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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十天后，在瓦博士威胁下，候司空最终让斯琴同瓦博士签了1.8亿元的国际药材购销合同，也按约预付了50％首款9000万元。公司管理层感到奇怪：以往跟雪都合作的供应商，往往货到才付款，甚至拖好久才付款，但国际生物公司却例外。然而奇怪归奇怪，谁都不敢有异议，因为候司空平时威风惯了，根本没有别人说话的份儿！
收到雪都9000万预付款后，瓦博士马上通知杰克秘密来雪城。杰克是以生产国际药材为主的“美国哈佛生物分公司”总经理，是瓦博士结识的朋友。此次，瓦博士想借助杰克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的惊天计划！
杰克赴雪城后，在树秃子安排下，瓦博士、杰克、亚欧公司老板彼得洛夫三方在丽宫夜总会见了面。
彼得洛夫四十多岁，嗜酒如命，每日必醉，且酒后喜欢打架惹事，但他今晚却没喝酒。对于他来说，那批医疗设备成了他的心病，听说有人想买，兴奋之余，别说喝酒，他甚至连饭都没顾上吃就匆匆赶来了。
“听树哥说，瓦博士对我医疗设备有兴趣？”引荐后，彼得洛夫直奔正题。
“你开价儿吧。”瓦博士说。
“树哥告诉你了吧？我医疗设备值一个亿。”
夏沐一笑：“树哥还告诉我们，彼老板换这批设备的日用物资没超过500万。”
彼得洛夫讪讪地看了树秃子一眼，明白树秃子泄了他的底，于是痛快地说：“既然如此，当着明人不说暗话，800万怎么样？少一个子儿都不……”
“我给你1000万。”瓦博士说。
彼得洛夫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惊地看着瓦博士。
“我们瓦博士说话算话。不过收设备之前，希望彼老板答应一个条件。”夏沐说。
“什么条件？”
“我们国际生物公司急需一批国际药材，请彼老板帮忙。”
彼得洛夫有些犯难：“我只有医疗设备，你让我上哪儿去弄国际药材啊？”
夏沐向杰克一指：“杰克先生手里有货，彼老板可以向他订购。”
夏沐话一出口，彼得洛夫以为自己又听错了，紧接着一惊，心想：什么意思？我开价800万，姓瓦的却要给我1000万，有这么好的事吗？还有，他既然认识杰克，为什么不直接订货？为什么偏要从我这里绕弯子？
夏沐看破了他的心思，笑着说：“放心吧彼老板，我们向你订购国际药材可以钱货两清，你不会有任何风险，并且还能卖掉医疗设备，我们瓦博士可是答应给你1000万啊！”
彼得洛夫迷惑不解，实在搞不懂瓦博士想干什么。这时树秃子说话了：“彼老板，既然有我树秃子担保，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不是不相信树哥，我只是不明白，瓦博士明明认识杰克，为什么不……”
“用不着明白，你只管考虑这件事对你有没有利，其他的不用管。”
彼得洛夫犹豫着，片刻，狠狠咬了咬牙：“成交！“
彼得洛夫此时已顾不得许多，医疗设备在他手里压了十几年，既然换取真金白银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哪肯轻易放过？虽然他感觉到这种合作背后有隐情，但他不想多考虑。什么是真的？钱到手才是真的，管没用的干什么？
见彼得洛夫答应，瓦博士笑了。于是，在他的操纵下，暗藏玄机的合作开始了：
第一步：瓦博士的国际生物公司同彼得洛夫的亚欧公司签订了1.78亿元的国际药材购销合同，这份合同给人的感觉是：瓦博士欲从同雪都生物科技的生意中赚200万。
国际生物公司将雪都生物科技预付的9000万全部预付给了亚欧，这样可以解释成：等雪都生物科技向国际生物公司支付货款余额后，国际生物公司再产生利润。
第二步：彼得洛夫的亚欧公司同杰克的美国哈佛生物分公司签订了1.68亿元的国际药材购销合同。从这份合同看，彼得洛夫欲从这笔生意中赚1000万，这个数目恰好是瓦博士承诺的那批医疗设备的价格。
亚欧公司收到国际生物公司的9000万预付款后，扣除1000万，将8000万元打给哈佛生物分公司。
第三步：亚欧公司给国际生物公司开了收到9000万预付款的收费证明，而哈佛生物公司也为亚欧公司开了收到8000万预付款的收费证明。
这看上去像是正当合法的生意，然而，这桩“合法生意”的背后，却掩藏着一个惊天陷阱！
签约后，夏沐再三提醒彼得洛夫：“彼老板，我们瓦博士不认识杰克，杰克是你的生意伙伴，明白吗？”
“我心里有数儿。”彼得洛夫说。
部署完毕，夏沐随杰克秘赴布尔津……
把9000万货款打给瓦博士后，候司空心惊胆战，隔三差五约瓦博士见面，想把瓦博士圈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以防止瓦博士携款潜逃。然而他没料到，瓦博士每次都愉快轻松地赴约。
候司空实在搞不清瓦博士到底想玩什么花样，但有一点他敢肯定，瓦博士不会携款潜逃，就像瓦博士对他说的那样：携款潜逃东躲西藏是做傻事，只有最愚蠢的人才会用这种最愚蠢的手段。
瓦博士就这样与候司空周旋着，十天后，夏沐从布尔津秘密赶回雪城，告诉瓦博士：彼得打给比尔的8000万货款全部提成了现款，已被他暗中掌握，而杰克此时已带着报酬离开了中国。
“进行下一步吧。”听完夏沐汇报，瓦博士说。
夏沐一听，面露些许不安，显然，他清楚下一步计划的内容。
下一步，瓦博士要干什么？夏沐为什么会如此不安？
02
当树秃子听瓦博士说了下一步计划时，不禁一哆嗦：“瓦博士，你疯了吧？!”
在枪口刀尖上滚了十年，树秃子经历过无数惊心动魄的场面，但从没遇到过如此瞠目的事：瓦博士居然要让彼得洛夫去公安局报案！报案理由是：杰克诈骗了亚欧公司8000万货款！
“瓦博士，你这是冒险！”树秃子一脸焦急，“你以为警察是吃素的？一旦他们查出真相，咱们就得掉脑袋！”
“我给你讲一件事吧。”瓦博士说，“1963年，古巴闹导弹危机，威胁到了美国的安全，于是肯尼迪就派舰艇封锁了古巴，这时，古巴盟友苏联接到了消息，赫鲁晓夫也马上让苏联舰艇装满导弹向古巴靠近，赫鲁晓夫扬言说，如果美国舰队不撤退，苏联舰艇就会撞上去，大家同归于尽！当时情况非常危急！”瓦博士看着树秃子，问道：“这种时候，你说美国人会怎么办？”
“撤退呗！一旦撞上，谁都别想活！”
“但美国舰队没撤退，而是冒险迎了上去，结果赫鲁晓夫软了，命令苏舰返航，美舰的危机就这样化解了。”讲到这里，瓦博士笑了，“老树，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冒险出击是策略，也存在着机会。我没货付给候司空，也不想还钱，只有报案这条路可以走，如果彼得洛夫报了案，人们就会把视线投向杰克，也只有报案，我和候司空合作上的麻烦才好解决。”
“那你得看盟友是谁！瓦博士，彼得洛夫没法儿跟赫鲁晓夫比，连赫鲁晓夫都下了软蛋，你敢保证彼得洛夫不下软蛋？他要是在警察面前抗不住，咱们就全完了！”
“放心吧。”瓦博士一脸轻松，“那1000万不是好拿的，彼得洛夫就算不为咱们考虑，总得为自己着想吧？整个过程他都参与了，主动撞上去或许还有活路，他要是退缩交代，先不说咱们，你认为公安局能放过他吗？”
树秃子默然。瓦博士拍拍他的肩：“去吧，让彼得洛夫把戏演得好点儿。”
树秃子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夏沐不安地提醒瓦博士：“瓦博士，树哥说的没错，计划一旦失控，咱们绝对要掉脑袋！”瓦博士没说话，默默望着窗外。他何尝不知道此举的危险性，但没办法，他必须得这么做。
彼得洛夫报案后，公安局会有何行动？迎接瓦博士的会是什么？……其实，连瓦博士自己都想象不到。
一阵微风吹进屋里，干干的，燥燥的，有着火一般的味道。此刻，窗外的雪城也同样躁动着，躁动如火……
03
“人就像寒冬的刺猬，互相靠得太近，会被刺痛，彼此离得太远，又会觉得寒冷。”
莎拉给他发来微信，马冀准备回家陪洋缸子时，上级一份案情通报留住了他。他回微信说：也许每一个男子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就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黏在衣服上的一颗饭粒，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莎拉回：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但，还是劝要珍惜眼前人，有可能你厌倦的饭粒蚊子血，是他人所珍视的白月光与朱砂痣。
马冀无语。
4月4日，盛暑将至，烈日如火。于警笛尖鸣声中，一辆警车呼啸着驶出雪城公安局的大楼。
雪城发生了一起案件，并且是情节严重的特大案件：亚欧贸易公司被骗，犯罪嫌疑人带着8000万元货款不知去向！
涉案金额高达8000万，在雪城经济犯罪史上，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虽然彼得洛夫是向市局经侦大队报的案，但案情重大，经局党委慎重研究，决定成立“404专案组”,由局长麦无悔、副局长兼刑警总队队长赵半山亲自挂帅，以经侦支队具体执行，全力侦破这一大案。
由于彼得洛夫报案时没把事情说得很详细，我此次是带搭档别克和古丽娜前往亚欧公司了解具体情况。
亚欧贸易公司彼得洛夫办公室内。
天热得厉害，但彼得洛夫却如同身处冰窖，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冷，心冷！前天晚上，树秃子让他到丽宫夜总会去一趟，他以为是谈瓦博士接收医疗设备的事，然而没想到，树秃子是让他去公安局报案！
“开什么玩笑！树哥，这是自寻死路啊！”
“1000万那么容易拿吗？”树秃子沉着脸说，“彼老板，我树秃子是什么人你不会不清楚吧？我不希望大家搞得不愉快！”
彼得洛夫知道惹怒这个黑老大会有什么后果，于是，被迫胆战心惊地报了案。
已经上了贼船，不可能下来了！彼得洛夫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时，秘书带着马冀等警察匆匆走进来。亮出证件，让彼得洛夫详细介绍受骗情况。彼得洛夫点燃一支烟，心情“沉重“地把自己与杰克合作的经过讲了，当然，话里掺了水分。
“把货款打过去后，我起初打电话时杰克还接，可后来再打就发现他手机停了，我又往他公司里打，公司倒是有人接，但不是哈佛生物公司的人，他们说是新搬进去的，不知道杰克和哈佛生物公司去哪里了，我想可能是受骗了，就赶紧报了案。”
“你跟杰克熟吗？”
“我们认识几年了，以前有过其他合作，都没出过问题，所以这次大意了。马队长，你们一定要抓到杰克，否则我的损失就太大了！”
彼得洛夫的话里透着“焦急”，俨然一副真受了骗的样子。
“你怎么会跟杰克有国际药材的供货合作？”我问道。
“我们贸易公司什么都做，之所以向杰克买国际药材，是因为我也有上家。”
“上家？什么单位？”
“国际生物公司。当时国际生物公司急需一批国际药材，我一听，立刻想到了做国际药材生意的杰克，于是就让他来雪城。看过他带来的样品后，我先跟国际生物公司谈好合作，之才跟杰克签的约，想从中赚差价，没想到却……”彼得洛夫叹了口气。
“国际药材样品呢？”别克问。
“交给国际生物公司了，东西在国际生物公司老板瓦博士手里。”
我一愣：“瓦博士？”
“马队长认识他？”彼得洛夫问。
我没回答，眼前浮现出3月26日那天的情景：在朱国一墓前，一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向莎拉自称叫瓦博士，是朱国一生前的朋友。
离开亚欧公司，我马上拨通莎拉的电话：“莎拉，你对瓦博士还有没有印象？就是在你养父墓前见过的那个人，你找一下他的名片，看他是不是开了一家国际生物贸易公司。”
莎拉在电话那边翻了片刻：“对，怎么了马冀？”
“以后再告诉你。”我挂断电话。古丽娜问道：“马队，你认识瓦博士？”
“见过一面，不熟。”
警车行驶中，不知怎么的，我脑海里总闪现着那副墨镜，以及墨镜后隐藏着的令人无法捉摸透的眼睛。
瓦博士……我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04
茶室里响着淡淡的古典背景音乐，瓦博士正坐在桌前慢慢品茶。
巨额货款到手了，杰克逃离了，彼得洛夫报案了……此时，有谁会想到，制造这起惊天大案的幕后人竟会稳坐在这里悠闲地品茶！
昨天，夏沐给斯琴打电话，声称国际生物公司的下家亚欧公司被骗，国际生物公司已无力再向雪都供货。当斯琴慌张地把消息报告给候司空时，候司空这才明白瓦博士的心机竟然如此之深，深得令他胆寒！于是，他约瓦博士见面。
不一会儿，候司空来了，于是瓦博士把亚欧老板彼得洛夫被杰克骗走货款的事情详细地讲了。候司空听后冷然一笑：“真是杰克干的吗？年轻人，你果然有水平！自己做恶却把责任推给别人！”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瓦博士若无其事地说。
“杰克只不过是你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候司空冷冷地说，“瓦博士，你的手段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什么人？”
“赵高！秦始皇驾崩时，遗诏写明传位给扶苏，可宠臣赵高却想让秦始皇的另一个儿子胡亥继位，于是胁迫丞相李斯假传遗诏，立胡亥为太子，并借李斯的手逼扶苏自杀，胡亥做了皇帝后，赵高如愿以偿地做了太上皇，却让李斯代他成了千古罪人！”说到这里，候司空语气锋利起来，“瓦博士，假如杰克是李斯，你不正是赵高吗？!”
瓦博士笑了：“你可以说我是赵高，但却把‘李斯'安错了对象，杰克不是‘李斯'，真正的‘李斯'是你--候老板。”
候司空一震，品着瓦博士的话，最终默认。赵高能达到目的是借了李斯的配合，而这起包装完美的“货款诈骗案”如果没有候司空配合，瓦博士会成功吗？
候司空的确是真正的“李斯”!
“如果我估计得不错，公安局的人早晚会找上你我，你清楚自己该怎么说吧？”瓦博士语气也锋利起来，“候董，‘赵高'和‘李斯'在同一条船上，如果船漏了，谁也逃不掉！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候司空沉重下来，知道已无法摆脱瓦博士的控制，以前不能，现在更不能！他只能在这个陷阱里越陷越深！
既然达到了“求财”目的，瓦博士为什么还要报案？如此胆大，他到底要干什么？……候司空想不明白，但却清楚一点：听瓦博士的，在公安局的人面前绝不能说实话……
05
马冀等人从彼得洛夫那里了解到了情况，并带回了亚欧与哈佛生物、亚欧与国际生物公司所签供货合同的复制文件，此时正在向麦无悔和赵半山等领导做案情汇报。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这属于一起特大合同诈骗案。”我说，“犯罪嫌疑人叫杰克，收到货款后，他没有履行供货义务，而是携带款潜逃！”
“有杰克的资料吗？”麦无悔问。
“没有直接资料，全是受害人彼得洛夫间接提供的。”说着，古丽娜拿起记录本念起来，“杰克，美国人，36岁，美国哈佛生物布尔津分公司总经理，和亚欧公司是合作关系，此次合作之前，哈佛生物曾与亚欧有过其他合作，没出过问题。”
“我再补充一点。”我晃晃手里的合同复制文件说，“受害人彼得洛夫跟犯罪嫌疑人签订的是国际药材购销合同，总金额是1.68亿，而亚欧也有上家合作单位，是国际生物公司，亚欧与国际生物公司的合同金额是1.78亿，国际生物公司给了亚欧9000万首付款，亚欧也给了哈佛生物8000万首付款，结果，这8000万就全被嫌犯卷走了。”
麦无悔皱了皱眉：“合作关系怎么这么复杂？”
“复杂的远不止这些。”我说，“据我所知，国际生物公司也是一家贸易公司，自己根本不需要国际药材，如果我没猜错，国际生物公司应该也有上家合作单位。”
“国际生物公司有上家？”麦无悔问。
我点点头：“应该有，怎么了？”麦无悔目光闪动一下，紧接着恢复常色：“接着说。”
我说：“说白了，这是梯级供货模式，也可以说是一条供货链，哈佛生物向亚欧供货，亚欧向国际生物公司供货，国际生物公司再向上家供货，都从中赚取差价，但问题就在这里，现在杰克和哈佛生物人去楼空，造成了这条供货链的最后一条链条断裂，这样一来，整个供货链都出现了问题：上三家单位都会因此而直接或间接受害！”
“查到国际生物公司的上家了吗？”赵半山问。
“上家是谁目前不重要，重要的是抓嫌犯。”我说。赵半山点点头：“我，案情重大，你们经侦支队，要是人手儿不够我可以再派……”
我打断他的话：“谢谢赵局，别克和古丽娜我们能应付。”
“你们准备怎么查？有没有目标？”麦无悔问。我说：“分两步走：第一，同布尔津公安部门和工商部门联系，查哈佛生物分公司的注册情况和杰克的出入境记录；第二，通过银行查询，8000万货款只要通过银行走账，哪怕流向国外也会留下记录线索，绝不可能从人间蒸发！”
麦无悔说：“那好，你们要全力以赴，一定要抓到犯罪嫌疑人，行动吧！”
马冀三人组应声起身。赵半山看着麦无悔，幽幽地说：“老麦，这起案子涉案金额这么高，别说在雪城，就是在全国也是大案！能不能破获可关系到咱们雪城执法机关的形象啊！”
麦无悔没说话，沉默着，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