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晋王赐子三支箭 李克宁觊觎王位

第六章 晋王赐子三支箭 李克宁觊觎王位

      话说打从天复二年朱全忠围攻了晋阳，晋王李克用兵力损伤惨重，却无力救援。他只能眼看着昭宗被困凤翔，后被朱全忠杀害。为此，李克用长期情绪低落，以致积郁成疾。唐昭宣帝天祐四年，朱全忠改元称帝，李克用更是愤恨，导致病情恶化，从此一病不起。

原来李克用只知朱全忠神勇善战。上源驿一事后，使他看清了朱全忠的为人。

二十四年前的一天，李克用经过汴州时，驻军封禅寺。朱全忠盛情宴请李克用和他的监军李景思及侍从到上源驿一聚。朱全忠和李克用曾有过口舌之争，当时，周德威担心朱全忠会对李克用不利，力谏李克用回绝此宴。李克用犹豫一番，最终还是带上程敬思、史敬思、郭景铢、周清四位大将，领三千兵马，前去赴宴。

朱全忠出城迎接李克用及众兵将。入城后，朱全忠把李克用引入公厅，好酒好菜招呼他们。席间，二人称兄道弟，一起话家常，一起聊当年联合平定王仙芝、黄巢叛乱的光辉事迹，十分亲热。

等酒过三巡，李克用有了醉意。朱全忠连击三下金钟。只见两厢跑出八个大汉，各仗一口宝剑，急上厅来。李克用惊慌道：“梁王，你这是要干什么？！”朱全忠起身，笑眯眯地说：“晋王误会了。光喝闷酒没什么意思。我唤他们来舞剑，给您解闷。”李克用赔笑道：“好啊！叫他们来厅里舞吧！”朱全忠便令八人进厅来舞剑。史敬思忙起身拔剑，对八个大汉道：“剑不是这么舞的。待我舞给你们看！”说着，史敬思挥剑挡住这八口剑。

这时，门外有炮声。随后士兵蜂拥而来，喊杀声震天，将宅子紧紧包围。

史敬思奋力抵挡八个大汉。朱全忠正要趁乱溜走，被周清、史敬思二人拦住。他们将剑架在朱全忠的脖子上。性命攸关，朱全忠只好收兵，叫人开宅门放李克用等出去，再作打算。

不料，李克用等喝醉了，摇摇晃晃，虽出了宅门，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困在上源驿城中。正当李克用等即将被烧死，突然电闪雷鸣，风雨大作，雨浇灭了大火。李克用才有一线生机。他在四将及众兵掩护下，杀逃出去。经过一番生死搏斗，损兵折将，李克用总算侥幸逃出虎口。

从这以后，朱全忠与李克用结下仇怨。

唐天佑五年（908年）正月十九日，晋王李克用病危。他脸色苍白，手脚冰凉，鼻子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刘夫人急传太医为李克用就诊。太医替李克用把脉号诊后，给他扎了几根银针，放出一些毒血。李克用的嘴唇又渐渐红润起来。太医出了屏障，外面，刘、曹、陈三夫人紧张地询问太医李克用的病情。太医默默地摇头，歉疚地对刘夫人说：“惭愧啊！刘夫人，老夫无能为力。晋王之症，乃情志难酬，使气血失调，已成内伤，非药物可医。刚才老夫为李克用扎了银针，勉强留住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李克用命在旦夕，请准备后事吧！”连太医都没有办法了，刘夫人知道李克用凶多吉少。

得知李克用病入膏肓，长子存勖与其余七子存美、存霸、存礼、存渥、存乂、存确、存纪及李克用的五弟李克宁与十三太保，还有军中大将都赶了来，坐在屏障后。他们个个满脸愁容、心情沉重……

等李克用醒来，睁眼看见刘、曹、陈三位夫人坐在床边啜泣不止。他告诉三位夫人，他刚去了一趟鬼门关，半路上被人劫了回来。三位夫人听了，想起快要和李克用诀别，个个愁眉苦脸，伤心欲绝。自从李克用生病以来，刘夫人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她两眼泛红，容颜憔悴。她日夜守护在李克用的身边，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李克用睡着的时候，她静坐床前，时不时观察他的病情，一有加重赶快叫太医；李克用醒着的时候，她伺候李克用喝药吃粥，陪李克用说话解闷。李克用握着刘夫人的手说：“感谢夫人陪伴身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刘夫人说：“这是为妻应尽的本分。”李克用感慨说：“夫人自嫁入李家以来，伴随克用转战南北，饱受战乱之苦。今我命在旦夕，以后家里的事情就托付于你了。请你多担待。”刘夫人连连点头说：“夫君，我尽力而为。”李克用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说：“夫人宅心仁厚，心胸豁达，智勇双全，有你为我支撑着这个家，我放心了！”说着，又看看曹、陈二位夫人，继而对三位夫人道：“我走后，你们要协助刘夫人一起照顾好老人小孩。切记勤俭持家，公私分明，不以权谋私而负国家。”刘、曹、陈三位夫人齐声允诺。

正说着，外面传来张承业的声音。“承业不是在潞州前线吗？不知潞州军情进展如何？”李克用想着，对刘夫人道：“快请承业来见我。”

三位夫人出了房间。刘夫人把话带到。张承业轻着脚步，绕过屏障来到内室。当他看到李克用病容憔悴、形如枯槁，心酸不已。感慨病来如山倒。当年英姿勃发、桀骜不驯的李克用不知去哪里了……

“承业，你怎么回来了？”李克用问。张承业说：“得知殿下病重，我与李嗣源一起特地回来看望您。”李克用又问：“潞州战事进展如何？”张承业缄默不语。他担心李克用知道实情后，情绪激动，恶化病情。李克用说：“不妨如实说来。”张承业含泪道：“朱晃（原名朱温，唐僖宗赐名朱全忠，即位后改名朱晃）调集青州、陕州、冀州诸路兵马，共计十万大军包围潞州，周都督手中兵马不过五万余，虽互有胜负，但实难解潞州之围。此次奴才与大太保回来，一来是为看望您，二来也为搬救兵。”李克用叹道：“老夫征战一生，却未能扶保社稷，平定朱梁，有愧唐主呀！本王身体抱恙，潞州是管不了了。复唐大业、托孤之重任，都托付承业你了。承业虽是内侍臣出身，但为人忠正，处事深谋远虑，我麾下无人可及。我考虑再三，决定立犬子存勖继承老夫之志。存勖虽骁勇善战，富于谋略，但毕竟年轻，不谙世事，还望承业日后多多教诲！”张承业道：“承业这条命是晋王救回来的，您是承业的再生父母。您的事就是承业的事。承业愿为晋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交代完后，张承业退下之前，李克用要张承业唤三太保进来。

一会儿八太保李存璋来了，跪在地上。李克用说：“存璋十岁起就跟从我身边，情同父子。忠诚之心，可表天地。我将立长子存勖继嗣王位。存勖年纪尚轻，恐有人不服。如有人心存不轨，存璋尽可杀之。存勖的安危我就拜托你了！”李存璋泪流满面，叩首说：“存璋感激父王培育之恩，定不负嘱托！”

存璋退下后，李克用又召见五弟李克宁。李克用感叹道：“想我朱邪世家祖辈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何等荣耀。这些年，兄弟们一个个相继而去，只剩你我兄弟二人。如今我也快撒手人寰了。”李克宁说：“兄长吉人自有天相，凡事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多少战争磨难都经历了，这次生病也一定会痊愈。”李克用摇头叹息：“不可能了。我的身体我清楚。”说到这里，李克用夸赞李克宁一番，说他为人仁孝，是众兄弟中最贤良的。然后把自己打算立长子李存勖继承王位的事告诉李克宁。并说，希望他走后，李克宁代他严加管教存勖，助他一臂之力，成就大业。李克宁含泪答应。李克用又要李克宁传唤大太保李嗣源进来说话。李克宁便退出屏障，叫李嗣源前来。

李嗣源听说李克用要见他，快步来到李克用的房间，跪地拜道：“儿臣嗣源拜见父王！”李克用端详着李嗣源，雄姿英发，一表人才。他缓缓地道：“嗣源十三岁便随我征战云州、阴山、长安、平山等地，你智勇双全，行事恭谨，劳苦功高，为人友善，可继承王位呵！”李嗣源道：“谢父王器重和教诲！孩儿不才，不敢生此邪念。父王嫡长子存勖存父王雄风，才华横溢，胆识过人。嗣源愿终生辅佐少主人成就伟业！”李克用听了，倍感欣慰。他想，能得到嗣源辅佐，存勖如虎添翼。于是，李克用说：“我赐你柱国将军之号，永镇各太保之首。”李嗣源忙磕头谢恩。

李克用交代完后事，即令人把屏障撤掉。众人知李克用临终前有训谕，一个个神情悲恸，双目噙泪，静跪床前。“呜呜呜”窗外寒风在纵情嚎哭……李克用深情地望着众人，缓缓地道：“感谢在座各位的关心！本王不久将离世。真的很舍不得就这样匆忙地离开。我生前恨未能擒拿朱贼，还我李唐河山。我本有九子，庶长子落落亡于潞州，现还有八子。嫡长子存勖，仁孝忠勇，可继承本王遗志。其余庶子七人当尽心辅佐存勖！我把一切都托付给诸公了，望勿负我心！”说完，李克用指着墙上挂着的金帛箭囊，说：“亚子把箭囊取下来给我！”李存勖依言照做。他小心地把金帛箭囊拿下来，双手捧上给李克用。箭袋里装有三支雕翎箭。这是朱邪世家的传家宝。大唐贞观年间，拔野跟随唐太宗李世民征讨高丽时，用它建立过丰功伟绩。李克用抽出这三支雕翎箭，郑重其事地对李存勖说：“亚子，为父戎马一生，如今志未成却要身先死。今生，我还有三个愿望没有实现。众多儿女中，你是为父最引以为豪的一个。为父现在把祖传宝箭交给你，希望你完成我的心愿。如此，我死而无憾。”说着，李克用先抽出一支雕翎箭，神情庄重地道：“此箭代表我的第一桩心愿。打败朱梁，匡复大唐！奸贼朱晃弑君篡位，我与他相争十年却未能平定国贼，是我此生的一大遗憾。”说完，李克用就将这支雕翎箭交给存勖。紧接着，李克用再抽出一支雕翎箭，道：“此箭代表我的第二桩心愿：幽州刘仁恭背晋降梁，你要代我讨伐刘仁恭。如果你能攻下幽州，河南就如探囊取物了。”说着，李克用将第二支雕翎箭交给了存勖。然后，李克用手握最后一支雕翎箭，道：“此箭代表我的第三桩心愿：耶律阿保机曾与本王换袍易马，义结金兰，并答应与我一起光复大唐。后来他却背信弃义，依附朱全忠。希望有朝一日我儿能打败契丹。”“孩儿谨记父王教诲！请父亲放心，孩儿一定不负所托！”李存勖接完雕翎箭后，给李克用磕三个头，双目垂泪道。一会儿，李克用心口深感剧痛，医治无效，享年五十三岁。

李克用故后，晋阳文武群臣、亲朋戚友、街坊邻里都纷纷前来悼念。李克宁、张承业忙于置办丧事。前堂，李存勖跪在父亲灵柩前，悲痛欲绝，守灵三夜等不再赘述。只说，料理完丧事后，择日，李存勖在晋阳大营举行即位大典。晋阳文武群臣皆在场。李存勖击鼓号令三军。李克宁主持大典，他立于点将台上，高声道：“诸位听令！遵晋王遗嘱，立少主人李存勖继嗣王位，李克宁位居首辅。在点将台前，文武官兵拥戴存勖，立誓永不相负！”李克宁撩袍跪倒，叩首高呼：“晋王千岁！祝晋王千秋大业，一统江山。雄霸天下，传承千古。”身后，文臣武将也都跟着他一起跪拜、呼喊。

继位大典上，众口一词。典礼结束后，军中议论纷纷。有一李克宁的旧部说：“李存勖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又没上过战场、立过战功，凭什么让我们尊他为王？”马上有一波人跟着起哄。“是啊，是啊。李存勖会打战吗？我们跟着他有前途吗？”“那你说谁当晋王合适？”……李存颢趁机站出来对众兵将说：“论亲疏、资历，当然王叔李克宁是首选。”接下来，李存颢开始了演说。他鼓动兵将们拥护王叔李克宁，支持改立李克宁为晋王，并承诺他们，事成之后，无官的授官，有官的升官，统统大加赏赐。演说后，不少兵将纷纷响应李存颢。

话说李存勖继位后，李克宁回家的路上，脚步沉重。他感到一种莫名的落寞。一轮新月高高在上。一会儿钻出迷云，一会儿又诡秘地跳出来。李克宁无心赏月，他似乎心事重重。他羡慕李存勖，年轻有为；叹自己同为朱邪世家之后，武艺高强、仁孝贤良，到头来却要任小辈使唤。

回到家，李克宁一声不吭。他在院子里的大树下舞剑。剑气逼人，打落满地树枝。但任凭李克宁怎么舞，也驱散不尽心中的惆怅。

“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就努力去争取呗！光宣泄情绪是没有用的。”见李克宁不痛快，孟夫人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直接地道。李克宁掩饰内心，边舞剑边说：“夫人休得胡说。子承父业，侄儿李存勖继承哥哥王位，天经地义。我李克宁是什么人，断不会生此邪念。”孟夫人说：“朱晃也能这么想就好了。成王败寇。现在谁敢说朱晃不是好皇帝？只要你有本事夺得王位，一切就由你说了算……”李克宁打断她的话，怒道：“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做不道德的事。妇人不得干政，快下去！”孟夫人只好转身走了。她没走多远，听到身后有下人来报：“李将军，六太保李存颢求见！”李克宁说：“让他进来。”“是！”下人应允着，告退。

孟夫人听有人来找李克宁，顿感好奇，就悄悄躲在墙角偷听二人谈话。

“六太保深夜来访，不知何事？”李克宁问。李存颢张望四周，说：“我有要事相告……”李克宁挥手摈退下人。李存颢把同党的意思传达给李克宁，并劝说道：“兄弟们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派资论辈，王叔是继承王位的最佳人选。众望所归，可喜可贺！兄弟们誓死拥护您！他们在盼着您回话。”李克用听了心中哭笑不得。他思虑片刻，严词拒绝，说：“你们的意思我明白。回去告诉众将士，一心辅佐好存勖，不要再有这种想法。”李存颢又说：“王叔，现在李亚子借您之名，号令三军。等他羽翼丰满，岂会把您放在眼里？自古以来，辅佐君王的功臣，都没有落到好下场。如韩信帮刘邦打下江山，刘邦却将其诱至长乐宫杀头。又如伍子胥尽心辅佐吴王夫差，后来吴王赐剑命他自杀。诸此之事屡见不鲜。我等苦心，请王叔斟酌！王叔威名赫赫、勇冠三军，兄终弟及也不为过啊！”这时，孟夫人从墙后走过来，称赞存颢说得真好，又转面对李克宁道：“夫君，别犹豫了！将士们求贤若渴，你就顺应军心，答应了他们吧！”这次，李克宁终于被说得动容了。

当晚，李存颢把李存质、符存审与史敬镕唤来。几个人在密室商议谋反之事。李存质听李存颢说要擒获曹夫人、李存勖母子，将他们献给朱晃，并向梁称臣。以换取河东、大同、雁门三镇。上可保官爵，下可免战乱。李存质当时义愤填膺，深表不满。他对众人说：“老晋王尸骨未寒，怎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卖主求荣？潞州告急，需要我们军民上下一心，抵御外敌。现在可好了，敌军未破，我们军中先起了内讧。诸位良心何安？”说完，他气冲冲地走了。不等存质走出密室，李存颢忙对李克宁嘀咕两句。“站住！”李克宁厉声喝住李存质。李存质来不及回头，一道寒光闪过，李存质被利剑刺倒……李克宁提醒在座其他人：“如有异心者，下场就是这样。”接下来，气氛沉闷。在座其他人皆敛声屏气，再不敢吭声。

翌日晨，李克宁接到一张由晋王府送来的请柬。他把存颢召来，把请柬给他看，并狐疑道：“该不会是我们的人暴露了目标，存勖借会宴群臣为由，要对我们暗下杀手吧……”存颢眉头紧皱说：“王叔心存戒备是好事。无论存勖有无察觉，我等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趁王叔赴宴之机，我们令九太保符存审率兵包围晋王府，擒拿李存勖。”李克宁说此计甚好，这才放心。

这天，天空灰蒙蒙的，愁云笼罩，要晴不晴要雨不雨。受邀的大臣纷纷赶到晋王府武英殿赴宴。李克宁如期赴宴。待晋王府宾客到齐，李存勖当众手捧晋王印玺，跪在李克宁跟前，说：“叔父，侄儿昨夜思考再三，决定还是将王位让与您。侄儿才疏学浅，自知难堪大任。叔父为人仁厚，久立功勋，在府中、军中颇有威望。且先王在世时，经常将政事交给叔父，叔父经验丰富。请叔父务必答应侄儿这一请求。侄儿在这里多谢了！今后，侄儿誓死追随叔父左右，建功立业。”李克宁大惊，慌忙下跪叩拜，说：“大王即位，乃先王之遗命。臣受先王托孤之重，理当尽心竭力辅佐大王，怎敢心存此意？”李存勖再三推让，李克宁说：“大王新上任，年纪又轻，或许一开始会有人不服从您。但待日后您建立了功勋，自会在他们之间建立威信。期间，我会尽心尽力辅佐大王。”李存勖听了，不再推辞。李存勖坐回原位，招呼众臣尽情吃喝。

酒菜还没上齐，席间李克宁突然起身出去了。存颢随即紧跟出来。二人在一僻静处小声说话。存颢问王叔去哪里，李克宁本想说打算叫九太保撤兵。但自觉说不出口，就改口说想出去走走，心里有些纠结。存颢提醒李克宁说，军中兄弟们用心良苦，王叔切不可有妇人之仁，否则前功尽弃。李克宁轻叹一声，说：“我哥哥李克用临终前将侄儿李存勖托付给我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方才李存勖又对我作出让步，请我继承王位。我实不忍心……”存颢说：“机会难得，紧要时刻，王叔举棋不定，会坏大事的。”李克宁依旧六神无主，问：“那该怎么办？”存颢说：“九太保的精兵已调集。估摸着这时已将王府团团包围。待会儿我们的士兵冲进大殿，只等王叔一声令下，就可将李存勖手到擒来。”李克宁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头同意，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为避嫌，李克宁和李存颢分散回到各自座位上。一会儿，酒过三巡，客人们正在吃饭，突然门外一阵喧闹，喊杀声一片。李存勖拍案而起，瞬间大将安金全领五十名亲兵举刀涌入殿门，捉拿了李克宁和李存颢，并将他们分别绑起。众人惊愕。这时，一士兵神色慌张，气喘吁吁跑进英武殿，对李存勖道：“启禀晋王，九太保率兵攻陷西门，正往晋王府杀来。大太保领兵奋起抵御，保护晋王安全。”李存勖对士兵说：“一定要大太保李嗣源活捉九太保符存审前来问话。”士兵应允着告退。

只听李存勖审问犯人道：“李克宁和李存颢你们贼胆包天，互相勾搭，狼狈为奸，设计让九太保符存审调集一千兵马包围英武殿，企图捉拿我母子，将我们献给盗国贼朱晃，然后投奔他。为此，你还杀害了李存质。该当何罪？！”李克宁故作镇定，矢口否认说：“冤枉啊！贤侄你误会叔父了。都是自家人，我身为朱邪家族子孙，有世袭爵位，锦衣玉食，生活无忧。我犯得着自毁前途和声誉吗？如果我想继承王位，刚侄儿还在禅位于我，我一口答应就行了。侄儿，你说是不是？”李存颢在一旁忙不迭点头说：“是是是。我们怎么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来冒犯晋王呢？请晋王赶快放了我们！”李存勖痛苦地摇着头说：“当初，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叔父所为。刚听到有人告发你时，我还斥责此人，不要污蔑叔父。但铁证如山，事实摆在眼前，我还能说什么？叔父，亏我多年敬重您，您太令侄儿失望了！”说着，李存勖叫手下带人证物证。一会儿史敬镕、李存瑰一起来了。李存瑰手里还捧着李克宁亲笔写给朱晃议和称臣的降书。文中提到将曹夫人、李存勖作为人质。李克用叫李存瑰念来听听。李存瑰便一字一顿念来……

李克宁见形势不妙。他情绪异常激动，怒骂道：“逆子！逆臣！我李克宁平日待你们不薄，为何恩将仇报，背叛于我？！”史敬镕淡淡地说：“对不住了，将军。在密室的时候，我本来想劝您坚守正义，悬崖勒马，及时回头。可是看到李存质一片好心却讨不到好报。我不得已选择了告发您。”李存瑰泪流满面，说：“儿子大义灭亲，实在情非得已。愿父亲黄泉路上走好。父亲，您是个仁厚、贤良的好父亲。只是您对于名利太过贪恋，以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被小人所左右，行此不义之举，铸成大错。父亲听不进良劝，残害忠良。父亲已经错了，儿子不能再错。如果我不这么做，要死的就不止父亲一人。请父亲原谅孩儿！来世我们再做父子，孩儿一定好好尽孝道……”李克宁仔细一想，这个时候，不知九太保符存审与大太保李嗣源周旋得怎样了。因心中还怀有一丝希望，他依然抵赖。他声嘶力竭呵斥李存瑰道：“逆子，你满口胡言！今生今世我不要再见到你！走！给我滚得远远的。”

忠孝不能两全。面对父亲不能理解自己，李存瑰心里感到十分难过。正在这时，一阵厚重的脚步声传来。大太保李嗣源来了。他身后押解着九太保符存审。符存审像新娘一样羞答答地勾着头，不敢抬头示人。见到晋王李存勖，符存审站着不动。“跪下！”李嗣源踢他一脚说。符存审依旧不跪。李存勖说：“算了。他爱站，就让他站着好了。”李存勖问符存审，是谁指使你攻陷西门，偷袭晋王府？符存审不说话。李存勖说：“你不说，那就请史敬镕说。”史敬镕就把事情娓娓道来：“那天夜里，我从密室出来，回想李存质无辜被杀那一幕，心有余悸。但我知道，李克宁阴谋篡位是不义之举，我必须设法阻止，以慰先王李克用在天之灵。于是当夜，我一个人悄悄来到晋王府求见曹夫人，将六太保李存颢、九太保符存审勾结李克宁预谋篡位的事如实禀报给她。”

“接下来的事情，本王更清楚，由本王说。”李存勖接着史敬镕话说，“曹夫人得知李存颢、符存审勾结李克宁预谋篡位，马上令人把李存璋、张承业、李存勖、李嗣源、安金全请来共商对策。张承业献计：李存璋领王府亲兵伏于府内，以防生变。次日一早，晋王约李克宁及众文武来府内会宴。大太保李嗣源则调集亲兵防守晋王府。此后依计行事，在座各位都知道了。”说完，李存勖百感交集，说：“这次多亏了承业、嗣源、存璋。否则，现在被绑在这里的将是本王啊！”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李克宁再无法隐瞒。他幡然悔悟，道：“臣自知犯下滔天大罪，不敢苟活于世。请大王赐臣一死！”李存勖哀叹说：“侄儿并不想处死叔父。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本王这次不秉公执法，以后就难办了。侄儿自小倍受叔父疼爱，很怀念这份叔侄亲情。叔父一生，光明磊落，战功显赫。唯独这次不小心，听小人怂恿，误入歧途。”李克宁双目噙泪，心情沉重，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果。一切都是我心生邪恶，咎由自取，因果报应。晋王无需惋惜。只是我临走之前，还有一事相托。望晋王答应。”李存勖说：“但说无妨。”李克宁想着倘若自己和孟氏都走了，李存瑰就成了孤儿，无依无靠。于是他哽咽了，说：“请晋王放了我妻孟氏。篡位之事，与孟夫人无关。”说到这里，孟知祥、李存瑰都一起向晋王跪下，给孟夫人求情。晋王李克用生前很赏识孟知祥，任他为左教练使。并把女儿许配给他。李存勖考虑到孟、李两家沾亲带故，孟知祥又是得力助手。于是他就做个顺水人情，法外开恩，说：“李克宁、李存颢和符存审互为勾结，阴谋篡位，三人罪恶滔天，理当诛其全家。但考虑到李克宁之子李存瑰觉悟高，主动自首，孟夫人一介女流也已悔过自新，此案从宽处理。孟夫人、李存瑰母子不予追究法律责任。李克宁贵为王叔，赐一口宝剑，以了断恩怨。李存颢和符存审推出去斩立决。”听到李存勖的判决，李克宁、孟知祥、孟夫人、李存瑰母子四人一并磕头谢恩。

一会儿，李存勖叫手下人捧来一口宝剑。李克宁跪地接剑。李克宁自刎后，李存勖令人将其厚葬。李克宁之乱就此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