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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王福顺打电话来说，明晚请我们去他家的饭店吃饭。”张国强进屋去跟白莉说。他媳妇正在养殖场的屋子里，给他们做饭。现在，他们场子里聘请了两个工人，吃饭的人多了，白莉就专门负责做饭。
“他家是有什么事吗，怎么又请吃饭？”白莉继续切着手里的菜，一边问。
张国强坐到桌子前，端起茶缸来，喝了一大口水，“他在电话里说了好半天。主要是为了两个事，想请我们帮忙。一个是，他们想托你，在你老家村子那边，给他儿子王成，问个媳妇，还说，想找个像你这样能干泼辣，能管得住王成的姑娘呢”
扑哧，白莉一声就笑出来，“哈哈，像我这样！给王成找媳妇，还是不要害别人家的姑娘了吧，哪个姑娘嫁给那种男人，怕是要一辈子受苦受难，窝囊死了。他那儿子，从小我就没见过他哪天有点精神头，整天头发邋遢萎靡不振眼神迷离的样子。听说沉迷于电子游戏呢，这么大个人了，还是只知道打游戏，以后娶个老婆，他靠什么来养家？饭店开业那天，倒是收拾得清爽一点了，看着也有点做事情的样子，但是，我看，一个人从小养成的德性，怕是难改呢。”
“哎呀，不一定，难说，找到一个厉害的，唬得住他的女人。他晚上哪里还敢玩游戏，早上不起床，被人家揪着耳朵就拎起来了。你帮他家找找看嘛，人家开到口，总不好就这样回绝了。王师傅说了，不用长得像你这么漂亮，人家又能干又漂亮，样样都好的姑娘，可能看不上他。”
扑哧一声，白莉又笑起来，“干什么，怎么非要拿我来比对着找，真是讨嫌。”
张国强又接着说：“还有第二件事呢。说是想请我去说说王成。他整天好吃懒做吊儿郎当的，他们家里人说他多少，他都不听。说是让我去帮忙说说他看......”
“得了，”白莉一声喝止，“他们家那些喽嗖事，你给我少去多嘴。那王成是什么德性，哪个人能说得下来？你去说，说得好倒是好了，说不好，让人家恨你一辈子。我看那王福顺家，也是自作自受，养子不教父之过，小时候不好好教，当个宝一样捧着。到现在真养成个活宝了，弄得两口子老来都不得安逸，才知道着急了。”
“哎呀，老婆，你不知道，刚才，王师傅在电话里，跟我说了好半天。差不多是央求我了。我看他，真的是被他那儿子急得没折了，一个大老爷们，说得都快哭起来了......”
“好啦好啦！”白莉又厉声喝止他，“就别人家有事情急，你们家没事情让你急。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有这闲功夫，不会回去管管你那两个宝贝姑娘。你跟他说，没空去。”
“哎呀，好老婆，”张国强涎着脸上前去，抱着他老婆哄，“人家王大哥打这电话，开到口，也不容易，肯定是被气得多少天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实在没办法了。人家想到来求我们帮忙，也是你平时人缘好，人家信赖你敬重你，人家才会想到求你帮这种忙嘛。”
白莉几下把他推开，“人家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关你什么事。就你爱多事，人家才会来找你。你又不是村长，又不是调解委员会的，连人家的家事，你都要去管了。我看你是吃多了撑着。”
张国强继续缠着他老婆，“好媳妇，我们就帮帮他家这一回吧。好吗。就帮这一回，有效无效，责任尽到。你帮他家问问看，有合适的么，带王成去相下亲，没合适的就算了。我们明天去吃饭，跟那王成说说看，说了没效，那我没办法，不去说呢，我觉得对不住人家王大哥。他在电话里说了老半天，我都答应他了。”
他媳妇恨恨地瞪他一眼，“我就知道你，也不跟我通声气，就自作主张答应人家了。烦死人了，你。”
次日傍晚，张国强开上微型货车，载着媳妇，一起去王成饭店。
王福顺特意选了个没有人订餐的日子，在餐厅一个僻静的角落，用屏风隔开单独一桌，摆上了拿手的一桌好菜，倒好了本地纯粹用粮食酿造的上好白酒。他跟儿子说好了，今天专门请张国强两口子吃饭，要他作陪。
王成早早就在窗口候着，看到张国强两口子来了，就赶快到门口迎接，“张叔、张婶，你们来啦。”他一边掏出烟来敬张国强。白莉看着王成，长得骨瘦如柴，头发留得老长，一点儿都不像出身厨师世家的子弟，听说他什么都不会做，这种人，条件稍好一点的农村女孩子怕都看不上他。
白莉挽着老公的手臂走上大厅。张国强一路留心观察，去年开业时装修得崭新的餐厅，到现在，只过去了一年多时间，可地板的颜色已明显污暗，典礼台上的地毯有些旧损，布景装饰积满灰尘，说明平时搞卫生不够认真。自开业那次来吃酒席，后来，他只来过两次，都是匆匆忙忙吃了饭就走，没跟王家人多说什么。也不知道饭店经营状况如何，效益怎么样。从电话中王师傅说话时的口气，总感觉可能不太好。
诺大的餐厅，当晚，除了他们这桌，就只有两桌人在吃饭，也都是用屏风隔开来。
张国强两口子坐下来，不一会，王师傅两口子和王卉也来了。看来刚忙完客人的饭菜，可能也不会再有人来点餐了。“贵客，贵客，”王师傅寒喧道：“不好意思，有两桌客人，刚才还在忙了下。”
“那，看来，这桌菜是王成亲自撑勺的咯？”张国强假装不知实情，故意笑着转头问王成。之前已沟通好的，这桌上，除了王成，其他人都知道今天这餐饭的用意，所以都心照不宣地配合这场演出。“看着是色香味俱佳嘛。才一年多时间，就出师啦，了不得，有出息。”张国强看着王成夸赞道。
王成嗫嚅着：“没有，没有，这不是我做的，都是我老爸的手艺。”
大家举杯开吃。
张国强夹起一块红烧肉，“王大哥，你也太客气了，为了这桌饭，还亲自动手撑勺。干嘛不让王成做一次给我们尝尝。他的手艺应该进展不错的吧，我还没尝过呢。”他又转向王成：“王成，下次，我要尝尝你的手艺哦。”
王师傅叹了口气：“唉，下次还是什么时候，才能尝到他的手艺，你问他自己。我也没脸说。”
“怎么，还出不了师呀？”张国强又问王成，“还是，你打算先苦练内功，到时候，一鸣惊人？”
王成吱吱唔唔地，“我怕是没有做厨师的天赋。学不会。”
“哦，”张国强似乎方才明白，“不学厨艺，那也不要紧。年轻人，现在可以选择的路多了，想学什么都可以，只要肯下苦功夫，没有哪样是学不会的。那你在饭店主要是做什么？”
“管理，主要是在外面跑业务，联系客户。”王成回答的声音，一听就让人知道，他底气不足。
“哦，看来王成饭店管理还是比较专业比较上档次嘛，还把骨干人员专门放在外面跑业务拉客户。”张国强笑着跟王师傅说。
王卉插嘴道：“他是什么骨干人员。骨干人员坐在这，是我爸。这饭店都是我爸撑着呢。”
“哦，这样啊”张国强又跟王师傅说：“王大哥，该放手时还是要放手，该让王成好好锻炼下了，以后才能接你的班喃。”
“唉，不是我不让他练，他老是睡到太阳晒着屁股才起床，来到店里，坐不到三分钟，就跑外面去了，我人影都抓不到他，没法让他练呀。这馆子，怕是等我干不动了，就得关门了。”王师傅摇头叹气地说。
张国强又转向王成，“不会吧，王成，这饭店的牌子可是叫‘王成饭店’，你爸妈都在使劲帮你呢，你自己怎么反倒不好好在店里打理呢。”
王成低着头，咕哝着说：“我又不会做什么具体的业务活计，呆在店里干什么，不如出去跑跑，联系下客户。”
他爸接着话道：“我早就说了，开饭店哪里需要出去跑，最重要的是，要做得好的饭菜，要搞好服务，客人吃了好，自然会回头再来。”
王卉也说：“是，爸说得对。王成，开饭店的人，自己不会做菜，只想当甩手掌柜，肯定是不行的。以后爸年纪大了，不能帮你干了，就算是我能顶上，可万一我有事，或身体不舒服，你总要能自己拿起锅铲来，炒出点像样的菜来才行。不能总指望全靠别人。”
张国强跟王成说：“干脆，我给你讲讲我创业的经历。你们年轻人，可能没有经历过艰苦年代，没吃过苦，也不知道挣钱的艰辛。”他望着王成语重心长地说。“三年多前，我想搞个养殖场，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是要趁着年纪还不老，再干点事。可我老婆死活不同意，怕我干亏了，把家里盖房子后仅剩的那点钱赔进去，以后一大家子人要生活喃。其实，那时，我自己也怕，可又想干事。怎么办？我只敢跟老婆要了我们存款的一半不到，我必须尽量降低风险，用尽可能少的投资去赚钱，待赚到一点钱再投进去，慢慢扩大养殖规模，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正好可以逐步积累经验。因为怕赔钱，所以我是一切行事都慎之又慎，手里的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来用，只要是我自己能动手做的事情，绝不花钱请别人去做，尽可能地利用自己的劳动力，把自己的劳动力卖给自己，也可以算赚到钱了嘛。最初的两年多时间里，我的养殖场就是我自己一个人在干活，外加上我老婆搭了一把手。我养殖场里，从配猪饲料到给猪看病打针，从盖猪圈到养殖场安装灯泡、水龙头，都是靠我自己动手。前两年养得的猪、赚到的钱，其实真的就是用我自己的劳动力获得的回报。其实，这样既节省了钱，我自己又学习积累了办养殖场的经验。到后面，养殖规模大到我们自己实在忙不过来了，我才舍得请了两个工人。现在，虽然有了工人，但整个养殖场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心里是掌握得清清楚楚的。不管哪个工人走了，我自己随时都能摆平养殖场的事情。”
王师傅插了一句：“王成，你要好好听听，你张叔的这些创业经验，值得我们好好琢磨学习。”
王成“嗯”地应了一声。
张国强又说：“我给你讲这些，是想让你知道，男人创业干事情，要学会精打细算，又要能吃苦耐劳，要沉得下心去钻研业务知识，又要能大事不糊涂小事不拖沓。更不能当什么甩手掌柜，小事不想做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自己不想做事的人，更是做不成事的。”
王成他妈也插话道：“是啊，儿子。你这么大了，差不多快要讨媳妇了，自己要会想一想，以后的日子是要靠你自己的。还有，你不能老这样，整天睡到大中午，像什么话。你打电子游戏那瘾，也该戒掉啦。以前不说你，是想着你还小，现在你已经是该好好做事的成年人，不能再整天沉迷那些游戏了。”
“哦，沉迷电子游戏，倒是不能了。”张国强跟王成说，“干事业的人，哪里还能有精力时间，去玩什么电子游戏。男人，小时候爱玩，可以理解。但是，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就要拿出点男人的样子来，好好学本事，要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喃。”
坐着一直不吭声的白莉，这时插话道：“好了，好了，今天是来尝王成饭店的新菜的，你们怎么全都围着王成唠叨呀。”
他姐王卉赶快说：“我看呀，王成是到了该找媳妇的年纪了，我们还是想办法给他找个媳妇，找个人来管着他，他那心自然就收得住了。”
白莉又故意问王成：“王成，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跟我说说看，待我帮你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
王成涨红了脸，咕哝道：“不知道。”
他姐又说：“我看呀，张婶，你就照着你自己这样的，精明能干，能管得住男人的，帮我兄弟找一个。我这兄弟，是得要有个能干的女人，把他管起来才行。当然啦，有你这样漂亮的，肯定难找。主要是要性子烈一点，能降得住他。”
“王成，是要找这样的吗，那我可去帮你问啦。你乐意受人家管吗？”白莉嘻嘻地笑着问王成。
“随你们便。”王成红着脸说。
“哦哟，连找个什么样的媳妇，都听你们安排。看来，王成还是会听你们话的。以前，可能只是他还没有想清楚，还没把心思收回来，放在干事业上。男人嘛，一般都会有一个成长转变的过程。你们要给他点时间。”张国强说，“王成，以后好好跟着你爸学点东西，好好把你这饭店红红火火地经营下去。”他又苦口婆心地跟王成说。
白莉接着道：“是啊，等你讨媳妇，请酒时，我们就来这里，吃你自己的结婚酒席。”
在回家的路上，张国强问白莉：“老婆，我今天没有说错话吧？我老担心你会在桌子底下踢我，还好，今天没被踢。”白莉白他一眼，“饶你这一回，让你放开来讲。下不为例，以后不许再多管别人家的闲事。”张国强又问：“你说，今天说了这么多，对王成到底会不会有点用？”
“不知道。反正是你自己答应来的。有效无效，责任尽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