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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思漫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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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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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 村》连载

第一十七章

老云宁村人都收到了请柬,王福顺家的饭店开张了,他略备薄酒,恭请村里人去尝尝手艺。

张国强刚刚把他养殖场的猪圈改造好。凭着两年多摸索出了些经验,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他舍舍得得地买了一辆微型货车。这两年,他们创业很艰苦,他家两口子,早就考到了驾驶执照,可是他们舍不得买汽车,想着能省就省一点,一直是骑摩托车和电动三轮车。这次出栏一批猪,赚到些钱,想着以后扩大养殖规模,需要载运的东西多,有个车子方便一点,才咬咬牙买一辆。

收到王福顺家的请柬,张国强就让媳妇去花店订一对花篮,在开张那天给他家饭店送去。在这些迎来送往的人情世故上,他倒从来都认为该花的钱就不能省。

王师傅才把女儿嫁了,就操忙起开饭店的事。他儿子王成,也被老子叫着一起忙活。王家历来宠这儿子,从小样样依着他,舍不得让他干半点农活,想教他学厨艺,可他又坚决不愿意学。到了现在,他王家的厨艺,也没能交到他手里,就像他爷爷担心的,王家的手艺怕是要在他这一代,被传丢了。他爸想着,趁着自己还干得动活,家里盖了房子后,手头还剩下点钱,带着儿子开个饭馆,学点王家的手艺营生,让下一辈年轻人有个稳当的谋生饭碗。

虽然祖辈们都是厨师,可王成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向反感做饭菜,在家里从来不下厨。读职业高中时,他不顾家里人让他学厨艺的要求,执意选了计算机专业,也跟厨艺相去十万八千里。他本来打定主意,这辈子不做厨师的。职高毕业,王成先去一家广告公司工作,以他对计算机操作的熟练,他在广告创意制作方面,很快就做得很不错,公司老板很赏识他,让他在广告制作室独挡一面,他创作的广告创意作品,可以按计件提成获得报酬。

可是王成这年轻人,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吃不了苦,读书时候就迷上电子游戏。在广告公司工作一段时间,学会了点新东西,就飘飘然起来。手里拿到点工资,他又疯狂地砸进电子游戏里。打游戏打得不分白天黑夜。晚上经常熬夜打游戏,早上就起不了床上班,一开始是经常迟到,到后来,就干脆旷工。公司有制作任务时,经常找不到他,人家只好赶快培养新人。待新来的人接上手了,公司就毫不犹豫地把他开了。之后,他又在其他广告公司、车行、商场断断续续打过工,可都因为沉迷于电子游戏,工作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东家只好打发他走人。

他做事老是没个恒心,年纪也老大不小的了,他爹妈急得没办法。王家老人们一起商量,还是趁着长辈们还有能力带他,死活都得逼着他学王家的厨艺。

王福顺早就开始留意,寻找合适的地点,开个饭馆。从地段、租金各方面条件对比下来,选中了现在这个地点。在一家宾馆的二楼上,一楼正街面上有个入口,饭店门头做在一楼入口处,二楼临街窗户外又做了个巨幅招牌。从着手准备开始,王师傅就揪着儿子王成,跟自己一道操持,签订租赁合同,装修饭店,购置厨具、桌椅,招募工人,王成都被硬逼着参与。他爸是想让儿子锻炼下,再不让他学,以后他怕是只能喝西北风了。

王家的长辈们,到现在才后悔,不该从小那么宠这小子。真是惯子就如杀子呀。

饭店店头就叫“王成饭店”。取这个店名,王家长辈们也是用心良苦,一心要帮王成创下份家业,好让他以后长久经营下去,争取做成个王家的百年老店。

开业当天,王成饭店一楼入口处,摆了两排大花篮。宾客陆续到来,王成点燃了用竹杆挑起的长长一串鞭炮。王师傅忙着招呼客人。老云宁村的人,他都发了请柬,还有许多,这些年来,他到处为酒席帮厨认识的各路朋友,以后,饭店还得靠朋友们撑持。他拉着儿子,一同向先后到来的朋友介绍,饭店是儿子开的,自己只是帮他一把,将来,还得靠他自己经营,要请朋友们多多支持他。

张国强和媳妇两个人,开着新买的微型货车来做客。王成殷勤地指挥引导着,帮他们把车停到后面停车场里。王师傅在饭店门口,不停地给这个发烟,与那个握手作揖。看到张国强两口子走过来,他赶忙走上前去,“欢迎,欢迎,老弟你是百忙之中抽空赏光小店呀。”张国强连忙谦虚道:“我那是瞎忙。王大哥的饭店开张,这么重大的事,我是遇到天上下刀,也要得赶来。”王师傅又说:“国强现在是村里响当当的企业家,你从来做事都稳稳当当的。要让王成这些小辈多向你学习呀。”张国强用手掩面,表示羞愧难当,“折煞我了,什么企业家,养了几头猪而已。一个养猪倌,还不就是一个老农民。”

王成引着他们上楼去。楼梯两边的扶手上,也扎上了鲜花,指引着人们一路上楼。到达二楼大厅,已有不少客人入座,张国强一眼就看到许多老云宁村的人,就走过去与他们坐在一块。

整个大厅,看得出来,重新粉刷装修过,地板是喜庆的暗红色花纹瓷砖,门窗的边框,也用与地板砖色彩协调的材料装饰。大厅屋顶挂满五颜六色的彩带,张灯结彩喜庆热烈,屋顶中央是一盏硕大的水晶吊灯,粒粒吊珠摇曳闪烁,射灯不停地旋转变幻放射出七彩射线,令人眼花缭乱。典礼台上大约进行了重点装饰,三级台阶上去的台面,铺着崭新的猩红色地毯,台子周围立着几根罗马柱,台子背景边缘也镶嵌着罗马装饰纹样,背景墙是一幅新婚喜庆的画面,周围用猩红色金丝绒布料扎成彩球和垂帘装饰成门框。整个大厅显然就是准备用来办理婚庆酒席的,大约可以摆上百八十桌的吧。桌椅也全都是崭新的,大圆桌上铺着猩红色金丝绒桌布,还带有厚厚的玻璃旋转桌台。

张国强四处打量,心里估摸着,仅仅大厅的装修和桌椅设备配置,怕是不会少于十万元的投资。再加上,厨房里厨具、碗具的投入,和房租支出,看来,老王家是下了血本,准备大干一场了。这点投资对于有钱人或大企业来说,可能只是九牛一毛的小钱,可对于普通农民家庭,却差不多是大半家财了。

张国强想,自己投资办养殖场的时候,是慎之又慎,手里拿到的征地补偿款,人家是让农民拿着去另谋生路的,可不能生路没闯出来,却赔了个精光。媳妇把钱紧紧地攥在手里也好,让自己更加谨慎地花钱。他曾听老人们说过,小百姓家做生意,手里的钱最多拿一半去做,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留好全家人的吃饭钱,能拿出多大本钱,就做多大的事,小账不可细算,小钱日积月累也能成大钱,等攒到了大钱,也学得了经验,也才有资本和能力做大买卖。投资有风险,千万要谨慎呀。他真为王师傅家捏一把汗。

张国强自己创业,可没敢像王福顺家这样,一次就大笔投进钱去。他真的是一分钱狠命地掰成两分来用。他担心,没有经验,亏了就拿不回来了。他是一点一点地试着投入,摸索出经验,再慢慢扩大养殖规模。即便做到现在的规模,他那心里,也还是整天提心吊胆的。别看着那些猪猪,现在活蹦乱跳的,那都是自己没日没夜地操劳,换来的血汗钱,来不得半点闪失。

他在心里,暗暗地为王福顺家算了算账,餐饮行业竞争很激烈,他这投资不尽合理,风险挺大的呀。

那天可能请了四五十桌酒席,差不多都坐满了客人。菜上齐了,都是王家拿手的婚宴经典菜肴,鸡鸭鱼肉、香辣酸甜、汤炒煎炖,样样齐全,色香味不输高档酒店。

王师傅一家三代掌勺的,一起来敬酒。王老爷子,身穿一件浅灰色对襟立领传统汉服上衣,满头银发,精神矍铄,带着儿子和孙子,一桌一桌来拜会,恭请大家以后多多照顾生意。大家都齐声恭祝他家,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有人说,品尝了王家这婚宴菜肴,看了王成饭店这装修气派,恨不能再结上一次婚,再请上一次酒。有人已经跟他家预订,小孩周岁请客,就到他家这里来。

不过,也有村民,在私下里嘀咕,云宁村的人,在村里的酒席点办酒席,只需花少许的场地服务费,食材原料自己采购,只要在请厨师和帮忙的人上再付一点钱,应该比到饭店里请客要节省很多。除非是村里的酒席点不能再用了,不然,怕是大多村民还是愿意在村里自家操办。

敬到张国强两口子的时候,张国强说:“我先跟你家预订下来呀,待到我家嫁两个姑娘,还有,我们两口子金婚纪念时,要到这里来摆酒。”

王师傅说:“你老弟,生意做大了,招待客户时,也别忘了,要请来这里哦。”

张国强说,自己那点小营生,怕是请客户的机会不多,如果有,一定带来这里。他又单独跟王师傅说,有个小小的建议,几个朋友聚会吃饭,可能还是要隔出几个包间,才会比较方便,小规模的聚餐,可能人们不喜欢在敞开的大厅里。他才说了坐下来,他媳妇就用脚,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嘴上赶快跟王师傅说:“王大哥,你不要理他,他这是瞎操心,多嘴多舌。你这餐厅装修得这么漂亮,不管小规模聚餐,还是大规模宴请都挺好的。”

王师傅说:“我这餐厅,当时装修时,主要考虑是针对婚宴酒席。至于平时的散客点餐,我觉得,国强说得对,还是要在单独隔出的包间才好。可这大厅,我也是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面积这么大这么适合做婚宴酒席的地点,再在这里面隔出小包间,我又觉得可惜了这场地。实在不行,对于散客单独一桌的,平时,我就备上几幅屏风,有客时,单独用屏风隔开来,没客时,就撤掉,也不影响这大厅整体的使用。”

“嗯,是呢,是呢。我明白了,王大哥主要是想做婚宴市场。”张国强说着,桌子底下,又被媳妇踢了一脚,他只得立马打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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