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落日将尽,晚霞如烟,站在梧桐胡同9号二层朝西的那个露台下面景玉瑶的眼泪流了出来。此刻多像几个月前的那晚上,那晚站在上面的赵依嫣是那么的潮气蓬勃,可现在她已经离开了人世。要是她还活着该多好啊!要是她还活着,她绝不再和她怄气。
就在这时,就在景玉瑶处在似真似幻的回忆时,她听见背后有人喊她,于是她缓慢地回过了头,见是一个陌生男人,便问:“你是?”
那个男人说:“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我是来除掉你这个叛徒的。”
“叛徒?”景玉瑶睁大了疑惑的眼眸,“你说我是叛徒?”
“你不要装了,”男人冷笑一声怒道,“赵依嫣被捕前已经告诉了组织,是你出卖了她。”说着,男人举起了枪。
“我……”景玉瑶闭上了眼睛。她本想说我没有,像上次她怼杜卓文说的那样,可还有用吗?赵依嫣跟组织说她出卖了她,那就是证据了!完了,我就这么死了。背着叛徒的罪名,赵依嫣啊,你为什么要害我呢?
可枪没响,就在男人要按下扳机的时候,杜卓文的手下从侧面闪了出来,一拳打蒙了那个男人,随即抓过那把枪,把那个男人拽进了胡同。
事情发生的很快,在景玉瑶睁开眼睛的时侯就结束了。
景玉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是杜卓文手下救了她。为此她陷入了无尽的猜想,那个要杀死她的人怎么就悄无声息的没了?难道是他心软了?那他会不会再来?或者他为此受到组织的处罚,组织会再派别的人来?
景玉瑶越思越恐惧,几乎到了临疯的状态。后来她在一片日记里写道:当你知道你在被你的组织追杀,你随时会死,可又不知道杀手是谁,什么时候出现,怎么个死法,不疯才怪呢。
2
那个要杀景玉瑶的人是余子建。杀景玉瑶纯属他的个人行为,因为他爱赵依嫣,很爱。
如果说,异性相爱中最美好、最迷人、最让人抓心挠肺、夜不能寐的那段是快要得到还未得到,对即将得到充满了幻想的那段,那余子建对赵依嫣的爱便正处在那段。
余子建对赵依嫣的爱应该说起始于去年春末在北平一条胡同中的偶遇。那条胡同较窄,也就三米来宽,赵依嫣迎面走来,一张明艳的脸,一件白色法兰绒大衣,脚穿一双白色鹿皮高筒夹靴,头戴一顶白色贝雷帽,就像从画上走下来的西洋美女。那次她只是从他身边经过,看都没看他一眼,便让他记忆深刻。那次他回了好几次头。
再遇到赵依嫣是一个多月后,在一次小型的抗日救亡活动上。她穿了一件湖蓝色棉布旗袍,黑色扣袢布鞋,两条麻花辫。他一见到她便惊呆了。怎么会是她?这个她和那个她是那么的不同,但都那么的靓丽脱俗!于是他便特别的关注了她。发现她大方、开朗、活泼,像一团燃烧的火。他是爱火的,对火有着一种执着的偏爱。他原本生活在社会底层,火不仅能让他感觉到温暖,还让他看到了光明。可那次他只知道了她的姓名和她来自燕京大学。他本想下次活动时再跟她加深接触,可下次她没来,他便盼着下一次。下一次她还没来,他的心便像长了草,忍不住去问上次带她来的那个同学,那同学说,她回老家了,她只知道赵依嫣的老家在青城,但不知道具体地址,她和赵依嫣才认识两个来月。
北平沦陷后,余子建有三个地方可以选择,那两个地方的环境都比青城好,可他偏选了青城。组织上认为是他觉悟高,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多半是因为赵依嫣,他想再一次和她相遇。
真到了青城,走在青城的大街小巷,余子建开始嘲笑起自己了:你真是妄想,这么多人,这么多街巷,你和她竟能相遇?但他还是忍不住四处观望。事情就那么巧,他和赵依嫣还真的就在大街上相遇了。
那是六天前的傍晚,在草甸街,他刚从兆顺酒馆出来。就是景玉锦和杜卓文第一次接头的那家酒馆。他酒喝的正好,不醉,血液又能欢快地在身体里流淌。赵依嫣就是那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样子仍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样,明艳、时尚。但他却不再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惊奇呆愣地看着她从他身边走过了,而是微笑着叫着她的名字迎了上去:“赵依嫣!”
“嗯?”赵依嫣脸露惊讶,“余大哥!”
“你还记得我?”余子建眼眸放光。
“当然。”赵依嫣笑道。
“那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好吗?”
“好。”赵依嫣点头。她刚从彭亦轩那儿出来,正为彭亦轩话里眼里一举一动都带着对景玉瑶的爱而生气,正想找个地方散散心呢,这就遇到了一个半生不熟地男人。
半生不熟!赵依嫣想到这儿自己都笑了。觉得自己就是个语言天才。可不是半生不熟吗?她和他只见过一面,他不知道她的底,她也不知道他的底,但又彼此了解那么一点。这样的两个人正适合聊天解闷,聊完后各奔东西,谁也不知道谁去了哪儿 。
余子建不像赵依嫣那么想,他虽然不知道赵依嫣的底,但他知道赵依嫣是进步青年,好好培养,她可以成为自己的同志,更何况她是他的梦中情人,他渴望和她深交。所以他有些迫不及待,但他掩饰得很好,他微笑着指了指身旁的兆顺酒馆对赵依嫣说:“就这儿吧,这儿的菜很好,包间也雅致干净。”
“好。”赵依嫣点了点头,随着余子建走进兆顺酒馆。她对这儿并不陌生,郑家豪带她来过两次。
二人坐在包间里聊了几句,余子建便说:“其实,这是我们的第三次相遇,第一次是在小石碑胡同。”
“是吗?”赵依嫣疑惑地看着余子建,“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记得。”余子建笑道,“那次,我只是你对面走过的一个普通再普通的路人。”
“普通再普通!”赵依嫣扑哧笑了,随后说,“小石碑胡同我还真去过两次,我姨姥住那儿。”
“姨姥?”余子建脸露困惑。
“啊,就是我外婆的妹妹。”赵依嫣解释说,“我母亲是北平人,她那边的亲属大多住在北平。”
“哦,”余子建笑道,“没想到。我第一次见你时还以为你是个混血儿呢。”
“你猜的没错。”赵依嫣笑了,“我还真有一点异国血统。我第一次知道这事是九岁那年。那时我母亲正坐在客厅里和两个阔太太闲聊,母亲正向人家显摆她的皇族血统,穿桃红暗花旗袍的太太故作惊讶的说,哦,原来你父亲是恭亲王福晋的表哥,我说你的皮肤怎么那么白呢。穿紫色黄花旗袍的女人笑了笑接话,你说我的眼可真拙,你不说我就一点没看出来,我还以为你有洋血统呢。母亲挺了挺腰枝说,还真让你猜对了,我外祖父的外祖母有四分之一的葡萄牙血统。那两个阔太太哦了一声便瞪圆了眼睛……”
赵依嫣嘻嘻哈哈地讲着,讲她的家族,讲她家族里的人。她的家族是高贵的,是会给听者带来炫耀感或压迫感的,但她没有。这让余子建很是欣赏,欣赏过后便是爱恋,爱恋像火一样燃烧着他,精彩着他的语言和眼眸。
那晚余子建赵依嫣二人聊了很久,聊的很投机,很热烈,期间余子建还握住了赵依嫣的手,那手是那么的白嫩、那么的柔软。余子建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只是轻轻地一吻,像蜻蜓点水,嘴唇刚触及她的手背便离开了。让余子建欣喜的是赵依嫣并没有生气,还面带微笑地瞧着他,这让他认为她也爱他。这么快?当然,一见钟情吗,就像他对她。
其实赵依嫣没那个意思,赵依嫣是开放、叛逆、新潮的,她把他的情不自禁看成了一种教养和时尚,她很欣赏和享受这种教养和时尚。但余子建误会了,由于误会临分手时提出第二天再聚。想着再聚时他便向她示爱,然后……然后便会发生一些美妙的事情。
赵依嫣想了想说:“明天不成,明天我有一个采访。”
“那就后天。”余子建说,“后天晚上,我们还在这儿。”
“好吧。”赵依嫣回。
于是二人约定后天晚上六点半还在兆顺酒馆喝酒聊天。
后天?后天晚上我就……和赵依嫣分手后,余子建便想着后天晚上如何穿戴,和赵依嫣见面后说些什么,如何向她表白,表白后会发生什么。
可到了后天晚上,赵依嫣没出现。余子建在兆顺酒馆门口心急火燎地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见赵依嫣人影。接着他便知道了赵依嫣被捕的事情。准确地说是接到了谭季宽让他联系“老鹰”拿到赵依嫣留在梧桐胡同9号厨房小柜缝隙里那张纸条的命令。也就是在那时候他才知道了赵依嫣的真正身份。但那个时候他并不太难受,因为赵依嫣还有被救出来的希望。可今天,赵依嫣死了,他那些关于他和她的美好想象全都没了!
难受啊!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难受。而那难受又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诉说,只能自个儿憋着、忍着。
忍到晚上,余子建去了兆顺酒馆,在兆顺酒馆喝了几杯酒后便想去赵依嫣曾经住过的梧桐胡同9号看看,这样便遇到了景玉瑶。
3
他要杀我,他们认为我是叛徒!景玉瑶喃喃着像个疯子似的往前走。
……她说我出卖了她。景玉瑶眯缝起眼睛。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那么说?她要害我?她恨我,恨我夺走了她的爱?是的,应该是这样,那组织就信了,就要除掉我?彭亦轩呢?彭亦轩怎么想?他会替我争辩吗?我怎么办?找组织,证明自己。怎么证明?证据呢?赵依嫣已经死了!
景玉瑶急促而又躲闪地走着,边走边往四下瞧。突然,她猫下了腰,猫着腰往右面走,走了两米来远又猛地站直了身子,转身径直朝左前方那个黄包车夫走去,她走到那个黄包车夫身边拽住他的胳膊说,我要见彭亦轩,或者她的领导,我不见到他们我是不会说的。那个黄包车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拉起黄包车走了。
多年后,景玉瑶和彭亦轩谈起那件事时说,我那时是真疯了,准确地说是在短暂的时间内处于妄想状态。我把那个黄包车夫妄想成了秋生,觉得他也是来杀我的,所以就猫下腰躲着他走,可又一想我没出卖赵依嫣,我干吗要躲呢,于是又迎了上去。
景玉瑶从妄想状态里抽回是因为一个过路人。那个过路人的脚步很轻,快走到她身边时咳了一声,随后骂了一句:疯子!
“疯子”这是景玉瑶最忌讳的两个字,她从小就害怕自己会在哪一天疯了。她在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激灵了一下,然后便意识到那是说她呢,她的状态很糟,她已经处于疯癫状态,她不能疯,她要是疯了叛徒的罪名就永远背上了!这时候那个路人已经走过去了,她从那个路人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四下瞧了瞧,便发觉她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那条胡同她从未去过。
天色已黑,胡同两边的住户全都亮起了灯,灯光从各家院墙里漫出来,散散淡淡像尘沙滤过的光。景玉瑶不由得紧张起来,往胡同两头看了看,抬脚往前走去。想着,前面好像近些,出了胡同,走到街上就好了。
七八分钟后景玉瑶走出胡同,看见了一条窄街,街上没什么人,两旁也没几家店铺。这条街她也没来过。还是找人问一下吧!她想。于是她朝最近的那家店铺走去。
那是一家杂货店,掌柜的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景玉瑶在门口看了几眼便重步走了进去。掌柜的听见响动抬起头问:“小,小姐,你买点什么?”
景玉瑶扫了掌柜的一眼,觉得他面善,走进柜台说:“我想买几块点心。”
“哦,我这儿只有绿豆糕和桂花饼,您?”
“那您给我各包六块吧。”
“好,您稍等。”
掌柜的说完便去包点心。景玉瑶借此和他聊了起来。从闲聊中她知道了这条街叫老井街,老井街南北走向,南面是安顺街,北面是府南西街。
府南西街?景玉瑶在心里嘀咕:我怎么走这儿来了,这儿离梧桐胡同有七八里路呢。还好,府南西街有家乾元茶楼,那儿总停着黄包车,坐上黄包车半个时辰就到家了。于是她笑了笑对掌柜的说:“我记得乾元茶楼就在府南西街。”
“嗯对,就在路口左面。”掌柜的伸手往门口一指说,“从我这儿往北,走三四分钟就到了。”
4
五十分钟后拉着景玉瑶的黄包车停在了景家大门前。车刚停下,大门便打开了,随后侯叔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他见车上坐着景玉瑶脸上露出笑容,待景玉瑶付完车钱走进大门,他才开口:“大小姐,老爷在楼下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说完,见景玉瑶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关门,边关门边嘀咕:这样子,还真有点不对劲。
一个多小时前,侯叔知道了赵依嫣死了的事,便急忙去书房告诉景炳嫣。景炳焱听后脸色大变,问:“你确定她和玉瑶是朋友?”
“嗯,”侯叔回,“她去年夏天来找大小姐,是我给她开的门,她说的清楚,说她是大小姐的朋友。当时太太就在楼下,她和太太也是那么说的,后来大小姐就来了,拉着手带她去了楼上,俩人在楼上待了很久才走。”
“哦,这么说,玉瑶现在很可能知道了此事。”景炳焱皱了皱眉说,“你看紧她,别再让她出去了。”
“可,可大小姐已经出去了。”侯叔说。
“出去了?”景炳焱盯着侯叔问,“那她说去哪儿了?”
“她没说,嗯,”侯叔吭哧了两声说,“可能是和杜家少爷约好了。”见景炳焱不说话,他咽了口吐沫又说,“晚饭后不久,杜家少爷就来了,俩人在花园里聊了一会儿,杜家少爷便走了,过了一会儿大小姐也出去了。”
“哦。”景炳焱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说,“你下去吧。”
侯叔走后,景炳焱坐在书案前抽了会儿烟,便端着烟斗去了楼下。当时楼下很热闹,闻婉婷、绿袖、汝睿、彩凤都在。但他们见景炳焱端着烟斗阴着脸溜达来溜达去的便纷纷走了。
坐在大沙发上的景炳焱见景玉瑶走了进来,站起身叫道:“玉瑶!”
景玉瑶一怔,站住了,瞧了父亲一眼,继续往楼梯那儿走。她不想理他,姚妈死前说的话使她对他的好感全没了。
景炳焱见景玉瑶不回话又喊了一句玉瑶,说:“你和爹坐这儿聊会儿好吗?”
聊会儿?景玉瑶脸上掠过一抹诡异的微笑,随后回了一句:“我累了,我要回屋睡觉。”她是不会和他聊的,她现在对谁都得防着。回来的路上,她把这几天的事情又捋了一遍,她突然感到自从遇见陈道源的那个上午她的周围便像被雾霾笼罩了一般,仇人、对手、亲人、朋友,全都隐没其中,影影绰绰,面目模糊。
“玉瑶!”景炳焱又叫着往前走了两步,但见景玉瑶已经走上了楼梯,便停住了,心想:算了,明天再说吧,她这样子,也没法儿聊。想着,他叹了口气,又坐回到沙发上。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些声响,朝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便以为那是猫弄出的声响,起身回了书房。
景玉瑶回到卧室便躺到了床上。她想马上睡一觉,可怎么也睡不着,她的大脑异常的兴奋,反复地想着一些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从见到陈道源后便出现了这么多事?赵依嫣怎么会无凭无据地说我出卖了她呢?那个人真是组织派来的吗?难道真让杜卓文说对了?杜卓文怎么会突然去了外地?这些日子也没见玉锦的身影,她又在干吗?还有闻婉婷,她旁敲侧击是什么意思?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我该怎么应对?
景玉瑶就那么翻来覆去地想着,天快亮时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起来,景玉瑶去了庭院。她昨夜又做梦了,又梦见了东墙下的那片二月兰。
景玉瑶走到那片二月兰前蹲下身子抚摸着那些快要凋谢的花瓣楞了一会儿便起身去餐厅吃早饭。她不能让自己垮掉,她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景玉瑶走进餐厅后发现闻婉婷和绿袖看她的眼神不对,便猜到昨晚她回家时她俩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窥视来了。但这有什么,这个家就这样。她笑了笑走到餐桌前那个留给她的座位坐下拿起碗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景玉瑶猜想的没错,昨晚闻婉婷和绿袖还真躲在暗处窥视来了,她俩一个躲在楼上的柱子后面,一个躲在敞廊那儿,景炳焱听到的声响就是她俩离去时弄出的。
景玉瑶狼吞虎咽的样子让闻婉婷、绿袖有些迷惑,俩人同时看了景炳焱一眼,然后也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吃过早饭景玉瑶去了后院姚妈生前住的那个房间。
姚妈死后,侯叔建议把那间屋子改做杂物间,景琰想了想说,算了,就那样撂着吧,给玉瑶留个念想。那间屋子就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这当儿景玉瑶特想姚妈,她想要是姚妈还活着多好,她可以和姚妈叨唠叨唠,姚妈是可以信任的。
景玉瑶在那间屋子里坐了半个多时辰便往回走,快走到环廊时听到绿袖在说自己,便停下脚步细听。原来是绿袖在和银翠说话,她俩站在左前方那丛丁香花后面,声音虽小但还清晰。绿袖的声音:“你还不信,昨晚楼下的灯光很亮,我看的清楚,她那样子和她妈快疯时一样。”
银翠的声音:“怎么会呢?”
绿袖的声音:“怎么不会,她们家遗传,她姥姥就是疯死的。为这,董姥爷总觉得对不住老爷,所以她妈死后,董老爷不仅没怪老爷,还把家产都给了老爷。”
银翠的声音:“哦,是这么回事。”
绿袖的声音:“这事我跟谁都没说过,老爷不准我说,老爷怕玉瑶知道,可你说……哎,你听听也就算了,可别……”
景玉瑶听着听着脸色由阴沉变成惨白,接着身子也抖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我姥姥也是疯死的,我妈的疯病是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