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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李嗣源夜袭郓州城 王彦章三日破德胜
话说存勖登基，尊生母曹夫人为皇太后，嫡母刘夫人为皇太妃后，翌日一早，刘太妃依照惯例，向曹太后请安称谢。曹太后慌忙起身迎接，心里局促不安，面带愧色。她愧疚地对刘太妃道：“太后的位置本该属姐姐所有，怎能乱了先后尊卑？我去找亚子。”刘太妃却满面带笑，显得若无其事。她拉住曹太后的手说：“你我姐妹情深，生死与共。太后只是一虚职，为此影响姐妹情谊实为不值。只愿国家昌盛，百姓富足，亚子能永享一国之主的荣耀，我能平安地度过晚年，将来与先君同葬，就万幸了！”曹夫人听了，忍不住含泪道：“倘若哪天姐姐不在世间了，我也不想活了。”说毕，抽噎不止。刘太妃见曹太后神伤，忙用帕替她揩泪，自己也不禁欷歔。半晌，她安劝曹太后道：“快别这样。大喜日子，咱们该好好庆贺，乐一乐。”曹太后这才渐渐止住泪来，命宫中开宴。二人对坐，饮宴畅聊。
后唐庄宗李存勖登基不久，一日，郓州守将卢顺来降。他告诉庄宗，近日，郓州守城士兵不到一千人。巡检使刘遂严、都指挥使燕颙皆不得人心，对下级兵将滥用权力，苛刻无情，动辄施暴。兵将们都怕他，暗地想反他。进言要庄宗速派兵袭取，并为他献计。说他可作为内应。到时开城迎战，他带兵佯装逃跑，引唐军入城。庄宗听了，说太好了，当即让卢顺先回郓州城，待日亲自领兵攻城，到时他再作接应。
回到郓州城，卢顺向刘遂严、燕颙汇报说，他按照二位将军的话做了，庄宗李庄宗已答应攻城。刘遂严、燕颙听了非常高兴。二人立刻摆酒宴，提前庆贺。刘遂严哈哈大笑道：“李亚子不过如此。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燕颙也跟着笑道：“是啊！刘将军英明！李亚子生性好战，虽然勇武，但易于冲动。等唐军来攻城，我们假装防守空虚，用老残弱兵引他们入城后，再叫伏兵杀出，活捉他们。然后向皇上领功请赏。”二人沉醉在幻想成功战胜唐军的喜悦中。
卢顺走后，庄宗召集群臣上朝商议此事。说想派兵前往攻城。问他们有何想法。诸臣互相议论一番后，郭崇韬上前谏道：“皇上，不可轻信梁人言。悬军远征，万一失利，将白白牺牲数千人。况我朝连年征战，损耗太大，国库亏空，百姓疲敝。不如先休养生息，养精储锐，待来日再一举灭梁。”其他大臣都纷纷附和，同意崇韬看法。庄宗一时不好怎么说，只好暂定不战。
散朝后，庄宗差人请嗣源来宫中赴宴。嗣源来到皇宫，见到庄宗，忙叩拜行礼请安，大呼万岁！庄宗叫嗣源坐。二人坐定。随着庄宗三下击掌。屏风后，一个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舞姬，笑容灿烂，轻移莲步过来了。她向庄宗、嗣源问好后，就开始献舞。她缓缓扭动着芊芊细腰，挥舞着一袭长袖，舞姿婀娜，飘飘欲仙……酒过三巡，庄宗有意把菜汤洒到身上，借故要更衣，起身离开一下。
“好！好！姑娘舞跳得真好！”趁庄宗不在场，嗣源连连拍手称赞，并含笑着对舞姬道，“在下可否能与姑娘共舞一曲？”舞姬停下舞蹈，回过头来对嗣源微笑着施礼道：“谢将军夸奖。能与将军共舞，小女子三生有幸。”嗣源一把抓住舞姬的手不放。见她不反抗，嗣源又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二人紧紧抱着。半晌，嗣源表白道：“自从见你那一刻起，我就忘不了你。好喜欢你呵！姑娘可愿意与李某终生相伴？”舞姬道：“久闻李将军大名。小女子梦寐以求！”……
一会儿庄宗回来了。嗣源和舞姬俩亲密地搂抱，被他撞个正着。嗣源慌忙跪下请罪道：“皇上，臣罪该万死，不该动您的姬妾……”庄宗含笑道：“李将军不必自责。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李将军骁勇善战，战功赫赫。一个美人算得了什么？只要你喜欢，朕就将她赐给你！”嗣源忙叩谢皇恩，道：“圣上如此厚爱，臣受宠若惊。今后圣上有什么事，尽管交代微臣。微臣愿尽心竭力辅佐圣上。”庄宗思虑片刻，道：“有一事令朕寝食难安。梁人现正在吞并泽州和潞州。东部地区放松戒备。若我军攻占郓州，则可击溃其心腹之地。但朝臣们一致认为不能打郓州。朱梁篡唐，大仇一日未报，我心一日不安啊！”嗣源进言道：“圣上想此时出兵不是不可。虽说我朝连年用兵，生民疲敝，是不宜长期劳战，以增加国民负荷。但梁廷内部将相不和，使我军有隙可乘。如我军有奇计，何愁大功不成？臣愿担当此任，前往破贼。恳请皇上降旨！”庄宗大喜，立遣他率五千兵攻郓州。
择日，嗣源率兵到郓州。半路上，行至河滨时，天黑下雨，路难行。士兵们情绪不佳，纷纷抱怨：不想继续前进，想回家。嗣源见后面的士兵跟不上队，就让前锋将高行周去鞭策他们。高行周大声对众兵道：“天助我也！雨夜敌军定放松警惕。乘敌不备，正好潜入，一举夺城。”在行周鼓动下，兵将们这才打起精神，继续挺进。一会儿，唐军上了船，横渡过河，向东直抵郓州城。在离城外三十里处，扎下营寨。嗣源让兵将们小憩一下，饱餐一顿后，即马摘铃，人衔枚，去夺城。
唐军来到郓州城下。雨一直下。趁夜深人静，大多梁兵都已入睡，城上防守松懈。唐军竖立云梯，飞炮攻打。从珂缘梯先登，后面士兵踊跃跟上。一时间，喊杀声震天，炮声隆隆，火光四射，打破了夜的沉寂……唐军已杀入城内，哨兵才慌忙向燕颙汇报敌情。接到军报，燕颙赶紧更衣，穿上战袍，带上盔甲，拿了武器，准备杀敌。出门一看，外面唐军来势汹汹，手持军械，呐喊着杀来。因事先没有准备，面对唐军的勇猛攻击，梁兵心生胆怯，自乱阵脚，不堪一击……不一会儿，梁兵就被杀退，纷纷溃逃……燕颙看到此番败象，不禁哀叹道：“可恶！唐军突袭我营！他日定不饶他们！”料不能敌，他趁人不注意，骤马而逃。
燕颙急鞭策马，逃出城外。在一条幽僻的小路上，看到阴暗的树丛里闪过一个影子。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唐军的伏兵。正要改道而行，这时，耳边清晰地传来刘遂严的声音：“是燕颙兄吗？”燕颙答应着。他心里哭笑道：“刚在半路上，我还担心刘遂严安危。看来他比我还逃得快！”
从珂率军入城打了头阵后，立即大开城门，放下吊桥，迎嗣源入城。两路兵马合一，再攻牙城。众兵一拥而入，将牙城围个水泄不通。当即擒住州官崔簹、判官赵凤，其他梁军皆纷纷投降。
庄宗得知嗣源破了郓州城，欣喜万分，即命嗣源为天平节度使。
郓州失守，梁帝友贞恼怒，立刻下旨撤去戴思远招讨使一职。“郓州失守，梁室将危。”想着，友贞急召群臣来朝中商议战事。并要他们推举一个新人挂帅出征讨伐唐军。赵岩、张汉杰等忙推荐段凝。朝中赵岩一派的臣子，也都纷纷附和。宰相敬翔却不满，道：“唐军强悍，段凝平庸无才，难堪重任。唯有一人能救梁室。”友贞问是何人。敬翔道：“王彦章神机妙算，骁勇善战，由他领兵出战，可救梁室。”赵岩、张汉杰等皆不服，说敬翔肯定是收了王彦章的贿赂，所以才坚持要皇上选用段凝。敬翔气愤地道：“血口喷人。”……一时间，双方争执不休。友贞左右为难，懊恼头疼。叫他们都安静，不要再吵了。一怒之下，喝令散朝，改日再议。
朝臣不和，让友贞心有不快。他来到后宫，令人设宴，与妃子们一同赏乐，饮宴，以寻开心。台上，舞姬翩翩起舞，雅乐声声。台下，友贞左拥右抱，与妃子们说说笑笑……“皇上，敬丞相在门外求见！”正在这时，有太监进来道。敬翔来做什么？没准是为那破事来的。友贞想着，眉头一皱，道：“不见！”太监出去片刻后，又转回来了。这次步子比方才迈得更快了。“不好了！敬丞相说，如果皇上不见他，他就……”说到这里，太监哭了。友贞生气地道：“难不成他还威胁朕？！讨厌！”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友贞想，敬翔乃三朝元老，辅佐大业有功。于是他叫妃子和舞姬都退下，专门召见敬翔。
敬翔见了友贞，哭道：“大局日危，事机益急，不用王彦章为大将，恐怕难以挽回国之颓势！如果国家亡了，老臣老命将不保。与其将来死在唐军手中，被百般羞辱，含恨九泉。不如现在就自行了断。”说罢，他从靴中取出一绳，套在颈上……友贞吓得慌了，忙上前制止敬翔自缢。他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就是。”半晌，友贞有些怀疑地道：“用一王彦章，就能救大梁吗？”敬翔言辞恳切地道：“老臣纵观朝廷上下，王彦章不仅武艺卓绝，优于群将。且品行兼优，是个忠臣。老臣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望圣上体谅！”友贞哭笑不得，无奈地摇叹道：“既然老丞相以死荐贤才。朕这回不答应都不行呵！”
翌日上朝，友贞即选拔彦章为北面招讨使，段凝为副。赵岩等不服。赵岩启奏道：“皇上，段凝才是名副其实的帅才。如果陛下令段凝为北面招讨使。一周内即可破敌。”友贞问及彦章破敌期限？敬翔紧张地看着彦章。彦章道：“三日即可。如三日内不能破敌，皇上可取我项上人头。”赵岩当时哈哈大笑。其他朝中众臣也都难以置信，不禁失笑。
段凝眼看要被选上招讨使。不料，敬翔插一足。段凝只能改任副职。为此，段凝心里郁郁寡欢。虽说有点遗憾，但段凝还是备了美酒佳肴，宴请赵岩、张汉杰，以示感谢。酒至半酣，聊起选任招讨使一事，赵岩十分气愤，道：“该死的敬翔，老狐狸！看不出他还有这一招。王彦章究竟给了他什么好处？竟以死相拼。”张汉杰道：“谁知道？有人说，王彦章在军营里和士兵们说，我二人乱政，待他成功还朝之日，将诛除我们以谢天下。”赵岩勃然怒道：“好一个王彦章，我与你势不两立！”见段凝一个劲地喝闷酒，赵岩安慰段凝道：“兄弟莫急，等着看好戏。这招讨使一位本来是你的，早晚还会是你的！”段凝不解道：“已经板上钉钉了，还有什么办法？”赵岩诡谲地笑着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彦章出征前，敬翔来为他送行。他左叮咛右嘱咐彦章一路要小心！不要轻敌。祝他打胜仗。彦章谢过敬翔的关心与祝福。自从朝上彦章说三日可破敌，敬翔心里就一直“砰砰”乱跳。于是，他问彦章，此仗可有十足把握？又说，为何当初不给自己多点期限？是否要他再向皇上求情，让他再多给点时间？彦章道，丞相勿忧。彦章自有把握。敬翔见彦章神情坚定、沉着，丝毫不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释然地笑一笑。他紧握彦章的手，郑重地道：“希望你不负众望。挽救大梁就靠你了……”
即日，彦章率兵出发，昼夜兼程，疾驰两日后抵达滑州。此时，日薄西山，霞晖满天。在一处山下，彦章摆下酒宴，犒劳军士。
段凝心想，已五月十八日了。只剩最后一天时间了。王彦章不但不着急赶路，反而有心停下来在这里吃喝。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看他三天内怎么破敌？这回他死定了。
天渐黑了。彦章还在与士兵们一起把盏言欢。一会儿，彦章起身向兵将们拱手道：“天有点凉，我去更衣，就暂不奉陪各位了。”说毕，他离席，走到营后。一个将领向彦章汇报道：“王将军，遵嘱，一切都准备好了。刚有探马回报，甲士和冶工都已抵达德胜南城了。”彦章夸赞他干得好。随即，他点数千精兵，准备沿河南岸进发，直奔德胜南城。原来，尚在置酒大会前，彦章就已遣人到杨村准备好了船只。夜里，他命六百甲士，持斧，带上鼓风吹火用的皮囊和炭，与冶工一同登舟，先赴德胜城南。将浮桥、铁锁都毁坏，以便后面的主力军攻城。
战船分队依次摆列。旗分五色，军器鲜明。彦章坐在当中大船上，左右文武侍立两边。三声号炮，彦章叱令军士一齐开船。正好这日顺风顺水，船随急流而去。
到了离德胜城南二十五里处，彦章命人下了蒺藜，深栽鹿角，三面掘下深坑，安好营寨。然后升帐，唤大小官军，上帐商议。彦章道：“朱守殷及主力军都在德胜城北。德胜城南防守空虚。今我军正好乘虚袭击德胜城南。大家要速战，务必在朱守殷未发现前破城。以杀他个措手不及。”诸将纷纷应允。继而，彦章又将破敌计策道来。即将军士分为三路，各自行动。一队由段凝带领，先去城下诱敌。一队埋伏在河边的山上。还有一队趁敌分散兵力出城之际，随他突袭攻城。彦章见段凝在说话时，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于是，他问段凝，刚才布置的任务是否听明白了。段凝果然答不出。彦章当众批评他，作为副将，工作态度不端。段凝心中记恨道：“你让我在诸将面前难堪，他日，有机会，我定让你好看。”
段凝引军到德胜南城下，叫军士列成阵势，擂鼓摇旗，呐喊搦战。一会儿，城门开了，吊桥放了下来。许多士兵拥着一员首将纵马驰出。只见那首将鞭梢一指，军士们手挽强弓，一字儿摆开阵势。两军对阵，段凝与那首将兵器齐举，打了三四十回合，就撤招，拔了枪，调转马头，奔回阵中，佯装惧敌，领兵败逃。那员首将率兵乘胜追击。段凝且战且逃，将敌军引入山谷中。突然，一声号炮，树林里鼓声如雷，喊杀声震天，伏兵不断涌出。唐军想慌忙撤兵，但来不及了。霎时，两军陷入混战。唐军被逼到河边，此时浮桥已毁，皆无退路。唐军有的被杀；有的受惊投河而死……
趁段凝拖住首将的当儿，彦章率兵鼓噪前往攻城。唐军见城下，旌旗浩荡，尘埃遮天。不知敌军来了多少人马，顿时心慌。梁军从四面突入，势不可挡。唐军吓得四处逃窜。当下，彦章夺了城。杀死守兵数千人。
“不好啦！王彦章已从城南攻进来了！”德胜城守将朱守殷突然得到急报，惊得神魂不定。他心里叹道：“皇上曾叮嘱我，王铁枪勇决过人，必来冲突德胜，要我提高戒备，严守城池。这下可好了，王彦章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破了城。我怎么向皇上交代？王彦章出兵如此迅速，始料未及，无从防范。”连忙点兵出城，乘船破浪而行，急往接应南城败残人马。
守殷急催战船快驶，还没到德胜城南，经过一处，两岸细柳如烟。突然柳林深处接连炮响，惊得守殷忙叫兵将们拿好武器，准备迎战。等了老半天，却无动静。守殷就令哨兵登岸去侦查军情。一会儿，哨兵回来了，说没有发现伏兵。原来是敌军的空炮计。守殷被戏弄了，十分郁闷，速叫船加速行驶。
船经过一处峡谷时，山间瀑响震天。两旁有一片壮观的芦苇丛，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忽然，山顶上，连珠炮响，战鼓齐鸣。芦苇中，“嗖嗖”作响，箭如雨下。顿时，不少晋兵死于乱箭。守殷急叫军兵棹船往回驶时，瞬间，从芦苇丛中，钻出数条小船。将守殷的大船团团包围。只见，梁军个个背负着一捆柴草，随身带着火药，举着火把，冲上大船，放火烧船。霎时间，浓烟滚滚，大火四起，烈焰冲天。守殷惊得魂不附体。在群将掩护下，他带着残兵败将，弃船登岸，侥幸逃离。兵马折了大半。
彦章一举夺德胜城。自彦章受命出师，先后正值三日。当日，彦章大摆酒宴犒劳三军。捷报传到朝中，友贞大喜。夸赞王彦章王铁枪果然名不虚传。大梁有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