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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思漫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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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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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 村》连载

第一十九章

王成硬是说服他老爸,又掏出了点钱,买了一辆微型面包车。本来,王福顺想着,投资饭店已经大伤元气了,能省就省一点,骑个摩托车或电动三轮车,也能解决交通和运输的问题。可王成说,开饭店,有时候要得接送客人,有时候需要紧急购买东西,还有家里那么多人交通出行,遇到刮风下雨,有个车子,方便一点。王师傅想想,自己这儿子从没吃过什么苦,他能这样来跟家里人一起操持生意,就很不错了,给他装备得条件好一点,但愿能拢住他的心,好好学点真本事。他又只得咬着牙,掏了钱,至此,他们的家底已差不多掏空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投进去的本钱收回来,王福顺那心里真是压力山大。

王成开着车,更自由潇洒了。长辈们指望着他学厨艺,可是他总找借口逃离厨房。一会说,要开车出去接人,一会说,要开车出去买东西,一下又是前台那边有事,总有他的借口。他似乎还是愿意搞饭店管理的,可就是不愿意做厨师。

王成这一辈的年轻人,家庭条件已经很好,不像以前老一辈的人,因为生活所迫,从小就得逼着孩子学习技艺,反而使王家的祖传厨艺真的有了断代的危机。

用他爷爷的话来讲,王成是在福窝窝里长大的。家里长辈都宠男孩,他前面又有个姐姐。他从小可算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家务事不需要他做,有他妈和姐姐做,衣服脏了,她们会帮他收去洗,房间里乱了,她们会帮他收拾。没有什么事需要他做,他就整天睡懒觉,每天睡到晌午才起床,也没有人会说他。他家长辈们历来都到处帮厨做酒席,本来家里的田地就少,到了他长大,基本没有田地可种了,他虽然出身农民家庭,可从来就没有干过农活。大人们出去帮厨,又不能像旧社会一样,小孩无法上学,就从小带出去学手艺。现在的小孩要读书上学,周末放假的时候,他家里大人又舍不得叫他去一起忙活,家里的祖传厨艺他是从来没有学习操弄过。

王成在学校读书,倒是一直混到了职高毕业,不过,那确实只能用“混”字形容。老师们从来都说他,在学校里很乖,课堂上不会调皮捣蛋,也不会跟社会上的小混混一起惹事生非的。可是,对于读书学习,他又似乎从来都没用过心。课堂上,整天心不在焉的,老师讲着课,他倒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可就是脑子里想着什么也不知道,表情呆滞眼神恍惚,总之就是没有在听老师讲。老师布置的作业,他似乎根本不当回事,想起来,就做一点,不想做就干脆不做。老师说他骂他,他一向都温顺地承认自己不对,但就是从来不改。

上初中时,有一次,他好多天不做作业,老师骂了他几句,说他这样读书,还不如不读。他就真的不去读了。每天按时背着书包出门,但离了家,并不往学校走,而是跑去村子背后的小山上,找棵大树脚下,睡上一觉。到放学时间,又背着书包回家去。直到老师找到家长,家里人才知道,他好多天没去学校上学了。父母骂他打他,也没有用,他就像块榆木疙瘩,横竖不开窍。

说多了骂多了,老师和家长都懒得管他了,只好由他去。他爸妈总认为,幸好他并不去做坏事,读书能读多少算多少吧。他们家从来都没有读书人,可能从小也没有人培养引导他。他从小就是这样得过且过,好在他不会去哪里,就是爱睡懒觉,爬起床来,就整天守着电视看,可能他选择的节目也没能对他产生有效的启迪。他就这样整天混混沌沌漫无目的地混日子。长大些后,放假有空的时候,他家人去帮厨做酒席,想叫上他,一起去学习厨艺,却根本叫不动。长辈们从小太宠他了,事事依着他的性子,到了大时,已经拗不过他。

他父母说他:“王成,你这样,书也不好好读,叫你去学厨师,也不愿意学。那你以后到底想做什么?”他说:“你们管我做什么。”老师问他:“王成,你整天脑子里似乎什么都不想,那你长大了想做什么?”他回答:“不知道。”他的那些同学,约着一起去踢足球、打篮球、游泳什么的,他也从来没兴趣参与。

他似乎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没有自己的人生追求,没有特别的兴趣爱好,没有梦想志向,也从来不会去想这些。他就是按别人给他安排好的人生,按部就班地过日子,该吃饭,吃饭,该上学,就上学。上学读书是为了什么,从来不去想,学习上,轻松愉快的可以接受,可凡是需要吃上一点苦的,该反复背诵记忆练习的,就绝不愿意承受。你若要说他智商低脑子笨,其实他并不笨。若要说他不是好学生,可他又不为非作歹损人利己。他似乎就是找不到人生目标,缺乏人生动力。他们这一代的孩子,像这样的,还真不少,物质生活条件好了,衣食无忧,可精神上反而容易陷入空虚迷茫。

读职业高中时,他家里人,是由着他自己,选择了计算机专业,只希望,他选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要好好学。刚开始时,王成对计算机很感兴趣,曾经痴迷了一段时间。可是,才把基本的简单易懂的东西学会了,到了难一点的阶段,他的老毛病又犯了,缺乏钻研精神,吃不得苦,没有恒心和毅力,遇到难题就打退堂鼓,不好好钻研专业知识,反倒迷上了在电脑上打电子游戏。游戏操作起来很简单,可打起来却很容易让人有成就感,他这样性格懦弱的人,很喜欢这种感觉。游戏的虚拟世界极具诱惑力,很容易令人沉迷上瘾。王成又是从小非常缺乏自律的人,从此,专业也不好好学了,整天沉迷打游戏。

可他父母毕竟没有什么文化知识,对此还不知情,一心以为,自己的儿子,终于找到感兴趣的东西了,迷上了计算机专业。他们还感到莫大的安慰,儿子虽然不学厨艺,可总算是好好学了一门技术。他们还掏钱给王成买了电脑,放在家里,让他可以用心钻研计算机专业技术。在他一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守着电脑打游戏的那些日子,他父母,却满心欢喜地以为,他们的儿子在埋头钻研计算机知识呢。那时,他们本来已经认命了,既然王成不愿意学,王家的厨艺传不下去就算了。反正,儿子已经找到另一条谋生之路,就不必强求了。

他们原以为,自己的儿子学到了高深的计算机知识,其实,王成只学到了一点皮毛。不过,以他那点皮毛知识,如果认认真真钻研学习,还是可以胜任许多工作岗位了。可是这个打小就娇生惯养的小子,从没学会踏踏实实地做人做事。毕业进入社会工作后,上班也没个成气的样子。到上班时间了,经常得让他爸妈,去敲他的房门,催他去上班。他因为总是打游戏打到半夜三更,天快要亮时,又倒头大睡。为了让他好好上个班,他王家几个老人真是操碎了心,他们终于尝到穷人养娇子的恶果,从小惯着孩子,那你就得准备着一辈子对他有操不完的心。

他每做一个工作,开始时还好,可那心性安定不了几天,又耽溺于电子游戏,上班又心神恍惚漫不经心。每次都是东家受不了他那种懒散拖沓,只好请他走人。他频繁地更换工作岗位,被多次炒鱿鱼,他自己都觉得没有脸面。后来,索性整天躲在家里,关起门来打游戏,也不出去工作,当起了啃老族。

王福顺一家,拿着这儿子急得没办法。这时,他们才后悔,小时候,不该由着他任性懒散,早知今日,当初,他们就应该对他严加管教,让他学着做事情,让他吃点苦受点累。可是,悔之晚矣。他这么大一个成年男人了,又不能再打他骂他,而且现在你即使打死他,也没有用了。

家里几个长辈,实在是无可奈何,又只得跟他好好商量,要不,由家里人带着他一起创业,做点自己的事。

想着可以自己当老板,自己呼风唤雨的,不用再受别人管,王成那兴头又提上来了。他家里人都期望,这次他做自己家的事情,能有点长久性,不要再虎头蛇尾的。他爸捶胸顿足地跟他说:“儿子,我已经一大把年纪,本来,家里这点钱,做我们老两口的养老钱,存着慢慢花,日子也应该可以过得不错。只是想着,要得拉你一把,让你这辈子有点赖以生存的事业,我们才咬着牙,把这点钱拿出来去投资。你要懂得我们的苦心,要下狠心好好干呀。这饭店开起来,主要还是得靠你自己,我们都年纪大了,帮不了你多少,也帮不动几年了,你要争争气气地有始有终地做事。可不能把这些投资拿去打了水漂,如果这点钱赔光掉,我们是连养老的钱都没有了。”

“知道,知道。”王成满口答应他爸,想到自己一次次被老板炒鱿鱼,这以后可以自己做老板了,也可以炒别人鱿鱼了,多风光多体面。他根本不动脑筋地就应承下来。

他毕竟人年轻,又读过点书,在饭店装修方面,比他家那些老人有眼光。饭店装修选什么风格什么色调,地板砖要什么纹样,典礼台背景墙画面,桌椅和配套风格的碗具,全都是听从王成的主意。

这样一来,饭店装修方面的投资,就远远超出了他爸王师傅的预算。他爸原本也想压缩一下,省一点钱,可想到,难得他这儿子,这么热情高涨地操持着开办饭店,他这做老子的,就算舍命陪君子吧,豁出去了。成败在此一举,咬咬牙,一步到位,一笔投资进去,如果饭店经营成功了,不但赚到钱,关键是,还能把儿子带出来,以后全家人就可以指望他了。万一搞砸了,大不了赔光了本钱,他就当作花钱救他儿子。只要儿子能像眼目前这样,一直以这种劲头做事,即便赔了钱,他也乐意。

真可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爱孩子爱到了没有原则分寸,无异于把孩子推向无底深渊。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迫于生存压力,孩子们往往都能得到艰苦磨炼。现代中国社会,物质生活条件空前繁荣,有些家庭里,父母无条件地满足孩子的欲望,孩子要什么给什么,孩子想怎样就怎样,吃不了苦受不得累,经不起挫折,这其实对孩子的健康成长非常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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