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看着他的头说:“我记得,你的头被打了……”
他突然高兴地笑起来:“还不错,比我想象的好,是啊,若,”说着把后脑帮转过来,“一条大口子,缝了十来针,还轻微脑震荡。”说完转过头来,“不过没事了,皮外伤,我今天就可以出院。我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过来接你回去。”
“看来是恢复了,”婆婆在我床边坐下看他一眼,“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你的耳房,马上大祭祀,来往的道友不少,别让人笑话了去。”
青林嬉皮笑脸地说:“知道了,狰姐姐说过了,毕姐姐也说。”
“好了,惢,你想吃点儿什么?让何婆婆给你做。”婆婆和蔼地看这让我说。
“莲子糕、梅子鱼……”青林在一边叫起来。
“问惢呢,你抽什么疯?”狰看他一眼。
“惢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惢最爱莲子糕对吧?”青林看着我说。
“你,回你病房去!别在这儿混吃混喝。”狰突然开口,顺手抓起只食盒递给他,“回去,快,让素蕊好好吃早饭。”
青林接过食盒,被狰推着走向门口,边走边说:“明天周五,素惢,嘉谋他们过来,你可一定要出院……”
狰在他身后把门关上,“真是,给了几分颜色,他就开染坊了。”
“小孩子,他就这么个气性。”婆婆笑着说,“好了,就我们在这儿,惢,忙了这几天,来好好吃点儿东西。”说着凭空的就出现只食盒在我面前,狰把我扶起来,打开食盒,变成张小几搁在我面前。
小几上小碗、小碟、杯子、筷枕,玲珑剔透,各色茶点色香味俱全,精致诱人。完全不是我记忆中见过的东西。
婆婆看出我的迟疑,微微一笑:“你没吃一点儿东西就回来了,那边的玲珑观就为你准备了这些。吃点儿,蕊,它一心讨好你呢。”
谁要讨好我?这就奇怪了,不过,我还是下意识地拿起筷子,吃了点儿看似水晶糕的东西。一进口,淡淡的清香润甜,唇齿留香,喉舌之间清润舒爽,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这时,我有点儿渴了,端起杯子,喝口里边的东西,似乎淡淡的没有味道,却又有些清新润凉,非常解渴,在喉间一道清新清凉的味道润滑提神,渐渐散发到心中脑间,让人头脑清醒,神清气爽。
我闭上眼睛,品味这一刻的轻松愉快,这些美味正适当的修复我的迷乱疲惫。
耳边传来轻轻的笑声:“好了,看来那边的美食果然是名不虚传,素惢也和了它的心意,没选龙肝凤髓,选的芝草甘露。”
我张开眼睛,婆婆正微笑着看着我,“那边宴饮我还得去挡一阵,素惢,你自己可以照看好自己的吧?”
我点点头,“可以,婆婆。”
“好了,没事了,比我想的好多了,那只弓可不是谁都可以拉开,光是拿起来都得付出代价。你只是觉得累,已经是不得了的事。”狰笑嘻嘻地说,“婆婆,你去吧,这边我在。”
“好,你费心看着,我这就回去复命。”婆婆说着拍拍我站起来,“惢,好好休养,明天就回玲珑观。”
“婆婆再见。”我听见自己陌生的声音,这声音是我的,但是我从未听见过,难道我的声音也变了吗?
“素惢,不合口味吗?”狰在床前坐下,乘碗汤递给我。
“没有,味道很好,只是不太确定我是谁。”我尽量把自己想的表达清楚。
她笑起来:“你是按你的算法十万八千年才出现的一位守铃人,就是玲珑观的凡人神使。但是有不同,你是它意志的体现。所以,有不少人会认为你就是玲珑观本身。你能自由地在几个世界来来去去,见到、听到完全不同的神、鬼、人、异兽和事情,几个世界时间也不同,难免疑惑,分不清真假。”
我想了想问她:“怎么就说我是守铃人,那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是我?和玲珑观又有什么关系?”
狰看着我:“真是经一事长一智,没那么糊涂了。好吧,你能在几个世界来来去去毫不费力对吧?除了你,也没谁能这么干。你能看见我们的真身,不被我们影响,这个也是独一无二。然后你进了玲珑观,玲珑观就活过来不再死气沉沉,你看得见里面那些进进出出的神仙、神兽、神树芝草。你还有再生之力,是天生的。”
我完全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呆呆地看着她。
“啊,和你说这些真是对牛弹琴,别人那是做梦都想这样,你,算了,大概玲珑观也就是喜欢你这样。”狰看着天花板说。
“她问你,你就不能好好的说吗?”在她身边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我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不过,我也不太记得我见过些什么人。
我看着新出现的人,不知道她是谁。
“蕊,是我,毕方鸟。”她笑嘻嘻的看着我,“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些唐突?”她看上去很美,白衣白裙,简洁但是奢华,她衣服的质地真是令人瞠目结舌。模样又端庄华丽,高高在上。我不觉点点头,她走在街上大概会引起车祸的吧?
她一笑,一转身,一个漂亮平实的姑娘出现在我们面前,“刚才在那边和几位老朋友聊聊,都好奇素蕊能拉开那弓呢。”说着坐下来,一挥手,我面前的小几变回食盒,搁在桌上。
“素蕊,你拉开了弓可不是小事,你明白吗?”毕方鸟严肃地看着我说,“那弓别说拉,神仙们见都见不到。它就是那只弓,你明白吗?”多奇怪,我明白是哪只弓?什么弓会藏在水里?
“就是九个太阳!”狰小声地说。
“哦,大羿射日,就是这弓?”我看着她说。
“嘘,你可别乱说话,有些话不能这么直接说。”毕方鸟压低声音说,“都说被毁了,谁也没想到就在玲珑观。虽然,大家都知道,‘三界交汇之地’的玲珑观藏有惊天动地的神器、法器,不管是什么吧,但是,它,真的没想到。还在也就罢了,大家都知道没人能拉得开。能拉开的那位已经被剥夺了神力,可你,毫不费力就拉开,这下事情得重新看过了。惢,以后出门做事要小心,谁知道谁会打什么主意。没准,这次这么闹,就是为了把你和弓引出来呢?”
狰一言不发看着我,只是点点头。
我看着她们俩,记起来赑屃的话,和玄武打赌,拉开观里的弓结果输了,只好背着玲珑观到处走。
“你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蕊,”狰见我不说话,开口问,“你和弓,现在是一对了,如果有谁打什么坏主意,会对你下手。”
“能有什么坏主意?还能把天射……”毕方鸟立刻捂住我的嘴。
“说了有些话不可以这样说的,你怎么不明白,你是唯一可以引弓射箭的人。”毕方鸟小声说着。
狰叹口气:“好吧,我们得好好给她讲讲其中恩怨,改天有空。现在只怕得让她把骑射练练,无支祁说得对,她开弓的样子真是站无站像,没法看。还有,也不能再被几个凡夫俗子打成这样,这会儿已经是三界神仙的笑话儿了,你我颜面都快挂不住了。”
毕方鸟也跟着叹口气,“说到这个,真是当务之急,可惜在这边,惢,我们不能帮你,因为这是你的世界,你得自己努力应对。我们帮你会让三界失去平衡,而玲珑观的存在,就是保持这种平衡的存在。三界交汇的意义也是为了维持这种平衡。在‘三界交汇之地’,神界、冥界、异界各退一射之地,形成缓冲,凡间的鬼魂得以通过来到忘川。这忘川边上的‘三界交汇之地’,也是三界彼此往来的通道,毕竟没几个有能力直接跑到另一个世界去。所以这个地方也很重要,有几次大战都是为了争夺这个地方,想控制三界往来,或者自立为王,成新的一界。这是决不允许的,会打破平衡,对大家都没好处。这也是三界交之地的玲珑观为什么重要的原因。它存有诸多神器和法器,就是因为几次大战,战死的神明、魔王不在少数,它们不在了,它们的神器法器还在。最后大家彼此退一步,把三界划清,那些神器、法器也不带走,就留在‘三界交汇之地’。几位大帝、创世神建了玲珑观来保存这些东西,封了这些东西的神力、魔力,但是它们的力量还在,有些图谋不轨的就打着主意。只是这些东西不是谁都能用,也没几个有能力解开法力。知道你有多厉害了吧?”
我看着她,似懂非懂,不过关于我自己,我也有问题,就问她:“我怎么就是守铃人,守的什么?为什么要守?”
狰笑起来:“真是,什么也没明白。好吧,简单说,建起了第一个玲珑观,因为那些神器、法器,虽然封住了,但是,它们的法力还在。所以没多久,这玲珑观就,唷,有些像你,糊涂了,因为那些法器有的是极凶恶的魔王的、有的是上古的神用的,各自带着自己的气息。这些气息同样明争暗斗,各位大帝又得想办法对付这些东西。后来某一天发现凡人的灵魂是个有意思的东西。好像能和这些神器、法器共鸣,但是也容易受影响变得疯狂。直到出现了一个女巫,她的灵魂很有意思,纯净自然,能够让这些上古的法器、神器平和相处。于是就让她做了玲珑观的女祭司。她做的很好,所有法器、神器相安无事,一片祥和。
众神约定,人世间每年的七月半这一天,中元节这天,三界的门对死去凡人的灵魂打开,各自按前因后果得到归处。三界的门,开启必须有序,这个顺序就是一串风铃,风铃的响声决定各自大门开关的时间和顺序不能乱了。这个风铃每年换一次,每年用过就到天门那里去换新的,然后带回玲珑观保管,来年再用。这个办法很好用,彼此不相见,又保持平衡。这串风铃至关重要,想想三界之门同时打开会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完全不同的力量同时出现,那会撕碎几个世界。所以风铃交给玲珑观的使者守护,每到中元节,有她带到风雨亭挂起来,各个世界的门将只能听见属于自己的铃声,他们就会开门、关门。一直也好好的,然后,直到天上出了九个太阳,守铃人向上天献祭,希望降雨,结果被晒死了。”
狰讲完故事,我还是不明白,于是问:“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么久都没守铃人,三界的门就没有开过吗?”
“果然清醒些了,这么些年,孟婆代替,这回有你。”毕方鸟笑嘻嘻地说。
“不是,三界交汇的玲珑观不见了吗?风铃搁在那儿?为什么是我?”我更奇怪了。
她们同时看着我,“你以为什么东西值得让无支祁去守?”
“石山上的玲珑观?就在人间?”我看在她们问。
“开窍了,”狰看一眼毕方鸟说:“说到为什么你是守铃人嘛,马上的上巳之祭婆婆忙着呢。玲珑观是个重头戏,总不好一直空着守铃人,这个守铃人必须是个凡人,有凡人的灵魂还得致清致纯。重点是得三界交汇的玲珑观认可,你才来到人间的玲珑观,就开始断断续续传说有人见着了三界交汇的玲珑观。接着三界各路神仙、魔界大王都感到了各自法器神器的气息。没人平衡这些神器、法器的力量,这些气息很是让各界能人蠢蠢欲动呢,想找回各自的东西。你才第一次踏进‘三界交汇之地’,玲珑观就出现在你面前,你还拉开弓。婆婆送回风铃,那边的玲珑观就接纳了婆婆和风铃。那些神器、法器的气息就平和下来。目前你是唯一的人选。”
“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啊。”我被她们说得动摇了。
“不是你能不能,你肯定能,而是你愿不愿意做,素惢。”狰看着我说,“愿意就好办。”
“我也不知道,我还不明白要做些什么呢。”我想了想说。
“可以出院了,出去以后要对付自称你亲戚的人,你行吗?”毕方鸟看着我问,“我们不能在这边帮你的。”
我叹口气,该来的总会来吧,我想,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下午我刚睡醒起来收拾好,严警官就和青林妈妈过来看我。他们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窗前发呆,想着那个清晰得像真实般的梦境。
“素惢,”我听见青姨的声音回过头,看见她身后跟着严警官。
“青姨,”我站起来。
“素惢,好些了吧?过来坐,大太阳的别再窗口晒着。”青姨说着走到沙发前,指着沙发说。
狰拿着一叠单子走进来,看见来客,端了把椅子放在沙发边说:“素惢,坐这儿来。”
我走过去坐下,严警官好奇地看看狰,很快转眼看着我说:“素惢,好些没?我来两次你都在昏迷,听见你醒了,真好。”
我点点头,“谢谢你,严警官,我还好了,明天出院。”
严警官惊讶地看我一眼,又看看青姨,似乎有些不相信。
青姨笑着说:“我听青林打电话说你醒了,而且比从前好很多,真是,素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想了想,点点头,她大概是说我肯说话这事吧?
“真好,福祸相依呢,素惢明白了不少。”青林妈妈笑着,“素惢,今天青姨来和你说件事儿,这件事,青姨听你的,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只是这件事对你,有些残忍,你明白吗?”
我看着她,不明白她要说什么,对我残忍,那是什么事?比从背后打我一棍还残忍?是的,打翻青林的人见我不肯上车,也在我背上打了一棍。
严警官看看青姨,又看看我说:“还是我来说吧,”他刚开口,门口就传来敲门声,狰打开门,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出现在门口。进门就给严警官行礼。严警官笑起来,“进来吧,素惢,别怕,他是我们新来的同事,闵警官和他的搭档……”
我没注意他的话,因为我被跟着这名警官一起进来的东西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说:“狴犴……”
“咦,你知道它的名字?”严警官好奇地看着我,“这只警犬就叫狴犴,据说是龙子之一的名字。”
我似听非听地看着那只动物,警犬?它可没有一点狗的样子,绝对是狴犴。它危襟正坐地守在门口,也看着我。
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惢,它不是桐桐,是只警犬,不认识你。”
我回过神来看看她,她奇怪地笑着。
“哦,我还以为……”
青姨笑起来,“都是黄色的,大小差不多,难免看错。”
严警官也笑起来,对新来的人说,“闵警官,你让狴犴过来和素惢认识一下,她也是我们辖区的居民。”
闵警官笑着对狴犴说:“来。”
它真的走过来,坐在闵警官身边看着我,在它走到闵警官身边那一刻,真的是一只狗了。我想起了桐桐和谛听,不觉笑起来。
“来,认识一下,这是素惢,这是狴犴。”闵警官指指我,拍拍狴犴的头。这时桐桐突然从床底下出来,坐在我身边看着狴犴,两只狗彼此审视,出乎预料地没有打闹,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对方。
“这个……”闵警官有些吃惊。
“桐桐是训好的治疗犬,不比一般的狗。”青姨笑着解释,我却看见谛听和狴犴在彼此对视。
“这样啊,难怪。”闵警官笑起来。
“素惢,我们说说正事好吗?”严警官看出我放松下来,笑着问。
我控制好自己,看着他们说:“什么事?”
“是这样,你知道打伤你和青林的人是什么人吗?他们自称是你妈妈的哥哥弟弟们,说既然你妈妈不在了,那么他们就是你的监护人。他们想要解除婆婆对你的监护权取而代之。”严警官严肃地看着我,“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我猜,就是他们要把我带走,离开婆婆的意思,我点点头,“他们想要抢走我是吗?”
青姨不由得叹口气,严警官点点头,“是的。”
“我不想走,他们把我打伤了。”我看着青姨和严警官说。
“我也不想你走……”青姨有些难过,看着我说。
“这个我们首先得确认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他们的行为也是问题。还有就是另一个人,他说是你的父亲。我们发过调查函,确认了他和你妈妈的夫妻关系。还有你妈妈确实是打你的几个人的姐妹。但是,我们还是要确认你和他们的关系,你明白吗?”
我看着他,即明白又糊涂,既然他们和我妈妈都有关系,那么我也和他们有关系了?那就是说他们可以带走我?我不愿意不行吗?我拼命摇头,“我不去,我不和他们去……”
青姨忙说:“惢,惢啊,不一定呢,我们想办法,啊,惢,我们想办法……”
可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证明我和他们没关系呢?
“素惢,说了会有办法的……”狰轻声对我说。
我突然想起来,赤团华说过三界之内没人敢说和我有关系,我怎么证明和他们没关系呢?
我看着严警官说:“我不认识他们,也没见过,从来没找过我,我和他们没关系,可以证明了吧?”
严警官吸口气说:“那么我们必须证明,现在唯一的方式就是做基因检测,这是最权威的证据了。”
青姨看着我,“惢,这个检测做不做由你,不做,我们再想办法。”
青姨的话好奇怪,她似乎知道什么,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