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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文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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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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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馆那些事》连载

第五十四章 陈馆长与顾长明是一对三观一致的忘年交

那篇题目为“恩师”的文章,顾长明是这样写的:

那是4年前,尽管自已是文化馆人,尽管文化馆前两任馆长兼书记的“陈世英”三个字不绝于耳,尽管每每都会从讲述者的表情上读到对他的敬仰,但我们真正的邂逅还是在城区一个书摊旁。

那是一个冬天的阳光暖融融地上午,我正在书摊前全神贯注地翻阅着一本文学名著。

“长明,那位就是你们文化馆的陈世英老先生。”摊主于我于陈老都很熟悉,就直言相告。

我顺着他的手势望去,看见一只小木凳上,正坐着一位身材高大、鹤发红颜、面部轮廓冷峻的老者,于是就轻轻地走了过去:“请问,您就是文化馆曾经的陈馆长吧?”

“嗯,好,好,我就是。”他随即在地上摸索着拐杖,又敲着地“当、当”的在周围地上给我摸索凳子。我这才发现原来陈老的视力已经微弱到近乎于盲人了。

我一张废纸席地而坐,和眼前这位衣着过时甚至有些脏兮但眉宇间浸透着几十年积淀下来的书卷气息浓厚地、威严的地老者攀谈起来。

谁知我们的谈话很投机,一屁股坐下来就是整整4个小时,半点也不觉得冬天地面的冰凉。他渊博的知识、丰富的阅历、近乎于哲人的至理名言,特别是他这个从新民主主义一直走到今天改革开放年月的“历史的活教材”,对于我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人来说,竟有着股强大的新奇感和诱惑力。什么“进步青年”、“学生自治会”、“地下党”、“新诗体”……我听得如痴如醉。与陈老在一起,仿佛自已就是一只干瘪的小蜜蜂幸入了浓郁的大花园,有采不尽的蜜,吸不完的糖。

自那次相识以后,我总是过一段时间就忙里偷闲地到他的房里去聆听。渐渐地,我们熟识了,谈的内容也就更广泛更深入了。我不但了解到他坎坷不平凡的人生经历,还有幸见到了他早年发表过的才思涌动、革命性强的新体诗,如“怒吼”、“中国兵”、“告父亲”等。他年青时的梦想是做一名无产阶级的诗人和文学家,曾因涉猎进步书籍被国民党三清团拘留过。后与地下党联系奔赴延安参加西北党校的学习。也就是在延安,他一个学生出身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得到了一个刻骨铭心地脱胎换骨。比如,他过去曾有过“不吃亏”的思想意识。认为吃亏是懦弱,是甘愿接受侮辱,所以对人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轻易不会饶恕的。但在党校学习后,他看到我党对敌施以宽大政策收到特别好的效果,敌军纷纷向我投诚,这是“以德服人”的好处,所以,以后就彻底改变了过去狭隘的观点。

上世纪五十年代,陈老受到一些不公正待遇,曾一度导致精神分裂症。但三中全会他的问题平反昭雪后,对党的赤诚和激情仍然一如既往,又以更大的热忱加倍投入到党的工作中去,并且在拯救民族文化遗产方面作出了突出的成缋。如素鼓的挖掘、“西汉粮仓遗址”以及一批相当重要的汉代生产工具的发现……陈馆长是副处级干部,但是在文化馆却做着副科级别的工作,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半句怨言,只要当给他有任务有工作,他就非常高兴,非常卖力的干好本职工作。在平反后退休前短短几年的文化馆长生涯中,做出了优异的成绩,得到了省地领导及X市人民群众的由衷赞赏。

党的事业需要后继有人,党的伍队需要坚强壮大。这是“寸心报春晖”的陈老,在退休之后的晚年,萦绕在他脑际的一个重要事情。他一直在默默地观察、注视着周围的年轻人,想给党增添新鲜血液,使党永远保持年轻活力。

和我认识一段时间后,他突然问我为什么没入党?我当时认为,只要立足本职工作,好好地多为人民做些有益的实事,不一定要参加什么组织。像鲁迅、郭沫若二位先驱不也没参加过党组织,但他们对人民的贡献,决非一般普通党员所能做到的。

陈老听了后,说我的概念太糊涂了。他开导我说,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大陆实行人民民主专政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唯一执政党,代表的是一切正义先进的东西,比如它代表中国先进生产力,代表中国先进的文化……末了,给我强调说:一滴水单独起来是会干涸的,只有汇入河流才会永不停息地发挥自身价值的作用,才能为人民作出更多更大的贡献。

我明白了道理,觉悟了思想。就请陈老作为我的入党介绍人,开始向党的大门迈进。

谁知自从递交了入党申请书,陈老还真行使了入党介绍人的考察监督作用。我和他的谈话时不时受到他的纠正,有时不定还引出什么典故来开导帮助我。他说共产党员就不能和一般同志的要求一样了,就是要具有先进性、率先垂范性,唠唠叨叨一阵子。末了,还要追问我最近都干了些啥?是怎么处理问题的?是不是有了新作?格调要高一些,要净化人的灵魂,云云……跟他谈一次话下来,我浑身都溢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全身的神经紧绷的都快要失灵了。

陈老虽近八十岁高龄,视力模糊,但他心系下一代,曾口授了一首教育青少年的新诗作,让我寄给西安一个文学编辑部,我二话没说拿了稿子就到邮局邮寄了。

可是,当我从邮局回家正收拾家务时,一阵沉闷的叩门声把我叫了出去。我打开房门一看,原来是领口敞开、喘着粗气的陈老!我简直不知道他那么大把年纪,视力又那么差,他是怎么一个人艰难地爬上这5层楼的!

我慌忙讲陈老让进家,他在沙发上刚坐定,就从衣兜里摸索出一元钱,平平整整地放在茶几上:“这是邮费,我当时正在掏钱哩你就走了。”

这?!我简直觉得陈老是不是过于原则过于认真了?

“不就是8毛钱么,我年轻人为您跑个路送个信算得了什么呢?况且您还是我的入党介绍人哩。”我解释道。

谁知,我这话又说糟了。他说他只所以介绍我入党,是经过长时间地观察,认为我是个诚实好学的娃娃,是个好苗,才介绍给党,壮大党的力量。并强调说入党是件严肃神圣的事情,绝不是菜市场上的条件交易……

可以说,和陈老的每次接触,我的灵魂都有触动。如果说我的生父是赋于我生命的人,那么陈老则是给我播植思想种子的人。他要我自新、催我奋进、端正我走好人生的路!

顾长明

2000年7月8日于X市文化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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