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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臻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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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文学
2024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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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兰往事:雪神一号》连载

第二十八章 “雪神一号”转基因武器

01

我想,瓦博士打不通莎拉的电话,就已经知道我们还是固执地来基地了。

又过了一个废弃的石油勘探油井,在一个叫骆驼泉的路口看到了一排饭馆,我认出来了正停着熟悉的那辆越野车。我没有进那个饭店,开到对面另一家饭馆的门前停下了。

我有意挑选了靠窗子的位置,可以直接看到对面渔舟子的车。正好不认路,我盘算一会儿跟他的车走。莎拉的兴趣还在饭店那名字上,看到我们是雪城的A车牌,有点精明的老板出来了。那老板醉醺醺的似乎对莎拉特别感兴趣。他盯住莎拉的脸,得意地告诉她饭店的文化背景:楼兰一鸡三吃。

说完,装得特别神秘,特别有文化。

莎拉说,用楼兰给饭店起名字是啥用意呢?

老板说,这就是说我们的饭馆是楼兰之家第一盘,啥都有,啥都能做,吃啥有啥。

我说,楼兰已经消失了,罗布泊也干涸了。这个人家是大盘多还是吃法多?

老板说,还是这个老板学问大,会问问题。告诉你吧,我们是大盘多,吃法也多。一鸡两吃、一盘三吃。

莎拉是人来疯,属于那种喜欢表现型的,老板越说她越兴奋,大叫,好的,那我们就一盘三吃,马冀,咱们多点,我都想吃罗布泊涸化的东西。

我说,等回来再吃吧,今天赶时间,做这些都需要时间。

老板说,干哈呢?美女要吃,你就给她吃呗,我这里都是现成的,好吃又便宜,一会儿就上来。我让厨房全力以赴给你们先做大盘。

我看隔壁就有两桌在喝酒,都已经残羹剩汤,快吃完了,不需要给别人做了,可不先给我们做。我说,好吧,时间要快。

老板拿菜单让我点,我说你们有啥招牌的就上几样吧。

莎拉抢过菜单说,我来点。

我心不在一盘三吃上,眼睛不住地看对面的车,怕渔舟子走了,还算运气,在这里碰上了,一会儿下了公路进基地,恐怕连一棵指示方向的树都没有,没有他带路肯定找不到天鹅养殖基地。

莎拉和那老板边点菜边啰嗦,莎拉似乎很亢奋地在表现自己,老板既卖着他的东西,也顺便在和莎拉调情,对我的存在有点不太在乎。

我很不耐烦,说快点点,还要赶路。

莎拉不理我,问老板:一盘三吃都是怎么做的?

她是农场来的孩子对大盘感兴趣,我早就知道,她对大盘系列的兴奋有时候是跟着起哄,有点装。在现在这个人人都装的大假人时代,莎拉虽然纯粹点,也算半个假人。

老板说,我们最好的是活吃,叫楼兰大盘活鱼。

莎拉说,要一盘。

老板往厨房喊一嘴:楼兰大盘活鱼。

服务员传了一句:楼兰大盘活鱼。

厨房里回答了一声:好嘞。

莎拉更兴奋了,看着像表演,抱住菜谱又问,一盘三吃怎么吃?

老板说,三吃就是大盘里有牛羊鸡,这就是卧雪谷的特色。

看着老板瞪着眼睛胡说八道,毫不羞耻,我烦透了。说行了行了,快上。

老板说还有好吃的天鹅火锅,凉拌鹅肝。

莎拉还不罢休,问,天鹅还怎么吃?

老板说,吃法多了。我们最好的是天鹅火锅。

莎拉说,是卧雪谷天鹅肉?

老板说,是呀,现在卖得多火,产地就是我们这里,是从海归回来的博士研究出来的新品种。

我用脚踢莎拉,看着她说,行了莎拉别点了,天鹅肉要吃火锅,没那么多时间。

老板说,不一定吃火锅,我们天鹅肉的吃法很多,可以葱爆,可以白灼蘸料,还有可以冻卷生吃。

莎拉惊讶:怎么生吃?

是呀,我也来了兴趣,我们在雪城几乎就是涮火锅一种单调吃法。

老板也来劲了:我们有满汉全席的调料配方,生肉卷切得薄薄的,蘸上调料,入口就化,非常绵软、鲜美。上一盘?

我很想见识,莎拉马上摇头。

上菜还算快,这时候,楼兰大盘活鱼上来了。真是活鱼,鱼在盘子里张着嘴眨着眼睛,鱼的身子已经烧熟了,盖上了厚厚的酱料。看那鱼好像很难受,缺氧的样子。

她瞅了一眼,闭上眼睛,惊叫一声,快拿走!莎拉说这种难受滋味就像看了恐怖的电影。

光顾得上看鱼了,往外看,我发现魏班副的车已经启动了。赶快说,买单,其他的不要了。

老板一翻脸,晃动着小平头,说,老板,不要了?都做了咋办?

我说,做了的都给钱,留给你们自己吃吧。

我拉着莎拉提着打包的两盒菜,赶紧上车,好在渔舟子车技高,刚上路,我就跟了上去。

我原来想,瓦博士选择生物基地,应该会离公路近一些,那样运输的时候就会方便。可是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基地的影子。眼前满目都是荒败的景象,没有草,鸟飞绝的景色。砂石路上,尘土飞扬。见到最多的活物就是形状各异的老鼠,在荒漠里跑来跑去。有的还站在洞口好奇地瞭望。路上的车辙里,很密集地见到被运输车轧死的老鼠,从皮囊里挤出的血肉肠肚,凝着紫黑的血,招徕群舞的苍蝇,看着恶心。

又开了一个小时,走了五十公里之后,前面,见到了连绵起伏的建筑物,也好像是影影绰绰的山丘,到了近前,原来是著名的白龙堆雅丹地貌,张着幽幽的洞口望着黑云弥漫的苍天,好像苍老的罗布泊在做着的最后的残喘。

矿产没有了,挖煤的人走了,留下了猖狂奔跑的鼠群。

路上,我一直忧心忡忡,内心忐忑。莎拉可能太敬重瓦博士了,觉得违背他意思的事情真不该做。一想起瓦博士的神态,想起她银行里的存款,我都良心不安。

我停车了,知道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前面就一定是基地。感觉很饿了,打开打包的菜吃了起来。莎拉也饿了,我也边往她嘴里塞。

在这鹅肉和鹅肝的味道里,我是一点也找不到当初的记忆了。

鹅肉嚼起来像在嚼化学胶皮一样,鹅肝吃起来像吃面做的馒头。找不到跟鹅有关的口感。

莎拉觉得好吃,说是味道挺舒服,也不腥骚。

这泥马是什么时代什么人呀?90以后的人,我看好坏真假都分不出来了,都是外星人投胎来的。

生蒜倒是让我开了胃口,我把一蒜瓣也塞进莎拉的嘴里,她毫不在乎就吃了,就是这种性情,莎拉令我喜欢。

我们继续往前走,又走了约半个小时,渔舟子的车也早就没了影儿。

我们是往南的方向赶路,南晒的阳光正好打在我的脸上,我戴着墨镜,没有落下防晒隔板,我很享受这种阳光照耀。

我开得有点瞌睡了,好在前后没车,也没有红绿灯,也没有警察,就迷迷糊糊凭着感觉往前开。突然莎拉一声惊叫,我条件反射紧急刹车,差点翻了。

她说,马冀,你开车睡着了?看前面好大的野骆驼群啊!

我睁眼往前面望,在斜阳下,蒸腾着水汽的地面上,一群野骆驼在奔跑。我也兴奋了,但他不太相信现在的罗布泊还有这么大一群野骆驼。

大概又走了十公里,夕阳红了。对面开来了两辆瓦博士公司的大冷冻货柜车。我们车的油箱亮起了红灯,幸亏后备箱里备了一桶汽油。货柜车过去之后,我把油加进了油箱,抬头看,影影绰绰地看到了天鹅养殖基地拉着的铁丝网,和守护大门口的两间保安岗亭。走了一天二夜,终于到了。

我们在大门口被检查的保安拦住了。莎拉说是雪城公司销售部经理,是回来见老板的。没人回答瓦博士在还是不在,见还是不见。只是告诉莎拉,老板让你回雪城去。莎拉打瓦博士的电话,关机。

进不去,我想起了夏米特。装上另一个手机卡,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通了,听出来是我,他笑嘻嘻地说,买狗子,遇上事了?

我说,遇上了,你咋知?

夏米特说,这不明摆着的,你这样的人,没事能找我?

我说,没事也找你喝酒啊。

他说,行了,你的酒贵呢,喝不起。说吧,啥事?车坏了?

我说车没事。

那是什么,还是迷路了?

已经到大门口了。

买狗子,进不去?

我说,是,联系不上瓦博士了,保安不让进。

不想见你?

我说,八成是吧。

那就回来吧,我在路上等你,请你喝酒,我正好有楼兰老酒。

我说不能回去,都到了,得进去和瓦博士见面,不能白跑了一趟啊,我得看一下有个交代呀,我答应了上级的。

他不见你就拉倒呗,还找个买狗子。

不行,我要见他。

能帮我进去吗?

难。

难也得帮。

夏米特有些支支吾吾了,他说,行,得花钱。

我说,多少?

夏米特犹豫了一下,得两万。

我说,行,快点过来。

夏米特很爽快了,我现在就骑马抄近路过去。你别在那个门口等我,得往回开,在骆驼泉见面。

02

夕阳落下,漫天红霞。一匹白马从红霞中斜刺刺地冲了出来,奔向我们。我让莎拉快点拍下来,莎拉举起DV的手有些颤抖。

我说,是夏米特来了,哈,那家伙的马真快。

夏米特一下马,我就把两个信封塞给他了。夏米特好像感到有点脸红,偷看了莎拉一眼,对我说,那啥,买狗子,我一个穷牧民,挣不来这么多钱,我要有就给你垫上了,游牧场那个老板半年没给我结算了,一会儿办事得花钱,要不进不去。

夏米特这脸一红,又解释一堆,我也感到有点尴尬了。我说,快拿好吧,又不是给你的,你帮我办事就感谢了,哪还能让你出钱。

莎拉很机灵,看我们彼此假惺惺地讲话,跑到马身边说,哇,这白马真漂亮啊。

我也凑到马前,摸着还在流汗的长长的马脸说,这是汗血马啊,夏米特你有一匹宝马呀。

夏米特一扫刚才的窘状,得意地说,那当然,宝马是一根杂毛都没有。

我说,刚成年吧?

夏米特有些惊讶,走了这些年,你看马的眼睛还有,还不到五岁呢。

我说是呀,看马脸,不是有七青八白九长斑的说法吗?看你养的多干净,像个英俊青年。

莎拉在一边听不懂,着急了,咱们快点走吧!

我和夏米特对视笑了起来,好像要显示一下,他说,你们看我这白马,背上有一条直线,肩有鹰的翅膀,四条腿上都有虎斑。这样的宝马,要是从前咱们的屁股都没资格骑的。

莎拉说,那白马不是被神化了。

夏米特说,不是神话,白马身上的故事多了,二千多年前汉武帝开疆拓土,从大宛贰师引进。那时卧雪谷大草原水草丰美,汗血天马就在卧雪谷大草原蓄养,而后运往紫金长安。

不仅莎拉,连我也被夏米特说得对这匹白马肃然起敬了。我松开抱住马脸的手,马高高地抬起了头,很高贵的神态。

莎拉问夏米特,你这白马有名字吗?

夏米特说,有名字,叫猎豹。

莎拉一听,快乐起来,叫猎豹,好幸运啊。

夏米特上了悍马车。可能骑马跑得急,屁股铲疼了,坐立不安。

我说,卧雪谷的矿产和油田也没开采多少年,怎么都荒凉在那里了?

夏米特说,采光了,地底下没货了,人都走了,可不就荒凉在那里了。

在旅游牧场我就发现了,夏米特说话很有点政策水平。我判断,这家伙每天没准喜欢看新闻联播。

我纳闷,问他:油田采了几年,咋这么快?

夏米特有些气愤,他嘲笑我,你当兵走了,还在雪城住了几年,这点知识都没有啊,咱这里是外国合资开采的,人家的机器牛逼啊,有多先进多快速说出来真让人不敢相信,那些机器,恨不得一天一夜就把地底下的东西挖光、抽干。你看咱们这里,没用几年就把煤也挖光了,油也抽干了,这草滩像一张没用的破皮子一样丢在这里了,到处是窟窿。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要享用的资源,被咱们这一代人的败家子都给败光了,这是多大的罪孽啊!谁也别忙,报应很快就会找上门来的。

这泥马也是知识?我真不想知道这些事情,也真希望这些事情没在我们卧雪谷发生过。

他们又侃马,可能叫猎豹的缘故,走着夏米特说下红柳坡就停车。

我跟在夏米特的身后,围着红柳坡转了一圈。我说,你看见没,红柳坡好像下面有地道,是当年我国实验原子弹时遗留下的地道。

夏米特看也不看我,有点冷,空气里有一些小冰点被我吸进了口里,我说好像下雪了。夏米特说,到时候了,该下了。

莎拉说,哪里下雪了?我咋看不到。

我说,你张开嘴伸出舌头,吸一口气,看有没有小冰点进嘴。

莎拉叫着,哇,真的下雪了。接着连续吸,觉得好玩。

我们上了车,夏米特上了马,前面给我们带路。出发了,我让莎拉看前面灯光,雪花像小蚊子一样飞舞起来,忙忙乱乱地,很欢快。

走了大概半小时,我一愣神,前面灯光里的马和人倏忽都不见了。我停了下来,车窗响起了敲击声,夏米特瞪着两个歪斜的眼睛贴着车窗让我停下来。

我摇下车窗,他说车就停这儿吧。

我说,这是哪儿?

他说,马场。

眼睛适应一会儿,我看到了前面好像黑黝黝地有一片房子。顺风听到了马的喷嚏声,也闻到了草料屎尿混合的马群味道。

夏米特说,把车灯熄了。我刚一熄灯,前面房子里就亮起了灯,门开了,一个强光手电筒摇晃着奔我们走来。

有个人走到我们跟前,对夏米特说,夏队长怎么来了。语气里,感觉不到是热情还是冷漠。

夏米特介绍说,这是保安木扎。我和莎拉面带笑容地看着木扎,等着介绍我们,我甚至都伸出了手。夏米特却没介绍我们是谁,又语言僵硬地对木扎说,能过去吧?

我恍惚着看着面前的木扎,想象着记忆里小时候的那个叫大肚子的大叔。莎拉捏了我一把,我回过神来了。

看见夏米特说着,把信封塞给了木扎。木扎用手捏了一下,然后又下意识地用手电晃了一下,就揣裤兜里了。我看见给的是一个信封。我马上转开脸,用眼睛的余光,扫见夏米特不安地瞥了我一眼。

木扎说,行哪,走冷库。

我们收回了尴尬,很规矩地听从夏米特安排。他们俩见面说话的语气和表现,在这个下雪的夜里,让整个气氛紧张寒冷起来了,让人有一种颤抖的感觉。我知道他们是在害怕,心中有一种恐惧。

莎拉小声对我说,马冀,没狗吧?

我说,没有,别出声。

莎拉怕恶狗,虽然她养过藏獒,觉得这样的环境肯定有恶狗把守。夏米特听到了,悄声说有三四条狼狗呢,都是纯种的狼狗。路上,夏米特在马背上就先打电话过来了,让木扎把狼狗都拴好了,不用怕,咬不着。

木扎关了手电筒,带我们往里走。先是我感觉是从马群里穿过去的,两边黑乎乎的,有的站立,有的卧倒,屎尿和呼吸的气味儿浓烈、热乎乎的,凭小时候就熟悉的味道,我觉得就是马群,但是,天太黑看不清楚。莎拉背着她装机器的大包,紧紧地拉住我的手,有点抖,紧张,天也越来越冷了。我为了给她力量,故意把手指和她扣在一起攥着。

走了十多分钟,出了一个门,离开了马圈,我们来到了一大排房子跟前停住了。

一个蹲在地上的人,在黑暗的角落里“噌”地在我们面前站了起来,挺吓人的。

木扎把那个人拉到一边,影影绰绰,我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夜里很静,只听见木扎把信封从裤兜里掏出来,刷刷刷地似乎在数钱,剩下的好像又揣回了裤兜里。

突然在木扎和那人之间手电亮了一下,木扎说,不用照,关了,五十张不会少的。

俩人回到我们这里,黑暗中,那人拖过一个大包裹,从里面黑乎乎地掏出一堆东西来,扔在了已经积雪的地上。

木扎说,你们都穿上吧,是这里的工人制服。

我们都摸索着穿上了衣服,我和夏米特这种身材都挺合适的,莎拉的有些肥大,木扎好像没穿。

木扎悄悄地说,跟他走吧,他给你们带路,别自己乱闯,到处都有电眼睛,会看到的,见到门不要随便往外走,你们衣服里有芯片,走进院子里就回不来了,到处是狼狗和吃人的豹子,会吃了你们。

那人只说了一句话,你们把手机和身上的电器都关了。我听话音有点熟,不知道是谁。

木扎在黑暗里消失了,那人领着我们顺着一条走廊走了大概三五分钟,让我们停下了。前面有灯光,机器轰鸣,大门敞开,人影晃动。再仔细看,一排冷冻车都打开了后尾箱在装货。那人示意莎拉跟他先走,让我们留下。

一会儿,莎拉消失在那些晃动的人影里了。我正担心,那人回来了,又示意我跟他走。就这样,我们一个一个混进晃动的人影里,跟着进进出出装货的人,往冷库里混。

在冷库门口,一双手抓住夏米特的肩膀,说,雪要下一宿,明早能上路吗?

03

我借着灯光一看,简直要晕倒了,是那熟悉的渔舟子。

刚好,我的脸背光,他没看出我来。

领我们的那人,在旁边推了我一把,我趔趔趄趄地顺势就进了冷库。同时,听见渔舟子在后面说,这家伙喝多了吧。喝酒还敢来这里,这可是破坏了老板的规矩,我看看是谁胆儿这么大?

我感觉后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夏米特挤过来插在了我们之间,又感觉领我们的那人拉住了渔舟子,他说,渔舟子,你空手往回走干啥去?喝多了咋的?

渔舟子说,我没喝酒,刚才好像有个人喝酒了,我要抓住看看是谁?

那人说,别扯淡了,这里连酒味儿都没有,哪有喝酒的。

渔舟子用鼻子吸了几口,说,咋没酒味儿,我能闻错了咋的?

渔舟子又走回去了,继续装车。

那人的声音我觉得更熟悉了,忽然想到,那是莎拉的同学米娜。

进门的时候,我听到了身上滴的一声,原来这工作服里真的置了芯片。

进了冷库,我见识了瓦博士去年说的,海归技术的先进了。

冷库并不冷,好像比外面还暖和。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见一排排高大坚固的冷冻箱,我们在外面是暖的,那里面是冷的,冻肉的,应该寒冷。

莎拉从包里拿出高清摄像机,刚开机想拍。我觉得不妥,还没来得及阻止,几道闪电一样的光向她的身上射来。那人也发现了,连忙说快关了,收起来。

那人带我们上了一辆写着红字的洁白的清洁车,那人自己开车,我判断他是这里的清洁员。那人对我们说,一会儿车开动了,开始工作,无论有什么情况,你们都要忍住。车开动了起来,这个车原来是一个大的吸尘器,风口在地上拖着,把地上的尘屑吸进来像旋风一样旋转着吸进车厢,车厢里在风口处有垃圾袋自动接收包装、捆扎。我看到车里已经有三五个捆扎好的垃圾袋了。

垃圾袋被风吹起来像一头鼓胀的熊,莎拉觉得好玩就坐了上去,结果一下坐爆了。

各种灰尘霎时喷到我们的身上、脸上。风吹得我们衣服鼓了起来,莎拉的头发飘荡着摇动起来,我没有头发飘摇,却感到旋风在头顶旋转,好像有十多双快速的手在拍打。夏米特聪明,双手搂起上衣裹住头,顶在一个角上。

大概又走了五六分钟,车停住了。睁开清理了一下被尘土遮盖的眼睛,我从清洁车的窗户往外看,灯光明亮,人影晃动,我判断,我们可能进入屠宰场了。到处都是传送带互相连接着在传动,噪音不大,人也不多,基本是机器在干活。一个很宽大的玻璃房子里,一群天鹅在排队往机器里走,个个都是乖乖的,一个接一个,也不动也不闹,乖乖地进了一间小房子,还没搞懂是咋回事,就像脱一件皮大衣一样,身上的皮就没有了,也就是几秒钟。然后就踏进了流水线,上了那些传动带,于是就头跟头走,腿跟腿走,腿肉跟腿肉走,筋跟筋走,骨头跟骨头走。下水也是。一只活天鹅,眨眼之间就分解成了各种零碎的骨头肉了。然后冻进冷库里,让每个肉零件变得冰冷保鲜。尤其是天鹅肉,经过切割机,变成了均匀的薄片被打包摆放进了冷库的冷冻箱,然后耐心等待上冷冻车。

我看得傻了,醒过神来,猜想这些天鹅肉最后进了雪城,在沸腾的火锅里,进入消费者蠕动的胃里。

那人打开了我们的车门,看到我们车厢里一片狼藉,我们都灰头土脸,面目狰狞,好像吓了一跳,马上他搞清了状况,忍住笑,悄声说,下车每人扛袋垃圾,跟我来。我们到了垃圾场,放下垃圾,那人指着一个小门说,从这里进去,就是生物基地了。

借着灯光,我好奇地仔细看了一眼那人露在帽子外边的五官。

轻轻地打开门,我心狂跳不止,拉住莎拉,她在抖。好像有一种恐惧的信息在传染,我感觉在这黑茫茫的夜里,瓦博士无处不在。我想让夏米特先进去,他却躲在了我们后面溜走了。

我拉着莎拉迈了进去。有个人挡住了我们,我以为又是夏米特安排来接应我们的,抬头看,是那个基地大老板。

折腾了大半夜,我们终于站在了瓦博士的面前。

04

早晨,打开窗帘,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鹅毛大雪正在欢快地飘舞着呢,纯白的雪漫无边际地覆盖住了外面的世界,干干净净,一片苍茫。

昨天夜里,瓦博士见到我们,没说什么,不发怒,也不凶恶,淡定从容,说,兄弟,还是来了,够英雄的啦,我给你介绍一位熟悉的合伙人。

我有点诧异,他想是谁你?

瓦博士转脸很温和地对我说,侯总该你上场了,不是冤家不剧透(不聚头)啦。

我往左边看了一眼侯老板,见我露出了绝望、恐惧的神色。我在想刚出狼窝又掉入了魔窟了。

我看着侯司空,这个阴魂不散的贼司令,好像是背叛了他被他抓住了,我想解释点什么,可语无伦次,甚至有点哆嗦地说,侯局长……不,侯董事长……

侯司空笑笑说:“马冀啊,世界就这么小,同住地球村都这么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爬进来。这不能怪我无情,瓦博士你说呢?”

我忽然一下明白了,原来出高价要卖雪神做研究的幕后主谋就是瓦博士,这个新汉奸,这个卖国贼!

我怒不可遏,呸!狼狈为奸!!

他想掐死这两个恶魔,刚一往前冲,一把冰冷的枪管顶在了太阳穴,渔舟子冷冷的说:马冀队长,省点力气吧!别惩匹夫之勇了。

莎拉也变色骂道:你们衣冠禽兽!

侯司空擦去脸上的吐液,阴笑道:你骂我们禽兽不如,我就把你们转基因变成野兽如何?!

哈哈哈,一阵鬼魅大笑。

瓦博士说,不用隐瞒了,费这么大的劲儿进来了,明天你们就是媒体的焦点、打黑英雄了,先睡觉吧。

瓦博士让身边人给我们一人安排一个房间。我的房间,宽大、温暖,房间里有地热又有火墙,还能洗热水澡,水的流量真大。夜里折腾得又冷,又累,又喝酒了,洗完澡,全裸躺在柔软的被子里,头挨枕头就睡着了。

醒来,站在窗前,从雪城出来两天两夜的折腾,还在恍惚中。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雪国,卧雪谷的残败景象好像都被掩藏了起来。外面冷,屋里热,这种情境很容易让人心情快乐起来。

我相信瓦博士是大度的,心想一会儿见到瓦博士,没准瓦博士会放了莎拉。如果瓦博士养殖的天鹅,是他一项科学繁殖的伟大发明。我看瓦博士没准就能获得诺贝尔奖了。我想瓦博士不让我们来,是想保守他的科研秘密,既然已经来了,还有什么可保守的?可惜,他的生化转基因科学是违背人类的发明……我站在窗前浮想联翩,感觉到浑身热血在升温。

瓦博士走了进来,十分淡定。

他说,你真犟,我喜欢你的英雄气概,不让你来,你非得来。你看,你看到了真相,却让自己葬身卧雪谷,你替代我陪陪楼兰公主也好,你只能当个无名英雄了。

我放松了,身心都放松了,我觉得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了。他想跟瓦博士谈谈放了莎拉的事,我相信瓦博士会同意。

我打莎拉的电话,看这个懒莎拉起床没有,这么好的环境,疲惫不堪的她,也一定睡了个幸福的好觉。但是,现在必须起床了,她的镜头不能错过外面这美丽的雪景。再说,瓦博士来了,她不起床太没礼貌了。现在和瓦博士见面谈生死的事儿,加上聪明伶俐的莎拉配合,绝对没问题。电话通了,听见她那《伤不起》的铃声在我的房间里响了起来。

瓦博士从兜里掏出电话说,别打了,在我这里呢。

我一下有些惊慌了,莎拉呢?

瓦博士不慌不忙地打开房间里的监控,给我看监控。我这回不放松了,更大的紧张、恐惧出现了。

画面是莎拉的房间。夜里莎拉没睡觉,打开了她的进口红外线机器,她搬个凳子爬上爬下,很快就接通了生物基地的监控器。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了成千上万只的老鼠,各个目光萎靡,红唇鲜艳,白齿尖利,甚是恐怖,好像吃了什么药,又都乖乖地在那里排队站立,像战场上成群被俘虏的败军。

我大惊叫喊,瓦博士,你的天鹅肉难道真是这些老鼠吗?

莎拉很麻溜地把图像制成了视频,打开了电脑,连接上了数据线USB插头,电脑屏幕上也立即出现了老鼠群。莎拉敲打键盘,急忙地配上了一句话:现在雪城里正热卖的天鹅肉,是用药物进行身体变态的老鼠肉,这就是马兰生物基地里的鼠群正在变形成天鹅,天!快崩溃了,超级恐怖!我正在现场偷拍。

视频发上了抖音,开始点击上传,一条绿线按照百分比在推进速度。

莎拉调整话筒,声音紧张颤抖地想把那句话念一遍制成音频,刚念开头:现在雪城里正热卖的天鹅肉……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莎拉在看电脑的绿线发送速度,赶忙补了一句:是老鼠肉。我危险了!

外面猛烈的撬门声,看着绿线到头了,一个绿色的对号,视频发送成功,莎拉赶紧关机藏电脑和机器。

瓦博士破门而入,带着几个保安,还有侯司空和渔舟子。瓦博士对莎拉说,别藏了,我都看到了。

莎拉一见瓦博士,表情僵硬地笑了一下。

瓦博士走到莎拉面前,显得亲切地说,你是我的亲妹妹,也因为生父被奸人所害,漂流海外搞实验。可是我被关在玻璃囚室里的日日夜夜,无时不在与家人团聚,可是你不知道。

我回来了,你成了别人的二奶,又被无情抛弃,我心疼,是什么大人物这样不怜花惜玉,我终于查到这个贪色贪财的侯司空董事长,还发现一个野狐禅的小白温暖着你,静观其变。果然侯董事长原形毕露,我又利用他的贪财设了一个局,重金捕猎那个被称着雪神的雪豹。想借刀杀人,没有成功。现实腐败啊,只好执行下一个方案,在卧雪谷成立养殖基地,侯司空官场多年,很快就把手续批了来了。这就是鲜为人知的真相。

侯司空此时五官扭曲,何等聪明的人,马上明白中了瓦博士的局。准备先发制人时,身后的几名保安控制了他和渔舟子。

对我这个基地,你一定有太多的好奇心。好,莎拉,见证奇迹的时刻到来了,我今天就满足你,让你见识更多的秘密,让你亲身体验生命的变异是多么的神奇,这是我父亲团队的科研成果。来人!侧门一开,两名穿着生化白衣罩的大夫,拿着注射器走了进来。

瓦博士眼露凶光,杀气腾腾,说:“注射‘雪神一号’!”

生化大夫把“雪神一号”注射到了侯老板和渔舟子的体内。就像好莱坞大片里的情节一样,侯老板和渔舟子被注射后痛哭的扭曲着五官,皮肤上逐渐长出兽毛来,接着变成了一只野狼和一只豺狗,把他们关在了铁笼里。

莎拉看得心惊肉跳,身体惊慌地抖动了起来,开始向墙角躲。

瓦博士挥手说,带她去实验室。两个穿白大褂的生化大夫把莎拉架进了一个封闭的房子里。恍惚中,我在屏幕上看到了莎拉被打针以后的神态变了,目光萎靡,乖乖地站在那里。莎拉渐渐地在缩小,变成了一只小雪豹,眼中有种熟悉的泪。

瓦博士说,这回明白为啥不让你来基地了吧?这就是我在海归期间破译了父亲团队的“雪神一号”文件包,动物形体变态,我可以任意改变动物的形体,不但让老鼠变成天鹅,也可以让人变成禽兽。但,这不是魔法,是科学,是领先世界前沿的生物科研成果。

去年我回来的时候,向政府要地办天鹅研发基地时,他们很欢迎,给了我这里最后一块肥美的卧雪谷。我不要,选了这里,被矿产和油井废弃了的鼠群出没的荒漠之地。市委书记当时说,博士,在这里你养不活任何一只天鹅,就是养活了,也要被鼠群吃掉。哈哈,他不知道,人们现在吃掉的都是老鼠。

瓦博士在显示屏上连接上了抖音,让我看,莎拉发的抖音已经有数万个跟帖发评论了,转帖的人超过了十万,而且还在以秒的速度在转。

瓦博士又说:我也想把你变成野兽,但还没有想好。科学家也要尊重大自然,尊重人类社会,你还是做英雄吧,把正能量守护神留给这个时代吧。

我哦然,你要放了我?

“是!”瓦博士点点头。送他到基地门口,

我一下子觉得无所谓了,毫无顾忌地问:“瓦博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瓦博士说:“马冀,你没感觉到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吗?”

我说:“什么时代?”

瓦博士指着茫茫的雪野,说,转基因时代呀。童话时代是女巫让王子变成驴子,王子就会变成驴子。科学和童话成为一体的时代,变马变驴就一切都随心所欲了,这是人类最后的梦想。哈哈哈,多么幸运,几十年的努力啊,竟然被我实现了,我要征服世界。

我说,瓦博士,不是征服,你是要用科学毁灭人类,不仅是人类,是所有生命。

瓦博士说,不是毁灭,是改变,为地球上的生命找到一个新的制衡点。现在世道坏了,人心也坏了,地球还不会毁灭,人类也不是最后一代,如何活下去?我在用这种生命之间互相变异的制衡,为地球上的生命重建秩序。这个命题,我思考了几十年,实验了几十年,终于成功了。

我想说什么,瓦博士打断了。

瓦博士说,扫黑英雄,不要和我争论了。

有人从实验室抱出一只雪孩子来说,马冀,你是真正的守护神。莎拉已经被注射了“雪神一号”做了我的试验品,你不会找到了。你的洋缸子也是我的妹妹,我不想让你伤害她,也许这个结局对她最好了。你,带着这只雪豹公主走吧。

我很惊愕。不知道瓦博士说的走是啥意思?

瓦博士说,现在抖音上我的基地秘密已经被发出去了,可能就有大批的武警、公安警察马上赶过来了,这个计划要暂时停止。我不会给你打“雪神一号”变成野兽的。你走吧,我也要走了,去海外进行下一场新的试验。

我问,瓦博士,你逃哪儿呀?

瓦博士笑笑说:我告诉你吧,我的兄弟。美国哈佛大学物理学家丽莎·蓝道尔曾提出地球上可能存在“四维空间”的推论。在我们生活的真实世界之外,还存在着另外一个神秘空间和世界,它离我们并不遥远,甚至近在咫尺,只是我们看不见、感知不到而已。通过多年间谍遥感卫星定位测量,卧雪谷某一空间符合这一条件。我租的全球鹰飞机马上就到。

人们在这个时代迷茫了,就沉迷在网络游戏中。打个比方,如果我们生活的空间和世界是现在的音速道路,那么丽莎·蓝道尔所说的空间和世界就是音速和光速,它们虽然相距不远,中间却隔着一个空间一样的轨道,如二十世纪科学家发明的网络轨道就是先例。现在人类科学达到了超音速,但是达不到光速,所以这两者之间无法轻易相互接轨。除非有些条件发生变化,使它这五维空间变形接轨。明白没有,我一个改变本世纪发明的科学魔术师是不可能坐火车或飞机离开的。

我淡定的说:你可以逍遥法外吗?

是的。对我而言是没有法律界限的,我租了全球鹰直升机沿着驼峰线离开。我不知道有没有“四维空间”,但是瓦博士肯定跑不掉。

我傻傻地抱着那只雪豹公主站在神秘的马兰生物基地,显得木讷,懵懵懂懂的。卧雪谷没有雪,也没有霞光,天空满是雾霾。

此时,瓦博士租的全球鹰飞机盘旋在上空,接瓦博士的正是皮包公司的老板杰克。转眼消失在了漫无边际的雾霾里。那只雪豹公主从我的怀里抬起头,那熟悉的黑眼睛惊魂一瞥,一滴晶莹的泪水滚了出来。

这就是我的洋缸子吗?

荒原上一只野狼和豺狗一溜烟跑了。

接着,我身后的国际马兰生物养殖基地,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地震局检测到卧雪谷地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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