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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或雨水（下）2020.2.21
五、如果你是萧红，我就做鲁迅
因了他，每个清晨与夜晚都变得如此美好。早上起来她读他的小说，互相道过早安之后，开始各自忙碌了。
上午他继续写作，她第一次戴上口罩去小区门口见一个朋友。武汉封城后，全国停摆，她所在的小区也封闭起来，不许外面的人进出。
年前她订了几幅国画，朋友看中了，过来取，她把画送到小区门口，和她在车上说了会儿话。太阳很大，空中竟然飘起了雪花。回来的时候她拍了一张戴口罩的照片发给他。
下午他要开视频会议。开会前他把那张戴口罩的照片又发过来，问她是不是又出去了。她问像不像猫头鹰。他说不像，是个美丽的少女。
“昨天朋友没来，今天上午过来的，我们在小区门口说了会话。”她怕他午休，没敢打扰他，她变得懂事起来，但是她知道，她有了“牵肠挂肚”的感觉了。
下午，她通过朋友圈看到上千只天鹅来了，她又忍不住掉眼泪。山河无恙，寒冬终会过去吧。
他那里此时已是春天，他把窗外开得正好的腊梅花拍了发给她看，她“呀！”的一声，小脸也像一朵绽放的腊梅花。
晚上的时候，闲着无聊，她做了个人格小测试，将测试结果发给他。他看不太明白，一一问她。
“她的智商超高，是双性恋，喜欢长得好看的，喜欢聪明的......”她一一解答着，忽然觉得现在他又回归到老师的身份在考她，有点心虚......
他好像看懂了一些，说她有点花心，理性满瓶。问她准不准。
她觉得不准，又测试一遍，结果是一样的。她只得承认：“还是它，那就是准吧。其实之前特别不理性，是这两年改变了，长大了。”
“是萧红或者三毛，不是你喜欢的林徽因。”她有些沮丧，“或许表象是。”
他觉得她就是。“不过萧红也有非凡之处。”
她给他发过来她写萧红的文章，说：“你就是鲁迅。林徽因有太多的人爱，萧红不是。她只有鲁迅。萧红对爱有着非常人的渴求，她如飞蛾，哪怕看到一点点的暖，都会义无反顾。但是，没有人能够给与她完美的爱情，包括萧军。她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只能笨拙地将那些伤痛一一细数而不晓得如何挣脱......你把我弄哭了。”
她哭了，他不知如何是好。
“北人率真而失之粗，南人文雅而失之伪。粗与伪固然都有其局限，但是鲁迅之言野气自然比虚伪好......”她知道鲁迅不喜欢林徽因，而他喜欢：“倘受了伤，就得躲进深林，自己舐干，扎好，给谁也不知道。”
沉默了一会，他问：“还哭吗？”
“你该问我，在干嘛，此刻。”她说。
“在干嘛，此刻？”他问。
“看着屏幕上你的话，无声的大哭，此刻。”她答。
他不知道他的话触痛了她。
“没有鲁迅，萧红成不了萧红。没有男人喜欢萧红，他们喜欢林徽因，只有鲁迅。”她哭：“每段婚姻里，萧红都卑微地做着妻子。只有在鲁迅面前，她才敢撒娇撒野。”
他忽然感觉她是在为萧红哭，也是在为自己哭。她和萧红的经历应该很相似。
“她写作时没有人理解她，包括萧军也在说着风凉话。但事实证明，民国时期，她留下的，真的是半部红楼。后来我读萧红，我和她合二为一，哭过不知道多少次。”她承认自己和萧红很像：“我写那部长篇小说《那段梦里花开的日子》时，并没有读过萧红的作品，但几乎所有读过这部小说的作家都说有《呼兰河》的风格。”
他问有没有电子版，他想看。
她把一位老师的评论发给他：“老人家手写的，两天时间读完了作品，手写了三千字评论，真是难为他了。”
她不知道他的城市解禁了没有，她问他能不能收快递，她想给他寄几本。
“先要电子版，等以后再寄书。”他看了下，评论写得好长，他不由得点赞。
“这部小说再版时预售出三千册，一个月时间有四十多位读者不约而同的给撰写了读后感，其中有作家、有官员、有农民、有工人，还有自闭症患者。”她想起冯骥才老爷子又给她题字鼓励她三版，去年是第四版了。
他觉得在文学方面有许多话题想和她聊。
“其实我有时候很自卑，像感情中的萧红。”她忽然变得很低落。“但有时候我很自傲，像感情中的林徽因。”
“其实你很阳光。”他说，“你有才气，气度，美丽，靓丽，为什么自卑？”
“阳光是给大家看的，是正面。我的反面只有你看到了。”她说：“自卑，是因为我爱上的人是我仰望的。我是星星，他是星空。”
“在文学上你是成功的。”他说。
“是，这也是我自信的地方，我不在体制内，不用工作不拿工资，但我一个月可以拿十万元的讲座费。文化自信，有时候也应该是让文化值钱。”
“对！”他完全赞同。
她忽然想起来刚刚好像有点失态，问他：“我今天是撒野还是撒娇了？”
他笑，摇头。“都没有。”
“一个人强大到独精神与天地往来，应该是经受过怎样的淬炼。但我还没做到，因为我还放不下小女人的感觉。”
“你是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他说。
“那次邓老师也说过，说我把现当代作家都研究透了，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我都有。但是，女人的翅膀天生是很低的，或者说不会飞翔，因为她是女人。”她说。
“唯有爱情可以打败我，唯有文学可以拯救我。”她把曾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
他想起她曾把自己比喻成毫无牵绊的雄鹰：“女人有女人的天空，男人有男人的天空，你已经翱翔在天空了。”他笑。
“我在天空翱翔，但是地上有一个我喜欢的男人一弯弓，我便掉了下来。”她笑话自己。
她又想起萧红，问他：“如果我是萧红，你做鲁迅。如果你是鲁迅，你选一个，我做谁？我不做林徽因，鲁迅不喜欢她。”
“萧红。”他说，他知道她只能做萧红。
“嗯，如果你是鲁迅，我只能做萧红。你是我仰望的灵魂知己。其实，对于萧红来说，婚姻甚至可以有很多次，但鲁迅，只有一个。她爱他，可以爱得魂飞湮灭。”
他发现他研究萧红研究得很透，或者说这世上真的有灵魂一说，她是穿越回来的萧红吧。
她让他早点休息，她想发会儿呆。“你让我心里有了牵挂，不要折断线，我保证我会慢慢长大。”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她将她的长篇小说《那段梦里花开的日子》电子版发给他，同时又发了一遍《走失》那首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