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景玉瑶就那么咬牙攥拳地躲在那颗法国梧桐树后面等着,等到那辆停在梧桐胡同9号大门西侧的黑色道奇开出胡同后,她便疯了似的跑了起来。
可她刚跑出胡同不久便被一辆雪佛兰拦住了。
那辆雪佛兰是从她身后开过来的,开到她前面突然刹车,随后从车上跳下两个男人。
“你……”景玉瑶惊愕地瞪着两个男人,“你们要干什么?”
两个男人并不回话,一边一个架住了她的胳膊。
这不是她在泰华饭店遇到的那两个男人,那两个人穿大衣,身材也比他俩高大。难道是陈道源还派了其他的人?可,可……但不容她多想,两个男人已经手脚麻利地把她塞进了车里。
坐到车里,景玉瑶冷静下来,她瞧了眼前面的司机想:这司机和坐在她左右的两个男人都不像一般人,他们应该是陈道源的手下。现在看来,她是无法再从车上逃脱了。于是她顺从地任他们用一块黑布蒙上眼睛。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闭上眼睛,思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要怎么应付。
景玉瑶想错了,这三个人不是陈道源的手下,而是杜卓文派来的。
上午快十点时,也就是庞玉珠刚对闻婉婷说完“这样吧,让卓文顺道送你”杜卓文正从楼上走下来时,杜卓文是要陪景玉锦去警察局找郭伯瀚的,他头天就和那俩人约好,景玉锦在警察局面试后一块去福泽居吃饭。
杜卓文听他妈说让他顺道送闻婉婷去泰华饭店开会也没不愿意,反正时间还够,又是顺路。但当他听闻婉婷说泰华饭店的大会是新民会组织的而且还有省里的大人物出席,便改了主意,他要先去一趟翔凤胡同11号,安排手下去泰华饭店探个究竟。于是他对闻婉婷说了句“我往南面去,和您恰好相反,您叫黄包车去吧”说完急匆匆离去
杜卓文也没说假话,翔凤胡同11号就是他开的那家卓华商行,在杜府南面,泰华饭店在杜府东北。
杜卓文给手下安排完任务再赶到警察局大门口时景玉锦在那儿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还好,接下来一切顺利,在郭伯瀚的陪同下,景玉锦见了柳局长,柳局长对景玉锦很满意,当即叫来了档案科科长。柳局长跟他介绍完景玉锦说:“你那儿不是缺个人吗?就叫她去吧,她是郭科长推荐的。”
档案科科长瞄了景玉锦两眼,面露喜色,冲柳局长点头说:“好。”
柳局长又说:“那就这样,明天让她去你那儿报道。”
档案科长点头:“好,明天报道!”
从警察局出来,杜卓文三人去了福泽居。福泽居二层西南角那个包间是杜卓文昨天下午预定好的,三人走进包间不久,跑堂的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待跑堂的把酒菜布好退了出去,三个人便吃喝起来。
饭吃到一半,杜卓文派去泰华饭店的一个手下探进头来,杜卓文见状冲郭伯瀚、景玉锦二人笑笑,起身走出包房。
“怎么?那边?”杜卓文走出包间向手下使了个眼色,待二人走到离包间门稍远的地方后杜卓文低声问手下。临走时他叮嘱过他们,如有急事来福泽居找他。
“嗯……”手下贴近杜卓文嘀咕了几句。
杜卓文脸色变青,静了会儿说:“你们继续盯着,找机会把她弄到翔凤胡同11号去,我吃完饭就过去。”手下听罢转身要走,又被杜卓文叫住,“不要惊动别人。”
“是!”手下快步离去。
他就是劫景玉瑶那三个男人中的开雪佛兰的那个。
2
杜卓文走出包间后,屋内的两人对看了一眼,然后低头吃菜,但耳朵却都竖了起来,待杜卓文再回到包间,气氛就不像先前那么欢快了。三个人都有了心事,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饭局便很快地结束了。
吃完饭,从福泽居出来郭伯翰是坐黄包车回警局的,在警局铁栅栏门西侧下黄包车的时候,押着赵依嫣的那辆道奇正从他身边驶过。
车在铁栅栏门前停了一下,待门打开便开了进去,停在正对着院门的砖红色小楼前,然后从车上下来两个樊永祥的手下,接着是一个戴着手铐的女人……这一切全被悠闲地从黄包车上下来,边给黄包车夫付钱边和他闲聊的郭伯瀚看在眼里。
郭伯瀚付完车钱,从衣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又摸出打火机把烟点着吸了一口才往铁栅栏门走。
郭伯瀚走到砖红色小楼近前,道奇车已经开走,樊永祥的两个手下正压着戴手铐的女人往楼门走,楼前的台阶下只剩下了樊永祥一人。于是他走到樊永祥身边,掏出烟盒递了过去:“怎么,抓了个女的?”
“一个共党!”樊永祥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
“看样子还交火了?”郭伯瀚掏出打火机打着。
樊永祥叼着烟凑近火苗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烟圈说:“他妈的,还挺猛,连射了两抢,打伤了我一弟兄!”
“哦,”郭伯瀚也吸了口烟,“伤的厉害?”
“没事,擦破点皮。”樊永祥说。
俩人站在那儿聊了几句便说笑着往楼内走,走到二楼楼梯口分手,樊永祥去了柳德发办公室,郭伯瀚回了总务科。
郭伯瀚回到总务科,走进里屋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给表哥打了一个电话,他告诉表哥,明天晚上约在萃华楼的饭局,二舅去不了了,二舅牙疼。
半个小时后,柳二爷走出柳府坐上了秋生的黄包车。
“去怡韵阁。”柳二爷大声说。
怡韵阁是家茶馆,就在柳府西边的一条胡同里。秋生拉着黄包车不大会儿就到了怡韵阁门前,柳二爷下车付钱,付钱时他掐了一下秋生的手,秋生会意,朝他眨了眨眼。
柳二爷付完车钱哼着小曲走进怡韵阁茶馆,秋生拉着黄包车去了瑞祥楼。
去福泽居向杜卓文汇报的那个手下从福泽居出来开着雪佛兰回到泰华饭店跟另外两个手下传达了杜卓文的命令,然后他们就一直尾随在景玉瑶身后,当他们尾随她来到梧桐胡同口的时候也听到了枪响,并发现了停在梧桐胡同9号前的那辆黑色道奇,于是他们便把雪佛兰退了回去,停在了北面离梧桐胡同口四十来米远的那家冷饮店门前。当道奇车从胡同口开出来往南开去,景玉瑶走出胡同口朝南走了几步,他们便发动雪佛兰开到景玉瑶前面,然后一个急刹车截住了她。
十多分钟后,雪佛兰开进翔凤胡同11号。
这是一个沿街的二进院,坐北朝南,东南角开门,雪佛兰停在外院西侧,景玉瑶被带入内院东厢房内,这之前她的双眼一直是被黑布蒙着的。那块黑布刚被拿掉时她有点不适应地眨了眨眼,随后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杜卓文!
“怎么,你没想到吧?”坐在她前面那张八仙桌旁的杜卓文脸色阴沉地问道。
“你,你想干什么?”景玉瑶问。
“干什么?”杜卓文嘴角弯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然后朝站在门旁的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待两个手下退了出去,把门关好,才缓慢开口,“我想听听你的浪漫史。”
景玉瑶一震:“你跟踪我?”
杜卓文冷笑:“你在我眼里有那么重要吗?是你苟且的事偶然被我手下听到,他们告诉了我。说吧,”杜卓文往椅背上一靠,嘲讽地看着景玉瑶,“你是怎么勾搭上那个男人,又给他生了一个孩子的。”
他知道了!景玉瑶把脸转向左侧,迷茫而凄苦地望向窗外。这个她使劲隐瞒,几次想对彭亦轩讲又开不了口的秘密让杜卓文知道了,接下来就会是父亲、绿袖、闻婉婷等等,那些想看她笑话、不想看她笑话、和她有关、和她没关的人们。他们会怎么对她?会向眼前的他一样鄙夷嘲笑地看着她?还是口吐污言,指责、谩骂、侮辱她哪?
此刻景玉瑶的样子迷茫而凄美,她迷茫而凄美的样子让杜卓文产生了错觉,觉得她就是这样才让男人着迷的。婊子,她原本就是个婊子!可自己还……
杜卓文愤怒了,双眸射出冷冽的光:“婊子,你就是个婊子!我还以为你只跟彭亦轩有一腿,没想到你早就做了陈道源的情妇!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什么?”
“放我走,”景玉瑶回过头来,“我有急事要办。”
“急事?”杜卓文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赵依嫣被捕了!”景玉瑶喊道。
“哦,原来你是急着给彭亦轩报信。”杜卓文脸色变得阴郁,“你可真多情啊,你这边幽会大汉奸,那边还勾搭共产党。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说着,他往前坐了坐,眯缝起眼睛盯着景玉瑶看,像要看透她似的说道:“骨子里就下贱、轻浮、淫荡是吗?说啊,三年前你到底是为什么?”
“好,我告诉你,”景玉瑶怒了,“我为了躲你,躲那该死的婚约,所以我做了陈道源的情妇,还给他生了一个孩子!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景玉瑶叫着,瞪着瘆人的眼眸。
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这件她努力了多次想对彭亦轩说出的秘密,终于从她嘴里说出来了!可听她说出这个秘密的人不是彭亦轩,而是杜卓文。这多么悲哀,多么可笑啊!但她顾不得了,她必须说出来,否则她就要疯了。
是的,她就要疯了,她像个疯子似的叨唠着:……我在火车上遇见他,他说你去济州吧,到济州电话局找郝局长……我就去了。可……可后来他把我灌醉,还强暴了我……我怀孕了,做了他的情妇,生下了妍儿,后来……后来他们就把我和妍儿弄到了大宅子里,后来妍儿被老太太抢走了……才三个月啊,妍儿才三个月,三个月的妍儿,那么大的一个小人,就被他们抢走了!我疼,像撕掉了一块肉似的疼。我疯了。他们说我疯了。我没疯,我不能疯,我在疯人院里告诉自己,我没疯,我不会像我妈,我妈疯了被关在小屋子里,就……我不能,我不能疯,我要逃出去,所以我装疯,他们给我打针,把我……
景玉瑶絮絮叨叨地说着,像说给杜卓文,又像是在回忆,东一句西一句,断断续续,杜卓文很是诧异,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景玉瑶,他听得有些烟云雾罩,但他不敢插话,怕一插话她就不说了。
……我要逃出去,我要抢回妍儿,我要活着,我爸说活着才有希望,我逃出去了,我逃到了北平……
景玉瑶安静下来,安静地看向窗外。
杜卓文惊讶了,惊讶地瞧着景玉瑶,这是刚才的她吗?刚才她像疯子一般,可现在,她又是这么的安静温婉。他很想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问问她,爱过陈道源吗?她真的进过疯人院吗?但他没问,他不忍,他宁愿自己永远在猜测的痛苦中煎熬,也不愿她再陷入那样的回忆中。
八年后他才问出了他想问的,那是早春的一个傍晚,在恒城的运河边上,一个开满了二月兰的土坡前,他和她并排坐着。
那是后话。
3
青城警察局局长办公室内,柳德发听完樊永祥的汇报点了点头,沉思着说:“嗯,你们在她家没搜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那?”柳德发抬头盯着樊永祥问,“那你们干嘛不赶紧去报社看看呢?”
“我,”樊永祥怔了下,随后站起身说,“局长英明,我们立刻就去。”
“好!”柳德发也站了起来,“你现在就带人过去,赵依嫣回来再审。”
“是!”樊永祥说完走出局长办公室。
二十分钟后,樊永祥等人开着的那辆黑色道奇停在了民乐报社楼下。
此时郑家豪正眉头紧锁地躲在社长办公室里踱步。一个多小时前他接到梧桐胡同9号管理员打来电话,说韩记者被警察带走了,逮人时还开了枪,具体怎么回事他说不清楚,他只是听到几声枪响,下楼时韩记者和一个警察身上都有血。
警察的到来让郑家豪本就惊恐的心更加惊恐了。他定了定神对刚推门进来的编辑说:“搜就让他们搜吧,你配合配合他们。”
郑家豪话落,樊永祥出现在门口:“那请郑先生先配合配合我们。”
郑家豪看了樊永祥一眼,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樊永祥哼了一声,环视了一下屋内后,走进屋,拉了把椅子坐下盯着郑家豪问:“韩嫣本名是赵依嫣你知道吗?”
“知道。”郑家豪点头。
“那他是共产党呢?”樊永祥问。
“共产党?不不,”郑家豪连着摇头,“她只是参见过学生运动。”
“哦,”樊永祥似笑不笑地看着郑家豪,“你怎么知道她参加过学生运动?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跟我说的,”郑家豪忙说,“我和她是中学同学。”
“只是中学同学?”樊永祥盯着郑家豪问。
“只是中学同学。”郑家豪回答。
“那她干嘛到你报社来了?”樊永祥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了二郎腿,“你还为她隐瞒了真名?”
“干嘛到我报社来?”郑家豪思索着说,“找工作呗,她那时刚回到青城。为她隐瞒真名?她说她在北平参见过学生运动,怕引起麻烦,所以……所以就让我们叫她韩嫣。这……这并不奇怪,韩嫣是她笔名,我们很多记者都有笔名。”
“她跟谁走的较近?”樊永祥突然改变话题,“或者说她跟谁经常来往?”
“这……这我还说不清楚。”郑家豪面露困惑。
“嗯,”樊永祥像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她在住到梧桐胡同9号之前住在哪里?”
“住……”郑家豪迟疑了一下说,“住瑞祥楼他表哥家。”
“表哥?”樊永祥竖起了眼睛。
那狼似的眼眸让郑家豪心悸,郑家豪想都没想便说:“啊,她姑的儿子,瑞祥楼老板彭亦轩。”
“好,先到这儿吧!”樊永祥说着站了起来,“以后有事我会随时找你。”说完快步走出房间,走到外屋跟三个手下嘀咕了两句,随后四个人急匆匆下楼,跳上黑色道奇往瑞祥楼方向去。
从翔凤胡同11号出来,景玉瑶在燕菊街逛了会儿,见没被人跟踪,才伸手叫了一辆黄包车奔瑞祥楼去。
天近黄昏,景玉瑶在离瑞祥楼还有三十来米远时叫停了黄包车,付完车钱朝瑞祥楼门前瞄了两眼,见一切照常便抬脚往那边走,脚刚迈上马路牙子,就听到景玉锦喊她:“姐,你怎么刚到?我都在这儿等半天了。”
玉锦?景玉瑶顺声望去,见景玉锦正捧着一个纸包笑着向她走来便站住了。
“姐,我已经在聚雅轩定好了位子。”景玉锦走到景玉瑶身边,塞给她一包栗子说。随后,声音变小,“瑞祥楼危险。”
景玉瑶一惊,但迅速镇静下来,接过栗子,跟着景玉锦往右侧的聚雅轩走。
聚雅轩是一家鲁菜馆,在瑞祥楼西侧,和瑞祥楼隔着两家店铺,景玉瑶边走边往瑞祥楼窥视,见那儿似有两三个便衣,忍不住问:“彭亦轩怎样?”
“应该没事。”景玉锦压低声音说,“进去再聊,那边有人监视。”
景玉瑶不再言声,随着景玉锦走进聚雅轩,走到一个靠里的桌位坐下,待伙计把菜上齐,离去,夹了片丝瓜放进嘴里才问:“怎么回事?”
景玉锦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用眼角扫视着四周讲了起来。
原来她是准备下午去瑞祥楼找彭亦轩的,可在福泽居喝得有些微醺,回到家躺到床上便睡着了,一觉醒来已近酉时。想想,正好,这时候去找彭亦轩倒有理由约他吃晚饭了。便梳洗打扮一番,坐着黄包车往瑞祥楼来。来到瑞祥楼门前傻了眼,大门紧闭,门上挂着牌子:暂停营业。她拍了拍门,没人回应,便去了旁边的广聚德。广聚德是一家干果杂货铺,门前摆着一个买花生、瓜子、糖炒栗子的干果摊,她想借着买糖炒栗子的机会打听一下瑞祥楼停业的缘由。可就在她买糖炒栗子时,一辆黑色道奇停在了瑞祥楼前。她立刻警觉起来。果然,随后从道奇车上跳下四个男人,四人直奔瑞祥楼大门,然后就是破门而入。当时干果摊前的人都看傻了,卖主更是一脸懵圈。景玉锦看了看卖主什么也没问,交了钱捧着一包栗子冷眼观看。二十多分钟后,那四个人从瑞祥楼大门出来,领头的一脸沮丧,那四人原本都是奔道奇车去的,可快走到跟前时,领头的叫住了他们,嘀咕了几句,两个人留了下来,领头的和另一个人坐上黑色道奇走了。
“……留下的两人就站在瑞祥楼东面那棵槐树下抽烟。”景玉锦讲完又喝了一口酒。
“他们真的一个人都没抓到?”景玉瑶问。
“真的,”景玉锦昵了她一眼,“我站在干果摊旁,边吃栗子边假装等人,看的清楚。”
见景玉瑶不语,景玉锦咳了声问:“我刚想走你就来了,怎么回事?”
“哦,”景玉瑶说,“我恰好走到这儿,想过去看看。”
“恰好?”景玉锦怪笑,静了会儿说,“彭亦轩可能是提前接到了消息,人走楼空了。”
提前接到消息?景玉瑶想,很可能。可能敌人那边有我们的同志,是那位同志传递出消息。这只是她的猜测,除了彭亦轩她只知道赵依嫣和秋生,她的上级是彭亦轩,她不会问彭亦轩组织的秘密。即使问,彭亦轩也不会说。
此刻,景玉锦也那么想,但她比景玉瑶肯定,她虽然不知道赵依嫣被捕的事,但她知道警察局里潜伏着共党分子“老鹰”,她就是为了“老鹰”才进警察局的,杜卓文怀疑档案科科长就是“老鹰”。
其实杜卓文怀疑错了,真正的老鹰是郭伯瀚。说来也怪,杜卓文是为挖出老鹰才接触郭伯瀚的,结果被郭伯瀚误导,一点一点地怀疑起档案科科长来。
郭伯翰并不知道赵依嫣是共产党,他和她只见过一面,就是去年夏天他和杜卓文在德顺楼喝酒的那次,那次他和杜卓文坐在临窗的位置,赵依嫣、景玉瑶和一个男人坐在他俩左前方不远的位置,杜卓文喝的微醉时端着酒杯走了过去,随后就掀翻了赵依嫣三人的桌子,赵依嫣三人走后杜卓文喝的烂醉,醉后口吐真言,虽然说的大多是他和景玉瑶的事情,但也有对赵依嫣和那个男人是共党身份的怀疑。后来他又从上线那儿得到了证实。所以今天下午在警局门口他看到赵依嫣被樊永祥手下带下道奇车时便警觉起来,当他从樊永祥口中探听到赵依嫣开枪打伤了一个便衣,便断定赵依嫣已经暴露。赵依嫣暴露,赵依嫣的上下线就面临危险,这他不能不管,虽然他和她不是一条线,但他可以利用办公室的电话向他的上级传递消息。组织在青城有两条线,另一条线的暗语是“二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