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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坤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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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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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勇敢的狗》连载

第一十七章

这晚,大黄完全是以一只成年狗的视角来描述这个世界的。这让勇敢再次了解到了自己所处世界的残酷。这是比之前关于命运的残酷还更为残酷的现实,仿佛一切都在告诉着他:身为一只狗,能够依附上人类,绝对是最最最正确的选择。

然而这真的是正确的嘛?勇敢不禁要问。为了这个“正确”,妈妈牺牲了自己,甚至还成了主人口中的食物!难道这就是正确?

这一晚,勇敢没有回家。因为那个家已让他深深心寒!

三天,一连三天,勇敢讷讷地蜷缩在大黄的狗舍里,脑海中思来想去的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三天来,他没怎么睡觉,只因一睡觉就会梦见那血淋淋的恐怖场景——那是狗妈妈最后的样子。他不要见到妈妈那个样子。与其做噩梦被折磨地睡睡醒醒,勇敢索性忍住不睡。可饶是如此,那一幕幕开膛破肚的画面还是会遏制不住地闪回在脑海,令他痛不欲生!

大黄很担心勇敢,可为此他毫无办法。他知道,心理上的难关只能靠勇敢自己度过!他从幸福那里得知:小女孩的爸爸妈妈已经回城了。在小女孩的强烈哭闹和说服下,老爷爷为了安抚小孙女的情绪,同意并答应了小女孩:以后家里可以养这两只狗。这预示着:勇敢再也不用担心会被送人了,他将可以永远地留在老爷爷的家里。

大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勇敢,得知消息后的勇敢没有一丝丝喜悦,有的只是无尽的泪水和深深的哀鸣!这是他以前一直希望的事情,但却是用妈妈的生命换来的……

“爷爷,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在第四天夜里,勇敢忽然问大黄,“你说,我们的祖先是曾经生活在大草原上的狼族,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可为什么我们狗族还要世世代代流传着祖先的故事?”

“也许在我们内心的深处,对祖先狼族的生活还是充满着向往的吧……”大黄沉吟了许久,说,“其实,在遥远的以前,我们的祖先刚开始也并不是自动依附于人类的。只是由于人类过于强大,他们捕获了我们一部分祖先,并强制性地驯服了他们,于是才成了‘狗’。

“而他们也正是我们的第一代‘狗祖先’。刚开始,第一代狗祖先也是极不情愿成为狗的。但随着时间地推移,他们便渐渐喜欢上了这种被驯服的感觉。因为从人类身上,狗祖先获得了一日三餐稳定的食物和相对安全的居住环境。不过,虽然他们得到了这些,但他们也失去了‘掌控自己命运’的代价。

“也许在无数个夜晚,在我们狗祖先心里,对于曾经的生活还是会本能的产生向往的吧!然而迫于现实,他们只能将这种向往压在了心底,转而将曾经的生活以口口相传的方式讲述给了下一代,以此来慰藉自己的无奈。就这样,一代又一代,我们狼族祖先的故事才能世世代代的传承了下来……”

“既然对曾经的生活这么向往,那我们狗族为什么不尝试着脱离人类,重返大草原?”勇敢急促地问。

“这是不可能的,”大黄爷爷摇着头,“我们是脱离不了人类的!”

“哦,是的,人类是如此的强大,我们狗族又怎么可能脱离的了呢!”勇敢显得很沮丧。

“他们的强大是一部分,最主要的还是我们自己已经无法脱离。”

“我们自己?”

“嗯,是的。”大黄点头,说,“因为经过人类漫长岁月的驯养,我们狗族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方法,早已适应了人类。换句话说,我们狗早就深深地依赖上了人类。我们依赖从主人那里得到免费的食物和免费的住所,并且这种依赖早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依赖的习惯是恐怖的,当你习惯了依赖主人就会变得失去了自我,直至最后你终将会沦为主人的奴隶,从而无法自拔。这不仅仅对狗如此,它对世上的所有动物都是适用的,甚至包括了人类自己!”

依赖成习惯?人类!我能摆脱地了吗?这一晚,勇敢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这一晚,勇敢做了一个梦。

他来到了一片大草原。这是一片很大很大的大草原,一眼望去,无边无际。轻柔的微风吹拂着他的脸庞;温暖的阳光从天际洒落。他站在高高的山坡上,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蔚蓝天空:随风漂浮的朵朵白云宛若巨大的棉花糖,仿佛触手可及。他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生命的气息从四面纷至沓来。

勇敢看见了展翅高飞的雄鹰、奔跑如虹的野马、优雅美丽的梅花鹿、聪明狡黠的兔子,当然,他也看见了他的祖先——狼!雄壮威武的狼王凯撒和美丽睿智的狼后秦娜,正在引领着狼群自由自在地驰骋飞奔。

“喂,等等我!”勇敢大喊,于是,他追了上去……

勇敢很纳闷。

因为他一连三天都做了这个相同的梦——这个梦——他以前经常会做。不过,在此之前他已经好久没做过这个梦了,因为随着一天天成长——特别是自从清楚地了解到“身为狗的命运”以后,他就彻底断了曾经孩童时那不切实际的念想:梦,永远只是梦;现实,永远是现实。

虚无缥缈的梦,可以随时破碎;但真实残酷的现实,却无论如何都得坚持。这是狗天生的命运,也是狗与生俱来的职责。

勇敢原本已经认命。然而突如其来的梦境却猝不及防地唤醒了他的内心。起先,这个念头只是一点点,可却犹如星星之火迅速地就蔓延至了整个心神。这是一个大胆的念头,大胆得令勇敢挣扎不已。有时,他想着想着,不禁全身激荡、热血沸腾;可有时,想着想着,他又浑身颤抖、惊恐万分。勇敢竭尽全力地想要抛除这个念头。可越是压制,这念头就越是疯狂冒头。

“爷爷,这两天我脑子里一直想去做一件事,但我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去做?”这天午后,勇敢突然目光炯炯地问大黄。

闻言,大黄微微一愣。六天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勇敢如此有神的目光。他问:“有多想?”

“非常非常想!”

“那就大胆去做!”大黄笑着说,“我过往的经历曾告诉过我:当你在犹豫一件事该不该去做的时候,那就立即、马上地去执行。因为你迟早都会去做,只因你的内心已经给了你明确的答案,这是你内心的声音。”

“内心的声音……”勇敢双目放光,似有色彩流转。于是他将自己这几日所梦和心中所想,激动地说了出来。

“你想去大草原?”当听到这个如天方夜谭般的想法时,大黄坐直了身子,震惊地看着勇敢。

“是的,我想去大草原。”勇敢点头。

“你确定?”大黄有些难以置信。

“之前我还不确定,但我现在确定了!”勇敢坚定地说。因为他已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此刻,勇敢清澈的眼眸中流光奕奕,透着无与伦比地坚定与果敢。大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仿佛在找些什么。然而除了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之外,他没有看到其它。

“好吧,也许这就是你的梦想吧。”大黄忽然说。

“梦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想,就是做梦都想去做的事。”大黄解释,“这是以前我那位旅行家朋友对我说的。”

“对,自从我这两天做了这个梦以后,我做梦都想去大草原。”勇敢突然很兴奋,“当我脑中冒出这个想法时,我就遏制不住地想要去做,特别特别地想要!”

“因为你的梦想已经觉醒,和旅行家一样……”

“梦想?觉醒?”

“是的,只有梦想觉醒,你才会有义无反顾想要去实现梦想的冲动。这种强烈的意愿,只有梦想觉醒的动物才会有。”

“难怪……”勇敢恍然明白,“难怪那位旅行家爷爷他从来都不以‘流浪’为耻,反而以‘流浪’为荣。原来这就是他的梦想!”

“是的。”大黄点了点头。

“那你年轻的时候也有过梦想吗?”勇敢问。

“没有,梦想觉醒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大黄认真地说,“对我们动物而言,梦想觉醒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它的稀有程度就好比我们狗遇见天命主人一样稀少,甚至比遇见天命主人还要困难。我们可不是人类呢!只有人类才有这个能力,能够随时随地的产生梦想。”

“人类!又是人类!”

“是的,人类拥有聪明且智慧的头脑,他们的头脑是世上最高级的头脑。所以,他们可以随随便便地觉醒自己的梦想。”

“哼!”勇敢冷哼一声。

“当然,我们也不需要羡慕人类!”大黄知道勇敢对人类还有情绪,于是说,“有时候拥有太聪明的头脑也不一定都是好事……”

“哦?这怎么讲?”

大黄轻笑一声,说:“因为他们的头脑太聪明了,可以随时跳出无数的想法,所以,这也往往会令他们区分不出‘梦想’和‘普通想法’的区别。于是就导致了许多人类一生中也寻找不到自己真正的梦想。这在人类社会中是非常普遍的现象,没有梦想的人类,还是占了大多数的。”

勇敢呵呵一笑,说:“拥有这么高级的头脑却找不到梦想,真是浪费!”

“其实,也不能说浪费!”大黄却郑重地说,“只能说梦想太珍贵了。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梦想,永远是最奢侈的东西!在人类社会中,当一个人能够真正找到自己的梦想,就已经代表了他超越了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类。然而,这仅仅只是第一步而已!

“那第二步呢?”勇敢忙问。

“梦想,梦想,最重要的不是去‘梦’,也不是去‘想’,而是去‘做’。当一个人着手实施自己的梦想时,这就说明他又超越了一大片人类。这是第二步!”

“然后呢?”

“然后,第三步你要做的就是坚持。”大黄说,“在通往梦想的道路上,你会遇见各式各样的困难。而无论发生怎样的困难,你都能一心一意地坚持下去!那恭喜你,你就成功超越了所有人,从而成为了这世上极少数能够实现梦想的‘稀有’存在了。”

“好,那我就当这个稀有的存在!”勇敢直听得热血不已。

“你确定?”大黄询问。

“确定!”勇敢坚定地回道。

“可是,你想过没有?”大黄说,“我们祖先的大草原可是在非常非常遥远的天边。如果你要去,那你就会成为一只流浪狗。从今往后,你将再也得不到主人的庇护;你会失去一日三餐稳定的食物来源;也会失去为你遮风挡雨的温暖住所。未来,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

“你要历经风吹日晒、露宿街头的日子。你要跋山涉水,行走非常非常远的路途。而最终的结果也完全是未知的,因为没有狗去干过这件事。”大黄严肃地问,“就算这样?你也要去吗?”

“我……”勇敢犹豫了,但他还是说,“要去!”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身体上的磨难,更残酷的还是你心理上所要面对的难关!”大黄又继续说,“你也知道,做一只流浪狗对我们狗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会受到全体同类的歧视:因为你是一只流浪狗。没有谁会在乎你所谓的梦想,你的梦想只会招致大家的取笑。他们会极尽所能地嘲讽你、打击你、甚至谩骂你……就算是这样,你还坚持要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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