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张监军劝阻称尊 文礼叛乱弑王镕
德威已死,众兵溃逃,贺瑰抢占了晋营。晋王存勖听说德威殉国,心中无比悲痛。他领余兵败将,在高邱重新扎营,誓与贺瑰再决胜负。
此时,余霞向晚,百鸟归巢。晋王对诸将道:“今要转败为胜,势必夺回此山。”说着,即引骑兵奋勇当先,攻入敌营。梁兵抵挡不住,纷纷逃下山。晋军又穷追至山下。贺瑰慌忙指挥兵将摆开阵势。晋将李嗣昭、王建及为先锋,策马扬鞭,盛怒前来,大刀长槊,冲入阵中,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刀槊过处,人头滚地。所向披靡,震慑众兵。大众逃命要紧,纷纷溃散。晋王存勖又率大军杀来。贺瑰慌忙拍马疾走。梁兵大败,死亡约三万人。
晋王存勖得胜班师回晋阳。一日,有士兵把一样东西交给晋王,道:“此物是一僧人要我转交给大王的。”存勖打开锦盒一看,是传国宝,大喜。“他人呢?”存勖问。士兵说:“没留姓名就走了。”
存勖召集文武将官前来开会,展示传国宝。有大臣称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唐京丧乱到现在已四十年了,今传国宝流落至此,乃天意!大王举兵征讨反贼,深得军民敬仰、爱戴,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大王战功显赫,四海扬威,震慑群雄。大王不称尊,谁敢称尊?!”其他大臣随声附和。存勖思虑片刻,一脸肃然,叹道:“先王临终前嘱咐我,我家世代忠良,他日若发兵诛贼,威震天下,当规复唐室,保全唐祚。我怎好背弃父训呢?”众臣皆默然。
存勖得传国宝的消息,一时到处风传,天下无人不知。
蜀王王衍、吴王杨溥等都致信给晋王,请他嗣唐称尊。各镇节度使又纷纷献货币数十万,以充即位之资……
正是这阵催称帝风,令本意志坚定、无心称帝的李存勖,心里渐渐动摇起来。
这日,存勖在书房看书,满脑子却是称尊之事,静不下来。他正苦恼着,突然门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窈窕的身影晃进来。玉娘来了,她夺走存勖手中书卷,莞尔笑道:“大王,别看了。来喝碗银耳莲子羹吧!”窗外一缕阳光照射在玉娘雅致的面庞上,是那么美艳迷人。看到心爱的人,存勖顿时不烦了。他一把抓住玉娘的手,一脸笑意道:“不喝。除非你喂我!”玉娘故意道:“不!你又不是皇上。哪来这么多要求。”存勖止住笑容,低叹一声。玉娘道:“听说大王最近为称帝一事烦恼?”存勖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玉娘噗哧笑道:“现在到处传得风风雨雨。恐怕少有人不知吧!”玉娘把事情说破了,存勖干脆道:“是啊。为此本王寝食难安啊!”玉娘嘻嘻笑着。存勖不高兴道:“本王烦恼,你却还笑。”玉娘止住笑,认真地道:“你真是一个大大的孝子。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真乖!做皇帝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你有这机会,却不想要。知道你不单是孝子,还是忠臣。可唐朝皇帝死不能复生。群龙不能无首。既然众人都拥戴你称帝,你就要对自己有信心。还犹豫什么呢?”存勖道:“支持的人虽多,但也有人反对。”玉娘道:“大王说了算。谁敢反对?”
“我反对!”说到这里,一个声音厉声道。存勖和玉娘转头一看,是张承业。“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一介女流,不恪守妇道,竟牝鸡司晨。大王,老奴不能侍奉您一辈子,望大王明辨是非,不要轻信小人之言,坏了大事。”存勖叫玉娘下去。玉娘哼一声,甩袖走了。
承业是唐室老臣。起初他协助朝廷镇压匪乱,后任河东监军。公元904年,唐朝廷迫于朱温的压力,下令灭除七百个留守长安及外派各地方节度使的宦官。李克用暗地庇护承业逃过此劫,并留他在晋阳宫。承业感谢克用救命之恩,对他忠诚不二。承业为人清正廉洁,富有政治、军事才能,还精通财政管理等,是个难得的通才。克用传位给存勖,李克宁觊觎王位,起兵叛乱。承业出谋划策,为存勖即位扫清障碍。后来,梁匡国军节度使王檀趁晋阳城中防守空虚,率三万梁军突袭晋阳城。承业克服万难,率军守住了城池。在职期间,他劝课农桑,畜积金谷,收市兵马,征租行法,不宽贵戚,于是军城肃清,馈饷不乏。把一个资源平平的内地小国变成了国库充盈的大诸侯国。承业全力辅佐两代晋王。刘夫人、曹夫人也都很信赖承业才德。凡晋阳宫要务总找他相商。晋王出征,所有军府政事,都委托承业处置。虽承业长存勖四十岁,但二人相处融洽,胜似兄弟。存勖称承业作“七哥”。承业乃忠臣。唐亡后,存勖加授承业为左卫上将军,兼燕国公。承业皆坚决推辞不受任,称自己一朝为唐官终身为唐官。
承业面谏道:“唐室不幸蒙难,大王父子为恢复唐室与盗国贼血战三十余年。令老奴十分敬佩。这些年,老奴辅佐大王,聚积财富,召补兵马,所为也是恢复本朝宗社。今朱梁尚存,大王就迫不及待要即大位。这与之前征伐初意自相矛盾。老奴思前想后,认为大王最好先灭朱梁,为列圣复仇。南取吴、西取蜀,泛扫宇内,合为一家。然后再册立唐室后人。到那时,大王功德圆满,可与汉高祖、唐太宗等媲美。老奴所言皆出自肺腑,并无他意。不过是受先王大恩,欲为大王立万年基业,请大王勿疑!”存勖叹息一声,缓缓地道:“七哥所言极是。谢你及时提点。这事原非我意。众臣请求,难以拒绝。”承业摇头道:“老奴已把话说完。大王好自为之吧!”说完,他就走了。
承业前脚刚走,存勖后脚就到玉娘屋里。玉娘房门紧闭着。存勖连声呼唤玉娘,敲门半日不应,便道:“既然不在,那我走了?”正欲转身。门开了。玉娘走出来,蹙眉道:“还以为你有了七哥就把我忘了呢!”存勖见玉娘生气的样子都那么好看,心想,西施在世,也莫过于此吧!存勖一把搂住玉娘,道:“美人,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来了吗?”玉娘道:“七哥这么反对你称尊。你是下定决心听他的了?”存勖道:“确切地说,不是反对,是时机未到。”玉娘道:“那就是不反对啰!”存勖道:“差不多吧!”于是把承业的话简要地转述一番。玉娘听了,忍不住一笑,道:“既然不反对,早当晚当都是当。为何要拖来拖去?恐节外生枝。七哥要你晚当,是不相信你。”存勖道:“不可造次。七哥不会的。”玉娘道:“你想想嘛!先暂时当着皇帝,再灭梁、吴、蜀,不都一样吗?他还怕你赖账跑了不成?就像买东西先赊账,有何不可?何况现在大势所趋,诸臣及天下百姓也都渴盼大王早日即位。”存勖跟着玉娘绕来绕去,觉得她的话也说得过去。当下没有多想,就答应了立即称帝。
存勖称帝的消息传到承业耳朵里。承业仿佛看到存勖登殿、群臣朝贺的场面。他顿时昏厥过去。过了半日,方徐徐醒来,回想方才一幕,承业不禁捶胸大哭道:“诸侯血战,征讨逆贼,本是为国雪恨,效忠大唐。今逆贼未取,大仇未报,大王突然要称尊。不仅误诸侯,还误老奴了!”为此,承业郁郁成疾,卧床不起。
听说承业病了,刘夫人和曹夫人一起来看望他。只见承业目光黯淡,憔悴不堪,全然没了往日的风采。二位夫人关心地问及承业病情。承业只是不断叹息、落泪。问他什么话,都是这个反应。二位夫人都非常难过。曹夫人心中纳闷:“前几日都好好的,怎会突然生病了?”刘夫人问承业的仆人:“御医看过了吗?”仆人说:“看过了。御医说刘大人得的是心病,无药可医,需静养,不能受刺激。”刘夫人又问最近刘大人可受过何刺激?及他近况。仆人禀道:“自从刘大人听说晋王要即位大统后,顿时昏倒,醒来后就变成这样了。整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睡。不是发呆,就是落泪。不与他人说话。偶尔咕哝着自语,说些让人费解的话。”曹夫人立刻明白了,她走至床前,给承业赔礼道歉,说他教子无方。又承诺承业,不让存勖登基称帝。但无济于事。承业依旧目光呆呆的,好像周围什么也没发生。曹夫人摇着头,对刘夫人悲叹道:“难道真无救治的办法了?看到恩人这副模样,我心如刀绞。”刘夫人安慰曹夫人道:“谁都不愿看到这一幕。可有什么办法呢?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顺其自然。但愿刘监军他能长命百岁。”曹夫人听了,沉默不语,泪流满面。
回头,曹夫人把承业的病情转告存勖,并郑重地交代他不能登基。存勖允诺,并要求朝臣们在朝上一律不提登基一事。
为了医好承业,曹夫人一面差人四处寻访良医为承业治病;一面坚持去看望承业,关心、慰问他。不知有多少郎中上门为承业看病,都无策而回。倒是曹夫人对承业的病情并不悲观,从不放弃。起初承业反感见曹夫人,她也不急。坚持常去看望他。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慢慢地,有一天,承业开口对曹夫人说话了。他小声地叫了一声曹夫人。曹夫人大喜。接着,她为承业准备好他最爱吃的水果。承业欣然接受。看到承业吃得香,心情好转,曹夫人别提有多开心。
转眼过了年余。因承业劝阻,存勖登基暂搁起。那些盼他登基的臣子,虽不再在朝堂上提此事。但生活中,还是忍不住议论几句。一日,散朝后,几个大臣在宫中一角悄声谈论群雄争霸,晋王将来登基一事。玉娘路过,在旁偷听了几句。她走上前,故作庄严地责问大臣们在说什么。大臣们慌忙向玉娘行礼问安,又解释说刚才什么也没说。请魏国夫人饶命!玉娘转而笑着道:“几位大人受惊了!”她四顾无人,悄语道:“今晚请你们喝酒,有要事请教!”然后告诉他们地点。大臣们只好答应。
当晚,玉娘迎大臣们进屋后,各叙礼毕,设宴相待。玉娘举起酒杯,致谢群臣来此聚会。酒至数巡,玉娘提起白天大臣们聊的话题。她道:“其实我也和你们一样,盼着大王早日称帝。可惜……”说到这里,玉娘哀叹一声。一个大臣道:“魏国夫人不必担忧,我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玉娘转忧为喜,叫他道来。于是大臣将他的想法告诉在坐各位,计议已定,翌日,依计行事。
清早,一个宫仆慌慌张张地跑来承业家中,拉着承业仆人的手,哭哭啼啼地道:“国贼未灭,晋王就要称帝了。谁也拦不住。你可千万要瞒住张大人啊!”承业仆人将信将疑,道:“我怎么没听说呢?你听谁说的?”宫仆自掌嘴,道:“该死!大王交代,此事千万不能外传。你就别为难我了。”说完转身就走。承业仆人正为此事纳闷,心想:“真的假的?晋王平日对母亲言听计从。曹夫人不是已承诺张大人,不让晋王登基吗?曹夫人可不是出尔反尔之人。不行,我得查问清楚。”想着,他追上前,给那宫仆打赏一个银钱,微笑着道:“老兄,能否把事情再说具体点?”宫仆对承业仆人一番耳语,然后再三叮嘱他一定要保密。宫仆走后,承业仆人还是有所疑惑,觉得此事蹊跷。他想,张大人好不容易病愈,不能再受刺激!或许这是小人奸计。要么再等等看。
一会儿,又接连来了两个宫仆,他们所言与上次那个宫仆如出一辙。无非告诉承业仆人,晋王将要登基。如此三番两次地不断有人上门来说这事。仆人想,难道这事是真的?这么大的事,要不要告诉张大人?……仆人十分犹豫。为此,他整日心神不宁,做事总是出错,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承业看出他有心事。他先关心地问仆人是否身体不适。让他告假回去休息。仆人支支吾吾,说没事,没有不舒服。叫承业不必担心。承业又道:“我们主仆多年,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仆人犹豫半晌,道:“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说了怕您受不了。”承业道:“但说无妨。”于是仆人向承业反映,宫仆来报,晋王即将登基。可怜承业听说这几个字,立刻气极吐血。不等急救,就已不省人事。
承业走了,曹夫人悲痛不已,竟病倒了。存勖为此无心称帝。终日侍奉在曹夫人左右。在存勖的悉心照顾下,曹夫人心情渐渐平复。
一日,有赵使送来王镕养子王德明亲笔书信。信上说,成德军叛变,赵王王镕及王氏家族均被屠。特向晋告乱,求为留后。晋王见信,默哀片刻,心里道:“王兄,安息吧!等我找到元凶,一定替你报仇雪恨!”一会儿,存勖召集众臣来商议此事。他把信让众臣传看一遍,然后道:“我军与赵结为盟好,现在赵王遇害,我们务必剿灭反贼,让赵王瞑目。”众臣听存勖要征讨赵州,纷纷阻劝。无非就是说,我军方与梁战,元气大伤,宜暂时整饬军兵,积蓄力量,以备他日再战。赵王王镕既已故,平定内乱是赵人朝廷内部自己的事。我们不宜干涉,多树一敌。众口一词,存勖只好暂准所请,任命王德明为镇州留后。
王德明成为留后后,即恢复本名张文礼。虽然晋王允了文礼做留后,但文礼忌于晋王与王镕友好,担心终有一天会查到元凶,而不放过他。符习曾跟从晋王驻扎德胜城,二人有些交情。文礼恐日后节外生枝,谎称宫中有急事,将符习召回。乘机令其他将领代任符习职位。符习无端被革了官职,心中愤慨不已。他垂头丧气回到家中。得知他处境,母亲劝慰他,千万不要想不开。活着就好。父亲鼓励他,世界那么大,总有容身之所。晋王乃当今贤主,所战无敌。又器重你,何不投奔他?……当日,家中摆下盛宴,父母为他饯行。饭罢,符习跨马,一阵风驰往晋阳……
半路上,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符习回头顾望时,只见尘土漫天。符习心头一紧,不知何人追逐前来?他正要猛甩马鞭,加快速度。这时,隐约听到有人呼唤他。声音如此亲切、熟悉。符习这才放心,抓紧缰绳,勒住马蹄。原来是他的旧部们听说他离职了,都很着急。一路打听到此,总算得以重逢。众将一齐下跪,说愿誓死追随符习,请求符将军无论如何带上他们。部众不弃他丢了官职,依然要跟从于他。符习十分感动。当下,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并扶他们起来。
符习与部将三十余人来到晋阳宫觐见晋王。符习涕泪俱下,对晋王道:“没想到赵王是被他杀的。”存勖问:“他是谁?”符习道:“说来晋王或许不信。”存勖道:“不妨说来听听。”符习将详情娓娓道来。
都知道赵王有个义子叫王德明。赵王向来待他如同己出,但他总不满足,时有怨言。他打小就自尊心极强。凡事不肯输于他人。他怨上天对他不公,赵王对他不够好。他只是赵王养子,无法嗣位,要永远卑躬屈漆,低人一等。
一次,德明与一群要好的大臣一起饮宴作乐,酒醉后说像他这样有勇有谋的人应该称霸一方,不该屈为人臣,俯首帖耳。
此时,赵王王镕正在外游玩。由宠臣宦官李弘规、石希蒙等陪着。希蒙善于阿谀奉承,尤其深得王镕宠爱。
一日,有人跑来把德明酒后的话悄悄告诉李弘规。又说,德明前不久叫裁缝制了一套帝王穿的黄袍。莫不是想谋逆?李弘规想,自从赵王得晋这一强援,免于战事侵袭,不免居安忘危,骄奢淫逸。他常年四处巡游。每次出游留宿离宫总是连日忘归。一切政务,委任他和石希蒙代劳。赵王还大造府第,广选妇女。整日与一班文臣吟诗作对,舞文弄墨,歌舞升平,疏于政事。为了永享富贵太平,赵王令方士王若讷在西山盛筑宫宇,炼制长生丹药……长此以往,恐朝中生变。他屈指一算,赵王出宫已月余,是时候该回去了。于是,他向王镕进谏道:“大王是不是该起驾回宫了?!我们离宫数日,一直不回去,恐怕快被群臣遗忘了。晋王英勇善战,南征北战,常以身示范,亲冒矢石,穿梭在枪林箭雨中,与敌交战。而大王却成日耽于享乐,四处游玩,荒废朝政。如果万一哪天叛臣起兵造反,关闭城门不让你进宫。大王将去何处?”王镕听了,心中顿惊,忙召集人马,准备摆驾回宫。不料,希蒙却拦驾道:“大王还没玩尽兴,怎能就回宫呢?弘规危言耸听。大王休听他胡说八道。”因弘规没有叛臣造反的真凭实据,驳不赢希蒙。赵王又驱马回庄上。
弘规为此恼羞成怒。当日,他即派亲事军将苏汉衡率兵擐甲,闯入庄中,用刀逼向王镕道:“军士们都很疲惫了,希望立即跟随大王回宫。”王镕没来得及回话,弘规继而又进言道:“石希蒙惊扰圣驾,罪不可赦。请大王斩了他,以儆效尤。”王镕不作声。弘规就立命手下甲士斩了希蒙,然后将他头颅献给王镕。王镕又惊又惧,悲痛万分。无奈之下,只好依从回宫。
回宫后,弘规杀希蒙那幕一直清晰地印在王镕脑海。一连数日,王镕都为此感到恐惧不安。他想杀弘规,但念及旧情,他又犹豫了。一夜,王镕梦见希蒙喊冤,要他为自己报仇。王镕顿时惊醒。“弘规胆子也太大了,当着我的面杀了希蒙。简直无法无天,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他这是要造反吗?”回首往事,希蒙曾与他朝夕相伴,侍奉他无微不至。想起这些,王镕就不禁伤怀落泪,喃喃自语。翌日天明,王镕召来长子王昭祚和义子王德明前来商议,命他们择日诛杀弘规、汉衡及他们家族、余党。
德明接到命令,回去一想,机会来了。他暗中派人给亲军通风报信,告诉他们王镕马上要杀他们了,要他们早作准备。士兵们都很害怕,请求德明给他们指条明路。德明大肆数落赵王王镕的罪过,说他在位期间如何昏庸,淫乱、荒废朝政等。又说希蒙是奸佞之臣,本来该杀。替弘规、汉衡鸣不平。撺掇亲军造反。亲军群起响应,跟着德明大喊杀王镕,推翻暴政,重振朝纲。
当晚,德明率千名亲军翻越城墙,悄悄潜入王镕寝宫。时值王镕正与道士一起焚香受箓。德明大刀一挥,军士们像决堤的海,蜂拥着冲上前,将王镕和道士一起紧紧包围。王镕看看德明,又看看四周冷面无情手持利器的士兵。他又怒又怕,颤抖着声音道:“德明,我是你义父啊!我是多么地宠你。你引兵甲前来做什么?快将他们带走吧!”德明哈哈大笑了半天,道:“王镕老贼,从今以后,我与你的关系一笔勾销。想不到你也有今日。你在位期间,昏庸无道,沉迷酒色,奸淫妇女,四处游历,荒废朝政,广造楼宇,挖空国库,祸国殃民。最近你又滥杀无辜,将李弘规、苏汉衡等杀死。其罪不可恕!我早就想替天行道杀了你。”话罢,不容王镕分辩,就示意军校张友顺立即动手。可怜王镕毫无准备,手无寸铁,身边连个护卫都没。不待他挣扎,轻易地就死于乱军之手。了结了王镕性命后,德明叫亲军火烧赵王宫。再诛杀王镕的姬妾及子女。姬妾、子女们深夜闻乱,惊慌失措。有的吓得投井自缢,有的死于乱军刀下,有的陷于火海之中……场面凄惨。一夜之间,王镕百余姬妾、子女,除了昭祚之妻梁国普宁公主、昭诲二人得以幸存外,其他无一生还。叛乱前,明德特命亲军士留梁国普宁公主性命,以通告后梁。至于王镕最小的儿子昭诲,年方十岁。在祸乱中,幸遇军将偷偷将他救走……
存勖听了,悲愤不已,道:“我与赵王同盟讨贼,情同手足。不料,他遭此横祸,我心痛悼。你若不忘故主,能为其复仇,我愿助你兵粮,往讨逆贼!”符习及部将,一齐跪拜谢恩,且道,愿为故主复仇。不敢上烦府兵,情愿领本部前往讨贼,以慰故主亡灵。晋王大喜,立命符习为成德留后,领本部兵先进,且遣大将阎宝、史建瑭为后应。择日发兵前往镇州征讨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