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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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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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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桠》连载

第二十五章 再见

最近似乎有些诸事不顺的意味。李佩尔这样想着。

大暴雨最终还是淹了凉城,她的父母在家里哪儿也不去的过了二十几天。虽然实际上暴雨淹没街道的时间只有十天,但是退水,道路清理和城市消毒又花了好多天。因为担心太早出去会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两位老人又自发在家多隔离了几天。来来回回,竟然耗去了一个月。

不过相比起父母哪儿也不去的宅家状态,她自己倒是过成了白加黑连轴转。从一个地方转到另一个地方,再到另一个地方。像个陀螺。一路磕磕绊绊,风雨兼程。准备去比鹿山时遇上暴雨,回来时遇上爆炸。

一辆货车在轨道旁的路上爆炸了。据说是因为天气太热引发了自燃。连带着轨道也遭到了破坏。没能在爆炸前通过遭破坏地段的列车原地停留了十几个小时。原本晚上九点的飞机也不得不在路上申请了改签。好不容易平安回到安市,第四天她又被安排加入到了连轴转的借调和加班中。接着便是住院。

这密集紧凑的转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好像也没看到头。

一想到这个她的心情又沉了两分。重重喷出一口气,将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掌,在掌面错乱的纹理间游移,沉淀。仔细看了会儿,原本烦躁消沉的思绪渐渐消散。继而又想到一件好事。

以为要拖上一年半载才能卖出去的路有路的房子,卖了。在她住院期间被越好卖了。让人头痛的事情总算少了一件。所以说事情也不全是糟糕的。阳光总在风雨后,希望总会从缝隙里透出光来,越扩越大。关键,还是要创造契机。如果不是一直在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就不会真的找到开门的钥匙。

回看事件的发展过程,她庆幸自己没有干出坚定不移表示拒绝的事来。有人说人的心里住着一只敏感脆弱却又破坏力极强的怪兽,它会因为某种外部刺激突然冒出水面,吓人也被人吓。不管是老路夫妇还是当初处理这个事情的人,恐怕都释放了这只怪兽吧。一个是因诉求得不到满足气急败坏之下狮子大开口。一个是因为寻不到合适的解决方法被逼得只好一味地表达拒绝。双方各自秉持极为自我的态度坚决贯彻各自的立场。于是问题就拖到了现在。

说到底,还是沟通的问题。

“你好。又见面了。”

旁边过道里响起一个声音。离得很近,好像就在头顶。李佩尔抬头仰望。

是那个男人。在租赁部引起过轰动的那个男人。好像是叫赵一零。自从上次办完手续后就没有见过。她面无表情的冲对方招呼到:“是你啊!你也坐这趟车?”

“刚刚去拜访客户。”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这么晚了还需要出外勤。”

“通常是不需要的。你呢。一张素颜,看起来脸色还不好。”

“最近有点劳累过度。”

“工作虽然重要,不过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还是要注意保养才行。”

“是啊。要不然就没机会从事接下来的工作了。对了。我前段时间去了一趟比鹿山。”

“旅游吗?”

“不是。是因为工作去的。我在比鹿山网站的讣告里看见了你叔叔的名字。”

“是吗。看的时候有没有被惊到。死者的名字铺满了整个屏幕。”

“是挺震撼的。一想到眼睛看到的都是逝者,就觉得好沉重。”

广播里响起了到站播报,陆续有一些人开始往出口方向汇集。

这一站下了好多人。一些之前一直有人坐的位子也出现了空位。坐在李佩尔旁边的人移到了对面更空一点的位置上,赵一零就势在空出的位子上坐下。

“据说在比鹿山发生火灾的同一个时期,丹露苑也发生了火灾?”

赵一零的话说得随意,没有任何特别指征。像一串加了密的代码,从李佩尔眼前里迅速飘过,徒留一点残影。她盯着地面任由那点残影慢慢的,徐徐的,缓缓的,一点一点的清晰。过了好一会才看了个明白。话题转向了。转到了另一个时间的另一件事情上。

是关于上一次赵一零来丹露苑办理赵晋的过户手续时的事情——关于房子为什么是在赵晋死后一年才备案的事情。因为担心赵一零会像路有路那样闹着要退房,要补偿,于是她撒了个谎。告诉赵一零具体原因暂时问不到,如果在意的话可以自己私下去查。说这话的时候赵一零还不知道丹露苑发生火灾的事情。现在会主动提起火灾,大概是后来真的有去追查过了。

她那游离的思绪被强行收拢,稍稍增加了两分警惕。

“啊。”

“那些合同是不是在那次火灾中烧掉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回去查了一下丹露苑的历史,一下子便查到了那场大火的事情。”

“……”

“怎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放心啦。我不会找你麻烦的。”

“哦。那就谢谢啦。”

“看来生存地又要减少几块了。”

听见赵一零又转了话题,李佩尔抬头,见他正在看对面的车载电视。

电视里正在说温室效应的事情。冰洋的水平线再次升高,冰原消融加速。画面里天空蔚蓝,水流激荡,银光闪烁。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安静,像是世外仙境。电视右上角的白发老头正在说离冰洋最近的几个聚居地可能会在未来五十年里被彻底淹没。

“你见过雪吗?”赵一零问。

“你是说在现实里?”

“嗯。”

李佩尔嘟嘟嘴。“我离雪最近的一次经历还是在十年前。一个同学邀请我去她的老家玩。按照她的说法那个时间是可以看见雪的。结果我们去的时候下的全都是冰雨。她的老家的人说初雪的时间几乎每年都在延后,按照十几年前的初雪时间回来,早就看不见雪了。半个月后雨才慢慢变成了雪,但那个时候我已经回家了。后来也没再见过。”

“我倒是见过几次。不过印象都不怎么好。远看着是白的,近看,会发现里面有很多灰色的,还有黑色的东西。”

“和电视里的不一样?”

“不一样。就算电视里的那个,说不定凑近了看,也有黑色的东西。肉眼不可见的尘埃会以气溶胶的形式在大气层里四处飘荡,当它们跑到一个低温地带时,就可能被水汽包裹,往下落,在地上变成雪的一部分。积少成多,慢慢就变成肉眼可见的黑色了。”

李佩尔想象着面粉里加入咖啡粉的样子。大概就是那样了。

接下来的新闻则说的是地处沙漠之城核心地带的远光研究院正在进行提升塑料垃圾和金属废弃物的回收利用率方面的研究。研究院的发言人希望有实力的个人和组织能就该项目捐赠研究经费,确保研究不会因为资金短缺而不得不暂停。接着画面又切到对三金集团的采访上。

三金集团的发言人在采访中说虽然三金地产已经退出地产行业,但是仍然会为自己曾经的行为买单,将会向该研究院提供一笔数额不菲的研究资金,并且在后续视情况不断支持该项目的研究。发言人同时也呼吁所有人为自己唯一的家园贡献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

话音落下,采访发言人的记者又开始说话。说什么毕竟太空移民的事情还很遥远。连一颗适合生存的星球都还没找到,就不要说把人迁移过去了。就算找到了星球,以目前的造船水平来说也不可能把大多数人带到那里去。就算将来有能力把所有人都迁移到外太空,那也不是现在正活着的人和接下来的五代人能够享受到的。所以对于活着的人来说,保护好仅有的家园才是对孙子最好的爱。

话一说完画面又被切回了演播室。主持人开始介绍目前的建筑垃圾处理方式。

“既然要买单,为什么不研究一下建筑垃圾的生态降解问题。能压缩一下降解时间也好啊。”李佩尔说。

“也不知道一佳的研究内容里有没有关于这方面的研究。如果有的话,就可以......”话还没说完,赵一零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李佩尔转头去看,只见他正专心开瓶盖。几口水下了肚才把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在源头上解决问题了。”

“一佳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吗?”

“嗯?”赵一零愣了一下,又立马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忘了你是二逸的。”

“所以,一佳是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

“不知道。我倒是希望它有做这方面的研究。你应该知道吧?毕竟现在研究院是你们公司的。”

“我也不知道。你对我们这个行业很了解啊!”

“还好吧。我最近在做一些环境方面的商业研究。对于一佳的研究院肯定是要了解的。”

“既然这样,那我问问你。付升平最近在做什么?”

“他吗?好像是在忙着做考察。似乎是打算学三金做生态投资。不过他的家底没有三金厚实。会掉卖研究院也是因为这个。挺佩服他的。断掉自己的后路来干这件事。不成功便成仁。但是这份勇气值得人钦佩。”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吗。怎么说呢,算是资源顾问吧。”

“从天上到地下,具体是哪一类?”

“土地。”

李佩尔想了想。“还是太抽象了。算了。我问你个问题啊。为什么要收土地税?”

“这种东西!你觉得呢?”

“就是不明白啊。一直都说土地是私有的。可是一旦私有就得一直交税。那和租用的租金有什么差别??”

“土地税是从过去一直沿袭到现在的一种税制。而租金是在土地作为不动产与第三方产生商业行为后衍生出来的。某位野兽派人士有过一个比喻,说土地税其实就是嫖资。交了钱的嫖客们在土地上任意妄为。我觉得也挺形象的。是不是很形象?监管失效,然后使用者为所欲为。”

“感觉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是这样的。最开始提议收土地税的用意是敬畏自然的意思。而现在,当局要靠土地税和其他税赋来保证整个社会系统的正常运转。人们也不再对土地抱有敬畏,总是任性胡来。为了能尽可能多的获取财富丧心病狂的极尽压榨之事,然后一转身又放弃自己没法榨出最后一滴油的土地。这样的行为不就像是个嫖客吗,自己爽过了便不管不问了。”

“听了你的解释,我倒觉得最开始的土地税其实是裹了包装纸的智商税。而现在的土地税更像是一把双头矛,刺向了土地所有者,也刺向了土地。税赋越高,这柄双头矛矛尖就越长越锋利。所造成的伤害就越大。我们家原来也是有土地的,因为经营出现了一些问题,而税赋又一直高企,最后不得不放弃了。”

“现在的土地税本质上是资源税。自然资源越丰富的地方税率越高。当然那些地方的收益本来也比其他地方高。不过要是一个不善于经营的所有者可能就另当别论了。但是你说的也有道理。它的存在像是在考验人性公德。”

“人性?公德?那些人会有这种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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