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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就“404”的线索问题，我本想从瓦博士和候司空身上下手，结果被古丽娜和别克否决。谢、周坚持调查重点应落到杰克身上。无奈，我让古丽娜负责催布尔津方面的资料，他和别克则又去找彼得洛夫了解支付货款的详细经过。
听说彼得洛夫给杰克开的是8000万元“自带汇票”，我大吃一惊：“这么大一笔资金，你为什么不通过银行转账？”
“是杰克要求的。”彼得洛夫解释说，“银行之间转账太费时间，杰克说开‘自带汇票'省事，于是我就开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知道事情麻烦了，“自带汇票”无须将钱在银行之间转来转去，而是能直接取现金：只要找到贴兑现金的银行，就可以直接把汇票全部换成现金取出来，而且“贴现”时间短，手续也相对方便。
“马队长，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见我一脸沉重，彼得洛夫明知故问。
我没直接回答，而是让他近期不要离开雪城，以便于随时配合警方调查。
“马队，你说杰克会不会贴现？”离开亚欧公司，别克问。
“会不会？肯定会！”我说。
起初，我对银行的资金往来记录抱有希望，因为只要通过银行转账，不管这笔钱去了哪里都会留下银行间的交易线索，他也就能沿着这条线索一直追下去，哪怕追到世界尽头也能找回这笔钱，但现在，如果杰克把货款全部贴成现金，就等于银行这条线索完全断了！
别克叹了口气：“杰克很精通财务知识，要想追回货款并抓到他，看来只能靠布尔津方面提供的资料了。”
听着别克的话，我有一种预感：杰克能够很高明地把银行线索断掉，就证明他行事很周全，既然如此，他会让自己的个人资料留在布尔津有关部门吗？
回到局里，古丽娜说布尔津方面已传来了资料，布尔津警方的资料表明：布尔津公安部门和海关方面没有杰克的档案资料，更没有杰克的出入境记录！
而布尔津工商部门的资料显示：美国哈佛生物布尔津分公司的真实名称是“哈佛生物产品中国销售代表处”，是“美国哈佛生物”的销售代理，由于“美国哈佛生物”已在三年前倒闭并被依法注销，布尔津工商部门也在三年前把这家中资销售代表处依法注销，所以“哈佛生物分公司”继续存在已触犯了有关法规，另外，这家销售代表处注册时，法人代表不是杰克，而是一名中国人，甘肃某农村一个上了年纪的村民，经警方证实，这个村民已于一年前去世！
同时，布尔津银行方面传来的资料表明：一个自称“杰克”的美国人带着“自带汇票”和相关手续找到他们要求“贴现”，因有亚欧的资金做保障，在查看了杰克提供的手续后，银行方面收取了手续费，办理了贴现事宜。杰克用了差不多二十天时间、分成若干次才将8000万货款全部贴兑出来。
我的预感没错，杰克将所有线索都切断了，切断在“贴现”之后！
看完资料，我沉重地向麦无悔和赵半山做汇报：“我们遇上了国际诈骗犯，并且是一个精通财务知识和中国法规的诈骗犯！之所以用别人的名字注册公司，就是想在诈骗得手后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另外，这起货款案可能是犯罪嫌疑人早预谋好的，之所以把货款贴现，是想让我们没办法通过银行查到钱的下落！”
“既然这样，受害人为什么还要跟犯罪嫌疑人合作？”
“有两种可能。”我说，“第一，彼得洛夫与杰克以前有过合作，因为没出过问题，所以大意了；第二，美国哈佛生物倒闭后，杰克手里可能有一部分国际药材存货，听说彼得洛夫急需国际药材，他就拿出这些存货做样品，以掩人耳目，最终导致彼得洛夫轻信上当！”
赵半山眉头一皱：“8000万这么大的数目，怎么能轻易让他贴现呢？”
“银行有亚欧公司的划账资金做保障，本来就没风险，再加上8000万的贴现手续费很可观，何乐而不为？”我叹了口气，“在利益驱动下，银行断了我们最后的希望！”
众人心情异常沉重，大家没想到，案子刚刚开始调查就陷入了僵局，犯罪嫌疑人竟然狡猾到任何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难道8000万就这样从人间蒸发了？难道杰克也就此从人间蒸发了？…于寂静中，会议室里飘散着一股郁闷之气。片刻，赵半山突然问道：“受害人有没有杰克的照片或他们的合影？”
“您的意思……”古丽娜看着赵半山。赵半山把脸扭向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点点头：“我跟您想的一样，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什么路？”麦无悔问。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既然布尔津方面没有杰克的出入境记录，杰克的名字显然是伪造的，此时很可能已逃离了中国。为今之计，只能让彼得洛夫提供杰克的照片并上报公安部，由公安部寻求国际刑警组织配合，对犯罪嫌疑人展开全球通缉。
“全世界这么多国家，这无异于大海捞针！”麦无悔质疑地说。
“只要是狐狸，就难免有露尾巴的时候。”我目光冰冷，“除非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否则，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他抓回来！”
02
彼得洛夫神色慌张地来找瓦博士：“瓦博士，我刚才去找我要杰克的照片，我说没有，他们就按照我的描述给杰克画了像，公安局要通缉杰克了！”
“你怕了？”瓦博士平静地问。彼得洛夫没回答，但表情说明了一切。
瓦博士淡然一笑：“放心吧，杰克没那么容易被抓到，你只要管好自己的嘴就行了，其他的用不着操心。”
打发走彼得洛夫，瓦博士立刻让夏沐给树秃子打电话。
“人只要产生恐惧心理，第一反应就是逃跑。“瓦博士冰冷地说，“让老树看紧了彼得洛夫，绝不能让他逃掉，否则会破坏我的计划。”
交代完，瓦博士便去赴候司空之约了。上午候司空又打电话约他。用不着猜，他很清楚候司空约他的目的。
果然，见面后，候司空直奔主题：既然国际生物公司无力供货，瓦博士就必须归还那9000万元货款。
“我要是不想还呢？”瓦博士冷漠地说。候司空叹了口气：“年轻人，我想跟你交朋友，也愿意配合你赚钱，但希望你别给我找这么大的麻烦，这样吧，如果你能帮我圆满解决了这次纠纷，以后我会想办法补偿你。”
候司空说的是真心话，他不想与瓦博士为敌，因为瓦博士掌握他的罪证太多，也太难对付，所以他愿意跟瓦博士交朋友。如果无法战胜对手，为了保全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跟对手做朋友。
见候司空一副屈从之态，瓦博士笑了：“你放心，货款纠纷会圆满解决，你等我消息吧。”
候司空面露喜色：“什么时候？”
“等我没有麻烦的时候。”瓦博士说。候司空一听，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那笔货款已被瓦博士投往了股市，他真会归还吗？其实，候司空根本没想到，瓦博士此时又为他设下了一个陷阱……
03
暗夜漆漆，一个黑影从居民楼内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旅行包。
黑影警觉地向四周看看，快步走向汽车。然而，就在他刚打开车门时，一束车灯的强光突然亮起，他一哆嗦，惊恐地扭过头。强光下，他的脸暴露无遗：是彼得洛夫。
吴癞子带人下了车，来到彼得洛夫面前：“彼老板，深更半夜，这是去哪儿啊？“
彼得洛夫支吾半天也没说明白。吴癞子冷冷地说：“走吧，我们老板在等你。”
彼得洛夫脸色一变，用眼角瞟着四周，想寻找逃脱的方向。吴癞子看透了他的心思，微笑着说：“不用看，你跑不了！”
彼得洛夫叹了口气，知道的确逃不了，因为吴癞子等人已把路全堵死了！
胆战心惊的彼得洛夫被吴癞子带进了树秃子的办公室。彼得洛夫发现，不但树秃子在，瓦博士和夏沐也在，这更令他不安。
“这么晚了，你们还没休息啊？”彼得洛夫强作镇静地打招呼。
树秃子冷冷一笑：“你不睡我们怎么能睡得着呢？”他把脸转向瓦博士，笑着说：“瓦博士，你料事如神啊！”
瓦博士看着彼得洛夫，并没生气，而是温和地问：“彼老板，真害怕了？”
彼得洛夫踌躇一下：“瓦博士，你别怪我说话直，我觉得报案纯属下策，说得难听点儿，脑子有毛病的人才会这么干！这些日子警察天天找我了解情况，你可能不怕，但我怕！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树秃子脸色一冷：“彼得洛夫，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什么人？是我们花大价钱请来的演员，不好好把戏演下去，那1000万片酬白给你啊！”
彼得洛夫露出一副苦相：“树哥，不是我不愿意演，我是怕演砸了！真演掉了脑袋，那1000万对我有什么用！”
树秃子刚要发怒，被瓦博士制止。瓦博士平静地说：“彼老板，你想过吗？案是你报的，你是受害人，如果就这么跑了，警察会怎么看待你？”他加重了语气，“逃跑等于是此地无银、不打自招，我敢肯定，如果你今天跑了，明天就会被警方通缉，那时你就真会掉脑袋！”彼得洛夫一震，这些日子他太过于害怕，只想逃跑，却没想过逃跑引发的后果，此时被瓦博士一点拨，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我可以不跑，可……”彼得洛夫面露担心，“警察这么难缠，一旦被他们发现破绽怎么办？”
瓦博士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提前透露计划，但现在……好吧，我就给你吃一颗定心丸，免得你担心。”瓦博士把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告诉了彼得洛夫。彼得洛夫一听，不安之色顿失，惊喜地问：“什么时候干？”
“别着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积极配合警方办案。”瓦博士微笑着说，“公安局无力抓到杰克的那天，就是咱们行动的那天。”
“好！那我等着！”彼得洛夫兴冲冲地离去，脸上带着一副踌躇满志之色。
瓦博士到底说了什么计划，以至于彼得洛夫一改心惊胆战，从而变得平静坦然？为什么这个计划要等警方抓不到杰克时再行动？瓦博士真断定我抓不到杰克？……
04
炎炎盛夏，酷暑难耐。此时距“404”发案已经一个多月了，但警方仍未告破，犯罪嫌疑人杰克仍然在逃。然而就在这时，“404”大案牵涉的合作方却在雪城又掀起了波澜：国际生物公司国际贸易公司以亚欧贸易公司“合同违约“为名，依法向雪城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国际生物公司要求亚欧归还所付的9000万元货款，并赔偿违约损失。
原来这就是瓦博士对彼得洛夫所说的计划：为避免被人怀疑，他们这些“404”的当事人要通过合法途径，光明正大地解决供货纠纷。
接到诉状后，雪城市中级法院对这起合同违约的民事案进行了公开审理。
根据控辩双方提供的国际药材购销合同、被告亚欧公司开给原告国际生物公司的9000万元收费发票，以及亚欧未能履行供货的事实，法院最后判定：被告方亚欧公司败诉，归还原告国际生物公司支付的9000万元货款。
亚欧公司服判，但对于还款之事，彼得洛夫和代理律师表示：9000万元货款中的8000万被犯罪嫌疑人杰克骗走，另外1000万，亚欧已用来清还早期外债，现在杰克还没被警方抓住，8000万货款也没有追回，因此，亚欧没能力归还国际生物公司的9000万货款。
休庭后，执行庭的法官们对亚欧公司的财产进行调查，发现亚欧目前唯一的财产只是一批前苏联产的重型医疗设备。这批设备虽是十几年前生产的，但从未开过封，仍是新车，且质量很好。
当着法官的面，彼得洛夫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有关部门对这批医疗设备所做的市值鉴定书。由于彼得洛夫打通了有关部门的“关节”，所以这份权威鉴定书中显示：这批十几年前值一亿元人民币的医疗设备目前的市值达到9200万元。
鉴于此，法院再次开庭，对原被告进行调解。法官问原告国际生物公司是否愿意接受那批医疗设备作为赔偿，代瓦博士出庭的夏沐当即表示不同意。然而彼得洛夫和代理律师一口咬定：除了医疗设备，亚欧的确没有其他赔偿能力！
在法官的艰苦调解下，彼得洛夫和夏沐表演了一番唇枪舌剑的争执后，最终达成了瓦博士和彼得洛夫早已密谋好了的“和解”结局：亚欧公司那批医疗设备归国际生物公司所有，用于抵偿9000万元货款。
就这样，充满“内幕”的供货纠纷竟然靠庄严的法律光明正大地解决了！而彼得洛夫那批十几年都没能脱手的医疗设备，竟然也靠着这样一个完美的骗局，经过合法途径绕着弯子变卖了！
瓦博士的心机可谓至深！手段可谓至绝！但法律呢？法律表现出了什么？
苍白无力！无尽的漏洞！
如果法律保障有力，如果没有漏洞，瓦博士怎么会就此钻了空子？!
官司结束后，瓦博士、夏沐、树秃子和彼得洛夫等人进行了一番秘密庆祝。
“瓦博士，我彼得洛夫活了四十多年，还没轻易服过谁，但今天我服了！彻底服了！“彼得洛夫由衷地说。瓦博士笑了：“你这回不想跑了吧？”
“跑什么跑？问题解决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彼得洛夫一脸兴奋。
“彼老板，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呢，警察可能还会找你，这段时间绝不能喝酒，否则会坏了大事！明白吗？”树秃子提醒说。
“放心吧树哥，我把酒戒喽！”彼得洛夫信誓旦旦地说。
树秃子的提醒并非多余，因为彼得洛夫是酒后喜欢惹事也经常坏事的那种人，这起供货合作的“内幕”牵扯到所有当事人的命运，如果因他一时逞酒后之欢而泄了密，就会让所有参与者都身处危险！
庆祝之后，树秃子感叹地说：“瓦博士，真有你的！我没想到你不但敢让人报案，居然还敢打官司！”
“打官司是法律赋予公民维护利益的权利。”瓦博士说，“美国的安·杰克斯曾对‘打官司'做过一个形象的解释，他说‘官司'就像一台机器，送入这台机器的是一头猪，出来的却是一堆香肠。”
树秃子哈哈大笑。安·杰克斯做此形容是对法律的嘲讽，而瓦博士同样在借安·杰克斯的话嘲讽不完善的法律，对于这起供货纠纷引出的官司来说，的确具有讽刺意味：案子的标的本来是9000万元货款，但经过“官司”后，9000万真金白银居然变魔术般地成了一堆破铜烂铁（医疗设备）！
“准备怎么处理这些香肠？你不会自己留着享用吧？”树秃子笑着问。
“商人最大的特点是把一切能成为商品的东西拿出来卖，我也是商人，这些‘香肠'会被我变成商品。”
“卖给谁？候司空？恐怕他这个消费者没那么容易买账吧？”
瓦博士冷然一笑，虽然他知道候司空是块难啃的骨头，绝不会轻易买账，但他也明白自己是什么角色，他是贼司令，哪怕骨头再难啃，再难剔，也同样能被他剔得支离破碎！否则，他绝不敢轻易离开新加坡重返雪城，也绝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候司空发起这一系列挑战。
05
晚上，瓦博士约候司空在茶室见面，准备兜售自己的“香肠”了。
“年轻人，恭喜了。”一见面，候司空便不冷不热地说。他所谓的“恭喜”是指瓦博士官司获胜。
“弄回来一堆没人要的破铜烂铁，有什么可喜的？”
“你会让那堆破铜烂铁留在自己手里吗？”候司空冷笑。
瓦博士看着他，平静地说：“如果候董愿意接收，我感激不尽。”
候司空再次冷笑，其实他已料到瓦博士约他来，就是谈那批医疗设备的事。
“我要是不接收呢？”候司空问。瓦博士喝了口茶，说：“候董，跟我打一场官司吧，你必须要通过法律程序接收医疗设备，知道吗，我这么做是在帮你。”
候司空既想发怒又想大笑。眼前这个年轻人明明是在逼他，但却声称是在帮他，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说看，你是怎么帮我的？”候司空不无讽刺地瓦博士好像没感觉出候司空的讽刺之意，轻松地说：“刑法第一百六十七条规定，国有公司、企业、事业单位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在签订、履行合同过程中，因严重不负责任被诈骗，致使国家利益遭受特别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此语一出，候司空浑身一震。瓦博士继续说：“这次供货合作出了事，你候董是有责任的，如果不打官司告我，不通过法律途径接收这批设备来弥补损失，你能免责吗？你怎么跟上级交代？“他微笑着：“候董，我这不是在帮你是什么？”
“不愧是律师出身！”候司空冷冷地说，“但你有没有想过，接收了这批设备我同样不能免责，那简直是一堆破铜烂铁！”
“既然法院已经承认了它的价值，就证明不是破铜烂铁，法院能判给我，为什么不能判给你？”瓦博士顿了一下，又说，“候董，只要你起诉我，无论雪都员工还是你的上级领导，都会觉得你是在尽力讨回损失，虽然接收医疗设备这种结局不太令人满意，但已表明你尽力了，你不会为此再遭受非议或处分。”
“我们是生产抗癌先锋的企业，那批医疗设备对雪都生物科技毫无用处！”
“问题是，除了这批设备之外，我们国际生物公司没有其他赔偿能力。”瓦博士微微一笑，“候董，请个好律师吧，我等着输掉这场官司。”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巧妙地制造了供货骗局，又堂而皇之地欲通过法律手段化解危机！对于瓦博士的行为，候司空既佩服又胆寒，到此时，他彻底领教了瓦博士的头脑和智慧！
如果接收那堆破铜烂铁，能逃过市委市政府的责罚吗？如果不接收，怎么应对瓦博士的威胁？
候司空又一次感到了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