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小顾长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灵感与勇气,马上回身朝自己村庄一人多高的包谷杆地里大喊:“哥……”
没想到,顾长明一嗓子长喊还没有落声,对面那些手持长刀的凶煞恶神们就“唰”地一下,全部拔腿掉头跑掉了。
其实,自己村庄那片沉默的包谷杆青纱帐里,哪里有自己的哥哥,连一个本村的乡亲都没有,这一点顾长明自然知道。但当时那么个危险境地,那么刻不容缓,他也不知道喊出之后会是什么后果,反正不由自主地就突发奇想地喊了那么一嗓子,结果就保住了他们小伙伴们整整一个下午的劳动果实。
回顾自己不长的人生之旅,就像这样的,往往在很多着急处,他就会来个出奇处,当然也就是“急中生智”词语的全部释义吧。他只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在着急处,就不由自主地要生出出奇处的主意来,起死回生,柳暗花明,事后连他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莫不是大写之人,自有天佑之的说法吧。顾长明认为的大写之人,并不专指哪些成功人士,而是指哪些行大道,善良正直,一身浩然正气,侠骨柔肠之人。因为只有行大道之人,才会与天地之正气,日月之精华,融汇在一起。
就像此时进地委组织部丁部长办公室一样,到了着急处,就有了出奇处。次次境遇不相同,回回解药就不一样。有时候,事过之后回味起来,顾长明自己也感到很是不解:不知道是自己敢于知难而上,还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时时护佑自己。就像是蹒跚学步的孩子,时刻被慈爱的母亲注视着,每当快摔倒时,一双援助的大手就会及时出现出现。
言归正传,且说顾长明上了二楼,看到门牌标识有“部长”字样的黄色木门后,就直接敲了三下门。
“进来。”就是刚才在公用电话亭听到的声音。
顾长明闪进门来,只见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大约40多岁微胖的中年男子,一身的官气。
“丁部长好,我是X市文化馆顾长明。”
微胖男人不温不火地指着旁边的沙发说:“坐吧。”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到不悦,看不到吃惊,看不到疑惑。似乎他就是神明,顾长明的到来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当然,也许是人家丁部长做官做到了灵魂级别,练就了一套宠辱不惊的面部不会有丝毫表情的境界。
晕,这位丁部长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怎么不按套路出牌?顾长明心里叫苦不迭。
在进门的路上,顾长明就想好了回答丁部长的词语。他想丁部长肯定第一句话会问:“你怎么没到地委组织部就直接到了省委组织部?难道你不知道这是越级行为吗?”顾长明也是打好了腹稿,他自然不会实说,是因为上访到你们地委组织部不会起作用什么的,云云。顾长明而是想到了一个可以蒙混过关的理由,编一个无奈的谎言,解释说:“我本来要到地委组织部找您的,但是我们市上有人最近找您,听您秘书说您最近不在地委。但是事情紧急,一个单位不能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啊,身边恰好有个顺车去省城,我就到省委组织部去了。”
奇怪的是,人家丁部长现在一个字也没有提到越级上访之事,而是貌似心平气和的样子,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套路?
面对眼前这位高深莫测的丁部长,顾长明心里一时没了主意。凭感觉,眼前这位领导与自己应该不是个走心之人。不知道他是出于无奈,还是成见,还是心里早有答案不便告知顾长明。
不管是哪一种,原本料到来这里只会是白米两溜子—啥作用也不顶的顾长明,现在又见人家是这一副无视地地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顾长明觉得也就没必要顾及太多了,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省委组织部干部处刘处长给您一个材料。”顾长明一边说着一边从公文包掏出那份有刘处长便条的上访材料。顾长明手里有两份任免文件,一份是原件,一份是复印件。刘处长便条夹在最上面的材料是一份复印件。
顾长明将那份上面夹有刘处长便条的复印件材料,递给了丁部长。
丁部长始终没有起身,也没有挪身,但也没有异样的让人感到不舒服的表情显现出来,只是无声地默默地接过那份文件,大略在文件上扫了几眼。看见那些辣眼的任免字眼,从丁部长僵硬的面部依然扑捉不到一丝变化的表情。顾长明不由得在内心里再次叹服:眼前这位哥们真是做官做到了灵魂级别!针刺不疼,火烧不烫,油煎不喊哪。
“这个材料就放到这里,我们随后调查。”丁部长依旧不动声色地不温不火地对顾长明说。再后,就没了下文。
沉默,顾长明盯着丁部长保养甚好的面容足有5秒钟。
丁部长并没有被顾长明犀利地喷着火焰的目光给感染到,依然稳如泰山地纹丝不动,一双目光平静地投射在自己办公桌上,似乎房间里只有他丁部长一个人存在。
好了,既然人家再没了下文,人家嘴上也说了“随后调查”,那么,自己就没有在这里呆下去的必要了,尽管此时的顾长明已经确认自己越级上访到省委组织部的英明。
“那好,我先走了。”顾长明讪讪地说。
丁部长“嗯”了一声还是没“嗯”一声,顾长明没有辨别出来,只是临出门时只觉着有一坨屎塞在了心里,一种羞辱笼罩了全身。
从丁部长办公室出来,外面的世界是下午三点多钟干燥快要起火的天气。太阳公公没有产生恻隐之心,没有丝毫减少对大地以及动植物的炙烤。地委大院内走道两边绿化带植物的叶子被烤得失去了水分,无精打采地强撑着。
只有枝干硬朗、叶子厚实的冬青,由于紧密排列在一起,可以相互遮阳庇荫,减少水分流失,从而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