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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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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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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人》连载

第一十五章 黑衣人是谁

1

郑文瑗见到杜卓文笑出了声:“诶哟,今天是怎么了,你和闻婉婷脚接着脚儿地来,你们不嫌我们是汉奸了。”她话说的有些邪乎,闻婉婷都走了近一个时辰了。

杜卓文很是不爽,照以前他会转身就走,可今天不同,今天他得忍着,于是他扯了扯嘴角笑道:“哦,婉婷表姨刚走,她干什么来了?”话一出口他便后悔。那根神经搭错了,这不是找堵嘛。

果然,郑文媛阴阳怪气地说道:“谁知道啊,兴许是觉得我们有用呗。”说完昵了杜卓文一眼,转身指着沙发道,“坐吧。”

“不了,”杜卓文说,“我找表舅说点事,表舅在吗?”

“嗯,”郑文媛朝楼上努了努嘴,“在书房呢。”

杜卓文随着往楼上看了眼说:“啊,那我先上去了。”说完便往楼上走。

“上去吧。”郑文媛朝杜卓文背后撇了撇嘴,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不喜欢丈夫的这个外甥,这个外甥和庞玉珠一个德行,高傲得要命。

杜卓文走到书房门口见房门虚掩着,伸手轻敲了两下,待门里传出庞耀东的声音:“进来!”他便推门走了进去。

庞耀东见是杜卓文先是一愣,随即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找您说点事。”杜卓文回。

“哦,”庞耀东扫了杜卓文一眼说,“坐吧。”

杜卓文走到沙发前坐下,看着庞耀东说:“听说警察局抓住了暗杀宫崎幸助的杀手,那个杀手就是赵家的大小姐赵依嫣。”

“你听谁说的?”庞耀东盯着杜卓文问。

“听警察局的郭伯瀚说的。”杜卓文回。

“哦,就是你那个好朋友。”庞耀东往椅背上一靠说。随后静了一会儿问,“你就是为这事找我来了?”

“嗯。”杜卓文点头。

“为什么?”庞耀东问。

杜卓文往前坐了坐说:“我和赵依嫣认识,我怕她胡咬。”

“你和她认识?”庞耀东的脸色变了,“你们是什么关系?”

“只是普通朋友,”杜卓文观察着庞耀东脸上的表情说,“准确地说算不上什么朋友,只是我和玉瑶跟她喝过几次酒。”

杜卓文话落,房门开了,郑文媛站在门口瞪着他说:“我说呢,怎么你和闻婉婷脚儿跟着脚儿地来我家,闻婉婷还一个劲地打听赵家那丫头的事,原来你们和赵家那丫头是同伙。”

“舅妈,不是您想的那样?”杜卓文忙解释。

“不是我想的那样?”郑文媛往前走了几步,“你们都喝酒、聊天、一块儿玩了,还不是我想的那样?”

庞耀东见郑文媛很是激动,咳了一声说:“你去吧,我和卓文慢慢聊。”见她站着不动又说,“去呀!”

“哼!”郑文媛嘴一撅,转身走了出去。

郑文媛走后,杜卓文又和庞耀动解释道:“我想和您探讨一下,能否使些钱财让柳局长把人放了,我是怕哪天赵依嫣到了宪兵队那儿顶不住把我和玉瑶也说成是她的同党,那样就会影响到您。”完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总觉得咱们三家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

“是啊,”庞耀东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说,“我也总跟你父亲和景炳焱说,庞、杜、景三家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可他俩就是不信。”

“您看,”杜卓文瞧着庞耀东的眼睛问,“能把赵依嫣救出来吗?若能救出来,共产党那边就欠着我们一份人情。”

能救出来吗?庞耀东暗想:即使救出来,也说不定她什么时候又被逮进去,最好的办法是让她闭嘴。但他表面上却说:“你先回去,把心放到肚里,我想想办法。”

杜卓文走后,庞耀东给柳德发打电话问赵家那个丫头招了没有。柳德发在电话那头说:“没有,你怎么这么着急?”

庞耀东说:“这不是明摆着吗?她若招了,我们商会的那些人就没嫌疑了。你能否速战速决,给丁树三浦一个结论,省着他总怀疑我们商会的人。”

“速战速决,”庞耀东笑道,“用不着我喽。”

“怎么?”庞耀东问。

“明天一早,”柳德发说,“宪兵队就来提人了。”

“啊,哼哼,”庞耀东干笑两声说,“那不是更好吗?这下,你省劲了。”

“是啊,我省劲了。”柳德发说,“哪天你过来咱们摸两把。”

“好。”庞耀东回。随后,他和柳德发又聊了会儿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庞耀东拿过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雪茄点着吸着,吸了一会儿,起身走出书房,走到楼下对郑文媛说:“我出去一趟。”

郑文媛问:“上柳德发家?”

庞耀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抬腿往大衣架那儿走。郑文媛愣了愣也跟着走了过去,边帮庞耀东拿风衣、围巾、帽子,边说:“耀东,是我把景玉瑶介绍到宣抚班和宫崎绫惠认识的,这要是日本人知道了景玉瑶和赵依嫣是朋友,我们可就完了,日本人可不分青红皂白。”

“我知道。”庞耀东不耐烦地说。

不大会儿,庞耀东便穿戴完毕,脚步匆忙地走出庞府,走进寂寥昏黑的街巷。

与此同时,皇姑寺三进大殿西侧的耳房里也走进一个身穿风衣,围着围巾,头戴礼帽的男人。他就是余子建。两个小时前他才得到情报:赵依嫣明天上午九点就会被宪兵队从警察局带走。得到情报后他迅速化装出城,来皇姑寺向谭季宽报告。

听了余子建的讲述,谭季宽等人相互看了一眼,便决定,借机救出赵依嫣。于是大家开始制定营救方案。

一个小时后,方案出来了,随后组建了由彭亦轩、余子建、秋生等七人组成的营救小组。彭亦轩负责营救;余子建负责接应,具体方案如下:

天一亮,营救小组成员化装进城。进城后彭亦轩、秋生等六人分别装扮成摆摊卖水果的、算命的、拉煤的、送菜的、路人甲、路人乙,他们分别埋伏在德正北街距骡马市街口还有六七米远的路边上,待押着赵依嫣的车辆驶到附近时,拉煤的马车撞倒送菜的手推车,菜撒了一地。为此俩人大打出手,致使押着赵依嫣的车停下来。按以往的情况 ,押解犯人的车为两辆,前面是一辆吉普,后面是囚车。这时,前面的车就会有人跳下来了解情况,拉煤的和送菜的同志找准时机开枪,负责解决前面车上的敌人。枪声一向,伪装成卖水果的秋生、路人甲、路人乙便去解救囚车上的赵依嫣。伪装成算命先生的彭亦轩则两边关顾负责突发情况的处置。秋生三人救出赵依嫣后,营救小组便立即按计划撤离。撤离路线是往前跑,跑到罗马市街口往右拐,再往前跑一百多米便能看见右面有一条往南去的巷子,济民堂药铺的后门就在那条巷子左侧的第三个过道里,余子建会在那儿接应。济民堂后院有一条通往北山的暗道,穿过暗道,顺着往西的山路走半里多地就是莱河,河边的芦苇中停着一条带棚子的小船。莱河上有很多那样的船,船划进莱河就安全了。

营救小组开会时,余子建提出赵依嫣的手铐脚镣万一打不开,即使打开了由于她受尽酷刑很可能行走不了,所以应该找一个人背着她跑。彭亦轩想了想说:“那就叫秋生背着她吧,秋生平日拉黄包车,跑的快,体格也壮。”

“彭老师!”秋生为难地喊了一句。原计划是安排他和彭依轩最后撤退的,那样他还可以保护彭亦轩,可现在?

“我不会有事。”彭亦轩看向秋生道,“你只顾背着赵依嫣往骡马市东街跑就是。”

见秋生点头,彭亦轩又看了看众人说:“那就这么定了,救出赵依嫣后,秋生背上赵依嫣,老曹掩护,小蔡断后,一起往骡马市东街撤离。我和其余的人阻击追过来的敌人。

2

第二天早上,宪兵队的两辆汽车准时停在了警察局临时监狱的大铁门前,樊永祥带着手下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车门打开,从里面跳下来四个穿日本军服的男人,樊永祥扫了四人一眼,见没有丁树三浦,脸上掠过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随后他便冲手下一摆手,示意他们把赵依嫣带出来。

可能是刚从昏暗的牢房里走出来,也可能是腿上的刑伤太重,带着手铐脚镣的赵依嫣走出大铁门时停了一下。那时她抬头望了眼天空,脸上落出一抹微笑,然后绝然地走向囚车。她想:这可能是她看到的最后的蓝天了。对于死她早做好了准备。她虽然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留恋,但她绝不会因此贪生怕死。也可能她不会死的那么快,她还要经受日本鬼子的酷刑。这在她看到那几个穿日本兵军服的男人时就想到了。那又怎样?她不害怕。以前她害怕过,为此她还总想着在被敌人逮着前给自己留一颗子弹,怕被他们抓住后因忍受不了那些酷刑而背叛组织。可现在她经历了警察局的那些酷刑,即使她在被那些酷刑折磨的大声惨叫一次次昏厥过去,也没吐露半个字。小日本的酷刑又怎么样?她同样可以战胜它。

此刻,闭眼坐在囚车内的赵依嫣很为自己骄傲,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和彭亦轩的那次关于“假如你真的被捕了,你能否忍受住敌人的酷刑”的讨论。那次她还不太相信他说的那句话,但现在她以亲身经历验证了那句话:信仰、忠诚和意志会使人产生无法估量的精神力量,这力量完全可以让我们忍受任何肉体上的痛苦,那怕是粉身碎骨。遗憾的是她不能再见到彭亦轩了,不能亲口告诉他。她信,她做到了。

赵依嫣的思绪被猛然刹车的动静打断了,那是一声尖锐的声响,像一个巨大的爆竹刚被点燃捻儿又突然掐灭发出的声响,她的身子随即往前一冲,囚车骤然停了。

怎么回事?赵依嫣把耳朵贴近车帮细听。不大会儿便传来几声枪响,接着车外也响起了枪声。就在身边,就在跟前儿,子弹嗖嗖的从她耳边飞过。是组织救我来了!泪水瞬间涌出了她的眼眶。

果然,囚车门被打开了,秋生和一个赵依嫣不认识的男人跳了上来。

“秋生!”赵依嫣叫道。

“组织派我们救你来了。”秋生说。

“彭亦轩没来?”赵依嫣瞧向车门外问。

“彭老师在外面阻击敌人呢。”秋生回。

说话间,男人已经奔到了赵依嫣身边,秋生守在车门那儿掩护。男人就是装扮成路人甲的老曹,他是锁匠出身,外号锁头曹,平日两三下就能打开锁头,从业十一年还没有他打不开的锁具。老曹只用了两分钟便打开了赵依嫣身上的手铐脚镣。随后他朝秋生点了下头,秋生跳下囚车。这时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老曹说:“可能是增援的敌人来了。”说着,他抱起赵依嫣,几步奔到囚车门口,把赵依嫣放到秋生的背上说:“快走!”

这时,斜对着囚车的茶楼上,出现了一个穿黑衣戴墨镜的男人,他原本是坐在那儿喝茶的,现在突然站了起来,随即从腰间掏出手枪,瞄向了赵依嫣。

枪声响了,在秋生背着赵依嫣往北跑了三米远的时候。那时赵依嫣正往左边扭着头朝后看,子弹就打在她的左太阳穴上。血从太阳穴涌出的那一刻,她是笑的,因为她看到了彭亦轩,彭亦轩也看到了她。

“依嫣!”彭依轩边朝围上来的巡逻警射击边往秋生这边跑,跑到秋生身边见赵依嫣已经没气了,秋生的腿也中了一枪,鲜血已经渗透了大半个裤管,便对老曹喊:“你背上秋生撤退,我和小蔡断后。”

老曹答应是,秋生却说:“不,我和小蔡断后。”

“快撤!”彭亦轩怒道。

半个小时后,营救小组成员全部撤离到了东山脚下莱河畔芦苇丛中的那只小船上。

赵依嫣死了,连尸体都没有带回来。这让彭亦轩非常难过。舅舅到上海后来过几封信,每封信都提到赵依嫣,每封信都嘱咐他看好赵依嫣。可赵依嫣死了。临死的前一秒还眼眸中充满了希望地看着他,好像要对他说什么。说什么呢?是说,她值得他骄傲,她经受住了敌人的酷刑;还是说,出卖她的另有其人;或是告诉他有关那个黑衣人的事情?很可能是有关那个黑衣人的事情,要不那个黑衣人干吗要杀她?

子弹射中赵依嫣的那一刻,彭亦轩的枪便迅速地指向了茶楼二层西南角的那个位置。但他的子弹射偏了,那里的黑衣人一闪就没了。从枪法、动作、行事风格看黑衣人不会是日本或伪警察方面的人,他应该是个杀手。

那这个杀手受命于谁?他们又为什么要在那时杀死赵衣嫣?彭亦轩还没时间考虑这么深的问题,眼前要做的是为秋生和另一个受伤的队员取出身上的子弹,尽快出城。

景玉瑶是当天晚上知道赵依嫣死的。

那天晚饭后,杜卓文突然走进景家客厅。他怎么来了?正往旁门走的景玉瑶停住了脚。沙发旁的温婉婷笑道:“诶哟,卓文来了,你是找玉瑶的吧?”说完,看向景玉瑶,见景玉瑶站着不动又说:“你们聊,我不打扰了。”然后,瞟了眼绿袖,朝楼上走去。

闻婉婷走后,杜卓文朝坐在小圆桌旁咳瓜子的绿袖笑了笑,走近景玉瑶说:我们到花园走走,我有要事告诉你。要事?景玉瑶一震,随后点了点头说:“好!”

俩人走进花园,景玉瑶看了杜卓文一眼问:“什么事?”

杜卓文说:“赵依嫣死了。”

“赵依嫣死了?”景玉瑶瞪大了眼睛,“怎这么快?不是说会等一段时间吗?”

“不是被执行,是在押往宪兵队的路上,遇到共党劫囚车。”杜卓文说着瞧了景玉瑶一眼,“据说,她已经被共党劫走了,但在撤离时又被另一拨人开枪打死了。”

“另一拨人?”景玉瑶盯着杜卓文问。

“嗯。”杜卓文点了下头。

“他们是谁?”景玉瑶一脸茫然,“他们干吗要杀她呢?”

“玉瑶!”杜卓文搬过她的肩膀说,“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事情不像你我想的那么简单。我一会儿要去外地处理点事,三天后回来,在我没回来之前,你什么也不要做。”

“她才21岁,”景玉瑶痛苦地瞧着杜卓文喃喃道,“她才21岁,那么鲜活的一条生命。”

杜卓文离开景宅后,景玉瑶回到卧室坐了一会儿,换了一套黑色衣裙去了梧桐胡同9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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