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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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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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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叔巴子》连载

第一十四章 什么样人

“爱?”

“对。”我将幺叔喜欢郝美丽的事情告诉了李有田。

“哟,幺叔也是,爱——值几个钱?没考上,现在不是癞蛤蟆望天鹅?哎,文化人就爱爱来爱去,爱的遭罪,真是爱害人!”

是呀,爱害人!据李有田说,向前年在湛江那边还真有一个鱼老板要将女儿许配他,那女孩人长的也标致,而且也喜欢他,可幺叔以重孝在身,拒绝了。其实,我跟他在外,也有工友、工头、经理、老板等打听他有对象没,而他要嘛说已有对象,要么说重孝在身等来搪塞过,更离谱的是,他总是跟年轻女人保持距离,好像对方要黏上他似的。我将此事告诉大哥,大哥劝他“该放下的,要放下;该珍惜的,要珍惜”。可他就不为所动,为了一个爱,错过女人的风景线。

其实,何止一个爱!他这一生是有很多机会来实现人生的精彩,可都被他错过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在我的记忆里——在“箫事件”没出现前,他可是心怀理想,胸存大志,对未来充满憧憬。后来呢?我真不明白,那时他为何不珍惜每一次机会?为何将本该拥有的精彩人生却过的如此平庸不堪?还有,生前与亲近人弄成水火不容,死却是那么个死法,谁不说现在的人活八九十岁不是啥问题,而他这一去,也可以说英年早逝,这是什么的一生?不值!太不值!太不值?可也没听说他有过什么后悔。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爱”,也没见他对生活颓废呀!难不成我真不了解他?是吗?那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呀,他是什么样一个人呢?以前我一直认为,我虽比他小几岁,没大哥跟他那么亲近,感情也没那么深厚,可我从小在他和大哥屁股后面溜来溜去,在知他方面应该还算大哥第一我第二吧。现在细想起来,我对他还是停留在没思考之中。看样子,真文人都是古怪的。那他会不会跟文史上某位古怪的前辈不谋而合呢?若真这样,那我得对文人幺叔还真得好好想想。

是呀,他多才多艺,又有无法琢磨的奇怪性格,会像古代哪一个名人?我忽然想到他喜欢三种花:兰花、菊花、梅花。于是,我想到了“梅妻鹤子”的林逋,他们都是有才学的人,都孤高自好有个性,都终身未娶。我也曾听他说过,羡慕林逋找到一个可以寄情于茅屋、竹林、山花、渔人、白鹤、流水、樵夫、美酒这样一个世外桃源之地,“身在红尘不在红尘,淡泊名利,超然脱俗,我与日月栖,我与山水语,我追白云飞,我随蝶起舞,可以随性自在地品茶论道,吟诗填词,写字作画,没事喝点酒,喝到微醺时,搁下手中的书本,就地打个盹儿,等醒来,再接着对月、对星、对行云流水把盏畅饮”。他还曾写过一首《寻隐者》诗: “噜声飞越百年前,碧润流红映林泉。花送一魂风清晚,曲径遁影独萧然。先君不嫌后来人,梅园举杯荡笑怀。行水泛舟对月歌,挥笔泼墨赌圣贤。敢问天高高何处?鹤唳一声入云端。”并赋题记:“昨日梦中孤山寻访,与君复或梅园小酌,或行水泛舟,或对诗作赋……,不亦乐乎。”可纵观他这一生,爱较真求正、仗义不平、多管闲事、疏财行善、红尘未了情,这与林逋似乎又不同。

那他是一个什么人呢?忽然想起我小学时曾在他笔记本上看到的一句话——“学从书中出,仕从试中取”。我当时还问他什么意思。他笑笑说:一个人的理想。我打破砂锅问到底地继续问他理想是什么。他说,是一个小孩子对长大的一种人生期许和蓝图描绘,“就像我们读书,努力的目的是什么?考中专,考大学。考上为了什么?穿皮鞋,端铁饭碗,甚至当官,鲤鱼跳龙门,光宗耀祖!”是呀,他不是有当官的梦嘛,成绩那么好,大哥也为他争取到复读,后来为什么坚持不复读呢?后悔吗?不,回家务农,干的水升火起。

我又想起他不读书时说的话——“谁说路有千万条,出息只有书一条?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可他那“一劁二补三打铁”不错手艺随着外出打工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瓦匠木匠剃头匠花心思学会也没怎么用过,到头来没一项“状元”。

说打工嘛。东西南北胡乱闯,什么建筑工、拾棉工、煤炭工、伐木工……都当过,鞋厂、制衣厂、玩具厂、电子厂……也去干过。乱跑不如守一,难道就不能看好一个地方呆?难道没一个职业适合自己做下去?这样东跑西跑,跟猴子扳苞谷有什么区别?

说发家致富嘛。他是又承包后山搞养殖,又是承包堰塘养鱼,勤勤恳恳,辛辛苦苦一大通,虽没挣到大钱,但也挣到一些钱,自己没享受到,大脚大手给别人花了,可到头来为弄巴人馆搞折腾把所有积蓄花了个尽光不说还借钱。

再说兴趣爱好。特别在成年之后,他爱好极为广泛,有点泛滥,而且这种爱好,说好听的,很随性,说难听点,全凭头脑发热,即便他喜爱的书法、绘画也是一时兴趣之好。就说在乐器上有天赋,是呀,乐器呢?可我到现在都没见着一点影子,难不成也抛弃不爱了?哦,对了,李有田说他还干出过守清油孤灯的出格事来,这为何?又一时兴来?还是游戏人生?说游戏人生,我们出生贫寒,不是富家子弟,哪有任性纨绔的资本?

幺叔,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脑子里闪现着与他曾经的点点滴滴,却没有一个清醒的脉络,总觉着他这个人有点絮乱,是一个矛盾的人。想着他生前的心思在书房,我便来到书房。看着满屋子的书,眼睛花花的,脑子满满的,手不知该伸向何处。在我心里感叹自己确实对他不知时,忽然,脑子里闪现出“书法”二字。是呀,书法跟诗词一样,是宣泄情感和表达思想的最好工具。他爱好书法,那他的一切都在其中。可,我在书房只找到两幅未裱的遗弃书法字(一幅是“假病吃真药,真病吃假药”、一幅是“真人真事真不真,假人假事假不假”),没看出个所以然,只好悻悻然地回到卧室。我靠在床上,看着那熟悉的衣柜,无意识地起身去打开衣柜门,只见里面衣物不多,且都是些地摊货质量,但折叠有序,而且散发出一种自然的、干净的香味。此时,我心里对他有种莫名的熟悉与陌生,有种要好好回忆来探知他到底是什么一个人的强烈愿望。

于是,我穿着风衣一个人来到楼顶。朦胧的夜空让人欲眼欲透又欲眼不透,放眼远望,好似有一颗是明非明的星点映入眼,它远远的,高高的,隐闪隐闪的,注目时,又什么都没有了。这时,徐徐的风儿带着寒意碰撞着我的脸和额,我立了立风衣的领,掏出一支烟,望着不透的天空,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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