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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臻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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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文学
2024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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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兰往事:雪神一号》连载

第十章 莎拉的身世之谜

01

俄博士走了,他的父母亲也先后随他而去。俄博士是独生子,莎拉成为他家唯一的后代。我该怎么办?博士死了,莎莎活得还有意义吗?寻死并不难,可那样对得起死去的博士吗?思来想去为了女儿、为了将俄博士唯一的继承人培养成人,莎莎委实不能死,而且要好好活着。可面对眼下的窘境,我真不知怎样才能活下去!住在金护士家几个月来,非但没有给金护士一分钱的工资,而且还借了金护士的钱,让她负担自己的一日三餐。莎拉奶不够吃,金护士还隔三差五地给补贴些奶粉、炼乳之类的营养品。莎莎实在过意不去,说:“金雪莲姐,让我搬出你家吧。准不能这样一直拖累你呀!”金护士说:“大姐,你别多心。谁没有个困难落魄的时候,我能帮你是咱俩的缘分。孩子他爸外地工作老不在家,你就放心地住下去吧。”我说:“这怎么能行呢。你的工资我给不了,又借了你的钱。而且长期白吃白住,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金护士说:“你快别这么过不去了,就当咱俩是亲姐妹。孩子他爸经常给我捎钱,我总比你强。总不能眼巴巴地看着你走投无路、活不下去吧。”金护士的话说得莎莎心里热乎乎的。莎莎紧紧抱住她热泪盈眶,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话虽这样说,毕竟金护士家的经济也不宽余。莎莎怎能日复一日无止境地依赖和拖累她呢?在我坐完月子身体状况好转以后,借故回莫斯科给俄博士父亲上坟,瞒着金护士私下投亲靠友、寻找自己的出路。莎莎左思右想,既然为了女儿要活着,就必须得有生活来源;要想有生活来源,就必须得有个依托;要想有个依托就必须得改嫁,找个有固定收入、能够养活了自己的男人。

可是经人介绍了几个,男方一听说带着孩子就再也不回话。几经折腾后莎莎心灰意冷,几乎又丧失了生存的信心。可一看见莎拉,想起俄博士的唯一继承人,我又鼓起了勇气,暗暗鼓励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坚强地活下去。莎莎最终下了决心,决定把刚满半岁的女儿让别人寄养,自己一人改嫁,寻求一个比较妥善的出路。

从莫斯科回来,莎莎打听到一对五十多岁的朱国一身边无子女,很想抱养一个女儿将来养老送终。莎莎迫不急待地找到朱国一,求他们能够收养自己的孩子。俩位朱国一听了非常兴奋,拉着我的手激动地说:“赶快送过来吧,我们一定会把闺女养大成人的!”

回到金护士家,我跟金护士撒谎说:“我奶水不足,为了不让孩子挨饿,在莫斯科找了一位奶妈,隔天要把孩子送过去。”

金护士说:“这也是个办法。总不能老让孩子半饥不饱的,影响了长身体!”

她哪里知道,我要将女儿送给别人。做为一个母亲孕育了自己的孩子却养活不了她,这是多么地耻辱、多么地无奈!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这是我的错吗?如果不将孩子送给别人,就这样一直耗下去行吗?金护士再好心,能养活自己一辈子?现在,我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只要孩子能有个寄养的地方,我就能轻轻松松地去找丈夫;只要有了男人我就有了生存的希望;只要能生存,就可以一天天盼着女儿长大。即使见不着她,心中的那盏希望之灯也不会熄灭。

莎莎抱着莎拉回到了雪都。当我把莎拉留在朱国一家中时,莎拉怎么也不肯离开我的怀抱,两只小手狠命抓着我的衣服哭得死去活来。此时,我又心如刀割,后悔当初不该做出如此的决定。这时,莎莎多么希望有人来打劝莎莎改变主意,再把莎拉抱回金护士家中,让她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可眼下只有我和转业雪都的朱国一夫妇,我们好似在做一笔交易,孩子就是被交易的对象。

朱国一夫妇海誓山盟向莎莎发誓:“请你放心,孩子跟着我们决不会受罪。今后我们就是她的亲父亲娘,会把她好好地喂养大。将来供她读书上大学,一定让她有出息!”对孩子的未来我没有多大的奢望,只希望她不用跟着莎莎受饥挨饿、寄人篱下。只要她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莎莎对俩位朱国一的发誓频频点头,最后他们又说:“今后你就不用再来看孩子了,免得孩子脱不开你。不过可以保持通信联系,在我们离开人世前,会告诉孩子一切的。”我又频频点头,抱过莎拉让她吃完莎莎最后一次奶。临走时朱国一塞给我一百五十元钱,莎莎把腕上一只玉手镯摘下来递过去,说:“这只玉手镯请你们保存好,等孩子长大了送给她吧。”朱国一默默点着头。我怕莎拉看见莎莎脱不开身,趁她逗屋里一条小花猫的机会赶快走出屋子。莎莎一路抹泪伤心不已,耳边总响起莎拉那揪心绝望的哭声。

回到金护士家,我的双眼已经红肿得似核桃一样。金护士一个劲地打劝莎莎,莎莎越加伤心地哭泣起来。她哪里知道莎莎把孩子给了别人。今后我没有了孩子,永远没有了孩子!我再一次后悔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可现在已经晚了。金护士让我吃饭,莎莎连一口都吃不下去。她劝我说:“大姐你别伤心,孩子很快就会适应新环境的。奶妈和亲妈一样疼孩子,相处一段时间甚至比亲妈还要亲。奶迟早是要断的,你的奶水不足就应该及早寻个奶妈。这样对孩子的成长有好处,对你的身体健康也有益。莫斯科离雪城也不是十万八千里。你如果想孩子了,过些日子可以去看看嘛。”

莎莎无言以对。听着金护士絮絮叨叨的劝慰,只是一个劲地抽泣不止。晚上睡下莎莎彻夜难眠。莎拉那哭得累人儿似的样子又在我眼前浮现:她不跟两位朱国一,张开双臂要妈妈,在床上一个劲地挣扎着向前爬,多么希望投入妈妈的怀抱呀!我又回到了雪都,回到了莎拉跟前,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再也不想分开。莎拉如饥似渴地吮吸着我的乳汁,慢慢地、慢慢地,她安然睡去了。突然,老大娘从我的怀抱里将孩子抱走。莎拉在哭,我也在哭,两双手臂张开互相呼唤着。老大娘一把将我推出屋子,哐当一声紧闭屋门再不让我去见莎拉。一个短暂的合眼,使莎莎更加思念女儿、更加对女儿放心不下。我的心在滴血,好像被谁挖走了似的,一种空空洞洞的感觉!

早晨起来,头晕眼花,浑身沉甸甸的没有一点精神。金护士让我吃饭,莎莎仍然不吃。金护士说:“你这样下去会把身体弄坏的。如果确实离不开女儿,我想办法在雪城找个奶妈。这样你可以天天去见她。”莎莎摇摇头说:“不用。孩子已经送莫斯科了,我是不会再将她接回来的。”金护士见莎莎很坚决的样子,说:“这样想就对了。

时间长了,慢慢就会习惯的。你还是吃点饭吧,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莎莎感谢金护士对我的一片好心,可此时此刻莎莎内心的痛苦她是不会理解的。她不知道莎莎已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失去了一个母亲对女儿应尽的扶养责任。莎莎鼻子一酸,眼泪不由地淌了下来。莎莎抹抹泪对金护士说:“金雪莲姐,谢谢你的关心。我不饿,我想出去转转。”然后双手捂脸奔出了屋门。

清早的雪城显得非常冷清、单调,宽敞的马路没有多少行人车辆,一幢幢高楼林立在街道两旁。天气刚刚入冬,就刮起了西北风,把一排排杨柳树刮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树上的残叶一个劲地飘落在地上,随风移动滚来滚去。环卫工人打扫着总也扫不尽的满街落叶,脸上显出一派愁肠的表情。莎莎刚走上人行道,一股西北风迎面袭来,莎莎打了个趔趄,身子险些摔倒在地上。我想返回去,可回去远不如在外边一任风吹冷冻要好受些。

莎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来荡去,像一个失魂落魄的精神病人不能自控。一位女环卫过来扫去莎莎脚下的树叶,瞅着我不太正常的样子害怕得马上躲开。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心中的郁闷该向谁诉说。莎莎一直走啊走啊,竟然走到了卧雪谷河岸边。冰冷的河水哗哗向东流着,水面上依然飘满了残枝败叶。瞅着那些飘忽不定、不知去向的树叶,想到自己前程未卜、生活没有着落的境况,我不禁触景生情,一阵悲伤感袭来。此时的莎莎宁愿化作一片树叶投向卧雪谷河之水,任它飘泊到什么地方!当我痴痴凝视着脚下奔腾不息的河水时,身后有一双手紧紧地将我的臂膀拽住。紧接着一个声音尖叫道:“哎呀,大姐,你要干什么?!”是金护士寻莎莎来了,她担心我要寻短见。“大姐,你出来时间太长了。咱们赶紧回吧。莎莎知道你离开女儿心里不好受,但……但也不能一个人往河边走呀!”莎莎一言不发,抱着金护士的肩膀失声痛哭起来……

自从莎拉送到雪都朱国一那里,莎莎横下心来再没有去看她。一则避免朱国一夫妇嫌疑,二来怕我再看到女儿时心软放不下。莎莎断定朱国一会对莎拉好的,让他们抚养比莎莎带着更幸福。我只是时间长了给朱国一寄封信,问问莎拉的情况。他们不会写信,托人写好后再寄给我。时间久了,我看莎拉一切都好也就放心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位石油工人。他虽然年龄比莎莎大七八岁,但还没有结过婚。石油工人成天在沙漠打井,很少接触外界,找对象比较困难,这一点我能理解。见面后莎莎觉得人也勉勉强强,一来二往就基本上把婚事定了。

他问莎莎:“结过婚吗?”

我说:“结过。”

“那后来呢?”

“死了。”

“有没有孩子?”

“没有。”

“这就好。婚后我们生个孩子。”

看来,他对我的情况还是比较满意的。

石油工人挣钱多,我有了经济靠山,心里踏实多了。没过多时,我们就领了结婚证,办了婚事。因为都岁数大了,婚事就办得很简单。他叫塔西,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身材,小眼睛,高鼻梁。大概常年井下打井的原因吧,脸显得又黄又黑。现在我这种处境不图人好,只要有钱能养活我就行。他的老家也在莫斯科,办婚事时没有叫老家人,只把相好的一群矿工叫到饭店吃了一顿就算完事。婚后莎莎结算了金护士的工资,还清了欠她的钱,千谢万谢后离开金护士家,重又建立了自己的新家庭。塔西在塔干拉玛干打井工作,为了莎莎他在城里买了一处平房,独门独院还不错。他上班在矿上居住,休息时才回来。平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孤单时就去金护士家串门。金护士没事也经常来我家里。

一年后,我又生了一个女儿,起名塔飘雪。因为家务缠身,给莎拉养父母寄信也就少了。况且莎莎一直瞒着塔西这件事,写信时也只能他不在家时偷偷地进行。

金护士后来也知道了这件事,还表扬我有主见、办事想得周到。说当初若不当机立断、狠下决心,现在也不会生活得这样幸福。可她哪里知道,莎莎无时无刻在挂念着莎拉,时光越长我的思念之情就越激烈。她现在长什么样子了?会叫妈妈了吗?假如见到她,她还能认得出我这个亲生母亲来吗?

光阴荏苒,转瞬间已是十多年过去了。就这样莎莎糊里糊涂地日复一日地生活着,始终没见到莎拉,但也始终没能把她从我的记忆中抹掉。今天,莎拉跟我打电话,我又惊又喜。电话里莎拉的话,莎莎和塔西的争吵,又一次在我的脑际浮现。当塔西知道这一切后,同意莎莎与莎拉见面。莎莎盼不得快些天明,一下子飞到女儿身边。窗外,月光下一声惊天的啸叫声已经西斜。在这静悄悄的深夜,莎莎仰面躺在床上,隔着玻璃窗远望那轮明月,胸潮起伏、感慨万千。十几年来,它见证了我的辛酸苦辣。每当像一把镰刀挂在中天,就使莎莎记忆的版图上多了一道深深的痕迹。莎莎本想把这痕迹深深掩埋,可女儿的突然呼唤又使莎莎从梦中惊醒。这一夜,莎莎彻底失眠了!

02

按照莎拉指定的见面地点,上午十时,莎莎准时来到雪城饭店一楼卧雪谷厅。厅内没有人,只有墙角的电视开着。一个泳装美女正做着各式各样的姿势,音响在播放着优美动听的卡拉OK。空调吹着温暖的微风,从宽大明亮的玻璃窗射进来的阳光柔和妩媚。偌大的餐桌上摆放着一瓶五彩缤纷的鲜花,两只高雅漂亮的玻璃杯静静地立在那里。莎莎站在厅门口用目光向整个厅子内环视了一周,看看手表已过了十几分钟。正要转身走去,迎面过来一位身着酒店工作服的服务小姐招呼道:

“您好,请问您是就餐还是来找人的?”

莎莎拿眼瞟了一下这位漂亮的服务小姐,说:“来找人的。”

“请问,您找谁?”

“恐怕告诉你也不知道。”

我不屑一顾地又瞥了服务小姐一眼。她大概也就十七八岁的年龄吧。苗条的身材,红里透白的皮肤,鸡蛋型脸庞,大大的眼睛,浓黑修长的眉毛,抹着口红的双唇显得圆满而厚实。从她的举止言行,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个刚来不久的新手。她怎么会知道我要找人呢?

想不到姑娘听了我的话,竟哈哈一笑,说:

“你怎么断定我会不知道?莎莎猜你一定叫莎护士,是来找她的女儿莎拉的!”

“啊?谁告诉你的?”莎莎惊讶地问:“莎拉她在哪里?怎么还不来?”

“我就是。你看不出来吗?”

“你是莎拉?我的女儿?”

“是呀!不像吗?”

莎莎一下子惊呆了。瞪大眼睛瞅着面前这个走向成熟的大姑娘,真是有些不敢相信。莎莎从上至下仔细打量着她,看她的脸庞,看她的眼睛,看她的眉毛,看她的鼻子,看她的嘴巴,甚至连她的耳廓和一头浓密的黑发都看了。是啊,无论什么地方她不像莎莎呢?她太像我的女儿了,她分明就是我的女儿,就是我十七年来日思夜想的莎拉呀!

“莎拉!我的好女儿呀!”莎莎一下子扑上去把莎拉紧紧抱住。

“妈!你真是我的妈妈呀!”莎拉激动地哭着也用双臂紧紧搂着莎莎。

须臾,我们慢慢分开。莎拉说:“妈,外面不好说话,我们进厅里去。”

莎拉握着我的手带我走进马兰厅。然后拉一张椅子让我坐下,问:“妈,你喝什么饮料?咖啡?果汁?还是茶水?”

“就喝茶水吧。”我说。

莎拉端起桌上的茶壶,给我倒了一杯热茶水放在我面前。然后她也拉把椅子坐在我对面。经过刚才一阵丧失理智的激动后,我们俩慢慢恢复了平静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和沉默寡言了。就这样俩个人默默地对视了几分钟以后,莎拉首先打破尴尬的局面,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东西,打开递到莎莎面前。说:“噢,对了。妈,这是我养母给我的一只玉手镯。吩咐我找你时带着它,一定会相认的。”

莎莎用颤抖的双手从女儿手里接过玉手镯,仔细瞧着它不禁两眼模糊起来。这是我十七年前往雪都送女儿时,亲自递给莎拉养父母的那只手镯子呀。今天,莎拉拿着它作为见证,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就是我的女儿呢?

“是的,是的,这是妈当年戴过的那只玉手镯。来,莎拉,今天妈把它正式送给你,戴在你手上。”

女儿含着泪点点头,伸出右手接纳了有生以来最珍贵的礼物。看着套在女儿手腕上的玉镯子,莎莎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她:

“莎拉,你怎么会来到这家酒店当服务员?你……你养父母呢?”

莎拉一下子变得情绪低沉起来,她低下头不说一句话。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你快告诉妈妈!”莎莎急切地追问。

莎拉抬起头来,红着眼睛说:“养父……坠楼都过世了。”

“啊?”莎莎一下子惊呆了。忙问:“他们……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是……是什么原因呀?”

莎拉说:“养父是去年春天走的,说是坠楼。别人说,他走私转基因试剂畏罪自杀的。”

“唉,真可怜!”莎莎叹口气又问:“那你养母是怎么死的?”

“养母患得是子宫癌。”莎拉伤心地说:“养父死后,养母心情一直不好,成天坐在门口唉声叹气的。以前,莎莎放学回来她已把饭做熟;现在我回到家,她还在门口坐着一个人发呆。今年春天,她对着莎莎老喊肚子疼。后来上医院一诊断,结果说是得了子宫癌。医生让动手术切除,一问说要好几万元,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呢!我说咱们向亲戚朋友凑吧,养母说不用,借下咱可怎么还人家。她说反正我就这条老命,要活死不了,让死活不成。听天由命吧!一开始还挺着,到后来就不行了。快入夏时,人躺在床上怎么也起不来。不吃不喝,几天功夫身体就垮下来了。立夏那天,养母终于支撑不住走……走了。”

“莎拉你真命苦!”莎莎过去抱着哽咽不止的女儿,悲伤地问:“是谁埋葬得你养父母?”

莎拉突然愤恨地说:“是养父的弟弟。可他埋葬完养父母后,说花了许多钱,要把养父母的房子归他所有。我跟他讲理,他说我不是养父母的亲闺女,没有财产继承权。养母刚埋葬完没几天,他就将我赶了出来。”

“真是见利忘义、不讲道德!”莎莎听后也气愤地说:“怎么他能这样对待一个未成年女孩子呢?”又问:“莎拉,是谁介绍你到这家酒店的?”

莎拉说:“养母去世前告诉我是他们抱养的,让我在她死后去找你,并告诉你的名字和联系电话。最后她拿出玉手镯对我说,‘如果你妈不认你,这物件就是证明。’我被养叔父赶出来后就停了学,坐火车直奔雪城。起初,我想一个人闯一闯。看见街上贴得广告招酒店女服务员就去应聘,结果酒店老板一下子就看中莎莎了。”

莎莎问:“你来这家酒店多长时间了?”

莎拉说:“一个多月了。”

我说:“那你咋不早点跟妈联系?”

莎拉说:“莎莎本来不想麻烦你,准备自食其力。可是至今酒店也不给工资,每天吃得饭都是客人剩下的。而且……而且这个酒店男老板非常坏,经常调戏女服务员。他对莎莎动手动脚的。莎莎表示反对,他就威胁我说再不听他的话,非但不给工资,还要给我点颜色瞧瞧。妈,莎莎很害怕,莎莎……我真不想继续在这儿干了。”

莎莎问:“那你准备下一步怎么办?”

莎拉说:“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跟你打电话。妈……你帮帮莎莎!”

看着还未成年的无助的女儿,我的心如刀绞,在一点点滴血。苦命的女儿呀,你咋活得如此艰难!我又不禁想起女儿降临时的不幸遭遇:在那个疯狂的年代,父亲死于派性斗争。女儿一出世就没有了父亲,失去了父爱。然后是爷爷奶奶因儿子的死,相继悲伤过度离开人世。母亲因没有抚养能力,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割爱给了别人。本来想让女儿逃生,希望她生活得幸福、美满、安宁,想不到养父养母又早早过世,把还未长大成人的女儿早早抛下。使她变得孤苦伶仃、无家可归!一想到这里,我真后悔死了。悔恨当初自己抛弃了女儿。如果女儿一直跟着自己会受这些苦吗?会有今天这样的遭遇吗?我真想把自己撕得粉碎,以此报复当初的卑劣行为。女儿呀,你饶恕妈妈吧,妈妈也是万般无奈,也是为你好呀!想不到、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莎拉,你……你放心。你是妈的女儿,妈会不帮你吗?”莎莎紧紧搂抱着身单力薄的女儿,泪如泉涌。

好一阵子,莎拉突然挣脱我的怀抱,用两只大眼睛盯着莎莎,问道:“妈,你……你当初为什么把我送给别人?”

莎莎知道女儿终久会问这个问题的。现在她已经长大了,懂事了,会原谅母亲当初的做法,我必须告诉她。“莎拉,你听妈妈给你慢慢讲。”

莎莎挨近女儿,一手抚着她的肩膀,一手紧紧握着她的双手。然后一五一十、一字一句地给她讲了起来……

女儿听完我给她讲的故事,已经是泣不成声。她紧紧抱着莎莎,一边抽泣,一边说:“妈,莎莎什么都明白了。那不是你的错,我不怪怨你。莎莎永远都是你的女儿。”

“莎拉,你真是妈的好女儿!”我也把女儿抱得更紧了。

“妈,你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幸福吗?”莎拉突然问莎莎。

“还好。”我不经意地回答。“谈不上什么幸福,过个温饱生活吧。”

“现在的塔西对你好吗?”

“马马虎虎。怎能跟你死去的父亲比呢!”

“现在你们有几个孩子?”

“就一个。也是女儿。”

“妈,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在哪儿上班?”

“妈一直是家庭妇女,哪有什么工作?他是石油工人,全家生活就靠他一个人。”

“唉,妈你也真不容易,日子过得够辛苦的。我真不想连累你,可是……可是没有办法!”

“莎拉你说什么话?”莎莎用责怪的口气说女儿:“我是你的亲妈,你是我的亲女儿,莎莎关心你、帮助你还不应该吗?”

“话虽这样说,可毕竟你又另成立了家庭。”莎拉说:“你现在的塔西会同意吗?”

“我会说服他的。”

我不忍心看见女儿那失望的样子,更不忍心让女儿一个人在尘世上经受委屈、坎坷与磨难。可是,女儿的提醒也不无道理,毕竟现在的塔西不是她的亲生父亲,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更何况他性格怪僻,为人自私吝啬。他会接纳自己的女儿吗?

“妈,我真的很想跟你一块儿住。莎莎……莎莎一天也不想在这家酒店干了!”女儿用乞求的眼光看着莎莎。

我不能让女儿失望。拉着她的手安慰道:“莎拉,相信妈妈,莎莎回去慢慢做他的工作。等做通了,妈一定会来接你回家的!”

“嗯。”女儿点点头,温馨地一笑,把头靠在我的肩上依依不舍地说:“妈,我终于找到亲人了。莎莎……我真不想离开你!”

正在这时,一个大胖子中年男子走进厅来,指着莎拉吹胡子瞪眼地喝咤道:

“哎,我说你在干吗呢?现在都快中午了,你为什么不去接待客人吃饭?你成心想砸我的酒店是不是?今天卧雪谷厅里没客人吃饭莎莎扣你的工资,让你光着屁股给我滚蛋!”

莎拉低着头害怕地低声解释道:“这……这是我妈。她……她来看我,莎莎……我跟她说几句话。”

大胖子仍然不客气地大声说:“你妈怎么了?你妈是客人?她来我酒店花钱消费吗?你不知道上班不允许会私客?嗯?还他M不去接待客人呆着干吗?”

大胖子挺着大肚子背抄着手一摇一摆地走了。莎拉胆怯地小声对我说:“这就是我们酒店老板,可凶呢!妈,我不能陪你了,莎莎得赶紧招揽吃饭的客人去!”

我见女儿可怜巴巴地样子,忙说:“没什么,莎拉你快去吧,免得让你们老板再训话。妈也走了,回去跟他说好了就来接你。”

莎拉把我送出酒店门口,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莎莎,然后摆摆手又进到了酒店里面。我看着闪入门内的女儿背影,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心情。

03

一回到家,塔西就没好气地说:“见到你亲生女儿了?哼,谈得好热乎。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我见塔西阴阳怪气的样子,也没好气地说:“你什么意思?我们母子第一次见面,难道仅两三句话就完了吗?真不近情理!”

塔西说:“我是不近情理,可你连如今的社会都看不清。现在骗子到处都有,你就不怕认识一个假女儿吗?”

我说:“你胡说!她有真凭实据,明明是我的亲生女儿。你不要戴上有色眼镜看人!”

“好了、好了,你说真的就是真的还不行嘛 。”塔西往床上一躺说:“你亲生女儿也见了,你们也谈了半天,总算了却了你的心愿了。这件事我看就到此为止吧。”

“什么?到此为止?”我不禁吃惊地问他:“难道莎莎仅仅是为了见她一面吗?”

“那你还要怎么样?”塔西突然从床上窜起来,恼怒地大声问。

“我要让她回家来住。”莎莎耐着性子沉住气说。

“不行,这绝对办不到!”他越发恼怒地坚决反对。

“为什么?”莎莎生气地质问他:“难道我的亲生女儿都不能上我家来吗?”

“这不仅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我没有义务养活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女子!”

“你可以不认她,但你总认我这个妻子吧。只要你承认我是你的妻子,就应该看在夫妻情份上,接纳我的亲生女儿。”

“她和你是两码事。你是我的妻子,但她不是我的女儿。我有拒绝接受的权利!”

“你真自私、不讲道理,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即使是不认识的人,遇到困难也应该伸出手来帮助吧,何况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呢!”

“莎莎承认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我没有高尚的助人为乐的风格。可我们家不是慈善机构,我不会养活一个与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塔西,你混蛋、你冷血动物!你不接纳莎莎亲生女儿,就是不承认我这个妻子。这个家有我的一半,这一半由莎莎作主。你接纳也得接纳,不接纳也得接纳。我要把亲生女儿安排在我的一半里生活!”

塔西见莎莎动了真格,无计可施地说:“好好好,莎莎接纳、莎莎接纳。”说完生气地一甩屋门出去了……

第二天,莎莎把莎拉接到了家里。她把酒店的工作辞了。

一进家门,塔西就用狠毒的眼神瞅着她。莎拉习惯了酒店服务员的工作环境,对塔西一躬身点点头说:“叔叔您好!”

塔西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

十岁的小女儿塔飘雪倒挺喜欢莎拉的,跑过来拉着莎拉的手说:“姐姐,欢迎你到我家来住!”

莎莎把莎拉安排在我的卧室里,为她准备了一套崭新的被褥。莎拉终于来到了我的身边,不用再在外边受苦、受罪。她年岁还小,尤其又是女孩子,一个人飘泊在外莎莎实在放心不下。十七年来,她一直缺少真正的母爱。现在她投向母亲的怀抱,我要补偿她这种爱,让她缺憾的心灵重心完善。至于塔西的不欢迎,莎莎才不理他呢!莎拉是我的亲骨肉,只要她能在我的身边有我呵护,其它都无所谓。

在我的据理力争下,塔西表面上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极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不速之客。莎拉也知道塔西不欢迎她的到来,于是竭力表现出乖巧、勤快和温驯的样子,经常把“叔叔”二字挂在嘴边,一有机会就向塔西献殷勤,以博得他的喜欢。可塔西从骨子里就讨厌不属于他的女儿,无论莎拉怎样在他面前表现,都不能使他产生丝毫的好感。而是一味地保持冷漠和不屑一顾,有时甚至对莎拉的一举一动产生无名的反感和妒火。

一次吃饭,就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莎拉喊正在卧室里睡觉的塔西:“叔叔,快来吃饭!”

卧室里没有反应。

“叔叔,快来吃饭!”莎拉又喊了一遍。

卧室里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莎拉只好去轻轻地敲门:“叔叔,饭凉了。快起来吃吧!”

想不到塔西哐地一声打开门,不怀好意地骂道:“吵什么吵?不知道莎莎正在睡觉吗?一点规矩都不懂!”

莎拉唯唯诺诺地小声说:“真对不起,惊了叔叔的觉了。”

塔西不讲理地说:“哼,既然知道打搅了莎莎睡觉,为什么还敲门?”

“对不起,请原谅!”莎拉一副唯命是从的酒店服务员姿态。

莎莎实在看不下去,把围裙解下来往椅子上一甩,气愤地喝咤塔西:“塔西,你也太不像话了。孩子喊你吃饭有什么错?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我怎么对待她了?哎,你说我怎么对待她了?”塔西瞪着眼质问莎莎。

我说:“饭已熟了摆在桌子上,再不吃就凉了。难道我们一直等你不成?孩子喊你是好意、尊重你,你咋好心当做驴肝肺!你……你这不是成心跟孩子过不去嘛!”

“什么?我跟她过不去?”塔西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她来这么长时间了,住我的,穿我的,吃我的,喝我的,哪样不是花我的钱?我……我收过她一分一毫的费用吗?我……我跟她过不去我早把她赶出家门了!”

“你没有权利赶她!”莎莎气愤地说:“我女儿一切花销都是我那一半,与你无关!”

塔西竟说出绝情话来:“哼,你还是靠我养活呢。你挣一分钱吗?你那一半难道不也是我的吗?”

莎莎把椅子抓起来又狠狠地摔下去,愤怒地说:“谁让我是你的老婆呢!我每天伺候你穿、伺候你吃,难道我是你的莎护士吗?即使莎护士还挣工资呢。我不靠你养活,我靠我的辛勤劳动!”

“别吵啦、别吵啦!”莎拉无所适从地说:“如果都是因为我惹得祸,我现在就走。我……我离开这个家还不行吗!”

“不能走,莎拉你不能走!”我说:“你住得是妈的、吃得是妈的,与他无关!来,我们吃饭。别理他!莎拉你不要多心,有妈在就有你的安身之处!”

我给莎拉盛了满满的一碗饭端在她面前,又给她碗里夹了许多肉和菜。天真无邪的小女儿也挨着莎拉坐着,一个劲地往莎拉碗里放好吃的东西。“姐姐,你吃!”

塔西看在眼里,恨在心上。嘴里不吭声,直拿一双不公道的眼睛剜莎拉。莎莎瞅瞅塔西,专门对女儿说:“莎拉,你吃。要吃饱吃好!”

莎拉也察觉到塔西的表情,慌忙识时务地把肉夹到他碗里说:“叔叔,你也吃肉!”

塔西毫不领情地把碗推开说:“我吃饱了!”然后一抹嘴起身回到里屋,哐当一声紧闭了屋门。

就这样因为莎拉的到来,使本来平静的家庭一波三折,有时甚至掀起狂浪。莎莎内心也清楚,莎拉本来就不是塔西的女儿,自然不会有骨肉之情。让他对莎拉好那是奢望,只要生活中能凑乎过去就行了。可没想到塔西如此小肚鸡肠,在这个家里很难容下自己的女儿。莎莎为此很伤心,经常跟他大吵大闹。背地里又不停地抹眼泪,把无尽的苦水强咽到肚里。谁让自己是家庭妇女没有收入呢?如果自己有工作、挣工资,给女儿吃什么、喝什么他管得着吗?靠人家养活寄人篱下,怎能不受人家的气、不看人家的眼色呢!虽然自己在塔西面前也表现得不示弱,可毕竟色厉内荏、心中空虚而不踏实。为了不让莎拉受委屈,有时候自己只好在不讲道理的塔西面前忍气吞声、尽量迁就。

莎拉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后觉得闲得难受。每天除帮莎莎料理家务外,便是看看书、上街散散步、买些菜,感到很无聊。我也觉得这样一直下去不行,就对她说:“莎拉,你得学点东西。”

莎拉说:“我也这样想。可妈你没工作,家里经济条件差,我不想跟你添麻烦。”

我说:“没什么。只要你想学习,妈还是有能力供你的。”

莎拉说:“上学我是不想了,我想学电脑。”

我说:“行。你上街找家好一点的电脑培训学校,完了花多少钱我跟你叔商量。”

莎拉担心地说:“我叔会同意吗?”

我不让女儿扫兴,满有把握地说:“你放心,我会说服他的。”

这回莎莎采取软磨硬缠的办法,终于征得了塔西的同意。一听说莎拉要离开家里住校培训,把女儿视为眼中钉的塔西居然慷慨解囊、欣然答应了。

培训了三个月,莎拉的电脑操作技术结业了。经学校介绍,去了一家网络公司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能够自食其力已经是很不错了。

可是好景不长。有一天,莎拉突然哭着回到家。莎莎问她,“怎么回事?”她说:“被公司解雇了。”莎莎问:“为什么?”她说:“因为黑客破坏了网上程序,公司遭受经济损失,把责任推到员工身上。非但不给一分钱工资,而且连押金都不给退。”

听了莎拉的哭述,莎莎劝道:“这不能怪怨你。不给钱就不给钱吧,就算我们交了学费。过些日子再慢慢寻家网络公司干吧。”

就这样,莎拉又失业了。每天呆在家里没事干,家务活儿都没心事做,连书都懒得看,成天钻在电视节目里消磨时间。出去应聘了几次都未成功,许多网络公司对刚培训结业的新手不大欢迎。几次应聘失败后莎拉很是失望,整天闷闷不乐、少言寡语,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不肯出来。莎莎一边打劝她,一边也为她的工作非常着急。毕竟塔西不是莎拉的亲生父亲,而且又心胸狭窄。莎莎唯恐时间久了他沉不住气,又在莎拉身上做文章。

果不出所料。没过几天,一场暴风聚雨降临了。

那是吃中午饭的时候。当莎拉把一碗饺子端在塔西面前时,塔西突然高声叫道:

“哎,怎么面条里有苍蝇?你想成心害我不是?”

塔西把碗里的苍蝇拿筷子夹出来啪地甩在餐桌上,对着莎拉高声骂道:

“亏你还当过酒店服务员呢,你知道客人吃出脏物来意味着什么?——开除!滚蛋!你吃我的、喝我的,我又供你学电脑。你不但没良心,反而在我碗里放苍蝇恶心我。你……你这是成心报复我是不是?”

莎拉害怕地低声哭泣着说:“叔叔,没得事。我……我也没看见。”

“胡说!”塔西仍不饶恕地责骂莎拉:“为什么别的碗里没有,偏偏在我的碗里出现?分明是你对我不满,有意放苍蝇害我!”

莎拉站在餐桌边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见莎拉委屈的样子,非常气愤地对塔西说:“塔西你这叫什么话?他一个孩子家成心害你干吗?真是小肚鸡肠!这饭是我做的,与莎拉没有关系!厨房有苍蝇飞进碗里也是难免的,谁让你没本事不搞一套楼房住呢!”

“哼,还搞楼房住?”塔西说:“就我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你们全家,现在又添了这么个丧门星,下一步就等喝西北风了!”

“不许你诬蔑我女儿!”莎莎气愤地说:“只要你承认我是你老婆,就得让我女儿在这个家里生活;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不能让我女儿挨饿!”

“哼,我不能一直养活这个不劳而获的东西!”塔西说:“我供她学电脑,她连电脑操作都干不了。像这样的废物,养她有什么用?不如趁早滚蛋!”

听了塔西的话,莎莎简直把肺都气炸了。抓起餐桌上的一杯饮料刷地泼到他脸上,歇斯底里地骂道:“塔西,你混蛋!你禽兽不如!让我女儿走,你干脆把我也赶出去好了!”

塔西也寸步不让。抹一把泼到脸上的饮料,两只胳膊一抬竟然将餐桌掀翻到地上。大声吼道:“干脆把这个家毁了算了!都滚!都给我滚!”

莎莎气得浑身一阵发软,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小女儿被吓得哇哇大哭。莎拉扶着我说:“妈,都怪我。我不应该来这个家。我走,我现在就走。永远再不会回来了!”说完,奔到门口打开房门一阵风走了。

“莎拉,你到哪儿去?回来!你不能走!”

莎莎赶到门口,对着女儿的背影高声呼喊着。莎拉没有回头,一直朝前走着。走到大街上,穿过车辆往来的马路,穿过路边的风景树,融入步履匆匆的来往行人,终于消失了……

04

莎莎一直没有找到莎拉。找遍了雪城所有的酒店、网络公司,甚至网吧、酒吧,都没有发现莎拉的踪影。我找到莎拉原来打工的雪城大酒店,寻问所有的服务员,回答都是异口同声:“没有来!”

蒋老板听见我找莎拉,走过来凶神恶煞地说:“你还敢再来找你女儿,我还正想找她的麻烦呢!她不辞而别造成的经济损失谁来承担?”

我不住地跟他说好话:“老板你请原谅她吧。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我在这儿替她向你承认错误赔礼了!”

“哼,承认错误赔个礼就行了?”蒋老板一把揪住我的胳膊,不客气地说:“你知道你女儿那天私自走后,卧雪谷厅少收入多少钱?我一时半晌找不到服务员,卧雪谷厅三天都没有营业!你必须替她赔偿我酒店损失费五百元。否则,别想走出这酒店去!”

“什么?你们酒店还讲不讲道理?”莎莎气愤地说:“她不想干了,她有辞职的自由。你们有什么理由让她赔偿经济损失呢?”

蒋老板说:“她辞职不干我管不着。酒店有的是服务员,我想解雇谁就解雇谁!但是辞职得跟我提前打招呼,不辞而别就得承担经济责任!”

我说:“刚才不跟你赔礼道歉了嘛。你怎么连个孩子都不能原谅?”

“光赔礼道歉就完事了?你说得倒轻巧。”蒋老板又狠劲拉一下我的胳膊,说:“你到底给不给钱?”

我想挣脱他的手,尽快离开酒店。我说:“你放开我!我没钱,我凭什么赔偿你?”

蒋老板紧紧攥着我的胳膊不肯放开,口里脏里八几的骂道:“他M的,母女俩一样的贱货。你不给我钱看老子咋收拾你!”

莎莎仍然不示弱,拼命挣扎到酒店门口朝外跨去。可他死死拉住我的胳膊就是不放。我被夹在门缝中无法出去,喘着粗气大声叫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蒋老板见莎莎执意不给钱,刷地一下把我从门缝中狠命拉回来。又使劲摔倒在地上,然后一阵雨点般地拳打脚踢。打累了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地说:“哼,不给钱想跑。没门儿!你没有钱?好呀,那就用皮肉之苦偿还吧!”又对旁边两个保安吩咐道:“把这贱妇给我拖出酒店去。越远越好!”说完提提裤子,挺着大肚子扬长而去。

我被保安拖出酒店,抛弃在一个角落里。浑身的疼痛使莎莎很久不能站立起来。摸摸鼻子和嘴角,满手沾满了鲜血。再一看,上身衣服也被鲜血染红了。莎莎咬紧牙关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刚刚起身又无力地摔了下去。又躺了一会儿,莎莎竭力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摇摇晃晃地往回家的路上走着。大约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家门。

塔西见莎莎回来,看着莎莎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冷笑一声幸灾乐祸地说:“哼,寻见你女儿了?你宝贝女儿咋把你打成这样?”

莎莎正在气头上,见塔西非但不关心我的死活,反而还拿话气莎莎,随手抓起茶几上的杯子投向他,大声吼道:“你放屁!你知道我是怎样受伤的?你问一问、问一问呀!”

杯子没有打准塔西,滚到地上摔碎了。塔西一边收拾地上的破玻璃片,一边仍然冷冷地说:“哼,你怪怨谁呢?不让你出去寻,你非要寻。怎么样?碰得头破血流了吧!”

我见塔西一直不过问莎莎受伤的原因,便躺在沙发上伤心地哭泣着。小女儿过来拿湿毛巾给我擦洗脸部的血迹,然后抱着我也同情地哭了起来。我见小女儿懂事的样子,心中有了一股温馨的感觉。而且对塔西的冷淡更加反感起来,指着他说:

“塔西,我当初瞎了眼了找了你这么个东西。你还不如孩子有人性呢。你……你简直畜生一个!”

大概是我的话激怒了塔西,他突然过来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把我从沙发上提起来质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莎莎正在气头上,一点也不示弱。也揪住他的前胸衣服,愤怒地说:“我再说十遍也不怕你。你就是畜生!你就是畜生!”

“啪!”塔西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又使劲将我的头发一拽,用力把我推倒在沙发上。嘴里恶狠狠地骂道:“让你骂,让你骂。看我揍不死你!”

我的嘴角又一次淌出了鲜血。像小溪奔流,从下颌直流到褂子、裤子和沙发上。我不去擦它,一任它滴滴答答、尽情地倾泻。

塔西仍然骂骂唧唧地样子。莎莎浑身瘫软,再没有一点力气理他。嘴角还在向外渗血,脸部肿胀麻木,四肢疼痛,腰部不适。莎莎像一个死人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小女儿又给我拿湿毛巾擦拭嘴角的血迹,一边哭泣着不停地呼:“妈妈,你醒醒!妈妈,你醒醒!”

我好像真的睡着了。俄博士就在我的面前。他看我一副忧愁的样子,问莎莎:“莎莎,你在想什么?你为何愁眉不展?”我说:“亮,我真害怕你离开我。你不在我的身边,莎莎可怎么活呀!”他紧紧搂着莎莎,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轻地安慰道:“怎么可能呢?我不会轻易离开你的,咱俩永远不分离!”突然,一个青面獠牙的家伙儿从空中跳到我们面前,对着俄博士一阵狂笑。然后,伸出爪牙一样的双手把俄博士擒走,瞬间腾空而去了。莎莎倾刻间不见了俄博士,吓得浑身发抖。对着天空两手挥舞着、吼着:“俄博士,你在哪里?俄博士,你快回来!还我俄博士!还我俄博士!”

莎莎一下子从恶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塔西也睡了。刚才的呼声并没能吵醒他,他仍在一个劲地打鼾。口渴得厉害,莎莎抓起床头柜上的半杯凉开水一饮而尽。已经午夜了,中天升起金黄的弯月,把屋子照得白花花的。我在竭力回忆刚才的梦。想到梦中消失的俄博士,一双睡眼湿润起来,两颊流下伤心的泪水。看看眼前这个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不近人情、冷若冰霜的男人,真恨不得一下子把他掐死!可小女儿毕竟是我和他的见证。为了小女儿,为了今后的生活,更为了莎拉,我只有忍气吞声看他的头脸,凑乎着一天天过日子。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进入了梦乡。我看见了莎拉,她正在那家酒店打工。我说:“莎拉,别在这家酒店干了。咱们回家吧。”莎拉说:“我不回去,一看见叔叔我就害怕。我不依靠他,我要自食其力!”我说:“莎拉,你还小,这家老板对你又不好。咱们辞了这份工作先回家,然后妈帮你慢慢找。”莎拉执意不肯,说:“不,莎莎才不看别人的头脸呢。我要自自由由地一个人生活!”我去拉她回家,她甩开我的手走了。莎莎非常伤心、非常失望。我去追她,她跑得很快。突然,莎拉朝我转身跑来,边跑边喊:“妈妈,快救救我!”我吃惊地发现,酒店蒋老板正在后边追她。莎拉跑到我跟前,一下子紧紧抱住莎莎,浑身发抖地说:“妈妈,蒋老板要欺负我。你救救我呀!”莎莎义愤填膺,照准追上来的蒋老板脸上狠狠甩了一个耳光!我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塔西也醒了。他说:“看来你恨透我了,连梦中都不饶我、还要打我。你打吧。我白天打了你,你晚上打我。只要能解恨,你就打吧。”我说:“谁打你来?我梦见酒店蒋老板要欺负莎拉。我……我真为她担心,不知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塔西不吭声了,一会儿又发出猪一样的鼾声。莎莎却失眠了,一直在想莎拉的事。望着幽静碧蓝的夜空,那月光下一声惊天的啸叫声一点一点传的远远的。

早晨起床,我怎么也爬不起来。胳膊和腿到处青一块紫一块又红又肿,脊柱像断成两截动弹不得。莎莎知道我被酒店蒋老板打得不轻。莎莎让塔西去找酒店蒋老板去,让他为我看病、赔偿精神损失费。塔西推推靠靠就是不去。这个窝囊废!

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伤情好多了。幸亏腰部没有重伤,只是腰肌轻微受损;四肢也基本上是外伤,受了些皮肉之苦,并未造成大的伤害。只是花了不少的钱,这笔损失无处讨要。出院后,我在家又养了一段时间。成天躺在床上,心里一个劲地想着莎拉。塔西却耿耿于怀,总是磨叨住院花得那几个钱。真叫人心烦!一天,莎莎和塔西又因为住院的事争吵起来。

塔西说:“看看,为了寻你女儿,住院治疗花了那么多钱。真是不省油的灯!”

莎莎一听他又在斤斤计较钱的事,气愤地说:“你就心疼那几个臭钱。我被酒店老板打成那样,你咋不闻不问?让你去向他讨个公道,你咋变成缩头乌龟了呢?”

“哼,这事与我有啥关系?”塔西说:“你女儿闯的祸,让我去受连累。我还没那么傻!”

“你真是自私自利,没一点人情味儿!”我说:“既然你不想找酒店老板,今后就再不要提钱的事!”

“怎么不能提?损失了那么多钱我就是心疼。”塔西说:“你女儿能给挣回来吗?”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我说:“你咋不问问我母女俩的死活呢?”

塔西竟说出绝情话来:“钱是我挣的,我当然怜惜。钱是我的命根子,其它我一概不管!”

听了塔西的话,莎莎浑身冷了半截。气愤地说:“那你跟钱过去吧!”

吵来吵去,莎莎和塔西的感情越来越破裂、沟壑越来越深。莎莎心里明白,这都是因为莎拉引起的。我总是向着莎拉,可他却把莎拉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虽然莎莎深知塔西和莎拉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要说对她好也是不可能的。但她毕竟是我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老婆的情份上,你也不能把她赶出家门、如此绝情呀!我真恨透他了!

养了一个来月的伤,我的身体恢复了正常。莎莎迫不急待地要出门寻找莎拉,塔西却竭力反对。为此,我们又吵开了。

我说:“一个多月了没见莎拉的面,也不知她在什么地方,找下工作了没有?莎莎得出门寻她去!”

塔西不高兴地说:“都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还能丢了、让人拐骗了?你就放心好了,她自有活法!”

一听这不入情理的话我就来气。“不是你女儿你当然不着急。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么久了不知下落我能不担心吗?”莎莎指着他的鼻子说:“现在社会上骗子不少,难道你没看见电视上经常报道有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吗?”

塔西见阻止不了莎莎,又找借口说:“我不反对你找你女儿。可为了找她,上次挨了酒店老板的打,又受疼痛又破财。现在你出去,倘若再遭不测怎么办?”

莎莎决心已定,崭钉截铁地对他说:“你无非是怕我再挨打住院花钱呗。为了寻我女儿,以后莎莎哪怕死在街头也心甘情愿。绝不再花你一分钱!”

塔西见莎莎铁了心要寻莎拉,再无话可说。非常恼火地把房门哐当一声狠劲关上,回卧室睡觉去了。莎莎才不理他呢!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苦思冥想,又在酝酿如何去寻找女儿的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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