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是最先响应湖北辛亥革命的地区之一,过去以“土匪产地”而闻名。早在1911年,其北部地区就成为“在荒野中迷失的强盗的老巢”。
当地一些农民,忙时拿锄,闲时拿枪,亦民亦匪,民匪莫辩。《水浒传》对东府的土匪有专门章节,描述了九纹龙史进占少华山为王,水浒英雄大闹华州府的故事。后来有研究关中匪事的学者来到东府一带,却到处找不到史家村和史进的任何踪迹。他们感慨地说:国事家事,谁也不愿和土匪牵连,纵有史家村和史进,可能也早已藏身匿迹了。所以,关于土匪的第一手资料,正史上没有,民间也极少流传,要知道得很详细是困难的。
据后来的古城县志记述,古城李县长与专署胡专员曾经有过一段关于古城匪事的对话。
胡专员:李县长,在你们古城有多少土匪?
李县长:确切数字我也说不清,反正很多。
胡专员:你这个县长是怎么当的,你得给我说个确切数字。
李县长:大概有八九万吧!
胡专员:你们古城有多少人口?
李县长:也就八九万吧!
胡专员:狗日的,你们古城全部都是土匪,连你这个县长都是,我看你这个县长也当到头啦。
李县长:我不是土匪。
胡专员:那你说你们古城土匪有八九万,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李县长:那土匪的头上也没刻记号,我也认不得。
胡专员:我听人说你和那五龙山的土匪头子郭谋子沾亲带故?
李县长:那郭谋子是我姑妈的儿子,我早和他都来往了。
古城在行政区划上就属于东府地区。古城的郭家堡就是一个出产土匪的地方。早些年在古城县北五龙山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郭谋子、张辣子就是郭家堡人,郭谋子是堡子里的土著居民,张辣子是外来户,他的高祖父逃荒从河南来到郭家堡,就在这里定居。这堡子里,有父子为匪的,有叔侄为匪的,也有爷孙为匪的。郭谋子和张辣子在被郭营长围剿后,消声匿迹了几年,乡党们都在传说郭谋子和张辣子在遭到惨败后就金盆洗手,不再干打家劫舍的行当了,下山娶了女人作了老老实实的顺门百姓。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打破了几年来乡党们的安宁生活。乡党们都在传说着近来发生的怕怕事。
近十天以来,古城东乡一带遍地是匪,拉票抢劫,杀人放火,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冯桂花说,他前几天和丈夫高歪嘴去了娘家马家庄走亲戚,就遇见土匪啦。那天晚上,财东马胖子八十岁高龄的老母亲不在了,马家庄唱大戏,十里八乡的乡党们都来了,大家都在议论,说人家马胖子的事过得大,马家老太太走的也体面。戏开了不大的时候,传来了紧急消息,说土匪五六十人,傍晚到邻村李家湾索食,恐怕要不了一袋烟的功夫就要来了。看戏的人这时候很紧张,有人还在骂财东马大头,啥货,有几个糟钱就烧得不行,母亲死了就死了呗,还唱什么大戏,你看看,一场戏招来了害人的土匪,搞得四邻都不安;也有人说马家死的不是时候,如果老太太不死,马大头就不会请戏班子演戏。个别灵醒人,脑子转速快,说土匪都快要来了,埋怨人有个毬用,还是逃命是上策,跑得慢了就让那些杀人越货的土匪给“咔嚓”啦。于是,戏也停了,人都散了。财东马大头穿着孝服在自家门口放声大哭,边哭边说,这日他妈人都跑光了,老母亲明天还送不送呢。看戏的人都在逃命,谁还会去招势平日里为人刻薄、挺着个大肚子的马胖子。人还没跑利索的时候,土匪就来了,还骑着骡子骑着马。带头的土匪就是那瞎怂张辣子,还有一个比张辣子势还大,估计可能就是那土匪头子郭谋子,他掌柜的隐隐约约听见张辣子将那货称之为大当家的。当年就是那挨天刀的张辣子将自己的儿子高应举胁迫上山作了为人所不齿的土匪。自己和掌柜的急中生智就藏在一个碌碡后面,才躲过一难,否则就回不了槐树庄了。张辣子带人胡乱打了一阵枪,庄子里受惊不小。
高举人的女人也说,他儿子志德在城里办事回来的路上,刚好是黄昏时分,碰见了有一百多个土匪在马庄派馍饭,马庄财东大头害怕拿枪的,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志德机智勇敢,不是个平地上卧的,就掏出腰里的盒子枪,胡乱地打了几枪,还用不同的声音造势“一连攻北门”、“二连打东门”,“三连作为预备队发起总攻”。土匪们听了这话,以为来了不少驻军,就作了鸟兽散,跑了个精光。村里人听了,都说志德能行,是个硬汉子。
这时候,一个敢于同土匪碰硬的“女中豪杰”脱颖而出。她就是槐树庄的凤莲姑娘。一次她和她母亲和她嫂子三个女人去她舅家看麦罢。
“看卖罢”是关中东府一带的风俗,关中自古盛产小麦,麦收之后,出嫁的女儿回娘家探望看收成怎么样,称为“看麦罢”或“看忙罢”。
那土匪真胆大,大白天就进了村,一听说土匪来了,顿时,村道里呼喊声、号哭声一片,还夹杂着砰砰的枪声,吓得她母亲和她嫂子浑身发抖,两腿发软。凤莲说:我们家有枪,怕什么?她母亲颤抖,说好娃呢,咱们可是正经的庄户人家,走亲戚来了,哪里来的枪呢?只见那凤莲姑娘提着一只洋铁皮水桶上了房,爬在屋脊后,看到两个土匪正在砸她舅家的门。她就点燃了鞭炮撂倒水桶中,“噼里啪啦”的就响开了。砸门的土匪纳闷,嘟囔着说,好狗日的,一个平常的庄稼汉屋里怎么还会有机枪呢。两个砸门的害人贼害怕阴沟里翻船,就给他们的同伴说这村里有机枪,呼啦一声全都离开了,庄子里免了一场横祸。
在这一时期,还有品行不好的青年人妄想混水摸鱼干瞎瞎事。
马庄的一个年轻妇女新近殁了男人,成了小寡妇。村里两个品行不好的青年,一个叫黑蛋,一个叫狗娃子,就去骚扰人家。先是“啪啪”扣了门环。这一下惊动了正在睡觉的小寡妇,小寡妇就问:
“谁呀,黑地半夜的敲门干啥?”
门外的两个货捏了鼻子,答道:
“我是你郭哥。”
小寡妇一头雾水,问:
“我的亲戚里就没有姓郭的,怎么会有郭哥?”
门外的两个货答道:
“咱家是从五龙山来的。”
小寡妇心慌了,求饶道:
“谋子哥,咱可是良家妇女,不干那伤风败俗的事情,你就行行好饶了妹子吧,我家刚殁了男人,让村里人知道了不好。”
门外的两个货心里想着好事,厚颜无耻地说:
“好妹子,哥知道你一个人睡冰炕寂寞得慌,你郭哥是雪里送炭,大老远从五龙山来就是给你送男人的。”
小寡妇说:
“好郭哥哩,你就饶了妹子吧,有什么话白天说好不好?”
门外的两个货心急,直蹭大腿,说:
“你开不开门,你再不开门我们就抬门板啦!”
“快,快,上炕——吹灯——哼哼哼……”
小寡妇晓得这些土匪什么事都干得出,弄不好还会要了自己的性命,就点了油灯,万般无奈就开了门。门外的那两个货欲火中烧,就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寡妇按倒在炕上……
后来小寡妇哭诉了她被糟蹋的详细经过。
小寡妇说,事发当晚她没有声张,一个刚刚丧了丈夫的女人出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总归不是一件光彩事,她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想侥幸的平静的生活下去,但是在一周左右她的下部还是红肿疼得很,连走路都成了问题,她恨死了五龙山的那些土匪,恨死了姓郭的。那天晚上至少两个土匪干了她,其动作幅度之大,令她难以忍受,那两个货就像打牌一样,轮流坐庄,一个还没干完事,另一个就急不可待,急切地说,快下,快下,叫哥上。正在干她的那个货说,你急个毬,在一边呆着。她觉得那两个货的声音很耳熟,就是弄不清他们是什么人,那两个货只一句他们来自五龙山就把她吓蒙啦,什么也不去想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她害怕被土匪弄得怀了孕,这在村里就说不清了。每天只要有一点空闲时间,我脑子里全是很多可怕的念头.我真的感觉自己要疯了。确切的说从事发当天之晚,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小寡妇总是不停的想应该怎么样死去, 应该怎么样消失在人世间。
几天后,黑蛋、狗娃子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喝酒,喝高了,酒后吐了真言:你们知道吗?村东头那个新近丧夫的小寡妇是个白虎,那地方没有茂密的森林,白花花的肉,怪不得殁了男人,她是个克星。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他们把那年轻、眉眼长得白亲的小寡妇的活给做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二天,这瞎瞎话就在庄子里传遍了,村里人都知道那小寡妇是个下面不长毛的白虎,被不是人的瞎怂黑蛋和狗娃子给糟蹋啦。
族长晓得了黑蛋和狗娃子干的瞎瞎事,怒不可遏,说要动族规,于是就召开了族人大会,将还在回味那天晚上美事的黑蛋和狗娃子脱了个精光,五花大绑在祠堂门口,说是要严惩伤风败俗的流氓。
年过花甲的老族长重申了族规族训:
一戒侮师慢客;二戒子弟学坏;
三戒兄弟不和;四戒妇女奢淫。
可怜的小寡妇痛诉了自己被糟蹋的不幸遭遇,几乎是泣不成声,说她是无辜的受害者,那两个不要脸冒充五龙山的土匪头子郭谋子黑地半夜敲门,用暴力胁迫糟蹋了自己,她没办法在这世上活了,说完就要跳井……
黑蛋和狗娃子那两个货被村里人打美了,婆娘女子娃一起上,拿了蘸了屎的鞋底,都去殴打这两个祸害无辜妇女的瞎怂。
土匪来了,不防是不行的。
为非作歹的土匪头子郭谋子和张辣子贼胆包天,绑架了槐树庄的两个正在上学的学生,扬言说不给钱就撕票。
这绑票案,也使槐树庄的村民十分恐慌。
为严防土匪抢劫,保护槐树庄乡亲的财产,使大家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光景。高举人积极组织防范,召募本村壮丁三十多名,大多是在军队当过兵的人,编为两个班,每班设正副班长各一人,每人装备旧式土枪,还买来三支老步枪,又将庄子里的土火炮让铁匠换成土地炮,由壮丁队早晚负责埋放和收回,规定的戒严时间为日落后和次日日出前,禁止过路人通行,以防意外伤了无辜的村民。
该村在村内村外的墙上作了标记,用黑笔写上“夜埋地炮行人止步”八个大字。
除庄子的东西门之外,其他其他路口全部封锁不开。白天,村东西两门有壮丁轮流站岗,盘查行人,如有进村走亲戚办正事,壮丁以便将前来的人领上,交给所找之家,保证不出问题。生人无事,坚决不让进村。
一天夜里,只听地炮“咣”的一声巨响。正在被窝里睡觉的村民一惊,莫不是害人的土匪肇祸啦。第二天却发现炸死的不是土匪,一只寻食的饿狼踩了地炮被炸得粉身碎骨。
三天后的半夜,地炮又是一声巨响后,睡觉的村民心想,没事可能又是寻食的饿狼被炸死啦,第二天发现不是饿狼,这次真是土匪,是五龙山土匪郭谋子和张辣子派来踩线的两个小土匪,一个被炸坏了脚,一个被震昏了头。
从此,槐树庄防盗之严,地炮威力之大,使全县皆知,远近闻名,土匪闻风丧胆,没敢来进犯槐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