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从小就特别得爹妈宠。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小凤是家里的幺儿,是一个重要原因,可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小凤这丫头那模样和性子,还真是人见人爱。
小凤身材小巧玲珑,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笑起来时,两边脸蛋上,就漩出一对甜甜的深深的酒窝,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无邪地眨巴着,似乎眼睛里从来不会装进什么坏事。
小时候,她是大家取乐的开心果。爸妈带着她出门去,让她叫哪个大人,她都会用那软软糯糯的童音大声清脆地叫人家,哪个要抱她,她都会要人家抱,一点儿也不认生。她手里端着饭碗在吃饭,只要大人哄她说:“小凤,快看,你碗底下有只小雀。”她总是激动得两眼放光,立马把饭碗翻过来看。结果可想而知,碗里的饭全都泼撒出去了。她爱看那些精灵可爱的小动物。她总不长记性,待到下一次,别人再这样逗她,她总是记不住别人是骗她的,还是要上当受骗。
有一次,她爸妈带着她去逛街,遇到商场在搞促销活动。他们买了些商品,可以参加抽奖。爸妈就让小凤去抽。谁知,她那只小手,一把就抓到了最大的奖品,一台大彩电。她爸妈高兴坏了,从此,认定这姑娘能给自家带来好运。于是心里暗暗有了念头,要紧紧抓住这丫头,把她留在自家身边。
小凤性子很乖巧,一向听爸妈的话,顺从大人的安排,能体贴照顾长辈们的心思。她小时,家里还在栽田种地,爸妈舍不得让她去地里晒太阳,从不带着她去地里干活。她跟着爷爷奶奶在家里,总是会自己找事情做,扫地,擦桌子洗碗,拨包谷。每当爸妈从地里干活回来,她就赶快搬小凳子给他们坐,让他们休息,端水给他们喝,拿扇子帮他们扇风。小凤的姐姐大她五岁,虽然也听话懂事,可就不像小凤这样会体贴心疼人。
上学以后,小凤在学校很听话,学习成绩不是很差,也不是很好。初中毕业,没有考上更好的学校,就去读职业高中,学的是财会专业。那时,她爸妈就想着,以后自家想做点小生意,让二丫头学点财会知识,可能会有用。她姐姐,也是读职业高中的财会专业,出嫁后,小两口自己做点小生意。
自小时候被杨明诚救了后,小凤就特别黏他,把明诚看作自己的亲哥哥一样。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她会悄悄地揣些出来,拿去给明诚吃。他毕竟大她两岁,有些知道害羞了,而且也怕那些捣蛋鬼乱嚼舌头,总尽量躲开她。可她傻傻的,不懂得什么避讳,老爱跟在明诚后面屁颠屁颠地跑。放学路上,一见到明诚,就远远地大声叫着:“明诚哥!”兴高采烈地朝他奔过去。明诚只能很无奈地让她跟着,明诚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她是从心底里,把他当作亲人一样。有时,明诚想去漫山遍野地玩,可又怕她跟着自己,只好先回村去,把她带回村里,他又才转出村去玩自己的。
两家大人都不知道,两个小孩子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也不知道,两个小孩会在一起玩。
杨明诚初中毕业时,他哥已经考上大学。可他这个弟弟,学习成绩惨不忍睹。本来,也可以就读职业高中的,可他还不想去读,他说,早就读怕了,厌烦学校的束缚。他老爸杨大爹,已经认命了,不想再强逼这儿子,他觉得这小子注定是要当农民,给他杨家守家业的。
其实,到了那时,云宁村的土地已经征用了大部分,他们家只栽种着一些偏僻边角上的水田和自留地。不过,既然这小子不读书了,杨大爹还是抓紧时机,带他到田地里,学习怎么当一个好农民。那时,他们都想不到,这城市发展得这么快,没过几年,所有这些田地就都已变成了城市。
自明诚初中毕业,扛上锄头去当农民,小凤跟他就接触得少了。那以后,她还一直在上学。
五年以后,小凤从职业高中毕业。昔日少不更事的傻丫头,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她家已经在自家一楼铺面,开起了一家超市。她一毕业,就回家来,帮爸妈一起打理超市生意。
而在此之前,杨明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在村里。因为家里没有地种了,他曾去外省打过工,闯荡了几年。本来,他是想回来,跟他爸商量,讨点钱自己创业。可大家已经知道了,他爸杨大爹决定,把钱全部投资去盖房子。明诚就在家乡,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汽车公司销售汽车。他爸说他,年纪渐渐大了,自己又不是没家没业的,不必跑到外面去挣辛苦钱,在家附近找点事做着有饭吃就行了,差不多还是要考虑成个家。
近些年来,云宁村的房子越盖越多,居住的人员越来越冗杂。村民们,也各忙各的,也像城市居民一样,回到家,门一关,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不再像老云宁村那样,村头发生的事,不出半天,就传到村尾。
在前面提到过的,王师傅家嫁姑娘的酒席上,明诚跟父母和张国强一家坐在一桌。那时,小凤和父母坐在靠里边的另一桌。明诚个子高大壮实,坐在人群中,总有些显眼。有一阵子,酒席上的人群坐定了,小凤一抬眼,正前方那桌上,那个人的侧影,怎么那么熟悉。她脑海里迅速搜索,啪地一个激灵,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小时候,跟在明诚后面,屁颠屁颠跑来跑去的情景。
哦,他怎么整个儿地又长大了一大圈似的!个子更高更壮实,还长得有棱有角,更帅气了!这些年,他躲去了哪里,好像很久没见到过他了。如果不是今天,在这种场合见到,要是在路上乍地遇到,她可能都一时不会认得出他来。
这些年,在职业高中读书,小凤是住校,回家的时候比较少,放假回来,也没遇到过明诚。她也没想过去找他玩,小姑娘长大了,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整天跟在男孩子屁股后面,也不知道害羞。
想起来,自己小的时候,追着明诚跑,小凤就忍不住偷偷发笑。那次掉到大河渠里的事,他们那群小孩子捂得特别紧,至今家里大人们都不知道呢。明诚还因为她,跟小东打了一架,手胳膊还被抓出了几大条血痕。
就是自那次事情以后,小凤心里老觉得,明诚特别亲,就跟自己想象中的亲哥哥一样。每个小女孩心里,都渴望有一个,就像明诚这样的,高大勇敢亲切的哥哥。这个哥哥是自己的靠山,是自己的守护神,不管遇到啥事,这个哥哥都会挺身而出,全毫不犹豫地保护自己。遇到明诚,就像自己突然有了个哥哥,胆子都一下壮了起来,再也不怕哪个坏小子来欺负自己。
小凤还想起来,有次过年后,家里有好多糖,她偷偷揣了些在兜里,拿去给明诚吃。那时候,明诚已经读小学六年级,可能长大了,会害羞,他硬是不要自己的糖,还拔腿跑了。她气得一边追着他,一边哭鼻子。小时候,自己太好笑了,就像是明诚的小跟班,小凤想起来都觉得脸红。
后来,明诚上初中,自己还在上小学,上学放学的路上,不常遇得到,自己也不再整天追着明诚跑。大了后,村里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不识数地随意来往,似乎因为害羞,会有意相互回避。
几年没见,大家都长成大人了,也不知道,明诚哥现在怎么样。那天,明诚穿着一件藏青色T恤衫,跟小时候一样,理个小平头,看起来又精神又帅气。怎么自己小时候,从来没有觉得,明诚竟然长得这么帅,那时候,自己只是觉得明诚人好,就是喜欢跟他在一起玩。
小凤这样想着,一面在心里犹豫,要不要主动上去,跟他打声招呼?现在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不懂事,她担心会不会太冒失,惹人家笑话。明诚也是的,自己在这边望着他老半天,他怎么只知道埋头大吃,都不会四处抬眼看看。
酒席桌上的小孩子们,吃饱喝足,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出去玩。有些大人也吃好饭,停下筷子,走出去跟主人告别。自己家是老云宁村人,看样子,爸妈可能一时半会还不会走,可能会跟村里老一辈的,一起聊聊。这时,小凤看到,明诚似乎在凳子上磨叽,有点坐不住的样子。她赶快跟爸妈说,吃饱了,想出去透透气。就站起身朝明诚这边走过来,快走到他身旁时,她故意放慢了脚步,还咳咳地清下嗓子,紧紧地盯着他看。
这个死家伙,终于有了点反应。
明诚似乎感到,有人朝他走过来。一扭头,愣了一下。随即,他心里哇地欢呼起来,是小凤!他慌忙站起身来,一只手挠挠头,傻傻地笑着。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大美女,竟然是小时候,那个爱哭鼻子的跟屁虫,几年不见,长成大姑娘了,这么漂亮!
小凤朝他撅下嘴:“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她又用下巴朝门口示意下,“这里太吵,走,出去说。”然后,自己径自先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