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或雨水(下)2020.2.17
二 、我在想,中午要不要喝上一杯?
昨晚她睡得特别踏实,这是疫情发生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香。这个假期她是想写黄河人家的,但她心乱如麻,写不下去。
过完年,福建歌手高光明给她发来用手机录的一段歌曲小样,是她的诗集《一本草》中的一首诗歌《我爱,到我后花园来吧》。
她听后非常喜欢。武汉封城后,全国停摆,歌手高光明也被困在了家里,身边没有设备,录制不了。但高光明告诉她,想让她写首歌,名《解药》。她写了。写了高光明还是录制不了。
她忽然想起她的好朋友,宋庄的那位歌手小明。她发信给小明。问能不能录制。小明答:能。
小明刚刚从宋庄搬出来,到密云山里,手里正好有把吉他。很快,她收到录制的第一首歌《解药》。
起床时已经快中午了。她给他发信,告诉他:昨晚睡得很好。
他给她献上咖啡,问她:“在读书还是写作?”
她给他发过去一个链接,名为《知子,知子》,是写初恋的,里面有新歌《走失》的音频。
她让他听:“听听感觉怎么样?”
早上又有好多读者给她发信,说歌词好,但曲不喜欢,让她再另外找人谱曲录制。她是个随性的人,自由惯了,不喜欢被约束,但是读者的“绑架”她还是有些在意的。
他听完,说好。
她高兴了,“我在想,中午要不要喝上一杯?正好一个月没喝酒了。喝一杯?”
她连问两遍,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见。他笑:“少喝可以啊!”
中午她真的喝了点酒,喝了两罐啤酒。
下午她看到内蒙古民进刊发的对她的专访:
武汉封城前,五百万人离开了武汉回家过年,可是突如其来的病毒让这些人成了看不见的定时炸弹,也成了人们躲避的瘟疫。然而,封闭封不住情,隔离割不断爱。民进包头市委员会员,作家水孩儿,家住青山区,平时在黄河边的南海小镇写作。疫情期间,困于南海小镇的她,以一个作家的悲悯创作了抗疫歌曲《解药》,告诉人们,让爱滋生爱,让善滋养善,用文字温暖人们流泪的心。除了创作歌曲外,她还为自己居住的南海小镇居民捐赠了价值两千元的书籍,并以作协的名义为所在支部捐赠了价值一万元的书籍,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为抗击疫情贡献力量。
她把截屏发给他,笑,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看到这报道的缘故,她觉得有点晕。
晚上她把高光明录制的小样给他听。歌词很唯美,一种能够将人带入梦境的一首歌。
我爱,就到我后花园来吧
萤火虫为你引路
今夜,无月,黑暗中
用你的温柔轻轻打开我生锈的锁
我爱,到我怀里到我心里
执手不语,执手无语
我们同在海上沉浮
爱在寂美中翻涌,将我们湮灭
将那些爱那些暖都埋葬在了云朵里
任那些明澈那些缱绻在天空游荡
将那些痛那些想都埋葬在了山风里
任那些寂寥那些牵念在天空游荡
……
她把歌词也发给他,告诉他,这首歌是诗集《一本草》中的一首诗改编的,问他能不能看懂。
他竖起大拇指,赞她写得好。
他问她什么时候写的。她告诉她是两年前,那时候刚刚和昂沁夫分开,内心的纠结痛苦还有歇斯底里的爱,不能说,不能讲,便写了一部长篇诗集《一本草》。当时冯骥才老爷子给这本书题写书名时,奇怪地问为什么不叫一花一草,而是叫《一本草》呢?
“有时间给您好好讲讲我的故事吧。”她说。
他想听。
“这本书是我用五十个醉酒的夜晚写成的。”她好似又回到了两年前:“每次喝完酒打开电脑,灵魂便去了黑夜里。黑夜里仿佛真的有一个后花园,那里有山风,有星子,有落花,有云朵。我可以化作它们,它们也是我。我可以对它们倾诉,与它们相爱,那是一个孤独的灵魂与天地万物的对话......它们不会笑我。”
他发现她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激情和才气。
她告诉他,今天还是没敢喝白酒。
他说,“能不喝就别喝了。”他问她今天做什么了。
“看书,给孩子们修改了几篇文章,中午喝了两罐啤酒,睡了一会儿。您呢?”她问。
“写小说。”他答,她在那边点点头,他笑:“啤酒不算酒啊?”
“不算!”她答得干脆,也笑:“啤酒红酒都不算酒,52度以上白酒才算得上酒。”
她笑自己太费酒,他说:“能喝,不难受,就很厉害。”
“不难受,基本每天都喝半斤八两,第二天醒来和没喝一样。我来包头十四年了,天天如此。这个月没喝便是奇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去年生日的时候,就想戒酒了。清净寺法师和我同一天生日,那天我俩聊天,说好今年去寺庙修行一年。”
“不会出家吧?”他问。
“暂时不会。法师让我去寺庙戒酒写作。”她偷笑:“清净寺就在黄河边,离王三救援的地方大概一公里吧,离我这里四五公里。”
她对数字不敏感,也不知道这一公里和四五公里说得有多远:“您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她没上过班,自由惯了,看什么工作都觉得很不容易。
是的,他说,也很不容易。
她点点头,告诉他辛苦不怕,开心就好。随后,她发给他一张照片,是他第一次来给她们上课时,她偷拍的。
“还保存着?”他看到了。
“嗯。”她又发给他一张合影,是他和她在一次活动现场拍的,她将照片做成了相册,珍藏起来。
他笑了,发给她一张自己的照片。
她发了个“色”的表情,“好帅呀!”
他笑。
她想起去年大学时的趣事,告诉他:有一次一位教授给她们上课,他问同学们,听了他的课有什么感受。她说,听了他的课不想写了,后半生想找个他这样的教授嫁了,天天听他讲故事。教授说,想法挺好,可惜......我结婚了。
他大笑起来。
“夏天去鲁迅文学院进修前,我们院长担心我到鲁院惹事,找我谈话。问我,想嫁给那位教授是怎么回事?我说没怎么回事。院长说,没怎么回事想嫁给他?而且还说了三次。在班里说一次,和班主任说一次,在朋友圈又说一次。”她自己觉得好笑,忍不住在这边也大笑起来:“开个玩笑。”
“不是真的呀?我以为是真的呢。”他喜欢她的率真。
“是真的,是真的喜欢有才的人。”她笑。
他不知道她说的有才的人是否包括他。
“课堂上真的说了。然后第二天上课教授穿了一件红色衬衣。他讲电影我不感兴趣了,便在课上打瞌睡。他说,我今天特意穿了一件这么显眼的红衬衣......昨天还有同学说想嫁给我呢,今天就打瞌睡了......”她忍不住大笑。
他也笑。
“我喜欢有才的人。”她说,“我觉得您和其他作家不一样,就像那天一起喝酒时我说的,您把我带到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自然万物都有灵魂,那正是我向往的世界。要不,我怎么会去您梦里了......您没害怕吧?”她又笑。
“你是个有激情,有才气,又勤奋的作家,文学是你灵魂存在的方式。”他感叹:“这样的女孩很难得。”
是的,她觉得他懂她。
在现在社会,她应该是很另类的人,她的率真与人们的虚伪格格不入,虽然她和他接触不多,但是感觉灵魂很近,是张开手臂就可以拥抱的那种。是灵魂与灵魂的相拥,是孤独与孤独的相拥。可是现实中,她不敢。
“是的。”他觉得她和他的很多想法都一致。
他让她发来一张照片。
她发给他的是之前的照片。她穿着一件碎花长袍,打着一把紫色的雨伞,站在黄河畔,是一个背影。
“今夜来我梦里吧。我要抱抱您。”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