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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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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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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叔巴子》连载

第五章 火化

我听的有点唐突,一下不知所措。平复了少许,挤着脑汁,心里打着急转:难道是你不仁我还义?不可能呀!难道是作为族亲人作最后告别?他们可是仇深似海,会去看一个对自己伤害最深的人?难道是要以一个最后胜利者姿态在死者面前展现一番?有何意义!难道是做最后的发泄,要把最后的恨扔给冤家?可人死如灯灭呀!我不知道他去的意图,可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征求地看着他,以不言的语言问他值不值得,有不有这个必要。

李有田见我盯着他,很是不自在地躲逃着我的眼,似有符号又无符号地嘟囊:“去吧……”

我见李有田这样,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莫非是为了去发泄多年的恨?一定是!这可不行!虽说是我们恨他,但毕竟我们是至亲,是内部矛盾。亲疏有别,别人当我面对他发泄,就是挑我神经。况且在殡仪馆,我的面往哪放?不是当众打我脸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于是,我对李有田说:“有田哥,你也上了岁数,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这跑上跑下的,也累了,触目也伤身体,再说,人死万事休,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好不好?”

李有田一拍身体:“身体硬着呢。”话音一落,好似悟出了我的意思,长嘘口气,对我苦涩一笑,“放心吧。”上得车来,对万军一挥手,“走!”

在去殡仪馆的路上。李有田又跟我继续讲述他与巴子的过节,以及巴子发神经如何将他告倒,如何如何地对不起他。好像他不反复说无法释怀。

我见他说的是飞沫四溅,含血喷天,又痛苦难耐,害怕到时控制不住自己,只好昧着良心用佛家道理“憎恨是一种痛苦,放下就是解脱”来劝他。

他怅然若失地呆着双眼看着前方,眼眶里满是不甘。

为了化解他心中的郁结,让宽容与慈悲解脱仇恨,以减轻他的痛苦,我给他讲舍卫城和仇恨袋的故事。

万军嫌我说的罗嗦,打断我的话,道——“有田哥,仇恨是一种痛苦。与其仇恨别人痛苦自己,不如放下仇恨解脱自己,百利无一害。”

“弟弟,哎——”他接过我递过去的烟,咬在嘴里,埋头吸了好一会儿烟,,忽抬头看着我,“有刚,别人告诉我,巴子把佳苑小区分得的那三套房产和两门市全给卖了。”

我对他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听着也当没听着地看着前方。

万军见我不吱声回应,便替我回话道:“住哪?”

“应该住巴人馆吧。”

“那里能住人?”

“虽然资金断链,成了烂尾工程,打扫一下也能住。”李有田又转向我,“有刚,我现在还记得,你们家的二层木楼子那时是我们这儿最好的房子。那可是你爸妈心血,以为你出不去,给修的。谁道你有那个命,出去了,那心血花的。后来,他跟我说卖他了。是人不在家,也就没用,空也空着,还要空坏。但卖他,我知道你们,说卖,估摸着也是象征性的表示一下。拆迁了,赚大发!不是我挑人,就钱不说,捡那么大一坨,得那么多房子,一个人吞,也梗人。人还是要有心德。不挑事,说实在的,也应该有你们家的一份!我知道,你们不在乎这些,但我觉得,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你还是要去理一下。”

我摇摇头,告诉他——“我那一家人是言必行,行必果。当初,大哥替父母做主,已将老家的一切都给了他,就不会再去得到什么。即便现在变成了金山银山,也与我们无关。”

李有田自言自语嘟囔:“人都死了,那哪办?”

我淡淡一笑,说:“那就让它们随他去吧。”

“哪去得了?不说你们亲要他的,自己的也不能稀里糊涂沒了,再说,要自己的不丢人,那是天经地义!”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李有田无限遗憾地叹口气,不再说话了。

透过车窗看着这片曾熟悉的土地上耸立的楼厦和干净宽敞的街道,不由然有些感触这么些年的巨变,同时,心里莫名地有一种酸酸的东西在动。

不一会儿,我们来到殡仪馆。李有田陪着我去办理了火化的相关手续后,提醒我“按照风俗,人死需穿着崭新的黑色寿衣上路”。是呀,殡仪馆的陈馆长与我是初中同学,他在场!为遮阳人意,以堵阳人嘴,我不破费不行了。于是,我只得给他买套寿衣,便问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最便宜的寿衣多少钱一套。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说尸体转来就有人给买了最好的六件套,又说巴子是名人,又是见义勇为死的,肯定要追认烈士,到时说不好要修烈士墓,问我需要什么样的骨灰盒。对于对方说的什么名人、烈士墓啥的,我倒没听进去,我脑子想的是眼下的骨灰如何轻描淡写地处置,因为在我的计划里签完字走人,没有对骨灰处理的方案,可现在签字走人行不通。在情急之下,我忽然想到他曾经说过“人死如灯灭,何生一荒冢?洁来还洁去,不留一尘埃”,便摇手说不用了。李有田诧异地看着我——“骨灰怎么办?”我又想到了他那句“我身若有用,江中去喂鱼”,便说,满足他生前愿望,并劳驾李有田将骨灰撒到江中。

不一会儿,一工作人员来说,尸体已经推出,叫我们去瞻仰一下遗容。我本想“以遮阳人眼,以挡阳人语”之意,履行形式地敷衍瞄一眼,可当我走近他,看着他时,一种说不出的东西黏住了随时准备逃跑的眼,我坚硬的心被击碎了。

他穿着黑色的中山装寿衣、脚上穿着一双圆口寿鞋、头上戴着寿帽,能看得见真容的只有鼻、嘴和紧闭的双眼以及死白死白的脸。都说眼是心灵的窗口,是一个人的全部世界。可他双眼紧闭,无法获知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众叛亲离的人,在生与死的那一刹那,是否有对生的愧疚?是否有对过往的忏悔?是否有对神和灵魂的呼唤与渴望?而他那死白死白的脸之深处应该一千个害怕、一千个不甘、一千个无奈、一千个万念俱灰?也许这就是一个生命面临终结时的恐惧和不舍吧?我看着他,各种情绪搅在一起,既酸又痛:这是我的幺叔啊!

李有田碰碰我,问我要不要用手机拍个照回去给老父亲、大哥他们看一下,我深吸一口气,罢了罢手,然后转身走了。

在车上,万军责备我为什么不等火化后才离开,我苦笑一声,说明天要上班,得赶紧回去。万军又提醒我是否到市人民医院去见见那个警察说的当事人刘娟,并说来都来了,了解个清楚比较好。我没理由拒绝,只好默认。

我们来到市人民医院,在五楼外科住院病区普通病房内见到头上和手上缠着绷带的刘娟。她说,她在广东那边打工,因家里有急事,她才请假回来。由于家在道观后面,背着包提着行李走到道观那条小路上,不想遇到两个持刀蒙面歹徒。他们抢走她身上所有钱和银行卡,并将她手脚捆绑起来,要对她非礼。正当他们对她非礼时,恰巧巴子从山上下来撞见,就对他们大声呵斥。那个矮胖子晃着刀叫他不要多管闲事。“巴子叔认出他来,就吼他——‘彭奇,你们这是在犯罪,知不知道?放下刀!’没想,那个抓住我的男子丢下我,抓起地上刀和彭奇向他扑去。我在惶恐中,听到巴子叔叫我快跑,不知怎么,我挣脱了捆我脚的绳子,就什么也不顾地拼命往山下跑,跑着跑着,不知怎么给绊了一下,摔下到山沟里去了。我醒来时,已是后半夜,好不容易才挣开困手绳子,心惊胆战地摸着黑路寻找人家。我也不知跌跌撞撞走了多久,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啥时得救,现在也是模糊的。听我妈说,天快亮时,我三婶开门,见我倒在她大门外,一身是血,昏迷不醒。……要不是巴子叔,估计我不在人世了!”

离开医院,万军问我要不要去巴子幺叔家里看看。我摇头后,忽然想起他家的钥匙还在身上,便给李有田去电话,得知他还在殡仪馆,便叫万军开车返回殡仪馆,说把钥匙给他后再回家。万军质问我来的目的何在?我坚持说自己做到这一步已是仁至义尽了。万军气恼地说——“不是有封信吗?那就一起交给你大哥,没必要回殡仪馆去让人家瞧不起,走吧!”他这一说,我忽然想起包里的信,便叫他将车靠在路边的垃圾桶边,好将这封信烧掉。他气恼地瞪着眼珠说——“这是人家警察特别交代给你大哥的,你不是他,凭啥烧掉?”我说,知道大哥是不会看的,并说若带回去,还要遭到他责备。他叫我不要凭臆想去自作主张,给大哥去个电话,听他的意见。我只好给大哥去电话,果不其然,大哥在电话里叫我就地烧掉。万军听了,说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他出于好奇,想看一下是一封什么样的信值得警察反复交代一定要交到大哥手上。我不好拒绝,只好扔给他。他拆开信封,展开信笺,看着看着,忽然惊叫起来:“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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