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急称帝守光惹祸患 贪美色梁太祖陨命
柏乡大捷后,晋王李存勖立刻屯兵赵州。
这天,王镕收到燕王刘守光的来信。此时,他正和存勖及诸将在议事厅议事。王镕看完信,就将信转给晋王存勖。并告诉他,这是燕王刘守光的来信。信上说他有精兵三十万,想与晋、赵和定结盟,由他任盟主,破梁南下。存勖接过信,看完,冷笑道:“刘守光也配做尚父?!”旁边有将士说:“云、代二州与燕接境。倘若我们不与他合作的话,他必将来犯。不如我们先取燕,再南讨?”存勖说:“他想乘虚袭晋?不自量力!他曾背叛过先父,我正要找他问罪哩!”存勖正要举兵伐燕。有将士劝谏说:“殿下,我们刚与梁军打了一场硬仗,伤兵满营,需要整饬休养。眼下不便马上发兵讨伐燕。刘守光平庸无才,荒淫残暴,性情反复,难成气候。不如咱们将计就计,姑且先答应与刘守光结盟,推其为尚父兼尚书令。待他放松警惕时,我们再群起攻之。如何?”存勖觉得有些道理,说:“好。此乃骄兵之计。”于是存勖要成德节度使王镕、义武节度使王处直给刘守光回信,同意他的请求。当日,存勖留周德威等在赵州助守,他则率大军返回晋阳。
收到晋、赵和定的回信后,刘守光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在梦里都笑。这不,“咯咯咯”,母鸡下蛋似的笑声,吵醒了夫人祝氏。深夜寂静,熄灭了油灯的寝宫里,只看见一团漆黑。屋里没有别人,祝夫人狐疑地问守光:“大王,什么事令你这么开心呀?”守光道:“睡觉。妇人不要多问。”祝夫人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升官了,对不对?”守光道:“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傻夫人变聪明了?”说着,守光笑了,忍不住告诉祝夫人他的打算。祝夫人听完,道:“要是大王能做皇帝,居高临下,高高在上,那该多好呀!我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守光笑呵呵地道:“说不定真有这么一天呵!”说着,他心里美美地想象着,有一天,他穿上龙袍,坐在龙椅上,接受百官朝拜,会是怎样的景象……
翌日天明,窗外鸟雀儿在枝头上蹦跳着,叽叽喳喳。阳光从树上泻下来,浅影铺了一地。出了宫门,钻出路边的两排密树,上了阳光大道,郊野的天空逐渐变得明亮开阔……轻快的马蹄声在耳边响起,守光乘着马车,向皇宫驰去……
进了大殿,守光觐见梁帝朱晃。他向朱晃请安后,即禀明来意:“陛下,近日晋赵等纷纷遣使臣来劝我与他们结盟,并一致推举我为尚父。身为梁臣,属下蒙受皇室厚恩,当忠心爱国,扫灭逆贼。请陛下授臣为河北都统!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说完,守光将随身带来的奏折呈给朱晃。朱晃看完,道:“刘爱卿爱国赤诚之心可表天地。朕就暂且封你为河北采访使吧!”说毕,拟了一道诏书给守光。守光正要谢朱晃。只见朱晃眉头紧皱,疑虑道:“刘爱卿前段时间都做了什么?怎么才想到要为朝廷办事?”守光支吾半天,虚嗽几声道:“不瞒陛下,那段时间臣一直抱病在床……”朱晃打断他的话道:“你是真病假病?有人告诉朕,王镕曾派使臣到你那里。你收了他礼,答应以后为他办事。有这么回事吗?”“这……?”刘守光不敢直视朱晃那异常犀利的目光,想再次撒谎隐瞒,但一时心慌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又装咳嗽扮可怜。朱晃无奈,叫他退下。
官是封了,但刘守光并没有感到丝毫风光。方才梁帝朱晃那一番审讯,还言犹在耳。刘守光想:“当今天下,四分五裂,大称帝,小称王。我占地三千里,拥兵三十万。何不自立为国,做河北天子呢?这样不用再忍辱受气。”想着,他回到幽州后,草定帝制,准备择日称帝。
群臣听说守光要称帝,纷纷前来劝谏守光不应为帝。说西有河东,北有契丹,燕实力不足,急于称帝对他不利。守光称帝心切,哪里听得进去。为了阻止大臣们继续劝谏,他立刻颁布禁令:“敢谏者斩!”接下来几日,宫里果然清静了。
后梁乾化元年(911年)八月上旬,刘守光即燕帝位。国号大燕,史称桀燕国,改元应天。登基大典举行之初,突然孙鹤求见守光,进谏道:“沧州一仗,臣本该死,幸得大王饶恕,才得以幸存至今。臣感激涕零!臣最近为大王称帝之事,反复思索,寝食难安。臣想,眼下大王还是不宜称帝啊!”守光一听孙鹤说他不能称帝,本来和悦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他眉头一竖,怒道:“你敢违我号令?来人,拖出去斩了!”可怜孙鹤忠心耿耿,瞬间遭此劫难。临死前,孙鹤大呼:“大王愚昧!百日以外,必有急兵!”守光远远地听到这句话,气得浑身发抖,心里道:“该死的蠢臣!要死了还诅咒我!”
晋王存勖得知刘守光称帝,他想:这段时间,将士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趁守光还沉浸在称帝的喜悦之中,举兵攻燕,为父报仇。于是,他马上召集文臣武将商议如何攻燕。计策方定,这时,有使臣送来急报说燕军进犯定州,请求援兵助战。存勖只好临时调整作战计划,遣振武节度使周德威领兵三万赴定州破敌。
德威与赵将王德明在易水会师,合攻岐沟关。晋、赵二军兵强将勇。刺史刘知温令偏将刘守奇守涿州城。守奇自知不是对手,主动开城门迎降。占领涿州后,德威一方面,亲自率兵直奔幽州城;另一方面,他派裨将李存晖等攻瓦桥关。守关将吏及莫州刺史李严都不战而降。
败报连连,眼看德威马上就要直捣幽州了。守光惶恐不安,再也坐不住了。他把文臣武将都聚集来,要他们想办法。大臣们此时都噤若寒蝉。守光发怒说,一个个都是饭桶,平时白给俸禄白养活你们了。大臣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有人小声埋怨说,当初怎么劝陛下不要急于称帝也没用,现在真落入了窘境。守光唉声叹气,搓着手,走来走去。他想,走到这一步,只能向梁求援了。梁帝朱晃本不想援救刘守光。因守光花费重金,并一再在信中乞怜、悔过。朱晃只好答应,下旨命梁将杨师厚督兵攻枣强,贺德伦等进攻蓨县。
杨师厚的军兵一到枣强城,就发起猛烈的攻势。枣强城小而坚,虽然敌军人数众多,几日猛打猛攻下来,也没占到便宜。双方死伤惨重。但杨师厚依旧坚持继续攻城。
一天夜里,有一名赵兵来到梁营,说是来乞降投靠梁军的。李周彝召他入帐,问及枣强城中的情形。赵兵敷衍他说,城中粮食、兵器足以应付半月。要周彝赐他剑,他愿做排头兵,冲在最前面,取守城将领的首级。周彝对该赵兵还不了解,心里不放心。他对赵兵说:“剑暂时不能给你。你先把包袱放下,我一会儿给你安排部队。”赵兵趁周彝不备,用挑行李的木棍袭击周彝的头。周彝顿时惨叫一声,昏倒在地。周围的梁兵纷纷围过来,将赵兵砍死,急忙抢救周彝。梁军对此很气愤,接下来,师厚亲自率兵冒矢石昼夜攻城。两天后,便攻陷枣强城。
听到杨师厚得胜的消息,梁帝朱晃十分高兴。立即召师厚随他一起赴蓨县助阵。刚到蓨县,梁营中,梁帝朱晃将枣强城的捷报告知贺德伦,要他务必迅速攻破蓨县。他与师厚在此督战。朱晃问起贺德伦战况。贺德伦给朱晃倒一杯美酒,笑了笑,拍拍胸脯说:“陛下请!听说我军到来,晋军吓得城门紧闭,到现在还不敢出来应战。哈哈,依末将看,晋军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陛下就等着看我们将晋贼手到擒来吧!”说完,贺德伦就出营领兵攻城了。
面对梁军猛烈的攻势,又听说朱晃、杨师厚前来。晋军一时慌了手脚,士气低落。眼看蓨县快守不住了。守城主将李存审召集史建瑭、李嗣肱等大将在一起商议破敌之策。有人唉声叹气,说要是晋王存勖和周德威他们在这里就好了。现在敌我力量相差悬殊,如何应付?不如开城门乞降。有人说乞降颜面尽失,不如生死一搏……众将争论半天,也没个破敌之策。李存审沉默半晌,突然想出一个主意。他把想法告诉诸将,众人听了,将信将疑。但与其投降,不如权且一试。当即,李存审与建瑭、嗣肱分道巡逻。存审交代兵将们,如遇梁兵,立刻擒到下博桥,交由他处置。
天色渐晚,暮霭沉沉。师厚正在陪朱晃下棋,这时,只听营外有人大喊救火。瞬间烟雾弥漫,火光冲天。继而锣鼓喧天,噪声大作,箭镞齐来。朱晃和师厚不知到底什么情形,赶紧藏起来。直到一两个时辰过后,天黑了,喧闹声才逐渐散去……这时,有一群受伤的梁军惊慌地跑来,向朱晃汇报“军情”:李存勖、周德威带兵杀来了!贺将军全体陷没了。朱晃信以为真,吓得立刻命人毁去营寨,在夜色中逃走。德伦听说梁帝朱晃逃跑了,也草草鸣金收军。
援兵已撤,幽州一下子成为一座孤城。没了援兵,刘守光只好亲自领兵守城。幽州城大且固,晋将周德威久攻幽州不破,晋王李存勖便调李存审带领吐谷浑、契苾两部番兵援应德威。晋军兵力充足,便开始四面筑垒,围攻幽州。幽州城一下子被围个水泄不通。守光正愁不知怎么突破重围。大将单廷珪,素来骁勇,主动向守光提出要单独挑战周德威。守光赞赏他勇气可嘉,并拨精兵万人,令他开城破敌。城门一开,廷珪领军兵杀去,晋军节节败退。两军直杀到龙头冈。峰峦险峻。周德威倚冈立寨,据险自固。单廷珪领兵上冈捉德威。德威假装胆怯,往回跑,把廷珪引到一处险要悬崖。廷珪杀敌心切,当时没多想就追着德威冲上悬崖。眼看快要追上了,廷珪猛然朝德威背后一枪刺去。德威早有防备,身体往旁边轻轻一闪,就躲过了枪头。德威右手迅速掣出马鞭抽打廷珪的马头。瞬间,人仰马翻,一起跌下山崖。廷珪皮开肉绽,满身鲜血,伤得不轻。他刚要爬起来,还没走几步,就被山下的晋军围住,把他捆绑起来。主将被擒,燕兵慌忙退走。晋军乘胜追击,歼灭三千燕兵。
转眼,幽州已被围困一年,四面犄角均已被毁。晋军主力准备从南门攻城。守光一下子慌了。自从德威斩了廷珪,又分兵攻下顺州、檀州等。李嗣源攻陷武州。燕军接连战败,晋军势如破竹,守光自知晋军早晚要攻进来。他拟一份降书,请使臣送到晋营。德威不同意。守光又遣将周遵业送重礼给德威,企图收买他。并捎话说梁帝朱晃是逆臣贼子,不想再做他的臣子,所以才背梁称尊。哀求德威放过他。德威依然拒绝和谈,反而加大兵力攻城。
不久,又传来平营、莫瀛等州降晋的消息。守光心中苦闷难言。这天他喝了点酒,站在城楼上吹风。夕阳西下,天空依渐黯淡,整座城市都暗沉了。就连他脚下的那抹影子,也如老人的须发苍白了。看看这座熟悉、亲切的城市,很快将落入他人之手。守光悲叹着。远处的风“呜呜”地刮着,似弃妇的哭声,也似他人的嘲笑。渐渐沉没的夕阳,即将离开之前,它献给大地万丈霞光……百鸟带着白天自由飞翔的梦一一归巢。夕阳沉落那一刹,灯光亮起来了。远方,一点点卑微的灯火与星天接壤……守光俯瞰城下,晋军队伍稀稀拉拉。守光暗自高兴,回去召集众将士换上晋军的军服,然后兵分两路。部分军兵将敌军引开,其他军兵则跟随守光出城。燕兵衔枚疾走,很快抵达顺州城下。
月光幽幽地照着大地。燕军立在城门外。“砰砰砰,砰砰砰……”一阵紧急的敲门声惊扰了守城士兵的夜梦。守城士兵望城外,一团漆黑。朦胧中,可见一丛晋军的轮廓。紧接着,门外有人大呼:“开门、快开门,晋军入城,请兄弟放行!”一听说是晋军,守城士兵怕误了军机,当时没多想,就打开了城门。门开的瞬间,守城士兵立刻被刺死。刘守光及众兵将如潮涌入城中,击败晋军,顺利占领城池。
紧接着,守光又带兵将,乘胜转战檀州。守光正举兵攻城,突然德威率援兵赶来。两军混战,守光不堪一击,领着百余残兵败将,败逃幽州。
守光致信契丹酋长阿保机,请求援助。无奈阿保机素闻他无信义,给他回信推说有事不便出援。守光无计可施,已是瓮中之鳖。
晋王存勖认为破城时机已到,当晚升帐,唤大小军兵上帐商议。次日五更造饭,饱食后,全营出动。到幽州城门下,军兵们列成阵势。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个个身披铠甲,头顶盾牌。门旗下,晋王存勖勒住战马,发号施令。鼓擂旗摇,瞬间,晋军如惊涛骇浪,席卷而来。在骑兵发射一阵阵箭雨的掩护下,稳住了阵脚。步兵高架云梯,一波接一波攀墙而上……幽州城墙四面八方都是攻城的晋兵,燕兵人数不足,无暇应付。守光料不能守,赶紧携妻李氏、祝氏,子继珣、继方、继祚仓惶逃出城外……
待晋王存勖等攻入幽州城后,立刻下令紧闭城门,不得放走一个燕人。严禁士兵扰民。授德威卢龙节度使,兼官侍中。改命李嗣本为振武节度使。存勖等进宫搜捕,擒获了刘守光之父刘仁恭及家族三百口人。“守光何在?”存勖问刘仁恭。仁恭悲愤至极,道:“我没有这个儿子!”存勖不禁想起外面风传的守光囚父杀兄的事来:守光因慕于庶母罗氏美貌与其通奸,被父亲刘仁恭发现后,施以家法惩罚。守光记恨在心,囚禁父亲。守光之兄义昌节度使刘守文,与之反目。守文打不过守光,只得花重金向契丹借兵。守光率幽州所有兵马与兄在鸡苏决战。眼看守光要被射死,守文不忍见,出面阻止。迟缓之间,守文被守光的部将元行钦一箭射中。守光命人将守文囚禁起来。不久又派人暗中谋害他……存勖用剑逼问幽州城内的守城燕兵们守光的去向。有燕兵告诉存勖,燕帝守光及嫔妃、皇子等皆已在破城之前就从后门逃走了。往什么方向去了?存勖继续追问。燕兵摇头说他不知。存勖又问其他燕兵,也都说不知。存勖说,知道实情不说的要被斩首。说了的马上释放。等了半天,燕兵们互相对视着,不语。存勖耐心地对众燕兵道,燕帝守光杀兄囚父淫母,丧尽天良,其罪可诛。梁帝朱晃篡唐建梁,残暴不仁,荒淫无道。只有我晋军,护国安民除奸,大势所趋。鸟择高枝而栖,士择明主而仕。你们好好想想。三天内等你们答复。但愿你们不要执迷不悟。否则后果自负。说完,存勖就叫人把这些士兵都关押起来。接着,晋王存勖派兵将四处追捕守光。同时令城中画师们画出守光等逃犯的肖像,并张贴在各城门、要道。并在画像上注明,发现此列人者有重赏。
可怜守光等四处逃窜。他们几人乘坐马车,在荒野跑了数日,身上未带干粮,个个精疲力竭,饥渴难耐。一日,他们来到燕乐界内的一个村里。守光实在饿得难受,要妻子儿子们去乞食。众人互相推脱。最后祝皇后答应去给他们想办法。祝夫人来到一户农家乞食。田家主人张师造打量祝皇后一番后,盘问道:“看夫人容颜姣好,华裳丽服,不像乞丐。怎会落到此般田地?”祝夫人叹息一声,不禁道出自己的身世。张师造惊讶不已,忙跪下给祝皇后请安问好。他表面上百般殷勤地留祝皇后及守光等在家食宿,暗地里却差人送口信给晋军。很快,晋军赶到,守光等人都被抓走。
晋军将守光等人交给晋王存勖。此时,存勖正在设宴犒赏将士。存勖当众笑问守光:“本王素闻燕帝善骑射,特来讨教。燕帝作为幽州城主人,为何出城避客?”守光忙跪地叩首乞求饶命。存勖命士兵将守光他们和仁恭等关在一起。
晋军将守光押至守光父母面前。父亲刘仁恭对着守光一阵唾骂:“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儿子?奸淫庶母、囚父杀兄,败家亡国。坏事干尽。”守光听着,突然发笑起来,嘀咕着:“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老不和我差不多?……”仁恭气得扬起巴掌,说:“说什么呢?我真恨不得拍死你!”众人赶紧拦劝,叫仁恭消消气,好歹是一家人。这时狱卒送来酒食。守光打开一看,有酒有肉,还挺丰盛。他立刻拿起筷子,吃得挺香。仁恭道:“你也吃得下去?厚颜无耻。我们都快归西了!”刘守光道:“那么悲观干嘛?说不定晋王存勖舍不得杀我们。他刚还夸我箭术好哩!不行的话,咱们改投他帐下?”一句话引起群愤。众人都说与其向敌人乞怜,没有尊严,不如去死。
几天后,晋王存勖率军启程回晋阳。途经赵国时,赵王王镕特备酒宴,迎接晋王存勖。王镕邀请存勖坐上席,为存勖斟满酒,并举杯敬他。酒过三巡,存勖微醉。二人聊到燕王父子,感慨他们曾经是多么地不可一世,如今已成阶下囚。王镕道:“愿见大燕皇帝刘守光一面。不知晋王能否行个方便?”存勖应允着,命士兵带仁恭父子上来。一会儿仁恭父子带着手铐来了。见到晋王、赵王,仁恭父子俯首叩拜请安。王镕请二人一起用膳。仁恭父子称谢。王镕代他二人向存勖求情,暂为除去手铐。存勖示意士兵除去仁恭父子的手铐。王镕吩咐仆人在主席下方增设一张偏桌,并摆上酒宴,请仁恭父子坐。仁恭父子坐过来,神态自若地吃着饭。饭罢,王镕又赠给他们衣服、马匹。仁恭父子都欣然接受,没有丝毫愧色。
到了晋阳,晋军将仁恭父子押解到太庙,存勖亲往监刑。法官一声令下,令牌落地,刽子手高举大刀。突然,守光哀求道:“且慢!我善骑射,甘愿放弃帝位,促成大王霸业。请大王饶命!”存勖不答。瞬间大刀挥下,守光身首异处。接着,又处斩了其他刘氏族人。最后剩刘仁恭一人时,存勖派节度副使卢汝弼,将仁恭押至代州,先王克用墓前。存勖给先王克用上柱香,然后杀仁恭祭父。
幽州城破,仁恭父子被斩的消息传到梁宫。梁帝朱晃感慨:自古英雄出少年。将来收复天下的,定是那李亚子啊!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朱晃年逾花甲,连年征战,近年,身体每况愈下。最近他老是梦见张惠,说她太孤单,想朱晃过去陪她。大概是有些思念吧!虽然天人永隔,但他永远怀念张惠。张惠生前,朱晃只听她一人的。那时,朱晃还没称帝。张惠仙逝后,朱晃登基称帝,为纪念张惠,朱晃不立皇后,皇后的宝座一直空着。无人能代替张惠在他心目中至高的位置。他俩一见钟情。数年前,一个春天的早晨,阳光明媚,朱晃骑着马背着箭在树林里转悠打猎。走到一处山头。望见山那边一片翠林里,有数百名士兵拥着两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前行。朱晃顿时心生好奇,想看看马车里坐着什么人,于是策马追着队伍走。弯弯绕绕,在树荫下走着走着,前面是一片大禅林。两辆马车都停在了路边。就在佛门阵地,从一辆马车里走出一个十七八岁,仪容秀雅的富家小姐。自从见了这一面,朱晃从此念念不忘。此女就是宋州刺史张蕤之女张惠,也即是后来朱晃的妻子。朱晃杀戮心太重,好淫逸,只有张惠才能约束他。张惠生前总劝朱晃戒杀远色。张惠死后,不仅朱晃难过流泪,就连众多将士也是悲伤不已。
张惠走后,朱晃又回到本性。称帝后的朱晃,对昭仪陈氏、昭容李氏及其他妃嫔,总是朝三暮四,多多益善。起初嫔妃们都以美色得到宠幸,渐渐地年老色衰就被冷落了。朱晃放纵淫欲,后来又暗与子友珪之妻张氏有鱼水之欢。
一天,朱晃卧病不起。博王友文携妻王氏来看望朱晃。朱晃见王氏貌美如花,很是喜欢。就以照顾他病体为由,想要王氏留下,在床边陪侍。王氏并不推辞,反而很是乐意。友文走后,朱晃叫王氏坐近一点,陪他说说话。王氏搬张凳子过来。朱晃叫她直接坐床边上。王氏就坐床上。朱晃又说想摸摸王氏的手看她冷不冷,王氏把手伸到朱晃面前。朱晃紧紧抓住王氏的手,久久不肯放松。他对王氏表白:“朕喜欢你。以后你不要走了,就一直呆在朕身边,好吗?”王氏想想,虽然子众多皇子中,皇上最喜欢友文,但毕竟友文不是他亲生的。如果她能讨得朱晃欢心,将来友文就更有希望继承帝位了。于是王氏满心欢喜地答应了朱晃的请求。不久朱晃宠幸王氏的事,宫里人都知道了。友文十分恼火。王氏回到家,一见面他就狠狠地扇她一巴掌。直打得王氏头发晕,摔到了地上。王氏摸着火烧火辣的半边发红的脸蛋,委屈得哭诉道:“我这是为了你的前程着想啊!”友文更加恼怒。他反问道:“你个贱货,和我义父干上了,还堂而皇之说是为了我。狗屁!”王氏就把其中要害说出来。说虽皇上最喜欢友文,认为他有才华,品行兼优。但宫里的文武大臣都反对呀!哪有皇位不传给嫡子,而传给外人的?夫君莫不知古往今来女人的枕边风最凑效?听王氏这么一说,友文觉得有些道理,瞬间气消。他道:“既然如此,那委屈夫人了。”王氏道:“你好我才好。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能体谅就好。为了将来,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友文夫妇一下子又重归于好。
王氏得宠后,张氏就失宠了。张氏乃友珪妻室。虽有几分姿色,但略逊王氏一筹。失宠后,张氏情绪很低落,一连几日不进米食,憔悴了不少。这一天,她对镜自怜道:“难道我老了吗?”身边的丫鬟奉承道:“王妃娘娘年轻貌美,是宫里最美的女人。”张氏“哼”一声,道:“可是皇上最近被那只骚狐狸迷得团团转。我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呀!自从皇上有了她,根本都把我给忘了。”说到这里,张氏气愤得把梳妆台上的东西一股脑儿都扔到地上。“王妃娘娘息怒!保重凤体要紧。奴婢有个主意,不知是否可行。”丫鬟边收拾残局,边道。张氏道:“什么办法。快说!”丫鬟对张氏耳语一通后,张氏赞赏丫鬟道:“多亏你提醒了我。不然我还一直光顾着生气哩!”从此,张氏又打起了精神,恢复了正常。
原来丫鬟是要张氏买通宫女,监视王氏的一举一动。如有风吹草动,立刻采取措施。张氏依言照做。不久,张氏从宫女口中得知,朱晃病重,王氏让他写好遗嘱,传帝位给义子友文。张氏回到家,把这事告诉友珪,并哭道:“父王糊涂啊!怎么能把王位继承给外人呢?王氏夫妇向来容不下我们。今他二人得志,恐怕我们要大祸临头了!”友珪听了,也唉声叹气,叫苦不迭。正当友珪夫妇犯愁时,突然仆人冯廷谔插话道:“要求生,须早用计。”友珪问他有何良策。冯廷谔望望四周,道:“能否借一步说话?”友珪就引他到密室谈话。
计策定下,朱友珪赶紧换上普通军服,趁人不备,潜入左龙虎军军营。他敲开韩勍的房门。韩勍见友珪这身打扮,惊讶地道:“二皇子?!怎么是你?有何吩咐?”友珪“嘘”一声,叫韩勍小点声。他这次来有要事交代。韩勍便出屋,把他的两个心腹唤来,在门外把风。二人坐定后,友珪把对朱晃的意见直接道来。他说:“我父王已老。最近,他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把功臣老将都杀死,还要立博王友文为皇位继承人。据说是因为友文怂恿他妻王氏与皇上奸淫。皇上被妖女迷得神魂颠倒,才做此蠢事。”韩勍听了,道:“郴王友裕早薨,皇上应当立二皇子为嗣。怎能把皇位传与养子?皇上淫昏,二皇子是要早做打算啊!”友珪告诉韩勍,他已有计策,但是需要他协助。然后对他一阵低语。
当夜,韩勍率五百牙兵随友珪混在夜巡守城的控鹤卫士中,一起入宫。过了禁门,友珪让牙兵分头埋伏好。待更深夜静,城头号炮响,牙兵群起斩关杀入,刀剑声喊杀声震天,皇宫内到处一片纷乱。当牙兵杀到梁帝朱晃寝室时,护卫、宫女都已逃光了。
朱晃病体卧在龙床上,迷迷糊糊做着梦,突然听到外面喊杀声震天,乱成一片。他吓得急忙掀开帐子,披衣起身逃走。刚走到门口,火把一片,友珪引着众人手持利器前来。朱晃怒视友珪道:“你这是要造反吗?我是你的父王。你忍心害父,天地岂能容你?”友珪恶狠狠地道:“老贼,废话少说。我要把你碎尸万段!”说完,冯廷谔拔出利剑,向朱晃刺去。朱晃慌忙之中躲到柱子后。冯廷谔又连刺几剑。可怜朱晃病入膏肓,无力抵抗,就这样倒在了冯廷谔剑下,一摊鲜血里。享年六十一岁。
朱晃死后,友珪命冯廷谔用被褥裹尸,塞在床下。三日内不得发丧。接下来,友珪又派供奉官丁昭溥,持伪诏速往东都,令东都马步军都指挥使均王友贞速诛友文。
伪诏说,朱晃创业三十多年,为帝六年。不料朱友文阴谋篡逆。昨夜甲士入宫,多亏朱友珪忠孝,剿贼护驾。然而病体受惊,危在旦夕。此次朱友珪护驾有功,特委他主持军国大事。朱友贞身为三皇子,则代父除逆……友贞接旨后,悲愤交加。他邀请友文到客栈饮宴。饭吃到一半,酒微醉。突然从屋外冲进来一些杀手,将友文杀害。
王氏得知夫友文遇害的消息,一时无法接受,痛哭不已。正要进宫面见皇上。半路上,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她被一伙黑衣人拦住,劫了车马。王氏告诉黑衣人她的来头,企图将他们吓退。一个黑衣人说:“我们要杀的就是你。”说罢,不等王氏回话,手起刀落,只听一声惨叫,四周重归寂然。
友文夫妇被诛,心腹之患已除。友珪不甚欢喜。他再下一道矫诏,称先皇遗命传位次子。然后命手下人将朱晃遗骸入殓,准备发丧。友珪身穿孝服,跪在灵柩前,假装悲痛,大哭不止。当日,即乾化二年六月十六日(912年7月27日),朱友珪在朱晃灵柩前登基即位。升任韩勍为忠武军节度使,任命其弟朱友贞为汴州留后。为稳定朝政,军心稳定,友珪厚赏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