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馆长真的不生气吗?一年四季那气血运行不畅的赵馆长青紫的脸膛在告示人们,答案是否定的。凡是认识赵馆长的人都知晓,不管到哪里,不管见了谁,他第一声总是:“唉……”好想他一辈子都是缺吃少穿日子过得揭不开锅了一样难熬。到了文化局孟局长那里也不例外,每次进了办公室,先是将公文包给局长对面长沙发上一扔,紧跟着一句话就是:“唉……”完后才坐下去,搞得比较迷信的文化局局长哭笑不得:“馆长大人啊,‘逢人一叹三世穷’,咱以后来能不能进来不要先唉一声?”
“唉……”赵馆长无助的小眼睛在眼前的水泥地面上打了一会转转,又是“唉”了一声。
就是这么一个馆长,当得窝里窝囊,长气不敢出,大气不敢发,低三下四,看人脸色行事为人的生活,也能坚持一年又一年,顾长明也是醉了。
再说外吧,文化馆职能已经萎缩到被社会业余文艺团体鄙视排距的程度,有时候对外合作业务包括要钱要经费,都要打上顾长明的旗号才得以成功,就不知道这个馆长还当的有什么意思,这个作难的位子有啥好留恋的?要是我顾长明,早早就撂挑子不干了,没有金钢钻就不揽那瓷器活,我哪怕天天给人背石头讨生活,都不会屈辱的时时挣扎。按理,赵馆长退休了,才是真正的解脱了,可,真是,人一上百,形形色色,顾长明只剩下无语了。
包谷糁中毒这件铁的事实发生在自己身上,顾长明真的是才知道,这个世界原来并不是吃斋念佛母亲常给他讲的善有善报的那个样子,这个世界太复杂了……
今后怎么办,要把这个事情弄到水落石出揪出子丑寅卯来,还是息事宁人装糊涂噙泪前行?要是追究包谷糁事件的真实凶手,那是一个无亚于老虎嘴里拔牙的艰辛复杂甚至更凶险的过程,弄不好打草惊蛇会受到对方更加露骨的报复,你还没整倒人家,就会被人家躲在阴暗里的角落里,势多力众多面围剿把你给彻底的报销了,既费时费力费精神还不至于有好的结果。势单力薄,不会整人害人,更不知道坏人到底有多坏,还会再使出什么让他意想不到的阴招来,刚上任文化馆长位子还没有坐稳的顾长明,觉得在没有能力打死毒蛇的时候就不要去打它,免得反被毒蛇咬死。
再说了,刚上任一大摊子事情需要搭建理顺,这个时候,要是全身心追究幕后凶手,文化馆整体工作肯定会滑下来,而滑下来的文化馆整体工作,正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对方想要看到的结果,所以,捡回一条性命的顾长明最终还是选择了装糊涂。表面上,既然人家是好心送给你的包谷糁,你就应该吃了是满面红光的,意气风发的。与死神擦肩而过一回的顾长明,这几天特别爱骑着自行车故意在人前晃来晃去,文化馆里、市直机关里、街道上、马路上,他要用这种行为把这一暗箭给回击过去,要让置他与死地之徒在心里既纳闷又害怕,他们会暗暗纳闷这个顾长明怎么没死还活的光溜溜的,身体那里都没有问题,脑子还是那么灵光,还是在文化馆周一例会上,像之前一样侃侃而谈,大讲特讲文化馆以后的发展规划。
他们本是要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想看到顾长明的死讯而故作惊讶窃喜的,然而,顾长明分明是活的依然和以前没两样。
就让他们要么狗咬狗互相指责是谁那个环节出了纰漏,要么惊叹顾长明太狡猾太不好对付,要么还会想到不会是上天在护佑那小子吧,不然,那么重药量的一袋子50斤包谷糁,居然没撂倒他……
就让他们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爱怎么想就尽情地怎么去想吧,这段时间,顾长明倒是在穿来梭去的明面上,积极努力奔波文化馆的全盘工作……
所以,赵馆长要继续插手文化馆工作,就是再笨的顾长明也明白,来者不会是善意,不会是真心,不会是想帮他顾长明把文化馆工作做好,尽管那个包谷糁中毒事件他顾长明没有深究下去,但是,就像哑巴吃饺子一样,顾长明心里能没有数?有心给组织部小干部面子,返聘赵馆长来馆继续工作,赵馆长对自己成见那么大,恨意那么深,他会帮我顾长明搞好文化馆工作吗?得了吧,别说他很大程度上都会是别有用心,就算是真心实意,就他那个小眼叽咕的,一个大男人家,格局胸怀还不如有些农村妇女,只能看到自己鼻子尖尖那一点小利,成天吊在嘴上的不是在那里碰到张三给他发了一根烟,就是在那里遇见李四还给他了一个苹果,再么就是馆里那个同志还给他做了饭,那个同志还给他喝了酒……更让顾长明接受不了的是,老馆长居然利用正常的职务之权,从他手里过个虱子都想掰条腿。作为同党的一员,顾长明听到别人述说赵馆长的做派后,自己脸上都发红发烧,他真心为党内有这么一个同类而汗颜。
事情是顾长明做了文化馆长之后才知晓的。那是一个夏天上午11时多一点,顾长明正在馆里伏案给一位其它单位员工修改演讲稿。顾长明在做了馆长前后都是非常忙的,之前忙的是专职文学创作与辅导,之后忙的是行政事务,对内管理对外对接,开辟给文学创作的时间和空间少之又少。即便是这样,文化馆穷,为了开展文化馆工作需要化缘活动经费,就要相对搞好与其它单位的关系,像一些晚会串词,先进事迹,包括目下这种演讲稿等之类的小型材料,顾长明就是再忙也要照顾人家情绪接受应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