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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坤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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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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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勇敢的狗》连载

第九章

快乐走了,勇敢很不快乐。

这两天,勇敢一直闷闷不乐。他讨厌离别,而且还是如此猝不及防的离别。每每想到和快乐分别的场景,他心口都如针扎般痛苦不已!然而,这种痛苦他还会经历。因为狗妈妈说过,主人还会把他和幸福送走。他会和快乐一样,遇见一个陌生的主人,然后,离开熟悉的母亲;离开熟悉的兄弟;离开熟悉的家园。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从此往后,他会拥有一个全新的名字;住在一个全新的家里;过上一段全新的生活。而这,是他注定的命运。

这分别的一天迟早会来临的,勇敢悲哀地想。而且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天已经不远了。俨然已是近在咫尺的事了。因为这两天勇敢从老主人(老爷爷)的谈话中,明显地听出了对方那迫不及待想要送走他们的意愿。

那是快乐走后的第二天中午,午饭时间。

“现在这两只小畜生的胃口还真大。”老爷爷在给狗妈妈那个破旧脸盆上喂食的时候,对老奶奶说,“你看,你看,它们还净挑肉骨头吃,旁边的饭菜一口也不碰,真是挑食的畜生!在这样下去,我们家可养不起了。要赶紧把两只小的给送掉!”

“你别着急呀!”老奶奶说,“孙女最近不是都在找她的同学来看小狗吗?昨天已经送走一只,这两只也迟早会送掉的。”

“这个小丫头,就是麻烦!”老爷爷略微不满地说,“非说要给小狗找几户家境好的人家。要不是她拦着,这三只狗我早就送人了。”

“嘿嘿,你个老头。”老奶奶打趣,“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当面和孙女自己说啊!不知道是谁?一见到孙女,就一口一个‘乖宝贝’的,在我面前倒发起牢骚来了。”

“诶呦,你个老婆子!”老爷爷满脸讪笑,“你还不是和我一样宠她,竟然还说我!”

“自己的孙女,我当然要宠!”老奶奶说得理直气壮。

“孙女诶孙女,我的乖孙女。”老爷爷继续发着牢骚,“你就赶紧找到人家,把这两只狗快快送掉吧……”

“得了得了,你就少发牢骚了。”老奶奶笑着说,“这两只狗会送掉的,你就让它们多吃两天饭吧,我们家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但愿能尽量快一点!”老爷爷嘀咕。

而一旁的勇敢则在想:但愿能尽量慢一点吧!如果可能,他更希望这事永远都不要发生。不过,这显然只是奢望。明明知道这件事注定会发生,但它具体什么时候来临却是个未知数。这种“似是而非”,被命运扼住喉咙般的窒息感令勇敢大为恼火。

为什么我的命运会如此残酷?

勇敢变得很焦虑。

快乐走后的第三天,勇敢去到了大黄那里。他还没走近,大黄就远远地对他打了声招呼。但当勇敢走到近处时,大黄却吃惊不小,因为此时的勇敢实在是太憔悴了!而在此之前,勇敢一直都是阳光快乐的模样。这是大黄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萎靡的精神状态。他不由问道:“嘿,勇敢。你怎么了?最近两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黄爷爷,快乐走了。他被主人送给了别人。从今往后我再也无法和快乐一起生活了。”勇敢垂头丧气地坐在大黄的跟前,难掩悲伤。

“这真是一个糟透了的坏消息。”大黄叹息,他问,“那快乐被你家主人送给谁了?”

“一个小女孩。”

“是怎样的一个小女孩?”

“她是小主人的好朋友。”勇敢说,“是和小主人差不多大的一个女孩子。”

“那她肯定也是个善良的女孩,我敢肯定,以后快乐会和这个新主人生活的很愉快,他一定会很幸福的。”

“可我一点也不快乐!”

“离别总是痛苦的。我也经历过这种离别,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痛苦只是暂时的,时间终究会慢慢抚平一切。”大黄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慰。

“我想我会永远痛苦的。”勇敢很沮丧,“快乐走了,他永远不会回来了。我也永远不会快乐了!”

“哦,小家伙,你太悲观了。”大黄说,“没有人能永远拥有快乐,因为快乐本身就是奢侈品。只有失去过快乐,我们才能真正懂得好好地珍惜快乐。你要相信,‘快乐’终究会回来的,只是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归而已。”

“可我只想我的快乐能够回来。”泪水滑落,勇敢大哭,“我不想和他分开。”

“哎……很抱歉,孩子。”大黄见勇敢落泪,心疼地直摇头,“对此,我也无能为力。”

“大黄爷爷,”过了好一会儿,勇敢才说,“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我不想和妈妈分开,我不想离开现在的小主人。我知道我这样一点都不勇敢,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害怕。”

“不,你很勇敢!真实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恐惧,并不是不勇敢的表现。相反,这才是真正的勇敢。”大黄劝慰道,“在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当我知道自己要和母亲分离时,我也一样很害怕。当时的我,表现可比你差远了,连你一半都不如呢!”

“可这有什么用呢?我还是改变不了被主人送走的命运……”勇敢悲哀地问,“爷爷,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我们祖先狼一样,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因为祖先是狼,我们是狗。我们已经被人类驯化了千百年,虽然身上还留有狼族的一丝血脉,但我们本质上终究和狼已经截然不同了。”大黄耐心地说,“狼之所以能够自我掌握命运,那是因为他没有依附人类。但我们狗不同:我们住着人类的房子,吃着人类喂养的食物,我们是依附人类的。所以,作为回报,我们的使命就是忠诚。忠诚地听命于主人,忠诚地服务于主人。”

“甚至还忠诚地献出了我们的命运。”勇敢悲哀地补充。

“是的,这是代价。当你想要得到某样东西,你就要相应地付出一定的代价。这是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

“但这样的代价太大了,我讨厌这样的代价!”勇敢愤愤地说,“为什么你说的话和我妈妈讲的一模一样。”

“因为,这就是现实!”大黄沉吟了一下,然后用右爪指了指田野,说,“你看那位‘牛先生’,他的使命就是为主人犁田耕地,为主人家来年创收出更多的粮食;你再看那位‘羊女士’,她的使命就是长出优质的羊毛,羊毛就可以给主人剪下来去换取金钱。

“在这世上,每个生命的出生都是带着各自独有的使命而来的。我们彼此都有着彼此不同的使命,只有当大家都认真尽责地履行自己的使命,我们主人的生活才能变得越来越好!”

“一切都是为了主人,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是的!只有主人变得越好,我们才能越好。”

“如果不履行使命呢?”勇敢问。

“没有动物会敢这样做。因为使命就是我们活在世上的价值体现。如果放弃了使命,就等于失去了价值。那么,在主人眼里,我们将毫无价值。”

“那样的话,主人肯定就会抛弃我们?”

“也许比这还要糟。”大黄严肃地说。

“现实真是残酷!”勇敢感概。

“它向来如此。”

“可我现在好迷茫,好痛苦。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命运。”勇敢很痛苦。一想到离别的场景,他就心如刀割。

“既然没法改变,那只能坦然地接受。”

“只能这样吗?”

“是的,只能这样!其实,若论残酷,我们狗的命运相对来说还是非常幸运的。”大黄忽然问,“你有见过‘猪先生’吗?”

“见过。”勇敢点头。

“那你了解过猪的命运吗?”

“没有。”勇敢摇了摇头。

“嗐,如果你了解了猪的命运,那你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残酷了。”大黄叹息地说,“在人类所有的家畜中,猪的使命是最轻松简单的,那就是吃饭和睡觉。而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使自己长得更大、更肥。可与此同时,他们的生命也是最短暂的。他们从出生到死亡,只有短短的岁月。因为当他们长到最大最胖的时候,也代表着是他们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他们的身体会成为主人口中美味的猪肉,因为人类最喜欢吃的肉,就是猪肉。而这就是猪的命运。”

“啊!”勇敢惊呼,“难道这么残酷的命运,他们也能坦然接受?”

“是的。”大黄认真地点头。

“为什么?”

“因为这是注定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命运。”大黄悠悠地说道。

既然没法改变,那就只能坦然接受。在往回走的路上,勇敢脑中不断回想着这句话。从快乐离开的那一刻起,勇敢觉得自己接收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而这些信息都是负面的:他经历了离别,又了解了命运,还明白了现实!突然间,他发觉自己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这是心理的成长。只是这种长大,却伴随着无尽的痛苦。

也许成长都是这样痛苦的吧?勇敢想,他不想要痛苦,但却阻挡不了成长。现实是何其的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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