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四人进了卧雪谷光明顶,开始登山。山势峻峭挺拔,通往山顶的是一条崎岖不平蜿蜒曲折的小路,快到山顶的时候,我突然停住脚步,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让魏班副架着走。
登上山顶,渔舟子他们对着照片举目四望,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山顶上白雪皑皑,寒风阵阵,漫山遍野一片片松林,松林深处漆黑一片。想到昨天被黑暗包围的感觉,魏班副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就这里了!”我抬头望着夜空,喃喃说道,“这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我出卖了雪神,上天一定不会宽恕我,也不会饶恕你们的!”
“你少吓唬我!”渔舟子色厉内荏地说,“快带我们去雪神栖息的地方!”
很快,渔舟子就在山顶上发现了照片上的那块鹰嘴巨石,进一步确定了雪神就栖息在光明顶上,他激动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让我引出雪神,然后他在暗中开枪偷袭。
我上山后就有点魂不守舍,心似刀绞,我犹豫了好半天,才将双手拢在嘴上,“嚎——嚎——嚎”像雪神一样长啸了三声。那声音饱含着无奈与凄凉。
要是以往,雪神会立即长啸一声发出回应,然后就出现在我面前。但这次,我没有听到回声,等了好久,也没有见到雪神出现,我心中暗暗庆幸,在渔舟子的催促下,我又叫了几声,除了惊得树丛中的野猫子扑扑乱飞外,依然听不到雪神回应。
渔舟子在暗中举枪等了半天,没见引出雪神,气得大叫道:“雪神呢?雪神呢?怎么搞的?小马,你可别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否则,你老婆肚里的孩子就不见了,嘿嘿!”
我一副神情颓然的样子,摇摇头,说:“雪神不会出现了,它已不再信任我了!”
“老板,快,快看!”鼠胡子突然颤抖着小声叫道。渔舟子望去,浑身的血液似乎在顷刻间一下凝固,不知什么时候,鹰嘴石上出现了一个豹神的清晰剪影,正像我照片上拍的一样,银白的绒毛在光照下闪闪发亮。魏班副猫着腰提起麻醉枪,卧在一块岩石后用红外线瞄准。
“雪神?”我见雪神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还会出现,既感动又担心,我意识到了雪神的危险,忙去看渔舟子和魏班副,只见他们已举起麻醉枪准备射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魏班副要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我冲上去,一把推开魏班副,大叫一声:“走啊,雪神,快走啊!”
渔舟子懵了,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小马,你想干什么?”再举枪时,只听“嗖”地一声,雪神如箭一般跳下鹰嘴石,不见了影子。魏班副紧追上去,跃上鹰嘴石,只见鹰嘴石后面是一片丛林,哪还有雪神的影子?
渔舟子怒气冲冲地回到我面前,拔出手枪顶在了我的脑门上。
魏班副见要闹出人命,急忙上前拉住渔舟子,说:“老板,千万别冲动,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嘛!”
渔舟子恨恨地将枪收起。他知道,雪山之神极其谨慎机灵,它们个个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中科院新疆动物专家组费尽周折都未见到真容,只是在巴扎上见到它们的皮毛。要想再次引出雪神,比登天还难,只能另想办法了。
02
后半夜,松涛阵阵,卧雪谷的气温突降,偷猎者冷得直打哆嗦,就点了一堆火。我在出门前穿了件毛背心,见他们升起火堆,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双手拢在袖子里,独自靠在一旁睡了。
魏班副与鼠胡子经过这三天二夜的折腾,都已心身俱疲,坐在那里也打起了盹。正睡得迷糊,突然“汪汪”几声狗叫,两人顿时惊醒,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眼前一团黑影闪过,两人吓得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借着火光,定睛一看,竟然是那条叫梦露的藏獒!
我笑呵呵地将梦露一把揽到身边,梦露蹭在我的怀里亲昵地直摇尾巴。
鼠胡子盯着梦露,突然小眼睛一亮,对魏班副耳语了几句。魏班副听后嘴角一咧,笑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藏獒是雪豹的克星?”
我一听就明白了他俩的意图,说:“梦露是不会帮你们的!”
魏班副早料到我会这么说,胸有成竹地说:“有你怕啥?你是狗的主人,你说话它还不听?”
我脸涨得通红,叫道:“休想,我就算死,也不会再帮你们了!”
“我不会让你死,但是——”魏班副斜眼瞅了瞅梦露,“你不照我说的去做,你的藏獒梦露就会死!”说罢,他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梦露的头,眼露凶光说,“我数三下,你不点头,它的脑袋就会开花!”
梦露也似乎感觉了危险气息,冲魏班副龇牙咧嘴,低声咆哮。我一把紧紧将梦露搂到怀中,瞪着血红的双眼盯着魏班副。
魏班副数到三后见我还没有妥协,觉得无法下台,正要扣动扳机,我突然大叫一声:“慢着……”
我又一次妥协了。天色微明,按魏班副的吩咐,梦露带着他们开始搜山。在卧雪谷,藏獒的嗅觉不亚于雪豹,梦露显然是闻到了雪豹的气味,带着他们在山顶的林子里到处乱跑,跑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鹰嘴石下。
他们累得坐在石丛中大口大口喘气,而梦露却还在忙个不停,好像嗅到了什么异味。我见梦露神色异样,知道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刚想唤回梦露,却被魏班副止住。
梦露突然叫了两声,然后撅着屁股在一堆石块上拼命刨起来,直刨得碎石四溅。不多时,石块下面出现一个直径约30厘米的洞口,洞侧壁上的碎石已被磨掉棱角,光滑如卵石。
魏班副过去一看,说:“这不会就是雪豹洞吧?”
鼠胡子摇摇头,撇嘴道:“哪有这么小的雪豹洞?我看顶多是个兔子洞,要不就是獭子洞!”
魏班副不甘心这个说法,围着洞口仔细地观察。忽然,他发现洞口的石缝里有一撮毛,拿起来仔细一看,不由得乐了,这分明就是雪孩子。他哈哈一阵狂笑:“我说找了半天怎么连个雪豹影子都不见,原来它就藏在眼皮底下。鼠胡子,找点湿柴,在洞口点堆火,我要熏得它不请自出!”鼠胡子正要转身去拾柴火,魏班副像是又想到什么,突然叫道:“慢着,俗话说,狡兔三窟,你还是先到四处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其它的洞口。如果有,都给我堵上,这次,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不多时,鼠胡子就在另外的一个地方发现了一个洞口,他搬来一块大石头将洞口堵上,堵后还不放心,又在上面压了一块。
洞口的火很快燃了起来,浓烟滚滚,鼠胡子坏笑着使劲把浓烟往洞里煽。魏班副举着麻醉枪对准洞口,催促道:“快,再加把劲!把烟全煽到洞里去,看它能憋多久!”
渔舟子点着一根雪茄,看着他们在瓮中捉鳖。
一股股刺鼻的浓烟被煽进洞里,不多时,洞里果然隐隐约约传出一阵细细的咳嗽声。我听到这个声音,紧张得攥紧拳头,手心里捏出了汗。
咳嗽声仍在继续,梦露竖起耳朵,冲洞口大叫起来。说也奇怪,梦露一叫,里面的咳嗽声戛然而止。梦露急得“唔唔”直叫,干脆一头钻进洞里,两只前爪拼命地往外扒土,最后只露个屁股在外面。
不一会儿,梦露退了出来,嘴里面叼着一个浑身烟灰色绒毛的小毛球。它将“小毛球”轻轻放在地上,用前爪拨弄着,可“小毛球”却一动不动。
鼠胡子惊讶道:“这是啥东西?”
魏班副惊喜道:“这是只小豹崽,难不成这里还有一只母雪豹,这确实是一个意外的发现!”
鼠胡子奇怪地问:“那雪神怎么没出来?”
“雪神不在里面!”渔舟子盯着洞口,失望地叹了口气,“雪神是最护崽的动物,如果雪神在里面,它是不会让狗叼出小豹崽的,拼了命它也会护崽。”他说着指了指地上的小豹崽,“就连这小东西都鬼精得很,它现在是在装死,不信你等着看吧!”
果不其然,小豹崽乘梦露不注意,突然“活”了过来,拼命往前爬,那速度快得像上了发条的玩具汽车,嗖一下就跑出老远。
魏班副急道:“快,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鼠胡子疾步上前,将小豹崽一把按住,提着后脑勺拎了起来。小豹崽又装起死来,四条小腿下垂,像只死猫崽,任凭鼠胡子将它提在手中摆动。鼠胡子正在得意,不料梦露突然像发了疯一样,扑上去一口咬住他的手腕。鼠胡子疼得龇牙咧嘴,连连尖叫,用力想甩脱梦露,可梦露却是一副拼命的架势,死不松口。
我大叫道:“快丢下豹崽!”鼠胡子急忙将手中的豹崽丢下,梦露才松了口,再看鼠胡子的手腕,已被梦露咬了几个深深的牙洞,血流不止。
梦露又去拨弄小豹崽,刚才的那股凶相荡然无存,显得极其温顺。
我说:“这不能怪梦露,它刚生了一窝崽,见到小豹崽,可能是唤起了它的母性!”
一听“母性”,渔舟子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恶毒的主意浮上心头。
03
渔舟子的这个主意残忍而简单,就是将小豹崽吊起来,等雪神来救,然后让魏班副一枪命中,大功告成。不过,他马上又想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咋从梦露那里弄回小豹崽?再说,雪豹怕藏獒,梦露在这里雪神还敢出现吗?
渔舟子与鼠胡子悄悄一说,鼠胡子连连说好,不过梦露的厉害鼠胡子刚才已经领教过了,说什么再也不敢靠近它半步。他捂着被梦露咬伤的手腕,远远望着梦露,咬手之仇不由使他怒从心起,恶向胆生:宰了这畜牲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魏班副虽然赞同渔舟子的想法,但他又有所顾虑,怕我会跟他们拼命。渔舟子阴险地向魏班副的麻醉枪努努嘴,小声说:“难道它就是专门用来对付雪豹的……”
此时,我正入神地看着梦露在逗小豹崽玩耍撒欢,突然感觉大腿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我还以为被蛇咬虫叮,猛地翻身站起,从腿上拔下了麻醉弹头。当我明白过来为时已晚,弹堂里的药剂已经注入了我的体内,并很快产生效应,我摇晃了两下,“扑”的一声,轰然倒地。
梦露见我突然倒下,惊慌得竖起耳朵四处张望,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时,“嗖”的一声,魏班副又是一枪,梦露叫了一声,顿时像醉酒一样,摇晃了几下也倒在地上。
为了确保再不发生意外,在我还没有醒来之前,魏班副将我结结实实地捆在一棵树上。梦露却难逃厄运,鼠胡子为了报仇泄愤,将它扔进一个雪窟窿里,还往里面丢了几块大石头。
黎明,我慢慢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捆在树上,在他前面不远的一棵松树上,小豹崽被倒提腿吊在上面,正“嚎嚎嚎”惊恐地挣扎尖叫。我没看到梦露,放声大叫:“梦露,梦露!”叫了好几声,仍不见梦露,知道它已凶多吉少,他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吼声如雷,“放开我,你们这三个畜生,有种就放开我!”
此时,他们正趴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等雪神出现。我大吼大叫,叫得魏班副心烦意乱,没办法集中精神,于是吩咐鼠胡子,叫他去塞上我的嘴巴。
鼠胡子心里叫苦不迭,但又不得不从,他从石块后探出头,惊恐地向四周望了望,壮起胆子向我走去。这一段距离虽不是很长,但鼠胡子却觉得处处是危机四伏,他一步一步走到到我面前,硬着头皮,喘着气道:“马队长,对不住了,先受点委屈吧,完了事我向你赔罪!”
我双眼喷火,瞪着鼠胡子,咬牙道:“雪神肯定会来救崽的,它不会放过你们……”话一出口,林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啸声,如箫似簧,凄凉而又恼怒。
鼠胡子打了一个冷战,顿时面如纸白。
我“嘿嘿”一笑:“听,雪山守护神在向上天泣诉,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你们也做得出?”
“嚎——”又是一声长啸,余音袅袅,似乎比前一声更近了。
我仰起头,冲林子里大叫一声:“雪神,来吧,出来吧,雪山守护神!”
“不要叫了!”鼠胡子吓得浑身哆嗦,几乎哭出声来。他从内衣上撕下一块布,塞到我的嘴里,然后像受惊的兔子,向大石后飞奔而去。
林暗石滑,鼠胡子一不小心一下滑到一截断崖下面,头破血流,转眼没了声息。
魏班副说:“我去把他救上来?”
渔舟子说:“不用了,我们的钱不能让他分走。”
如泣如诉的啸声时近时远,断断续续的迎来了曙光,搅得魏班副心慌意乱,恨恨骂道:“M的,光嚎,怎么还不出来,它们到底在等什么?”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曙光满天,转眼间却乌云密布,接着飘起了鹅毛大雪,眨眼间,一片银白。两人变成了雪人,冻得直打牙颤。现在,魏班副的计划彻底被打乱了,他正准备找个地方躲暴雪,突然,听到渔舟子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魏班副情知不妙,回头一看,只见身边一条白影闪过,瞬间便消失在了大雪中。他急忙去查看,顿时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只见渔舟子已经倒在了雪地中,身下的雪早已变成了血水,胸腔处血肉模糊,还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魏班副再见多识广也难免心惊胆战,他虽然吓得半死,但意识还算清醒,他终于明白,雪神到现在才出击,原来是在等这场暴雪做掩护!他顾不得渔舟子的死活,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我的身边,还未喘口气,白影一闪,吊在树上的小豹崽早已不见,只留下半截绳索在随风晃动。
魏班副一把扯下塞在我嘴里的东西,双眼惊恐地环顾着四周,哆嗦着嘴唇道:“马队长,我,快说,现在怎么办?”
我听到了渔舟子那声惨叫,知道雪神已经开始报复了,尽管对魏班副恨得咬牙切齿,但善良的我仍觉得人命关天,我首先想到的还是救人,我急切地问:“渔舟子和鼠胡子怎么样了?”
魏班副闪烁其词道:“不要管他们了,你快说,现在雪神在哪?”
我一怔,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叫道:“快放开我,不然你也没命!”
魏班副刚要伸手解绳子,忽然又将手缩回,说:“不,不,我不能放开你,我抓不住雪神,你也别想溜走!”
“你还不死心?”我摇头苦笑道,“自首吧,你会得到法院的轻判。你现在下山,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
“你闭嘴!”魏班副丧心病狂地大吼一声,“你休想吓倒我,我一定要捉到那畜牲……”话未落音,突然树林里蹿出一条白影,扑面而来。魏班副一声惊叫,被扑倒在地,与白影滚作一团。
“雪神,雪神!”我看清了那是雪山守护神,大叫着想让它放过魏班副,但为时已晚,魏班副与雪神已经滚到了山坡下,随之传来魏班副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和一声沉闷的枪响。
“雪神——”我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用力想挣脱绳索,但努力了多次,只得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04
大雪停了,老猎人、警察赶到了卧雪谷光明顶。
事情是这样的,一个老牧民去找老猎人借药草时,无意中说起了鼠胡子找他问卧雪谷在哪的事。老猎人一听,就知道这两人去找雪神了,立即让莎拉去报案,莎拉打电话给我,电话始终处在不在服务区之内,莎拉和吉兰被渔舟子半路劫持,老猎人等了半天,二女也没回来,急忙骑马放雕报警,这才把警察带到了我巡逻休息的保护站,救下了被劫持的莎拉和阿依吉兰。
金雕在头顶盘旋,警察解开我,问我犯罪嫌疑人呢?我说去现场。在不远处,犯罪嫌疑人魏班副在雪地里血肉模糊早已没了气息,受伤的渔舟子被人救走了?谁救走了渔舟子,那个脚印很快被大雪覆盖。残留的脚印不是鼠胡子的,那是谁的?
此刻,阿依吉兰在山坡大喊:“一个蒙面人把莎拉推下了雪坡,要流产了,你们快来救救她!”
警察:“不是不让你们来现场吗,怎么还添乱子。”
我大喊一声:“洋缸子,坚持住!马上送你去医院!!”
阿依吉兰喊道:“小马,马队长!莎拉姐坚持不住了……”
警察立即启动警车,把莎拉抬上挡架,呼啸着疾驰医院。
我立时明白,蒙面人是引开警方的追捕,推下了可怜的莎拉。
就在大家悲痛之时,传来一声长啸,他们回头看到雪神一跃跳在了光明顶,光影给它剪出一个轮廓来,就像一轮冉冉升起的旭日。
远山雪谷响起一个炸雷般的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