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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贾有亮惊出汗来，不由笑了——“没想到，你这个商圈里的花花太岁，也是守钱奴。”
“四百万啦！”他用纸巾拭拭额上汗，惊魂未定。
“真胆大！”
“这种人不敞亮！去年，巴子师叔说他‘嘴巴慈善，心里歹毒’，我还怀疑，没想怀疑差点得报应。我得感谢你，说吧，什么回报？”
“我什么都不要，只希望你不要伤害别人就行，比如你的花。”
他笑了：“怎么会，不说我是情种嘛。”
我们聊了会儿，眼看要到18:00，我辞了贾有亮，给老婆发了一个报备信息，叫了一辆网约车，来到好来居美食府。
这个好来居，在万达广场，装修算是豪华型。其一楼大厅叫吉祥如意，以物美价廉著称，主要是承接各种宴席和普通散户客人。二至五楼为包间，一层一个消费档次，五楼为豪华包间，一个包间最低消费为3988元。好来居营运有十八年了，算是本市有名的吃场。老总贾伊甸外号“假不假”，常年光溜溜一个头，那鼻子、眼睛、耳朵、脸面及体态，要是一身佛打扮，几乎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弥勒佛。他是一个浙商，据说跟贾有亮是一个地方人，是否他们沾亲带故不得而知。我与也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一年春节团圆饭，我们一大家订在这里，他和他的夫人还来作过陪。
在服务员的带引下，我乘电梯来到五楼仁义厅。
在仁义厅里，我见贾伊甸夫妇陪着杨万豪夫妇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说着话，杨万豪的保镖和司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
“哟，老弟来了！”杨万豪一见着我就立马站起来，并笑嘻嘻地迎过来，亲热地拉着我的手，边往茶几方向走，边哈哈大笑说——“今晚蓬荜生辉！”
我一见到杨万豪就心生厌恶，再看到他的“亲”与“热”心里就倒了五味瓶，我正要想小声对他——“你叫我毛骨悚然”，见他老婆笑盈盈地迎了上来，那话也就吞了回去，回应地对她点点头后，又对从沙发上站起来打招呼的贾伊甸夫妇点点头。
杨万豪拉着我的手坐在沙发上，说着一些这个重要人物说我这个人文章写得好，那个那个重要人物说我这个人心好、人好，还搬出本市丹青大师张地说我是重情重义中的最耿直朋友，等等。
贾伊甸也凑过来附和，并说让我给他策划策划一下好来居的二十年庆。
杨万豪老婆为我献上茶后，与接了个电话的贾伊甸老婆出去了。
不一会儿，两个女人领着宝来夫妇走了进来。
杨万豪忙弃了我，快步迎了上去。
宝来的到来，让我很吃惊。一直以来，我对宝来比对陈万名有好感得多，我也知道他为什么将所从事的房地产业主要放在外地——他不想跟王崇德、四召、陈万名为项目发生不愉快。我不明白，他曾叫我多提醒大哥提防杨万豪，为何今天却走在一起？难不成是杨万豪打着大哥旗号将他叫来的？正当我疑惑之际，听得贾伊甸笑呵呵地冲相互亲热的杨万豪与宝来大声直嚷——“你们两亲家只顾亲，我这大媒人还凉着呢！”顿时只觉耳朵里嗡嗡作响。
“小弟，大哥呢？”
宝来的声音让我从懵愣中缓过来，我将他拉到一边，问：“怎么回事？”
宝来迟疑了一下，回道：“晓莲跟军娃好上了，请老贾两口子做媒。”
杨万豪共有三个子女。老大是个聋哑女，故而生了二胎。二胎是龙凤胎：女儿叫杨靖，小名婧婧；儿子叫杨军，小名军娃。
“今天定亲？”
“我明天要去新疆，杨万豪说大家在一起聚聚，这不，俩孩子还在地下车停车场停车呢。”他转了一下眼珠，“大哥帮他弄的那个水库，资金投入大，估计要谈谈。”
“让你投资？”
“投资？我的钱全撒在外面，紧张得很。”话一落音，他又想起什么，对我道：“哦，对了，刚才在车上接到贾有亮一个电话，他也在问我。”
“在催他打钱入股。”
“嘿，这个鬼精，说的神神秘秘，原来参股！”
“应该不会参股了。”
“怎么会？他们也是儿女亲家。”
“啊？”
“你不知道？他儿子跟婧婧在一起，听说都怀上了，两家正在商量婚事。”
操，这个贾有亮还装模做样给我玩这一手！
宝来想起什么地问：“不说大哥大嫂要来吗？怎么还没来？”
“大哥在老家。”
“老家？嗨，这事，哎——”
面对这个局面，去质问杨万豪整大哥的事，对不住宝来，既然是人家儿女亲家聚会，我一个外人呆在这里算啥？不仅尴尬难受也碍人眼。既然这样，也就没必要了在这里了。于是，借故说忘了给家里去个电话，便到一边去打了个假电话回来，着急地对宝来和杨万豪说家里有急事，要回去。
杨万豪对我执意挽留。
宝来过来对他说——“这样，待有刚处理完家里事，晚一点，我们三到品茗居喝点茶。”
为了脱身，我只好敷衍地点头同意。
我离开好来居，心情有点烦，便打电话邀陈万名喝酒。他在电话里说，跟粱歪嘴两个人刚到麻辣烫总店，叫我过去吃火锅。
我拦住一辆的士，来到麻辣烫总店。一落座，正在和粱歪嘴点菜的陈万名将菜单推给我，说他们已点好，叫我也点几个喜欢的菜。我对着他们点的菜，点了鸭肠、藕片、鳝鱼、凤尾四个菜。
“好巧不巧，世界这么大，嘴还能碰到！”
我回头一看，见是贾有亮端着一杯啤酒站在身后，看着他那一副既惊又喜还调皮得玩世不恭的样子，想着他跟我隐瞒与杨万豪的关系，心里一下子来了气，没好言地回道：“你真是阴魂不散！”
“感情厚不是。”他将酒杯放在桌上，倒不客气地靠着我坐下来。
“没句真话。”
“天地良心！”
“贾总，哄妹妹吧。”粱歪嘴不怀好意地笑了，“杨万豪怎么放心。”
贾有亮看都不看他一眼地一挥手：“你不懂，莫发言。”
我面含讥讽地问他：“你的桃花、李花？”
“在那边。”他给我指了指方位，又解释道：“今晚有两个朋友。”
我忽然想起杨万豪跟宝来在好来居聚会，便问他：“杨万豪今晚在搞聚会，知不知道？”
“切，与我何干。”他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看你这话说的，你们可是儿女亲家。”
“啥？哦…这…”贾有亮忙对我挤眨着眼。
我倒不管他，直接怼上去：“不是吗？”
“哦，你说他闺女？八字没一撇，嗨，玩呗。”
“已经有你家血脉了，还没一撇？”
“哟，贾总，春风得意楚留香，春果结了不认账，你这大诗人有辱诗文罗。”粱歪嘴瞪大眼对他调笑起来。
“去！”贾有亮对他厌恶地一挥手后，向我伸过头来，小声问：“谁说的？”
我倒不给他留面地回道：“甭管谁说，这是千真万确！”
贾有亮这才坦白地叹口气，又对我边使眼色边打暗语道：“你知道，他这人…是吧…我就担心…对吧。”
“不可交。”我见他越这样越看不惯，对他失望地摇摇头。
他忙向我紧靠过来，伏在耳边，神神秘秘地小声咕叨：“不让他们知道我们见过面，我可是为你。”
“为你吧！”我的很恼，分明为自己却偏说我。
“天地良心！”
“喂狗去吧！”
“好好好，我先自罚一杯。”他嬉笑地站起来，端起他的酒杯，自罚自干后，对我和陈万名道：“我过去招呼那边，一会儿过来。”
粱歪嘴看着他离去，低声骂道：“妈的，有两个钱，装大葱！”
陈万名安慰他：“今天没有，不一定明天没有，明天没有，不一定后天没有。”
粱歪嘴恨恨地又愤愤地发誓：“看谁笑到最后！”
“我觉得，我幺叔说的对——‘金钱千千万，死后不相伴。’人生不过白驹过隙，生前争，死后寂，生前富贵，死后荒冢，何必？”猛地，我又想到粱歪嘴与杨万豪、王崇德合伙整大哥那事，“人成了畸形，都是钱烧的！”
当我们喝酒正欢时，宝来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与杨万豪从好来居出来了，已订好品茗居的“555”房间，这就开车往品茗居去，问我好没。我跟他说正吃着，待会儿再说。陈万名问我何事。我告知他，可能是杨万豪母亲的那篇稿子。杨万豪想了一下，说写不写不重要，重要的是宝来明天要走，建议我还是去。
我与他们喝了最后三杯后，叫了一辆滴滴网约车，便来到品茗居。
“555”包间里，只坐着宝来和杨万豪，他们在兴云吐雾抽着烟。杨万豪一见着我，将嘴里的烟一扔，迎上来，拉着我的手就自责地说今晚招待不周。宝来按呼叫器叫上茶，并对我说专给我要了喜欢的蒙山毛峰。为了在杨万豪没说出正事之前堵住其嘴，我说自己这一段时间很忙，真的没时间写长稿，而且报社最近对稿件要求严格，在我们报纸上刊登个人的很困难，叫他另寻他路。杨万豪却不以为意，说现在要紧的是联系不上大哥。
“干吗？”
“水库！”
宝来见我有点懵，便对我说：“在大哥同学那边弄到一座大水库工程。现在万豪兄的资金、设备、人员啥的基本上到位了。”
“这不完事了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见杨万豪一脸急的样子：“就是说工程还没搞落实，对吧？不是说‘有关系要用，没关系要通，通不了要买’吗？继续去弄呀。”
“这个工程由大哥主事。”
宝来又帮他给我解释：“那边是大哥的关系。”
杨万豪直点头：“对对，那边人真他妈糟糕，只认大哥！”接着，又着急地嘟囔——“大哥也是，怎么电话一直不通！”
“我也不知道哇。”
“有刚，我们搞建设的，时间就是金钱，我已经将工程所需资金全部筹措到位，只等工程下来，工程一下来，马上就可以入场动工！”他跟宝来对一眼后，又对我道：“我还是那句话，大哥欠账，到时我帮他还！”
我听的刺耳，阴笑地看着他：“帮谁还，是个大饼，我看倒不必。大家都是透明人，亲兄弟，明算账。杨总，水库工程下来，给多少？”
他豪气横天地对我道：“这样，大哥在我这里借的一百五十万直接抹了！”
“一百五十万？！”
“对呀，到时全抹掉！”
“什么钱？”
“西区那工程损失赔偿款。恐怕你不知，我跟你说，王崇德资金紧张，恼火得很，要西区那笔三百万款。好多年了，不是兄弟情，早就催要了。大哥也觉得对不住王崇德，我见急得没法，反复找王崇德从中说合，最终王崇德答应可以先给一百五十万。大哥一时没找来钱，就在我这里借的。”
“借条呢？”
“在我家里。”
“没给王崇德吗？”
“他只要钱。”
“你要是把借条给他，我大哥就该他450万了，是不是？”
“那这就是不要脸！”
“你确定借条在你这？”
“大哥跟我借钱，借条当然在我这。有刚，告诉一个好消息吧，我今天叫老婆从财务室把借条拿回了家，准备待水库工程下来，就把借条给大哥呢。”
我气的只想骂娘，但还是压着性子：“咱们也不再转来绕去，就打开窗子说亮话，我跟你说实话，今天，王崇德将那三百万条子给我了！”
“给钱了？！”他惊瞪大眼地看着我。
“一分钱没给。”
“什么？！”
“另外，还有大哥给你写的那一百五十万条子，也给我了。”
“啥？啥？啥？”
“一百五十万借条！”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你从他那儿拿走一百五十万，不该给条子吗？”
“谁拿他一百五十万？条子在我这，他是骗你！”
“我再提醒你，王崇德还要向你追要那一百五十万。”
“他纯粹穷疯了，胡说八道！”
“小弟，王崇德真把条子给你了？”宝来怀疑地看着我。
“五哥，不仅给我了，他和粱歪嘴跟我讲了与你亲家三人如何坑骗我大哥那三百万，如何分这笔款，粱歪嘴与你亲家合谋如何从王崇德那里要出分赃钱，要出一百五万后，你亲家不认账，粱歪嘴没法就去找王崇德……”
“别说了！有刚，你一个大知识分子，人话不听听鬼话！别的不说，单说借条，明明条子在我这里，他给你个条子，你就信？有刚，那两个鳖孙子眼红，害我！你想，大哥给我打的借条，我给他干嘛！给我钱，胡说八道！这样，我如果做了那事，可以对天发誓！”
“你真要发，我不反对。”
“那好，我如果做了那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够！”
“全家死绝！”
“你真是个可怜的人！”我站起来，拂袖而去。
宝来追到门外，将我拉住——“小弟，别冲动，这中间肯定真有问题。”
“五哥，别的暂不说，一百五十万不是一块五、一十五、一百五、一千五！那是一笔巨款！人家对公转账，转账是有记录的！瞎说，不认，行吗？还有，那张借条已经在我手里，非要说在他那里，简直不像话！你这个未来的亲家在场，还发毒誓！我是领教了，你们慢慢聊。”说完，我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