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幺叔骨灰的事后,我们又到巴人馆那边,将空骨灰盒埋于挖好的地坑下,并立上碑。
随后,大哥领我们到幺叔在巴人馆的休息室,说这里也算是幺叔长居的地方,“他的字、画、乐器基本上在这儿,人生一世,难得有此缘,大家各挑一件,留个念想吧。”
二姐说喜欢画,就要了一画巜出水芙蓉》,并帮大姐挑了一幅书法字。
小妹说最爱听幺叔吹笛,他也教会了自己吹,就挑了一管幺叔自己做的斑竹笛。
我本来喜欢练字,但更钟情于父亲送给幺叔的那把二胡,就选择了此物。
李有田却盯着大哥拿在手中的箫说一一“我就要这个箫吧。”
对于李有田的造择,我很吃惊,因为在这里的幺叔遗物中,唯有这管箫不是出自他之手,而且这箫是他为博郝美丽之好,冲冠而买,是情之物。
李有田见我们看着他,解释道:“我们走南闯北,它就一直陪着我俩,在外闲闷的时候就听幺叔吹上一曲。”
听他如此之说,他要这箫也在情理之中。我见大哥想留,正要去拿幺叔做的另一管箫递给李有田以解大哥之围,不想,大哥将手中的箫递给他,并说“这是你们的情谊,弥足珍贵”,只好作罢。
由于我要回去上班,当天晚些时候,我便与二姐、小妹走了,留下大哥完善后续事宜。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我在办公室接到大哥的电话。他告诉我,决定留在老家,准备将幺叔的房产全部卖掉,帮幺叔完成未竟事业——巴人馆,希望得到我的支持。
我明白他的意思,对于幺叔在遗嘱中要给我的一部分房产,我回家就跟妻子商量过,她也同意我的放弃意见。可是,幺叔已经留下很多钱了,而大哥还决定变卖幺叔全部房产用于巴人馆,这件事针对他一家来说是很大的一个决定,应该征得大嫂和侄儿同意,特别是大嫂的意见。因自大哥的那次交通事故,她不仅生活和工作全乱了,而且遭受各种非议和攻击,承受了太多压力,以致于精神晃忽,现在好了,应该守住并珍惜当下才是,而巴人馆要修建完善所需的钱,凭幺叔遗留下来的财产是不够的,即便最终修好,后期效益如何呢?谁也不知道!于是,我问他跟大嫂商量过没。
大哥说,已经离婚就没必要征求意见。
按法理,离了婚,就是两个完全没有法律关系的人,可是,他们是大学同学,二十多年的婚姻,又有情感纽带一一孩子,是有感情在的两个人,是有割舍不掉关系的两个人。过去艰难,现在没了经济债重压,有条件实现去分求合,我便劝他主动向大嫂提出复婚,重拾一家三口幸福团圆。
他在电话那边想都没想,说,只能苟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夫妻,不是同路人。
大哥的话让我很惊讶。在我的印象中,大嫂作为妻子,相夫教子算得上是模范妻子,对他的事业可是全力支持的。后来出事,跟他一起承受了多大艰难困苦!再后来经商,欲行前路先想后路,大哥因为害怕失败拖累到大嫂和侄儿,而作出的一种欺世盗名的选择一一假离婚。再再后来,诸多原因,主要是大哥在商场缕遭失败导致巨债压身,也许大嫂看不到希望,他们渐行渐远,可现在不同了呀!难不成是他心里住着那个魔?我便问他是否因为郝美丽。
他极力否认,说郝美丽虽是他的初恋,但那是个让人不齿的回忆,他没法跟幺叔交侍,即便郝美丽离婚也不可能有那方面事发生,“何况人家夫妻感情还不错,再说,她女儿在美国留学,跟你侄儿正在处朋友呢。”
我问他这么大的事,是否征询一下侄儿的意见。
他几乎没加思索地回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为儿孙做马牛”,并说“虽然我的大半生已毁了,但一个人,只要活着,还是要有一个梦想。现在的梦想就是完成幺叔的梦想。”
我一时无语。
下班时,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在思考幺叔跟大哥……
我见李有刚故事收尾似的停下话来,看着他真情入戏的样子,将一杯小酒倒进嘴里含着,慢慢地浸后,笑道:“戏中人,不会就让我浸这杯酒吧?”
他眯着酒红的眼看着我:“你猜最后怎么着?”
“怎么着?”
“撞在一棵大树上!”
“你这一撞,不会也撞进去了吧?”我笑了,跟他一碰酒杯。
他心情复杂地叹口气,端起酒杯,倒进口中,说:“不说我大哥,就说我幺叔巴子吧,写吧,他是个值得去写的人,至于他那时如何策划和实施建巴人馆,我给你材料。包括他的小时候、求学、出去打工、搞养殖等等这些素材,我负责帮你弄来,怎么样?”
我也曾从张地那儿浅见过巴子一面,看上去,很土的一个人。也从张地那儿知道点关于他的事。那时,我觉得这是个与世格格不入的文人,今天听李有刚一述,觉着他是一个可敬、可悲、可矛盾的文人。作为擅长写散文和诗的人在写情书方面应该佷有看头,何况他是那么一个文人,爱是一个什么样子呢?我对李有刚说:“我对你幺叔给郝美丽的那些情书很感兴趣。”
李有刚很为难地说:“应该毁了。”
“这样吧,你把她电话给我,我跟她沟通一下。”
李有刚在手机里翻出电话号码。
我用我的手机打过去,只响一声,对方却直接挂了。我忽然明白过来,现在的诈骗电话太多,对一个陌生电话都很警觉和排斥。我便用李有刚的电话给她打过去,响了一下,对方接了,并传来一个很有蜜汁的声音一一“李有刚吧?”我便跟她说了我是谁,与李有刚的关系,这次打电话来的目的。她沉默了很久,说书信还在,也可以提供给我。我欣喜若狂,并承诺,会让她为第一个读者。挂了电话,我对李有刚说一一“那题目就叫《幺叔巴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