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第十九章 郭崇韬博州筑营分兵势 友贞亲小人远贤臣亡朝
彦章三日破德胜城后，又接连破潘张、麻家口、景店等寨。军势大振！随即，又引军往杨刘城进发。
败报频传，庄宗心中惊骇道：“好个王铁枪，用兵神速，出手不凡！当年他被我军所擒，朕却不舍杀他，将他放走了。如今梁相敬翔以死举荐彦章重出战场。他成为大唐劲敌……”想到这里，庄宗低叹一声，立即升帐。召诸将前来商议。庄宗道清战况形势，说杨刘城是黄河下游重镇，必不可失。为免被敌所图，打算增援兵至此，以绝后患。问诸将谁愿前往。宦官焦守宾请缨道：“启奏陛下，微臣愿率援兵助守杨刘。”朱守殷也忙上前叩道：“皇上，上次因臣疏忽，失德胜南城。今臣愿戴罪立功，奋力御敌，早日收复失地。”庄宗非常高兴，命二人即刻启程往援杨刘。守殷想起军中战船不够，又向庄宗请求增援船只。庄宗思虑片刻，叫守殷拆屋为筏，趁敌不备，迅速出击。于是，当日，守殷回城便命士兵将房子拆了，做成木筏，载着兵器，速往杨刘驶去。
流星马探得此消息，王彦章也效仿此做法，拆德胜南城屋材，做成战备用具，沿河而下。
守殷战船巨龙似的，沿河行驶着。河面上，波涛滚滚。两岸青山，延绵不断。远山接碧空。山中虫声不断，偶尔一阵鸟鸣，响彻云霄……
当战船行驶到一处水湾。只见不远处，旌旗烈烈，刀戈映日，鼓声喧天，梁兵阻住守殷去路。两阵对圆处，王彦章大喝：“朱守殷，哪里去？！”守殷也大声道：“梁贼，还我德胜南城来！”彦章哈哈大笑道：“休想！”言讫，彦章即命弓弩手准备放箭。顿时河面上飞矢如雨，直插守殷战船。继而，彦章又宝剑一挥，号令前军在疾箭的掩护下，杀入唐军战船。梁军强，唐军也不示弱。守殷亟令军士摆成阵势，准备阻击梁兵。号角吹响，唐军万箭齐发，强弩硬弓射住阵脚。射毙大量前来攻战船的梁兵。彦章又叫弓弩手加大兵力，继续猛攻。霎时间，箭啸声、惨叫声、喊杀声……汇成一片。双方兵器密密交织成一阵箭雨。箭袭过处，尸首遍地。梁军踏着尸首，攻上了晋船。守殷叫兵将们力拼据敌。两军一场恶战后，互有死伤。守殷忽鸣金收兵，撤回船队。彦章怕有埋伏，并不强追。
守殷撤兵回德胜北城后，召集诸将商议如何领援兵速抵杨刘城。诸将皆无计可施，沉默不语。宦官焦守宾道：“皇上信任我们，并委以重任。我们不可被敌所惧。就算敌军挡道，也要奋勇而上。”诸将都点头称是。当下，守殷让兵将稍作休息，重整旗鼓，继续前往杨刘。
唐军战船驶到一处港湾，前面梁军战船密布，摇旗呐喊。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大叫道：“哈哈！朱守殷，本帅在此等你多时了！”守殷吓了一跳，心里道：“又是王彦章。他还真是阴魂不散，纠缠住我了！怎么办？进退两难啊！”想起方才守宾的话，他又壮起胆来，吓唬王彦章道：“我已发送援报，庄宗很快就要御驾亲征来捉你了。快快受降吧！”说到庄宗，彦章心中畏惧三分，但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他道：“就算李亚子亲自来战，也未必能胜我。”话罢，王彦章宝剑一挥，梁军一拥而上……两军又在水上交战。一袭箭雨，横扫河上。双方皆有死伤，暂时收兵。
如此，一日数回冲突。守殷军队依旧被困在德胜北城。
彦章留部分军兵阻截守殷，自率兵进攻杨刘城。大军到杨刘城下，主将李周听探马飞报说，王彦章与段凝率十万兵众已至城下。李周问，援兵何在？探马道，皇上钦点的两员大将及援兵皆被梁军所阻，困在德胜北城，无法前来援助。李周心里哭丧着道：“大敌当头，这叫我该如何是好？！”无奈，只好一面传令下去，叫兵将紧闭城门，坚守以待。一面飞报朝廷，速请救援。
庄宗接到李周援报，怒道：“好个王彦章。阻截我援将。看来这次非得寡人亲自出马。”于是他亲率兵前去救援。到杨刘城附近，见梁兵堑垒森森，防护重重，不禁叹道，如此强兵围城，叫我如何入城援守？困惑之际，他速召入郭崇韬问计。崇韬道：“臣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庄宗道：“说来听听。”崇韬道：“王彦章看似据守津要，其实他想取东平。如果我军不能南进，他必麾军东下，郓州便不可守了。臣请皇上在博州东岸筑城，驻兵防守。截住河津，既可接应东平，又可分贼兵势。”庄宗听了，称善道：“妙计啊妙计！”崇韬又道：“筑城一事定要保密。一旦消息走露，彦章定会带兵来袭。因此，恳请皇上招募敢死士。每日袭扰彦章，牵制住他。待十日后城筑好就好了。”庄宗应允，便下令依计行事。
夤夜，崇韬率兵万人，至麻家口渡河，去博州。
一切都按计划行事。翌日起，每天从早到晚，不分昼夜，总有敢死士袭扰梁营。他们成群结队，或劫走牲口，或放火烧粮仓，或暗设强弩杀伤敌人，或夜出奇兵袭扰敌营……故意激怒梁军，挑衅战斗。待敌军来攻，庄宗与梁军较阵一番，互有死伤，随后就鸣金收兵，回到营里。过一会儿又出来扰敌……长此以往，把梁军弄得惶惑不安，心力交瘁。
几天过去了，因敌人不断袭扰，彦章休息不好，渐觉得头昏脑胀，有些疲惫。这日，彦章忽疑道，庄宗刚到杨刘城时，惧我军势大，久按兵不动。怎么突然主动前来挑衅？又想庄宗素爱冒险，自率兵深入敌营，诱敌出兵，且善于决战。这次他却一反常态。不仅作战风格变了，不亲自涉险，也不与我决战。每次点到为止，就草草收兵。分明是在拖延时间。难道另有所图？想着，他立刻叫哨马深入到晋营仔细查探，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哨马到晋营中查探一番后，回报彦章，唐军少了很多人马。六天前，晋将郭崇韬乘夜率兵悄至博州筑城……彦章听了，惊慌失色，心里大叫不好。当晚，彦章留副将段凝守营。知段凝生性好玩，担心他玩忽职守。走之前，他再三交代段凝，要他切忌饮酒作乐，守好营地。随后，他即率兵赴博州。
且说，崇韬正在督军筑城。和泥浆的，挑砖瓦的，砌墙的……个个都在紧锣密鼓地赶工。崇韬望着郎朗月晖下，兵将们劳作的身影及眼前即将落成的气派宏伟的城池，不禁感慨：多亏士兵们连日来齐心协力，紧密配合，城池总算差不多要完工了。
正当崇韬庆幸着。突然有哨兵急报，说王彦章率数万兵来了，共有巨舰十余艘。很快就到。崇韬眉头紧皱，心忧道：“城池刚筑好，沙土还没凝固，不甚坚固，还不具备守护功能。梁军却在这个时候想摧毁城池。将士们苦心筑就的城池，一定要守护好。但是，敌众我寡，加上将士们疲劳作战，恐怕难以抵挡敌军。”于是，王彦章急召众兵将，准备迎敌。他留部分士兵守护城池，其他则跟随他前去堵截梁军。同时，遣使快马加鞭到杨刘城，请庄宗济师。
梁军战舰一路驶来，弃舟登岸，火炬如龙，盘绕在山间。快到城池附近，有一片茂密的长林。彦章叫哨马探得林中竖有数旗，便对诸将道，此地恐有埋伏。要兵将们小心。于是驱兵大进，四面放火烧林。梁军点燃树林后，随即撤离到安全区。火借风势，迅速蔓延，瞬间树林成了一片火海。诸将望着这把大火，议论纷纷。有的说，唐军定均已被烧死了；有的说，林中或许无唐军，那旌旗是疑兵之计……
正议论间，忽闻连珠炮响，鼓声大震。黑暗中，从山后杀出一支人马。微光中，为首的大将正是郭崇韬。他命兵将们摆成阵势。彦章也喝令军士列成阵势，然后大呼道：“郭将军你逃不掉了！你的计策虽好，一旦被识破，就凶多吉少了！”崇韬道：“将军英明神武，怎地愚忠昏君朱友贞，何不改投大唐？”彦章道：“世人都知，‘一女不嫁二夫，一臣不事二主。’郭将军作为一代贤臣，怎么还劝我叛国？看刀！”话罢，彦章舞刀拍马冲上前与崇韬交锋。刀斧相交，二人大战五十合，不分胜负。其他兵将也都杀作一团。
杀了片刻，两军死伤相当。崇韬忽回马而撤。其他唐军皆跟随其一起往山后跑。“郭崇韬哪里逃？！”后面，彦章引军穷追。
直追到一处山势险要处。随着崇韬发声喊，四周树林里，伏兵即出，乱箭齐发，射倒一大片梁军。彦章深陷埋伏，暗暗叫苦。彦章一边叫兵将们摆成阵势，准备冲突出去；一边叮嘱他们不要惊慌，以免乱了阵脚。在彦章得力指挥下，兵将们奋勇御敌，终于在天亮前冲出重围……
彦章引梁军直奔新建的城池。崇韬带着溃兵随后穷追猛打。眼看梁军已到城下。崇韬鼓励部众四面拒敌，誓死坚持到最后。又是一场激烈的厮杀。正当崇韬快坚持不住了。这时，从城外飞来一支军兵。金鼓喧天，喊声震地。列阵新城西岸。“王铁枪，我们又在这里相见了！”庄宗的声音。彦章见庄宗带众多兵马来援，料不能敌，即解围退去。
彦章引兵回杨刘城，半路上，有哨兵来报，梁营连舰已被唐军烧毁。并将事情原委道来。趁彦章去了博州，庄宗令李绍荣突袭梁水寨。深夜，李绍荣先擒住梁谍牧人，再引十余条小船，潜入梁营。船内装载了柴草、鱼油、硫磺等引火之物。到了水寨，李绍荣发号施令，唐军齐棹火船撞入水寨。再用弓发射火箭引燃了船只。因船舰之间都用铁索连在一块，一时没法分开。火势窜在一块，燃得更猛了。此刻，梁营上下官兵都在入睡。段凝酣睡中忽听营外有人呼喊救火。他望望四周火势，顿时慌了。继而，又听隔江炮响，锣鼓震天。唐军喊杀着来劫营。段凝吓得魂飞魄散，未战先怯，领着部众冲出营寨，乘夜遁去。唐军奋力追击，斩获梁兵万人。杨刘城中已断粮三日，如今梁军一撤，杨刘城解围。守兵们欢欣鼓舞，共庆杨刘城失而复得……彦章得知，深感痛惜。
且说，那晚，唐将李绍荣突袭梁水寨，段凝领残兵败将逃回汴梁。因丢了水寨，怕皇上迁怒。于是，他一回府邸，就准备盛宴，请赵岩、张汉杰前来帮他一起想法子开脱罪名。
席间，段凝一个劲地敬赵岩、张汉杰酒。酒至半酣，段凝忽自掌嘴，哭丧着脸道：“驸马，我给您丢脸了。是段凝没用。老打败仗。这次又……”说到这里，段凝心情沉重，泪水扑簌簌下落。赵岩道：“去打仗的又不只你一人。那王彦章没责任吗？别太难为自己。有大哥在呢，一切好说。对了，有个好消息先向你透露一下。”段凝愁眉苦脸地道：“我还能有什么好消息？水寨都丢了，捅了大篓子。皇上面前交不了差哩！”赵岩道：“你见了皇上可千万不能这样说呵！”说到这里，赵岩附耳对段凝说了一席悄悄话。段凝听了，惊喜万分，大叫道：“高招！多谢驸马起死回春，力挽狂澜。”赵岩含笑道：“我们兄弟情同手足，帮你是应该的，不必言谢。这回，谁也救不了王彦章。估计敬翔这个老狐狸也没辙了。哈哈！”说到这里，赵岩不禁大笑起来。烛光摇曳中，三人一起笑。
原来，赵岩向梁帝友贞谎报战果。从第一仗起，每次打了胜仗，就归功段凝。吃了败仗，就都归咎于彦章。友贞深居宫闱，并不知实情。当日，他立拟一道诏书将彦章召回宫。
彦章应召回朝。在朝上，友贞批评彦章说令他大失所望。彦章辩驳说，事实不是这样的。他用笏画地，讲述胜败的详细经过。话还没说几句，赵岩等用神情示意有司弹劾彦章对皇上不敬。有司打岔，提醒皇上道：“皇上，王彦章自以为与敬丞相关系好，就可以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他败战连连，还把皇上当小孩，企图编几个故事来糊弄皇上。”敬翔站出来想替彦章说几句公道话，不料，友贞认为有司说得有理，当时更加恼怒了，道：“大胆王彦章。败了就是败了。还有什么败的理由吗？”话罢，不容彦章再分辩，就将其削官夺爵，勒归私第。改任段凝为北面招讨使。友贞拟分道进兵，命段凝统领大军打劫澶、相二州。泽、潞二州接应。以牵制庄宗。再命彦章攻郓州，仅给保銮将士五百骑及新募士兵数千人。由张汉杰监督彦章军。
散朝后，彦章到丞相府，和敬翔道明真相。敬翔听彦章讲完，哀叹道：“这回我也没有办法了。我当然信你！想当初，老臣舍命举荐你。没想到，皇上昏庸，奸臣当道，国将不国！”说毕，二人对泣。
庄宗、崇韬击退彦章，回到杨刘城中。一日，梁指挥使康延孝带着百余骑兵来投诚。庄宗得知，心想，康延孝曾在先父手下当兵，因犯了事，逃到大梁。在这十几年里，他屡立战功，后升为大梁左右先锋指挥使。他此番前来投效，叛梁降唐，为唐献议灭梁。心术不正。但想，康延孝知梁廷机密。留他的话，对灭梁甚是有利。犹豫一番后，还是将他召入。延孝向庄宗请安后，并将来意及原因禀明。他道，梁帝友贞昏庸无能，宠信赵岩、张汉杰等佞臣。赵岩等人揽权专政，一手遮天，卖官鬻爵，收受贿赂，不举贤任才。段凝非帅才，反被重用，位置却在王彦章等宿将之上。因此，他决定投效大唐。庄宗称赞他归顺唐朝是明智之举。又问及梁廷内务。延孝皆悉数道来。他说，友贞令董璋打太原，霍彦威取镇定，王彦章攻郓州，段凝统领禁军，预计十月大规模进军。梁朝虽兵多将广，兵力强盛，但分散了就好对付了。建议庄宗养精蓄锐，趁梁都空虚之时，即率精骑五千，自郓州直抵大梁，不出旬月，天下可大定了。庄宗听了大喜，封他为招讨指挥使，在邺城赐给田地住宅。并将其收为义子，赐名李绍琛。
不到数日，流星马报说，王彦章正率兵准备进攻郓州。庄宗不由地心中惊叹，李绍琛消息挺灵！继而，又有哨马探得，阿保机自上次败回契丹，日夜想着报复。契丹兵们正摩拳擦掌，准备深入为寇。庄宗听了，很是担心。如何同时对付两个大敌？
庄宗速召百官聚议。宣徽使李绍宏道，都说郓州难守，不如与梁讲和，调换卫州及黎阳，彼此划河为界，休养军队，来日再战。接着，其他大臣纷纷附议与梁求和。只有郭崇韬默不作声。庄宗问崇韬有何看法。崇韬进言道：“陛下征战十五年，无非为灭梁贼，以雪国耻。今时机成熟，断不能错失良机。陛下切莫犹豫。如果和梁换地求和，臣恐丧失军心，将士解体，将来谁为陛下守城呢？臣从康延孝那里得知伪梁虚实。梁帝一方面，授段凝为招讨使，令其督军河上，从酸枣决河，东注曹濮及郓州，以自固，使我军不能飞渡。另一方面，命王彦章率兵进犯郓州。兵分两路，同时下手，撼动我军心，计非不妙。但段凝本非将才，不懂调兵遣将，临阵只能瞎指挥。彦章统兵不多，又为梁帝所忌，亦难成事。最近有一些梁敌来降，都说大梁无兵。中都虽由王彦章屯兵防守，但兵不满万，且多是新兵。士兵们不熟兵器、不通阵法，没有实战经验。纵使有彦章统领，兵将不熟，配合无默契，战斗力不强。陛下若留兵守魏城，保杨刘，自率精兵与郓州合势，长驱入汴。此时，梁都空虚，敌将势必自降。”庄宗听了，高兴地说：“郭爱卿所言正合朕意！攻中都，直捣汴梁擒梁帝！”又称赞崇韬智勇过人。当下，即命李嗣源为前锋，乘夜进军中都。自率大军与嗣源会师。
嗣源星夜率军到中都城下。只见，城外，士兵往来巡哨不绝。城中，防护严密。嗣源叹服彦章虽在朝中遭受奸臣排挤，受到这么大的打击，依然用心守城。一发现敌情，哨兵速报知彦章。彦章忙选前锋数千人，出城十里处，堵截唐军。
快到中都了。庄宗望望前面的地形，左边有一座山，树木丛生。他叫兵将们小心埋伏。部队行至山下。忽一声炮响，茅草丛里矢石如雨。庄宗忙令弓弩手也用箭射住阵脚。双方对抗，死伤一片。随着彦章一声唿哨，三军上马，杀将出来。庄宗纵马提刀，与彦章接仗。二将在马上交锋，大战五十合未分胜负。唐军兵多将强，来势汹汹，令梁军难以对付。彦章忽听到梁军阵中阵脚已乱，料抵敌不住，立刻鸣金撤兵回城。传令紧闭城门，深沟高垒，坚守不出。于是，兵将们分门把手，伏在城中不出。唐军乘胜攻城。庄宗叫士兵在城下叫骂半天，城中毫无反应。于是又叫骑兵下马，步兵皆坐，引他出城，仍无动静。庄宗叱令三面高竖云梯，飞炮强攻。一时间，城外鼓角齐鸣，炮声大震。勉强守了半日，唐军强弓硬弩接连射倒不少城头守兵。梁军渐抵挡不住。眼看唐军要登上城来。梁军个个心慌意乱，一哄而散，逃下城去。
彦章见势，仗着两杆铁枪，领着一些兵将，突破重围，杀出一条血路，向前急奔……经过这场生死搏杀，彦章只剩数十骑残兵跟随身边。他们皆身负重创，遍体鳞伤。彦章精疲力竭，正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又怕再有敌兵追来。犹疑之际，忽听后面有人喊：“王铁枪，总算让我找到你了！跟我走吧！”话音刚落，唐将李绍奇从林荫道上蹿出，手起槊落，刺伤彦章马头。顿时马倒，彦章跌下马去，立刻被擒。
这一仗，庄宗麾兵擒住监军张汉杰等两百余人，斩首数千。
彦章被绍奇绑了送到帐下，交给庄宗。庄宗立刻亲自将彦章解绑。然后叫手下人给彦章好好上药包扎伤口。他微笑着，关切地对彦章道：“朕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愿投效大唐，朕立刻赦免你，并赐你高官厚禄，位置绝不比在大梁低。”彦章长叹道：“我与庄宗父子交战十五年，今兵败力竭，不死又能怎样？！哪有朝为梁将，暮作唐臣的？梁朝对我有大恩，怎可反叛投贼？与其叛国苟活，不如以死谢罪！”
庄宗劝不动彦章，只好先给他安排了房间，叫人带他去休息。然后再遣李嗣源前去劝降。一见到嗣源，不等他开口，彦章就直呼嗣源小名，道：“邈佶烈，要是来劝降，就请回吧！我心意欲绝，宁死不降。”嗣源只好摇着头走了。一会儿，嗣源觐见庄宗。他对庄宗道：“臣也无能为力，劝服不了王铁枪。既然此人不能为我军所用，留下也是威胁。不如……”说到这里，嗣源做了个手势。庄宗立刻明白了。他悲叹道：“你说这王彦章怎么生性就这么倔强呢？那是愚忠！既然如此，那也只能这样了。”
翌日晨，庄宗率大军继进，令王彦章随行。走到一处山腰，军队停下休息。庄宗问彦章道：“我军此行必胜吗？”彦章道：“不见得。段凝有精兵六万，不好对付。”庄宗怒道：“你敢动摇我军心？！”于是，即命人将他斩首，并安葬。享年六十一岁。
梁帝友贞得知中都已失陷，王彦章等已死。顿时心中惶恐不安。两天后，又接到军报说，曹州守将已降。友贞慌忙召集群臣问计。群臣皆无主意。梁主心中悔恨：“朕用人不当，治军无方，才导致现在的危急局面啊！丞相敬翔曾说，重用王彦章，段凝不宜大用。又说不宜分兵攻敌，应出奇合战……朕当时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眼看唐军就要攻入汴梁，可段凝远在河北，不能来援。这该如何是好呢？”想着，他心里就急。忙令张汉伦速追回段凝军。不料，汉伦在滑州时，不慎坠马伤足，未能如期而至。
追不回段凝军，情急之下，友贞只好召开封尹王瓒守城。王瓒无兵可调，不得已临时下令让市民护城。唐军未到，市民纷纷已吓得恐慌。
陕州节度使友诲，即广王全昱之子，颇得民心，势利庞大。友贞防他乘唐军将至之机举众谋反，就将他召回汴梁。与友诲兄友谅、友能，并锢别第，一并赐死。危难中，友贞还是担心皇弟贺王友雍、建王友徽篡位，又勒令他们自尽。
这日，友贞登上建国楼。望远空碧蓝，澄澈如明镜。秋风拂乱半天黄叶。远山如黛。友贞屈指算算，自父王朱温登基到他即大位，才短短十六年。如今，国难当头，不知是否能逃过此劫。想到此，他内心沉重，泪光闪烁。友贞对身边随行的大臣们说，段凝是他最后的希望了。控鹤都指挥使皇甫麟不禁冷笑道：“段凝本非将材，无从指望他克敌制胜。听闻彦章败阵，他已吓得胆寒。恐未必能为陛下尽节呢！”赵岩接着道：“事已至此，段凝靠不住，谁又能挽回局势呢？”众臣无一能答。友贞心烦，当即遣散众臣，独自在楼上静伫。
回到寝宫，友贞又召宰相郑珏等问计。众臣面面相觑，不知所答。友贞问郑珏：“卿有何良策？”郑珏支吾半天，勉强答道：“为今之计，恐怕陛下只有将传国宝送到唐营，主动示好言和。是为缓兵之计。然后再待外援。”友贞皱眉道：“并非朕舍不得此宝。但如卿所言，事情真能解决吗？”郑珏沉默片刻，低头小声地道：“恐怕很难。”其他大臣都忍不住在一旁偷笑。
次日一早，有探马来报，唐军将至城下。友贞不知如何是好。速传召租庸使赵岩。赵岩府上的人却回话说，昨夜赵岩有急事，已去了许州。赵岩在这个时候突然不辞而别。友贞感到大失所望，心里哭诉道：“驸马，枉朕对你最信任。你却在朕危难时刻抛弃朕。你好狠心啊！”友贞身处绝境，命人将皇甫麟召来，诏令他杀了自己。甫麟死活不肯，跪下大哭道：“陛下，万万不可！臣只可为陛下仗剑杀唐敌。怎敢奉行此诏？”梁主含泪道：“唐军是不会放过朕的。与其辱死在敌军手下，不如先走一步。”说毕，友贞忙夺过宝剑。剑刃只在颈上一抹，顷刻，血流如涌，就地倒下了。皇甫麟痛哭半天，随后也持剑自刎。末帝友贞在位十年，享年三十六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