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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眼睛的余光发现裘副局长正在用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怕裘副局长给王市长传话，孟局长马上下决心改口到：“鉴于文化馆顾长明同志违抗上级指示，没有筹集到资金，致使文化馆办公大楼工程无法基建，影响市政府城市形象统一规划的进度，所以……”连孟局长自己都佩服自己，怎么麻溜地说出了这么些言不由衷的谎话，心里都想自己扇自己嘴巴。然而，他依然要继续表演下去：“所以……这个顾长明同志的馆长职务，”孟局长嘴涩地顿了一下，在场领导都嗅出了什么味道，都在睁大眼睛等着孟局长的下文。
一直专心致志听孟局长一字一句开场白的裘副局长，觉得酒鬼前面讲得还行，正符合自己心意，他讲的这些话，字字句句都能把酒鬼日后给套牢，即，罢免顾长明，是文化局的决议，确切说，是你孟局长的决定，而不是市政府更不是王市长或者别的什么人的授意。但是，看到酒鬼在关键时候“卡壳”了，裘副局长着急地不满地“嗯”了一下，为了遮掩尴尬，顺势欠了欠肥胖的身躯。
要说正副职之间搭班子时间长了，谁挤个眼，谁挠个头，对方都能马上会意到是什么意思。此时，孟局长瞅见裘副局长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便知晓裘副局长不满意了。于是，孟局长赶紧将肚子里面不想说出来的半截关键话语，给蹦了出来：“应该给予罢免才对！”
孟局长声音落地，在场人员全都愕然。尽管他们猜出来会是什么结果，但是当孟局长红唇白齿明确道出来的时候，大家在内心里还是一阵惊悚。不过这个惊悚里，有的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有的是真心为顾长明抱屈。
毕竟人事罢免是敏感的大事，出于素质修养，兴奋也好，抱屈也罢，此时，会场呈现出来的，是死了人一样的沉寂。人心就像是深沉的大海，内心越是讳莫如深，表面越是平静无波。
切，这是什么状况？裘副局长急了，他原以为大家听到顾长明被罢免的信息后，会和自己一样，高兴得脸上开了花，现在会场却是这种效果，晦气！怎么，顾长明那小子不该被罢免么？就凭他那不懂官场规则的愣头青，早该到一边歇着了！现在才腾他的皮，还算迟了！
“咋……”裘副局长环视了大家一周，觉得应该开口了。为了罢免顾长明成功，一向给顾长明挖坑设局，只局限在“墙里面柱子”的裘副局长，今天决定明面上高调亮相一回，心想，为了报复长期的仇恨，值！而且也敢，就像是哪位哲人说过的话，当别人陷害你的时候，其心里比你还清楚你是最委屈的。但是，他之所以还要做，是因为他掌握了你，敢陷害你。此时的裘副局长就是这样，明知道让顾长明在职工身上集资建设办公大楼是欺负人的行为，更知道为此罢免顾长明是违背干部管理任用条例的土霸王行为。但是没办法，自己就是刀俎，你顾长明和孟局长就是鱼肉，谁叫你们没本事，谁叫你们没有我聪明。
所以，裘副局长随着一声“咋……”之后，夺人的目光从每一位在座人的脸上扫过之后，阴阳怪气地说，“难道……”裘副局长将“难道”两个字音拉得很长，“孟局长，说错啦？”最后将询问的目光落在了与自己合伙做网吧生意的工会主席的脸上。
家境贫寒、没有背景、没有文凭、没有真本事的30多岁的工会主席，有的只是嘴勤腿勤，把能给他带来经济利益的裘副局长跟得很紧。换句话说，他就是裘副局长的影子，或者说是狗腿子。按理，工会主席对顾长明的为人和才华，还是从心底里佩服的。尽管自己文化不高，但是，现实就是现实，跟上裘副局长能吃香的喝辣的，能弄到钱孝敬父母、养活老婆娃。相反的，倾向顾长明能给自己得到什么？能得到裘副局长对自己的眼黑，甚至抛弃自己？
面对裘副局长投来的目光内容，工会主席明白了裘副局长想让自己先开一炮，支持响应孟局长罢免顾长明馆长职务的提议。多年的跟从，工会主席怎么会不知道，裘副局长恨顾长明恨到骨子里去了。但是，这毕竟是罢免掳掉官帽的大事，在场的人都没吭声，自己冒冒失失地开一嗓子……无能胆小的工会主席，一时还拿不出勇气，他只有装傻充愣地朝裘副局长眨了下小眼睛。
人都说有实力的人谎话少，无能没本事之人谎话多。那是因为后者缺乏实力，缺乏底气，在很多时候，都不敢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愿。要么模棱两可，要么胡编乱造，要么巧言遮掩。此时的工会主席，就是在运用第三者。按照裘副局长的意愿是要他第一个发言，但是他不敢。自己要是不第一个发言，就是违背了裘副局长对他的暗示，就会得罪心黑手辣，马上会给你抡断把䦆头的裘副局长，那自己以后简直是就别在X市混了。怎么办？要说这个世界上之所以会出现某种角色，自有某种角色出现的土壤与绝技。在进退两难之际，工会主席神反应出了一个眨眼的动作。这个救场的眨眼，既能现场回应裘副局长，又可以在会后裘副局长不满意自己会场表现的时候，给自己留一条狡辩理由，就打幌子说：“我当时以为您是在高兴得对我使眼色哩，不知道您是让我发言，我就只是回应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孟局长宣布罢免顾长明议题几分钟之后，会场仍是安静，除了裘副局长，再没有人张嘴。
“大家看，”孟局长扫视着大家，盼望救星似的希望有人站出来反对，“谁还有什么意见没有？”孟局长殷切的目光，从一个个在座的人的脸上扫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