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中天,银灰覆地。
古老的村庄,一片寂静,朦胧在一片月光之中,低矮趴就的土墙土屋,好像一具具再也不会醒来的泥牛泥马一般。偶或有几声村狗的叫声,也让这深深沉沉的夜色,撵得远远的。村西那条向东南弯转而去的结了冰的河流,像一根明亮的带子一样。
堂屋里不时传出几声奶奶的咳嗽。在临睡觉之前,高俊平都忘不了给奶奶洗上几根胡萝卜,放在碗里,端在奶奶炕头上,让奶奶在夜里咳嗽的时候,嚼上几口,嚼吃了压咳嗽用的。
高俊平在西间北屋里的土炕上,翻来滚去的,总也睡不着,思想纷乱如麻,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墙角的木箱底下,有只老鼠吱吱吱吱地在磨着牙。起先,他拍拍炕沿还管点事儿,后来,高俊平拍得手都疼了,也不管事了。老鼠像根本没有听见,像没有他这个人一样地更加肆无忌惮地啃咬着。这样,睡在炕上的高俊平,时间一长,反倒习惯了老鼠的磨牙声。偶尔一晚上听不到老鼠的磨牙声,他反而无法入睡了呢!在这静谧的夜里,老鼠的磨牙声,反而成了一种有节奏的音乐,伴随着高俊平翻腾的思潮,畅游在回忆的海洋里。
高小杨从小生得娇小可爱,聪明伶俐,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她走到哪儿,哪儿就会有一片唧唧嚓嚓的说笑声,哪儿也就像着了火一样地燃烧。在人群里,她又像一朵魅力无穷的妖艳的花儿一样,谁也不愿意伤害这一朵花儿,谁都愿意为这一朵花儿浇浇水,施施肥拔拔草的。她几乎是生存在一个带有保护层的空间里,对谁都没有戒心,和谁在一起,都能处得融融洽洽的。
在读高二年级的时候,高小杨担任所在班级的学习委员。时常地去班主任老师的办公室里,交作业和往回拿班里同学们的作业本,或自己一个人,亦或和同学们结伴,来老师这儿请教疑难问题。
有一次,班主任王老师叫住了来这儿交作业本的高小杨,说:“小杨同学,你的数学不很跟趟,我想单独给你辅导一下。你的数学成绩上不去,你的学习委员,在班上当着就不称职!”
王老师长着一身胖肉,一副慈眉善目的婆婆相。他安于现状,没有野心,事事想得开。所以,心宽而体胖。应该说,他是一个人品和才分等几方面,都挺优秀的令学生们敬佩的好老师。他的圆圆的脑袋里,蓄满了知识的琼浆,在班上,讲课很有穿透力和能抓住学生们的心。
“王老师,给我自己开小灶呢!我很感激你,只是不公平。”说句心里话,高小杨是不想给王老师添麻烦。看着和王老师,对着桌子办公的四十来岁的物理老师孙秀丽说。
“没啥不公平。我说过,你的数学上不去,就没有资格在班上当学习委员!”王老师。
孙老师也说:“小杨,你来吧,我也好顺便给你辅导一下物理课。”
就这样,高小杨经常来到办公室里,和孙老师坐在一张凳子上,附着在办公桌上做作业。到冬天天冷的时候,办公室里点上了火炉,高小杨干脆和孙老师在办公室里,借着热水方便,洗漱和吃饭的了。
有一天晚上,孙老师的孩子发了高烧,先走了一步。王老师有些异常地来到门口,开门向外吐一口痰,并冲左右看看,将门掩齐了,并轻轻地插上插销。这一切,拿着王老师等同父亲的高小杨,没有丝毫察觉。王老师来到高小杨身后,俯下身子。说实在的,面对眼前的高小杨,他无法自持。高小杨就像一只挂在挺矮的树枝上的苹果一样,他总想摘下来,再咬上一口。胸中的欲火,在煎熬着他,虽然年过五十岁了,然而,他那份隐藏在骨子里的好色,却一点也不弱于他年轻的时候。良心、公德、伦理和法律(时下已无法律可言),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多少日子以来,高小杨洗漱时露出来的半截洁白的手臂,和洗得丰满白嫩的脖颈,还有她那略微隆起的胸脯,王老师都会不经意地看在眼里。他或许一直在等待着,或制造着这样的一个机会吧!王老师的嘴里,哈出的带有烟味的气息,吹在高小杨脸上,透过灯光,能够看得见她脸颊上布满一层细密的绒毛。嗅着从她衣领里散发出来的,少女身上特有的体香,王老师就感到一丝陶醉。他伸出手去,一下盖在高小杨放在桌子上压着作业本的左手上。高小杨抬起一双纯洁的眼睛,没有任何戒心和想法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班主任。平时慈父一般的面孔不见了,眼神充满着怪异紧张可怕和贪婪的光。高小杨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十分慌乱地站起身来。她还在想,班主任咋可能是那一种色狼一样的人呢?真没有想到,王老师竟弯腰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的时候,老师会突然良心发现,而将她放掉呢?她怕自己一喊一挣扎,这么长时间建立起来的师生之间的纯洁的友谊,就会被完完全全地破坏了,自己将会失去一个多么好的数学老师啊!而王老师的人缘,也会因为自己的一声喊叫,而一败涂地。那样,不就将王老师毁了吗!当王老师那一双贪婪的手,颤抖着触到她一个少女最最敏感的胸脯上时,就像老鹰叼着的一只兔子,在空中飞行了一阵儿,又放在地上,发现老鹰并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而是食其肉,喝其血时,它会本能而垂死地挣扎和反抗。当一个人要用最最卑鄙的手段,夺取自己最最宝贵的贞操时,任何有着坚强个性而不怯懦的一个姑娘,都会奋起反抗和捍卫的!更何况,高小杨是一村之长的支书的千金呢!如果是小门小户人家的胆小的姑娘,兴许就会让王老师得逞了呢!而此时此刻的高小杨,反而没有一丝儿的害怕,厮打啃咬和反扑着。当看到自己斗不过对方,要吃亏的时候,才想起要喊人。人,在有的时候,可以急中生智;有的时候,也可以因慌乱而智短!高小杨一声还没有喊出,嘴又先让近乎疯狂的王老师,用被单连头带脸地蒙了起来。正在最危急的时刻,只听到门玻璃哗啦一声脆响,让人从外面捣烂了。从外面伸进一只手来,将插销拔开,撞开屋门,进来一个人,几步跨到床边,一只手从床上将王老师提起来,把他棉包似的身躯,重重地摔在地上。进来的非是别人,正是高小杨的同班同村同学高俊平。随之后进来的,还有校长和主任。没有得逞,反让人捉住的王老师,在地上恼羞成怒地哭了起来,不知道是为了毁于一旦的半世英明,还是痛恨自己色胆包天,终于还是没能把握住自己。旋又站起,就要去抓正在埋头整理衣服和头发的高小杨,并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校长,校主任,都是这个小狐狸精勾引我,你们可要给我做主。我冤枉啊!”
还没有完全镇静下来的高小杨,看着一反常态恶人先告状的王老师,此时,是那样可怕,活像一个狰狞的凶神魔鬼。心想,人啊,怎么可以这样阴险和不可信赖呢!
高俊平非常气愤地抓住王老师的衣领子,照着他羞红发紫的脸上,发狠地打了两记耳光:“你这个为人师表的老色狼,还想倒咬一口,真是枉披一张人皮!”脚抬起来,没有踢到王老师身上,看到他那么讨厌,同时又很可怜的样子,又放下脚来。
办公室门前,一时间挤满了闻声赶来看事的学生和老师们。
这件事情,如果是换了别的家长,女儿又没有什么损失,兴许为了顾及女儿脸面,而忍气吞声地强咽下这口污浊算了。可是,高项政却不是那种窝囊废。次日,兼于学校师生的愤怒,和高项政上下活动的威力,王老师就让从县里下来的人,给铐走了。到现在,高小杨读完高中,又上了大学,王老师还在劳改农场改造,没有放出来。
这件事情,也给学校师生带来很大震动,让人们不得不重新去考虑一下自己所面对的每一个人。可是,对高小杨的震动更大,也最深刻。她一下子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沉默少言了。她在心里,痛恨起了男人;可是,在她的心灵深处,却也更加依恋男人了!同是一件事,可以产生一个罪犯,也可以造就她心目中高俊平这样一个英雄。高小杨一向敬佩爱戴的王老师,在她无所顾忌的时候,却毫无人性地想占有和毁坏她;而在她面前,一个成分不好,在村子里外没有地位,当兵不要,上大学没有资格的,而在学校里又评不上三好学生的沉默的人,却能在自己万分危急时,站了出来,让她一时无法分清哪是善恶和对错了?高俊平这个富农子弟,那么快让她毫无准备地,占据了她少女的心房,高俊平的身影,在她面前,也一下子伟大崇高了起来。她那颗焦躁不安的心,好像在高空中飘飞的风筝一样,着急着要落下来,才感到踏实。
在这以后的日子里,高俊平的书包中,经常会意外地发现一件时髦的海军式的蓝白秋衣,一双鞋垫什么的东西。高小杨每次有了好吃的东西,诸如二月二炒的黄豆,清明时吃的鸡蛋,夏天时的瓜果桃李的,高小杨都会分出一半,给高俊平。每到周六回家的时候,高小杨也总是等着高俊平,两个人结伴,一块往家走十几里的路程。在高小杨心里,感到自己一刻也离不开俊平了。
有一天晚上。
高小杨问高俊平:“俊平,你说,我至今仍不恨王老师,觉得他由一个人人尊敬的好老师,成了今天的阶下囚,很是可怜。当初,我曾恳求父亲,不追究他的过错。可是,父亲说啥也不干!我也弄不明白,一个平时走路四平八稳,连米羊(蚂蚁)都踩不死的人,让人捉住后,会变得那么凶恶,那么阴险!”
“那是以前,他给你的印象太好了。”高俊平。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唉,你咋去得那么巧?”
“人,是很复杂的动物!有一次,下课后,你走在王老师前面,我无意之间,看到了他看你的眼神,有些异样,好像猎人盯着自己的猎物。那时,我就想,他一定对你没安好心。当时,我没有和你说;事实上,那时我和你说,你也不会相信我的话的。”高俊平。
“你是说,猎手在捕获猎物以前,总要欲擒故纵吗!”高小杨。
“难道他的所作所为,还不足以证明这一点吗!那天晚上,我去厕所里解完手出来,看到和王老师在一起办公的孙老师,比平时早走了一步。我想,王老师果真是那种人的话,他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回到教室里,看到你多会儿没有回来。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先去叫了校长和主任后,就跑去砸了门!我……就因为咱们是一个村,又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高俊平。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你才好?”听了高俊平的话后,因为难以克制,发自内心而非做作的,在高俊平的脸上亲吻了一口。
高俊平感到刚才让高小杨亲过的脸上,火辣辣的,像让烧红的铁块烫了一下。他的脸,腾地一下子全红了。幸亏是在晚上,要不,他会觉得很难堪的!他的内心里,非常清楚和明白,他们二人的交往,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因此,他时时刻刻地控制着自己青春勃发的感情,不敢冲动,和对高小杨有一点的非份之想。所以和高小杨来往,也是每次拗不过她而已。可是,高俊平心中的那块结了多年的冰,在逐渐融化。通过这一件事情,村里的人们,学校里的师生,不再歧视自己和对自己抱有偏见了。
高俊平和奶奶在一起,过着贫寒交迫的生活,过早地透视了人间的炎凉冷暖,显得过早地成熟了些。奶奶从十六岁嫁到这个高姓人家来,和俊平的爷爷,没有白黑地勤耕俭持,苦苦地白手起家,经营起一个那时更像样的家。每年收入都积攒下来,要成了土地,总共有了二十几亩的地;盖下一份在村里很像样的房产,五间青砖地基土坯墙的平顶屋;还有能够耕耩耙耢的一头牛一头驴,和一挂木头排子木头轱辘的大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样子。赶上土改划成分的时候,他家多余的土地,和一头牛,还有那挂大车,就被充公,分给了无地无牲口的农户。几十上百亩土地的地主又够不上,应该划个上中农的成份。当时的村贫民主任,就是现在高项政的父亲,和高俊平的爷爷两个人处得不错,当时上边工作催得紧,要求尽快把村里的成分定下来,并上报。并且地主和富农,上边都给了各村指标。这个村子是明洪武年间,从河北枣强移民过来的,村里从来没出过大户人家,没有一户够上地主的条件。矬子里选将军,就将村里几户日子比较殷实的,应该划成中农的,化成了富农。富农指标也凑不够数,高项政的父亲,知道高俊平的爷爷要脸爱面子,成分划低了,怕他不高兴,就凑数把他家划成了富农。征求他意见的时候,他是很高兴地接受了的。都听说,有的村,为了凑够指标,把一个睡在庙上的穷光蛋,划成了地主的成分。地主富农挨斗挨批,那是以后的事情,在当时,还是都非常乐意接受的。也有的嫌把自家成分划得低,又找到工作组,把自家成分改高了的。这样,在后来的历次风暴和大大小小的运动中,俊平的爷爷、奶奶和父母亲,都被戴上糊了白纸的高帽子,用绳子拴在脖子上,牵着游街示众,和挨过不少的打。爷爷年事已高,连病带斗的就死去了。以后,队里最脏最累的农活,像出粪、淘井等的,都落在俊平父母的身上。这还不说,夏天中午,人们都在家歇晌,他们一家必须在坡里义务劳动,和照看庄稼;冬天下了大雪,别人都在家冻得不出门,而他们一家老少,则连续多天在大街上打扫雪。这种没人格和看不到尽头的生存,终于让俊平的父母,感到绝望了。怨恨当时家人的愚昧,本来自家可以划成中农的,后悔屈辱,先后上吊和跳井而去,离开人世。面对高俊平和奶奶这一老一少,不会再对人们构成威胁,也是看到他们家破人亡,而感震撼了。此后,运动渐渐少了,村里人们也不再过分刁难他们,也不再让他们夏天看坡,冬天扫雪了。
村西河岸上,那一片繁茂的榆树林子里,溶进了高俊平和高小杨二人的欢笑和泪水,还有他们两个人共享初次拥吻时的羞涩、甜蜜和慌乱。在林子深处的草径旁边,有一棵枝干蓬松的老榆树,树身子弯弯曲曲的,看上去,就像一个驼背的老人似的。他们两个人每每走到这棵老榆树近前时,便在树下坐下来,温存一会儿。高俊平背靠在树身上,高小杨依偎在他的怀里,或是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望着数着天上的星星,或看着云彩轻轻地擦过月亮的面颊,或静静地听着细细的草泣和虫鸣。这一株经风历雨的满是枯枝败叶的老榆树,不知道是受到他们二人那份炙热情感的熏陶,还是让他们青春的活力,又给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在他们高中毕业那一年的夏天,竟又奇迹般地窜出许多的新枝和嫩芽来。
记得那是一个,在他们即将毕业的月光如水的晚上。高小杨靠在高俊平胸前,高俊平的后背,照例歪倒在老榆树树皮皴裂的树干上,嘴里咬着一节青草,一节节地发出咳咳的响声。高小杨看着下边河里无声流淌着的河水,瀑玉泼翠般的月光,照在上面,波光粼粼的,犹如梦境仙地一般。此情此景,最让怀春的少女和钟情的男子,浮想联翩。
高俊平低头透过枝叶间洒下来的月光,看到高小杨的衣领里,露出来的浑圆的白净的脖颈,心里的热血,便禁不住一阵阵地躁动;血管里奔窜的血液,仿佛一下子成了汽油,和血管壁摩擦出的火花,一起燃爆,燎得他那颗年轻的心,突突乱跳着。有意地强迫自己向后靠了靠身子,好让凉爽的树干,冷却一下自己那快要烧着的躯体。春情萌动的高小杨,则抬起头,眨着一双充满梦幻的眼睛,盯视着面前的高俊平,激动难抑地抓住高俊平的双手,环住了自己柔软的腰肢。
高俊平看到高小杨有些反常的举动,他在心里暗示着自己,必须用冷言冷语浇灭她这份灼人的情感。自己如果是真爱她,就不能伤害她。她还太单纯,前面正有一个似锦的前程,在等着她。听到高小杨近乎梦语地说:“俊平,你知道,我喜欢你,我那么喜欢你!你……像是一块木头。”
“小杨,你冷静地想一想,我们两个人是没有结果的。你想想,一个支书的千金,和一个富农子弟,是走不到一起的。”高俊平。
“富农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要娶亲生子,富农咋的啦?一个为人师表的老师,可以做出天底下和他的职业,最不相称的坏事来;而一个富农子弟,却能站出来,成为我心目中的英雄。”
“至少是在眼前,我们两个人,好像这榆树林子里的两棵榆树样,虽然隔着不远,可是,它们的身子,是挨不到一块的!快要毕业了,你是学校里和村里重点推荐上大学的对象。我知道,你是一个要强的姑娘。你应该珍惜这样一个机会。”高俊平。
“我不愿意去上这个大学。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干啥都提不起精神来。”
“这个大学,无论如何你是要去上的。咱们村里,还没出过真正有大学问的人。你可不要辜负了乡亲们和老师以及同学们,对你的期望。有多少人,想去念这个大学,还去不上呢!你应该知道哪头轻哪头重的。再说,爱情并不是一个人的全部,只有和事业同步,与人生共鸣,才会放射出光彩!”
“就是你知道哪头轻重,就是你懂得爱情?看你说起来一套套的,好像我是一个无知而又轻浮的人!富农啥权利都没有,当兵、升学都没有资格,就应该低人一等,就连享受爱情的权利,也没有了?”高小杨面对高俊平的冷漠,赌气地站了起来说。
“这是你说的,我从来没觉得低谁一等。爱情是有人以来,人生永恒的美好的东西。要说追求这种永恒,是无知和轻浮的,那人间还有啥值得人们向往和留恋的呢?每一个人,皆有向往追求以及享受爱情的权利。从某种意义上说,这还是一种义务,繁衍子孙延续生命的义务。当然,也包括你和我!”
看到高俊平的镇静,麻木不仁,无动于衷,高小杨情急难抑,双肩微颤,怒不择言地冲着他,泪流满面地说:“俊平,你知道吗?我讨厌你,恨你这种干干巴巴、酸酸溜溜的自圆其说。”说完,高小杨哭着出了声,扔下高俊平,独自跑出了榆树林子。
今日白天,高小军叫自己去他家给他辅导功课,却不想碰上了来家的高小杨。见她真的是出息了,也很像是一个城里人和大学生的样子。当看到她和他们的同学马永一起来的时候,心里虽然有些许的不好受,但还是为高小杨的终身有托,而感到高兴和放心了一些。只有在心底里,默默地向他们祝福和祈祷了。
下午,高小杨和马永临走的时候,瞅了一个空档,她塞给他一封信。回来,展开信纸看到,在上面还有斑斑泪痕。显然,在给自己写这封信的时候,她是流着泪哭过的!在信里,她和自己诉说这两年来,她在大学里的成绩和进步。并说了她在一次高烧病倒之后,住进校内的医院里,高喊着你的名字,没有将你盼到,而是曾受父亲之托的马永,来到了自己病床前。没想到心病和身病一起交加,将她击倒,居然卧床一个月之久。三十天来,是马永为她打饭提水,扶着她上厕所地照料着。而她那颗虚空的心,也终于接受了马永的求婚。让俊平尽管放心,自己没有辜负家乡人民的期待。自己的学业和医术,在一天天进步,等到毕业之后,即和马永双双回来,去县医院里工作,为家乡的人们看病祛痛!高俊平看着信,眼里不禁流下了泪水,心里却为高小杨的重新站立起来,而感到欣慰和鼓舞。
在屋子一角箱柜底下磨牙的老鼠,许是也困乏了,听不到它啃咬木头的响动了。也听不到北屋里,奶奶的咳嗽声了。高俊平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感到眼窝发凉,是不知啥时候,流下来的两汪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