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张地电话邀请我参加他在星期天的一个售书活动。他是一个很活跃的画家兼作家,他擅长的山水画很有卖场,他笔杆子下的报告文学很受一些人欢迎,尽管我是个不爱热闹的人,可他是我文学院的同事,也是我初中同桌同学,所以,还是应下了这个“约”。
星期天,由于我有事耽误了一下,赶到新华轩时,活动已经接近尾声。张地拉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瘦高个男子手对我说:“虚竹,这是我大学同学刚子——李有刚,你俩一个德行,这样吧,你俩去卤一绝,相互代我,相互照顾,算我请客。”李有刚主动向我伸出手笑道——“臭味相投,不过,你的臭气比我大。”我也听说过他的名号,便应下了张地之托。不过,我俩没去卤一绝,而是去了科技局后面小巷里那家陈记小面馆,点了一盘花生米和两碟小菜,一人要了三两散白酒,就相互聊了起来。在聊到写作时,他故弄玄虚地说有一个人值得我去写,要我答应他“写”之约。尽管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我还是没加思考地应了下来。酒过三巡,他打开了话匣子——
星期五晚上,大哥给我来电话,问我礼拜六值班不。我说,休息,并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明天是杨万豪母亲七十大寿,在天下第一庄办了百桌大宴,叫我中午跟他一起去赴宴。
我是一个不爱凑热闹的人,确切地说,我几乎不参加非必要的宴会,更别说现在年轻人追捧的时髦派对了。在我浅薄的意识形态里,所谓“凑”,或有借有还的礼尚往来、或巴结、或碍于面子、或脑袋发热、或无意识形态的随波逐流等等的一种行为,是没有情分可言的。我也反思过,没省悟过来,反倒觉着,现在流行的什么生日宴、满月宴、升学宴、搬家宴等等太多,在现实生活中变了味,成了某种别样异味的人情世故。特别是商界人士的那种这样豪门宴那样豪华会噱头,我发觉,我是越来越特别反感的。这不是我讨厌铜臭,也与我作为一名普通的新闻工作者无关,这就是我——一个性格无法进化之使然吧,所以,落下个“难请”之名。但大哥对于我来说,基本上是言听计从的。这不仅因为我是在尊辈敬长的家族式文化中长大的,更因长兄如父。再说,大哥落难后,过去的那些号称“挚友”的人避而远之,而大哥也是个要强的人,另辟蹊径,想在商界找回自己,不想四处碰壁,负一身债。好在万利集团老总杨万豪慧眼识珠,将他收于麾下——做他的名誉顾问,尽管是闲职,但好歹听上去是高大上的所在,而且开的还是高级白领工资。我跟老婆说,大哥是不轻易开口的,建议她跟我一起去捧大哥的场。老婆遗憾地说——“还有两个多月就要高考了,明天学校要开个高三班主任会。”同时,叮嘱我“感冒未痊愈,不要喝酒!”她又考虑到杨万豪是做地产的,去的人三教九流,与我的话题不多,说,既然我是垂钓爱好者,天下第一庄又有鱼塘,建议我在那里借鱼竿找乐子。她的建议倒提醒了我,是呀,在开宴之前各玩各的好了!不过,我爱好或一个人、或邀上已退休的同事老王或老李、或与他们两人一起去离城很远的江边寻一湾幽处野钓,我或我们不在乎有无收获,乐在自然的逸趣,逸在心的沉静。妻子听我说去红星渡口那边野钓,提醒我说那里好像在禁渔,而且还离天下第一庄较远,又建议在离天下第一庄不远的桃花峪的渔场养殖基地寻一处圈围江水的渔场作钓,这样就可以踩着饭点去赴宴。我觉得她这建议很好,当即便打电话给同事老王和老李将明天上午的钓鱼地点改在李家湾口老梁头那野塘口——这也是我们三人垂钓的老窝子。
星期六一早,我喝一袋鲜牛奶,带上渔具,便骑着那辆相伴快二十载的“猪儿”摩托车出发了。今天虽是阴天,但道路两旁那树枝头绿绿的嫩芽带着无尽的春意洒满眼穹,微凉微凉的风儿夹着雨丝拂着脸冷酥冷酥的,清新、意气和着无名的有名的思想一股脑儿蹦出,欣怡地撩拨着神经。
到达目的地,我们三人像往常一样,一边下棋一边钓鱼。
“到了没?”
我正跟老李悠闲地下着棋,忽然,大哥打来询问电话。我一看时间,已中午12:15,忙弃了棋局,骑上我的“猪儿”就往天下第一庄赶去。
天下第一庄号称千亩乐园,里面有小桥、流水、亭榭、餐厅、棋牌屋、KTV、游乐园、果园等等,树木以果木为主,果木以桃、李、橘、柚为主,是个以中西合璧且仿古式布局的园林式大型农庄乐园。该农庄承办了本市不少大型宴会和其他大型活动。
我赶到时,豪华盛宴上已高朋满座,服务员正忙着准备往餐桌上热菜了。尽管开幕式——餐前的歌功颂德节目活动已近尾声,好在,电视台综艺节目主持人苏虹以她独有的主持风格在搭建的演绎台上将今天的主题节目——寿星的善良与勤劳、不屈与艰辛人生历程和培育子孙后代的丰功伟绩正推向高潮。我很快找到大哥,在他身旁的空位落坐,并低声问他人情司仪(就是专职收贺礼的人)在哪。大哥回我已随礼。
仪式节目在大腹便便的杨万豪那粗豪的“吃好、喝好”声中谢幕。
在就餐前,大哥拉我先去给杨万豪的父母拜敬了祝寿酒,这才返回用餐。
就餐不久,杨万豪春风满面地带着家人们例行公事式地逐桌对来宾进行礼仪仪式的敬酒致谢。他走到我们这一桌时,他笑着那肥厚、宽大的弥勒佛脸,示意举起酒杯站起来接受他们敬酒的其他人等放下酒杯且坐下——“诸位,诸位,失礼了——我先跟报社新闻第一人的李大记者喝一杯。”他将手中的红酒杯放下,拿起桌上的1573给我斟上,随后,找了个空酒杯给自己斟满一杯——“原计划请你为母亲大人高寿添彩,考虑到你事多,没敢惊扰。”
我忙说自己“舞台上一张白纸,只能当个观众”,又说“电视台一姐”的苏虹“字正腔圆,张弛有度,抑扬顿挫拿捏到位,磁性十足,有天籁之音,是出了名的好声音。而且她年轻甜美有气质,更为重要的是,作为电视台综艺名角主持人,舞台经验丰富。她主持,真添彩!”
“是啊,是啊…”他得意地抹着油光闪闪的后奔稀发,嘿嘿笑后,又说:“以为请不动,嗨——”接着,他一脸正容地一指大哥,“你看,我以前在你面前,不入眼的小蚱蜢。在眼前晃,一眼厌。”转向我,“人在高处嘛。我跟你说,我这个人,厚道,实诚,重情重义。从小不被别人看好,说我傻里巴叽一个愚人。但我这个愚人勤奋,肯吃苦,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将嘴凑近我耳边,又小声道——“你我不是外人,关着门说,你是不知道,我是上没帽子,下没鞋子,后背没椅子,穿的是开裆裤!那时,我是千方百计地想着法子去入眼,去靠近,哪怕让我去给你大哥系一次鞋带也好哇!可绞尽脑汁也够不着哇!”接着,缩回嘴去,头一昂,得意地大声说道——“你看,这世界就这么怪,峰回路转,你大哥在我麾下!哈哈——”
尽管他如今春风得意,但我觉得他在这种场合当着众人的面说这种话是不适宜的,不仅叫大哥难堪,也让我难堪,更不适合“喜庆”二字。为了大家不尴尬,也为了帮大哥找回颜面,我说——“万德集团的王崇德就羡慕你,说我大哥是你的福星,他加入,你是如虎添翼!”
他笑脸一收,抹着又大又圆的光亮额,一惊一乍地眯蹬着眼看着我:“如虎添翼?”
我见他一脸否认全世界的样子,害怕他说出让大哥下不了台的话来,忙又说:“新锐集团的陈万明上星期三跟我说,你有闯劲,我大哥有智慧,你俩合作那是强强联手,珠联璧合。你看,你的事业蒸蒸日上,企业越做越大!”
他鼻里“扑哧”地扑出一个气流笑:“他们跟宝来、四召号称你大哥身边的四大金刚,红人嘛,落难时怎么不见人?这么好,怎么不收?放屁,谁不会放!我这个人,没背景,文化也不高——也可以说没啥文化,但我肯干、不怕苦,不专门搞旁门左道,待人实诚,为人重情重义!干活做事的愿意跟我,与我合作的人放心。我的今天,是我——杨万豪辛辛苦苦一个人打拼出来的!”接着,他转向我大哥,指手画脚地继续说道,“我常跟你说,商场不是官场,是战场!这个战场,刀刀见血,这个血是钱做的。过去讲的‘无尖不成商,无度不丈夫’,现在,已把尖尖的‘尖’变成了‘干’的旁边加个女字旁,把度量的‘度’改成了有毒的‘毒’,成了‘无奸不商,无毒不丈夫’!虽说商场上讲的是利益,但我这个人跟他们不一样,不是唯利是图的人。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知恩图报!大家不是外人,不瞒说,刚出道时,在镇上搞了个项目,出了的点事,闹到你面前,给了我回旋余地,这个我记着!所以,你找到我,二话没说!想来,你也是飞来横祸,一夜变天。是啊,高高在上的人,一下子跌下来了,谁也受不了。想当神仙的人始终想当神仙。跌下来了,想从另一个地方爬起来,没错!可往往有的人忘了,另一个地方适不适应爬起来?能不能爬起来?你就犯了这个病。我也经常跟你说,每个人都想做生意当老板,没错,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生意,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当老板,这要看你是不是那块料!如果不是,就不要去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一个人几斤几两,要知道!你,说实在,除了充个台面,公司里其他具体事能做吗?真做不了!今天,当你弟弟面,我还要跟你说,你呀,就是个台面!所以,不要东想西想,给我好好把台面做好!欠债不赖帐,不要成天畏畏缩缩像个乌龟,男人嘛,大丈夫,挺直腰杆!我还要当你弟弟面说,几百千把万算个啥!跟我干,干好了,你的账,到时我帮你还!”
他这夹七杂八的话,我听的如五雷轰顶!我不赞成他对我大哥是恩施,反感他利用了大哥的人脉和智慧反而将大哥贬的一无是处,也很抵触他一个小学都没没毕业的人对一个含金量很重的大学生说教,更难接受对自己尊敬的大哥如此趾高气扬地说道,本要跟他掰扯掰扯,但见大哥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唯唯诺诺,虽心里难受,可想着“人在屋檐下”,也体谅大哥的难处,为了找回尊严又不至于让杨万豪难堪,我急思了一下,先感谢他的好和给大哥画的大饼,接着,微笑着说——“我想你跟我一样,小时候,走个亲家,脸洗得干干净净,穿一身好衣服,是不是?就是现在,我们去串个门,赴个会,见个朋友,不说精致,是不是也得好好打扮一下?说的好听一点,是对别人的尊重,给别人留个好印象,说实在一点,也是在展示自己,为了自己脸面。特别是做事业的,重要场合和一些重大利益项目的关键时候,台面无疑就是硬核脸面,很重要!还有,比如,你们做工程的,都知道,哪个是不讲面子只讲里子的?往往是先面子后里子。针对你们,实际上,有时候,面子比里子更重要。为什么呢?因为面子是开端,是向别人展示你的实力最佳方式,不仅展示的身价,获得别人高光,而且更重的是让你在获得更多利益上的机会的几率更大。所以,尽管不少所谓富豪资不抵债,甚至负债累累,也要开豪车、住别墅、穿戴名牌、出入高档会所等等,不就是面子吗?杨总知道,曾被称为市第一富豪的贾氏集团老总贾大为,家里的豪车有十几辆吧,儿子、女儿结婚,把婚礼办到印度尼西亚的巴厘岛上,请了多少明星!那么有声势的豪华的婚礼,得用多少钱?欠我们报社广告费三十五万元,三年了!昨天到报社来诉苦哭穷,社长怒斥他没钱充啥面子。你道他怎么说,他说‘生意场上,不面子就是死泥鳅。’杨总,他说的有不有道理?”
杨万豪支支吾吾地“啊——哦——”起来。
“实际上,台面不是一个表面,也是有坚实内核,有时也是一张名片。说到名片,国家需要名片,城市需要名片,搞企业做生意同样需要名片,只不过名片的定义不同罢了。我们常说,用拳不如用脑,用枪不如用笔。杨总,你的事业越来越大,如日中天,推心置腹地说,正是身边有智囊,而且是名片智囊。老实说,你那外事部成立的非常好!”
“啥,外事部?不不不!”杨万豪得意地头一昂,对大哥发号施令道:“我给你个任务,记着,今年把你们外事部积极性调动起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年终重金考核,不仅要考核面子,还要考核内核东西!”随即,对我志得意满地一笑,“我这外事部,五湖四海,张张名片!”
我知道他那所谓的“外事部”的人事组合,除却大哥,全是退至二线的“人物”,于是笑道:“你的为人,世人皆知。孟子说得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群英聚会,众星捧月,安有不红?范文正说‘生于忧患’。杨总的忧患意识很强。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人世总是变化无穷的。从古至今,背信弃义、薄情寡义之人终没好结果。前天,四召到我们报社来,对拖延两年的广告费求我们不要起诉。他先是跑到我这里来,说资金暂时遇到点问题,不过很快就到位,叫我到社长面前帮他说说话。操,得意时正眼瞧了谁?这会儿想起?我当场没给他好脸色,回怼他——‘四哥是身价百亿富豪,哪个包里摸出来不是百万千万的,这点钱能入眼?退一万步,四哥神通广大,什么事能难住?’他从我这里灰溜溜出去,跑到社长办公室,缠着杜社长再宽限些时日。杜社长怒斥他——‘少给我说瓶颈,少给我这里那里打飞,少给我再说明天后天的!你买那么多豪车,儿女结婚能花个一个亿,难道我们这一两百万拿不出吗?’他说主要是资金没回笼,又说现在民间也不好借,银行又贷不出款。杜社长又斥他——‘你不是靠玩别人的钱、银行的钱起家吗?为什么东边不亮西边也不亮?难道真是他们说的唯利是图、薄情寡义、毫无诚信?’他又跑来玄乎地糊弄我说这里欠他几千万,那里欠他一个亿,还有个地方欠他十多个亿,已经说好下个月要到两笔五千万的账,求看在跟大哥的情分上,帮他做担保。我一听他说情分,气的对他一指门外——‘走!’”
杨万豪听的有点犯愣地看着我:“嗯—哦—嗯,是是是,那时他成天屁颠屁颠地围在你大哥身边,亲哥哥长亲哥哥短的。落难时,没了人影,是差劲。为人嘛,不能有钱才是爹,有奶才是娘,应当重情重义,有诚信。”他跟我干一杯酒后,拍拍我肩膀,说等会儿过来跟我单独喝酒,端起红酒杯与家人再与全桌人意思意思地抿了一口酒,便领着家人到别桌敬酒去了。
杨万豪走后,坐大哥身旁的丝瓜脸青年男子端起酒杯站起来,满脸笑容地对我——“李大记者,我敬你!”
大哥给我介绍——“贾总——贾有亮,宏图集团,浙商,做外贸的。”
贾有亮接着补充地介绍自己:“我还是诗人呢!”
“对,贾总出了一本诗集——《花儿为什么这么红》,是他们那边著名的大诗人。”
“不,出了三本诗集!”
对于贾有亮,我在报社广告部见过他两次,听说他十四五岁就闯荡江湖,当过学徒、摆过地摊、做过餐饮、开过男性专科门诊和妇科专科医院,是个精明的商人,但要说他是著名大诗人,凭他在我们报社周末副刊上发表的几首顺口溜的猫脚功夫诗看,我还真不敢恭维,见他绕开大哥要与我喝酒,心里很是反感,便提醒道——“这是我大哥。”
“我知道。”他指着大哥,对我继续说道,“我还知道,当过县委书记、市委政法委书记,神仙眷顾,大好前途,不想,遇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反义词,给自己人捅了。”接着,转向我大哥,“昨天给你作的诗——‘好好一个天,咣当一声雷,愣没回过神,成了落水鸡’,对不?”不待回答,又转向我,一眼脸为人惋惜且替人一万个鸣不平地说,“天生一个乖乖,遇到一个怪怪;乖乖吻了怪怪,怪怪咬了乖乖;怪怪乖乖怪怪,乖乖怪怪乖乖;乖乖成了怪怪,怪怪成了乖乖。乖乖?扯——美其名曰:主张正义,大义灭亲。实——农夫与蛇,恨恨恨!”随即,又转向大哥,一脸怜悯地看着,“过去——别人给你提包,现在——给别人提包,冤不冤?下坡的兔子不如龟,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冤冤冤!”
我听的心里极为不舒服,本想用拉屎都要拉出一首诗来的草包诗人张宗昌来暗讽他,又想借用《增广贤文》中的‘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来回击他,但话终如鲠在喉。
“不瞒你说,刚才我还跟他开玩笑——‘商人吕不韦是千金散尽为公侯,你个仕人却是千金散尽去公侯。结局是:人家吕商人,不但钱买秦国,助异人成王,自己成为秦国肱骨之臣,且王之下无二人,风光无限,占尽好处。嘿,秦始皇嬴政还拜为仲父!并且留下千古绝唱——《吕氏春秋》。做到了千金散尽还复来,复来权极名也极,千古更把美名传。而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二十几岁得志,扶摇直上,天之骄子!吖,忽如一夜暴风雪,春园惨遭劫,辛苦付东流呀。而如今,夕阳西下,落入市井,只望炊烟,侬搞球?’可能你不知道,有时候,你大哥酒喝多了,在我面前就莫名地哭。”
我听的五味杂陈,头都大了!都说春天一切是舒畅的,而这一刻,是窒息的。我站起来谎说要方便一下,便匆匆走开了。
在这种场合,或许只有不雅的地方,才容我此时卷缩。好在是仲春,厕所里既没有叮人的蚊虫营营,也不会遭受臭气熏人。我一个人躲里边,艰难地抽着烟,这烟真苦——苦的钻心疼,这烟好呛人——呛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我以为是大哥给我来电话,忙从裤包里掏出手机,却是个属地为老家的陌生电话,我毫不留情地掐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个陌生电话又打来了,我怒烧眉尖,狠狠地一掐,谁知点到了接话处,只听得里面传出“我是李有田”——尽管声音很弱但能听见且熟悉。虽说,自从大哥出事后,我们一大家就断绝了与老家一切人联系,现在鬼使神差却接通了电话,不能不对话呀。因为,李有田是我老家隔壁邻居,不仅与我同姓同辈,还是爷爷的爷爷辈传下来的亲人,而且既是儿时要好玩伴,又与大哥同庚且从小学到初中的同班同学,还是老父亲的学生。无事不来电,他这个电话一定是有什么事相求的!我脑子极速想了一下如何应对,便压着声音吐着神秘的腔调说——“我陪领导在外面!”只听得电话里传来李有田报喜式的报丧声——“巴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