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X市宣传部廖云山部长说这种话很正常,一则文化馆赵馆长已经58岁了,眼看年龄到站,是需要考虑馆长接班人的问题了。二则,文化馆目前闪出来顾长明这个好苗子,加紧扶持培养,也属于工作之序列,三则,文化馆是专业性较强的文化单位,从内部业务能手选出当家人,能够坐镇。
但是,一辈子都是在X市巴掌大的地盘转圈圈的赵馆长,在心里却是有自己的小九九。赵馆长知道自己年龄就要到站,但是他不想下来啊,他给自己找理由,认为事业单位领导,不像党政机关领导年龄那么严格,年对年、月对月的掐时间退休。好像之前有过个别专业性强的事业单位领导,由于手头未完成业务关系,适当延长了退休时间。
但是赵馆长自己在文化馆琴、棋、书、画,音乐、舞蹈、文物研究等方面,有哪一项是专家?哪一项都不是。不但不是,在文化馆进人方面,不是以专业人员进来,而是净进来一些利益交换的关系户,不是以手中的权力为公办事,而是趋炎附势、摇尾乞怜,成天为自己谋私利。X市巴掌大一点地方,哪个群众哪个领导心里不清楚。
掩耳盗铃之笑话传说了几千年,至今依然还有掩耳盗铃之人,赵馆长就是一个。他总是在自家炕沿底下一味寻思怎样延长退休,岂不知周围人早已经看清他的为人能力,没有提前劝退都是给他面子了。
民谚有:宁跟清白人打一架,不与麻谜人说一句话。赵馆长显然属于后一种。他看不到自己脸上的黑,就知道一味地恨别人,恨宣传部廖云山部长,恨顾长明。赵馆长恨宣传部长,拿人家没办法,但是收拾手下顾长明,那可是鸭子吃菠菜的看家本领。
在于顾长明这面,如果说,之前,只是文化馆嫉妒心极强的会计兼出纳胡娇娇,竭力排挤打压自己,那么现在,无疑又增加了一个赵馆长这堵墙,小小的文化馆,有两坐强势的财权、人权压顶,实实压得顾长明喘不过气来。那个阴暗小酒馆的鸿门宴,以及鸿门宴上被人指着鼻尖恫吓的场面,也就出现了。当时借给顾长明一万个脑袋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是多少年后才得以知晓缘由,当然,这是后话。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老百姓物质生活虽然得到了大幅度提高,但是,精神道德层面却出现了巨大滑坡。比如有些人为了将别人兜里的钱弄到自己腰包,不惜一切手段,包括道德法律的底线都多有触碰。面对这种现实,党中央及时发出了“两手硬”方针,即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都要硬都要同时抓的号召,全国宣传文化口也紧锣密鼓的积极响应。
这次整顿之风波及到了X市文化馆,从组织纪律到签到考勤,从进馆人员业务水平考量到文化馆长人选考察,都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其实,一个县市级的市区,就只有那么几个人来回晃悠,文化馆到底什么情况,市上五套班子领导们心里都明镜似的。先不说纪律松散,个性散漫,单是文化馆作为一个专业人才聚集的地方,近年来随着市场经济的转型,馆里拔尖的人才都“飞”出去了。有的飞到了东南沿海一代继续老本行挣高工资,有的下海自创公司做巨头,有的干脆转行做起了贩卖生意,什么赚钱贩什么。而进来的都是哪些人?赵馆长收进来的大都是只有背景,没有专业特长之人员。只有背景,只图工资待遇享受国家财政拨款的裙带关系。有军工厂的,有五金公司的,有做生意的,有之前跑出租车现在分配来的,五花八门,不一而足。本来是专业人才集聚的单位,专业人才应该是这里的“香饽饽”,应该受到尊重,如今却成了各色人等只领工资的“大杂混”,专业人才倒成了被孤立的凤毛麟角。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像顾长明这种高产的文学创作专业干部,加之文化馆权贵的背后煽动,亦然成了头号被大家打压的对象,尽管他每年一个人超额完成文化馆全部发表任务。这种极不正常的畸形怪胎,早已成为街谈巷议,市上领导也早已看在眼里思考在心里。
初秋的一个周二上午,X市文化馆突然通知全馆同志,下午2点到馆里大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理论上,文化馆这个专业人才聚集的单位,平时就是每周一召开例会,学习上面相关政策,法律法规,再就是进行一周来业务汇报沟通。可事实上,文化馆人员除了每周一例会外,大都是在家里从事各自的私活。有两方面原因,一是文化馆是没有多余一分钱福利的死工资,大家职称都不高,工资自然低。二是大家大都没有业务专长,没有专业爱好,但都要养家糊口,他们不干私活干什么。女同志料理家务养孩子,男同志为了挣外快干什么的都有。
这天,接到通知,同志们才都从手里丢下各自的私活前去馆里参加会议。顾长明今天正在地区级一个印刷厂校对自己一本书的清样,上午接到馆里通知后,就赶紧返回100多华里之外的X市。本来,页码剩余不多了,今天在印刷厂就能把样稿校对完毕。在于以往,和领导关系比较融洽的时候,他可能会问什么会议啊,我不参加可以吗之类话,可是自从那次鸿门宴之后,他们之间好像有了一层隔膜,他把这些话就给咽回去了。
下午赶两点钟,文化馆同志们都齐刷刷的到齐了,这也是来自几个方面原因。一是同志们脑子都很清醒,知道一般召开紧急会议都会是上面参与的要紧事,不要紧的话都会拖到下周一例会上说。二是,同志们也都急切想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最近事业单位改革的调子可是喊叫的很厉害哦,牵扯着每个人的命运前途啊。再说了,文化馆一年很难召开几次紧急会议,就说今年,这次才算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年初时节,市上要修建仿古一条街,文化馆也在拆迁之列,要求动员老干部在外面自找房子搬迁出去。当然,后来又改政策,馆里老干部不用搬出去了,就是搬出去的也搬回来了,因为决定只在文化馆临街建起一座三层仿古大楼,后面的老房子还可以继续居住。当然这又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