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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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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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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榆钱》连载

第二十二章

每个人走的路途不一样,其结果也是不一样的。

俊平的身上,揣着山东师范学院录取通知书,走在县城的大街上。他内心激动欣喜,甚至有些微的发狂;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感受着生命的美好与可爱。看到路边商店的橱窗里,服装模特也在冲着自己微笑。心中激荡着一股抑制不住的情感,他想用自己火热的胸膛,去拥抱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看到大街上,正有一队队推车搭担的人们,向东边开进。他知道这些民伕们,正在去自己村西的那条大河上清淤。河两岸已是彩旗飘扬,人声吵嚣,已经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团部(县委),就是工程指挥部,就驻扎在自己的村里。村民们家里多余的空闲的房子,也都让从远处来挖河的打前站的人,号走了后。现在,都住上人了。死去的高项远大爷,也应该瞑目了。俊平正在街上走着,有个小伙子骑着自行车,戛然停在他的面前,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下:“俊平,看把你美得不认人了,到哪儿去?”

见是好友高小路,俊平抬起拳头,一下擂在他的胸脯上:“我去看看高项政叔的。一会儿后,我就去省上报到的。”

“哦,我听小兰子说你考上大学了,祝你一路顺风得志!唉,你去和榆钱说过吗?”

俊平笑了笑:“看到你了,就不去你那儿了。我会和榆钱说的。”

之后,俊平来到县城南边的公安局,到了探监室,见到了高项政。

高项政的脸上轻松坦然,很少愁苦的样子,见俊平看自己来了,冲俊平笑了笑:“俊平,你来了。”

“唉。项政叔。”

“俊平,你叔的问题,抖擞清了。我主动自首,又退了脏,悔罪态度好。今天,他们准许我回家。等会儿,榆钱他们,都来接我。”

“祝贺你呀项政叔。”俊平很是兴奋,出口的话,不知道怎么说了。

“嗨,祝贺啥呀,又不是啥好事。俊平,你高叔过去有些事哦,对你还有对村里的群众,做的不妥!我听来看我的庆山说了,顺年活着回来了。这太好了。我心里背着的一个大包袱,也就放下了。他没有死,总是大幸啊!听说你考上大学,这就更好了。这些,榆钱知道吗?你不能不和她说,榆钱,我就托付给你了俊平!”

俊平点点头:“等会,顺年哥他们送我上车后,也说要来看看你呢。”

“好好,我愧对他呀!”

俊平和高项政又说了会儿话后,即走了。随后,小榆钱和高小杨夫妇,还有和榆钱确定了恋爱关系的童宽,领着高小军,他们一行人来接高项政了。

一见到他们,高项政即迫不及待地拉过小榆钱,轻声地和她说:“榆钱,刚才俊平来看过我。他考上大学,就要去省城报到了!顺年没有死,回来了。送俊平上车后,说也来看我。”

这太突然,太不可思议。让人感奋、狂喜,不能自抑。小榆钱激动泪涌:“爹,你说的,这、这都是真的吗?”顺年回来,和俊平考上大学,为了不影响榆钱和童宽刚刚建立起来的恋爱关系,高小杨嘱咐别人,对榆钱封锁了消息。高项政却不知道,高小杨给榆钱找了对象的事。童宽看到此情此景,感觉很是沮丧和扫兴,啥也没说,即转身走了。

高项政着急地说:“孩子,是真的。还不快去车站,送送俊平的!”

小榆钱顿觉心花怒放,啥都顾不得了,转身冲了出去。她知道,这不是在做梦,可是,也太戏剧性了吧。恐怕每一个人,在这前后一二年的时间里,所经历的喜怒哀乐,令人目不暇接。神经不是很坚强的人,由大悲到狂喜,由哀婉到乐极,即使是高兴和幸福的事情,也会受不了的。

这会儿,县城的公共汽车站上。

俊平和乘客们,已经上了停在院子里的客车。

这时,一路狂奔,头发衣服跑乱了的小榆钱,冲进车站里,面对好几辆待发的客车,急切地各个窗口找着高俊平。看到了,正在车窗下和车上俊平说话的顺年夫妇和高广路,也看到了俊平,跑过来:“俊平——”

“榆钱——”

小榆钱扑上来,抓住俊平伸下的双手,紧紧地不肯松开,一时间,两双眼睛,默默相对,缱绻缠绵,离愁别绪,尽在不言。

“等着我!”俊平说。

小榆钱用力地点着头。

车子启动了。

小榆钱抓住俊平的手,跟着跑送着。

后面的顺年他们,触此情形,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终于,车子冲出车站朝南的大门,开上了公路。

小榆钱和跟出来的顺年他们,站在路边上,和车上的俊平挥舞着手,祝他一路平安!

车子向西,过公安局大门口时,站在那儿的高项政一行人,也举手相送着车上的俊平,俊平从车窗里伸出手,向他们摆着……


时光如梭,飞逝如电。

青去黄来,叶绿叶枯,转眼已是三年以后,来到了二十世纪末八十年代初的1982年了。

就这样,上千个日日夜夜,在相思和盼望中,一天天过去了。

俊平山师毕业,分配到县城一中教书。他担任高二一班的语文教学。他在备课和讲课的忙碌之中,感到自己从事的事业,是崇高的,生活是充实的。

高项政三年前,从公安局出来,再没有回到村里。高小杨给父亲在医院找了一份看药品仓库的差事,吃住在了医院里。高小军在实验中学读了初二,个头也长高了许多。由于姐弟和父亲都在县城,小榆钱就不时地往县城里跑,将自己在责任田里种出的瓜菜粮果送来。因为,父亲和小军的户口还在村里,小榆钱为了躲避童宽的不断纠缠。不在县城食品厂上班了,回家料理着三口人的土地种着。一个人在家种地,没有帮手不方便,俊平也劝她来城里住。可是,小榆钱却觉得城里吃住都不方便,也因为自己的家和根都在乡下,她的思想里,不愿意断了这股根脉。通过选举,她还干上了村里的妇联主任。俊平拒绝留在大城市里,坚决回家乡县城教书,也是为了小榆钱。在大学里,俊平这样出色的人才,追求他的姑娘很多,皆让他一一拒绝了。他对家乡小榆钱的恋情,矢志不移。小榆钱来县城的次数更勤了,每次来送瓜菜等的,都给俊平送去一份。高项政不常回村里走走,尽管村里没谁拿他当外人。高顺年做了村里的支部书记,带领群众们奔着富路。过去,让高项政当一杆枪使的高庆山,回过味来了,一改过去骄横的样子,勤劳地种着自家的责任田,和顺年两家合了好,将自己打回娘家多年的老婆孩子,接了回来过着日月。

高福禄老汉这一辈子,和牛是有缘分的。小的时候,自己家里穷,买不起牛,给财主家里放牛。到了后来,又做了生产队的饲养员,管理着二十多头牲口。他对牛马骡驴的,是很有感情的。忽然一夜醒来,生产队解散了。仓库里的粮食、农具等的,都让群众们,出钱多少地买回了各自的家里。末后,把作为二个生产队仓库和大队办公室的一溜八间大瓦房,让出钱多的人,拔到了手里。又来处理马厩,就是两个生产队的牛栏,和里面关着的几十头的牲口。活好、样子好看的牛马驴的,牙口年轻的,都让群众们出钱拔走了。几头老弱瘦疲的牛,剩在后面,谁也不愿意要。高福禄可怜这几头牛,出了很少的价钱,把几头牛,牵到了自己的家里,喂养着。接着,关闭了多年的集市,和集市上的骡马市,也都开了张。用精细的料调养一阵子,几头瘦疲的牛,上了膘以后,以高出买来时几倍的价钱,卖了出去。高福禄老汉尝到甜头后,借着这股本钱,又买回市场上的老牛瘦牛,喂胖了后出售。并做了,牲口市里的经纪人了。

以前,在生产队上扔下不种的荒地沟坎的,也让勤快的人,开垦起来种上了庄稼。

小榆钱平时种地耕耩耙耢的,一个人没法干,都是顺年捎带着,帮她干了。一头牛,一挂地排车,以及犁铧、耘锄等的农具,都是两家合伙出钱买的。

岁月的推进,年龄的增长,感情的发展,俊平和小榆钱,也谈婚论嫁了。

一天,小榆钱从村里开了介绍信,拿着俊平和自己的合影照片,去乡里民政上婚姻登记后,准备择个好日子,在俊平分得的两间瓦房里,办喜事了。

这天,在俊平这儿吃过晚饭后,小榆钱要回姐姐家自己的住处去。

俊平揽过小榆钱,在床上拥吻缠绵了一会儿。俊平爱抚着榆钱的胸脯,渐渐地,她的双乳醒胀膨隆起来。俊平的手抚摸着,不觉颤抖了一下,小榆钱的身子,也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原来是俊平的手,摸到在她的左乳上,有一个不大却很坚硬的肿块。小榆钱也感觉到了。

“疼吗?”俊平问,“以前,这儿好像没有这个小疙瘩吧!”

“稍微疼些。以前没有,像一夜之间长出来的。早先洗澡,还是换衣服的时候,没发现这儿有这个小疙瘩的。”

“回去,和小杨姐说声,问问这个小疙瘩,碍事不?”

“嗯。”榆钱应着,即披衣下了床。

俊平推出自行车,之后,关门上锁。走出校园后,俊平催促跟着的小榆钱,坐上车子后座,骑车带着小榆钱,一会儿,来到城东医院的大门口。俊平抬腿从前边下了车子,把车子往下倾了倾,让小榆钱双脚着了地,扶着她站稳了。看着小榆钱走进了医院里,才折返而去。

小榆钱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以前,在农村,也没有听说女人,在胸脯上长啥要了命的毛病。躺下时,一翻身压疼了那儿,才又想起俊平送她时叮咛的话。就从偏房屋里出来,看到姐姐没睡,走进来:“姐姐,还没睡呀!”

“没有。你哥值班了。我看会儿书。玲儿刚睡下。你有事吗?”玲儿是高小杨的三岁的女儿。

“姐,我左胸上有个小疙瘩,触着有点疼,你看看,要紧吗?”

正在低头看书的高小杨,没有在意地问:“哪儿,你说在哪儿长了个小疙瘩?”

“在我左侧的乳房上。”

“啊——”这会儿的高小杨,明显地吃了一惊,又怕吓着小妹,即放下书本,走过来。凭着她一个医生的职业敏感,她料定,晚婚大龄的小妹左乳上,长的这个小疙瘩,不是什么好物!现在的医院病房里,还住着一个,在大医院割去一侧乳房,来这儿打针治疗的农家妹子,就是因为乳腺癌,整天以泪洗面。作为医生和女人,她深深地知道,乳房对于一个女性一生的重要性,除了哺育婴儿以外,可是女人炫耀美丽的资本!乳房,就是一个女人的骄傲和尊严啊!自己不得不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可能那么巧?小妹是个心地善良聪慧的女孩子,不会遭到那么可怕的报应。可是,疾病,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善良,而放过谁呀!嘴里却安慰榆钱地说:“没事,那儿有病,一般是乳腺炎,吃点药打点针,小疙瘩就下去了。你摘下乳罩来,站到穿衣镜前,我看看!”

小榆钱顺从地摘下乳罩,站到大衣柜的镜子前。高小杨过来教着小妹,并帮着将小榆钱两个乳房按摩隆起。“你看着镜子,对照一下,两边是不是对称,还是一边大一边小?”高小杨说着,往后站了站,帮忙看着,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称。高小杨又伸手摸了几下那个小疙瘩说,“榆钱,你先穿上衣服等一会儿,我去叫个有经验的专科大夫,来帮着看看。”高小杨还是预感不好,自己却又拿不准。

小榆钱从姐姐脸上复杂变化的表情,似乎看出点什么。有些担心,可也不是十分害怕。一个小疙瘩,还能死了人不成!顺手扯住了姐姐:“姐,你甭去了。那个大夫,男的女的?”

“梁大夫是那个专家,是个男医生。他探查的结果,和X光一样。五十几岁了,一个老大夫,挺和蔼的。”高小杨没敢说是肿瘤专家。

“你甭去了。你叫来我也不看,让人多难为情!”

“这事由不得你。什么难为情不难为情的?这是在你姐姐的家里,有我在,害什么羞。有病不避医。病要紧,还是命要紧!”高小杨说着,心下一酸,双眼涌出了泪水。

“我死也不叫人看!”小榆钱固执的泪水,也流了出来。有恐惧,也有绝望。她知道,姐姐不会无缘无故地吓唬她的。

“我的傻妹妹。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高小杨从家里走出来,一路上不住地抹着眼睛,心里为小妹难过悲哀。心想,小妹太苦了。命运为什么对小妹如此苛刻?母亲去得早,自己一直上学,后又工作,家里照料父亲和弟弟的,烧火做饭,拆补浆洗的,本是自己大姐干的活儿,都落在了小妹的身上。和俊平确立了恋爱关系,三年以来,又一直承受着思念的痛苦。如今,二人刚登记了准备结婚。可是,小妹身上又长出那个可怕的肿块,如果是癌的话,不敢往下想啊!发现及时,人死不了,割去一个乳房,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比死了还难受!摸着小妹左乳上那个肿块,推之不去,坚硬如石。自己虽然不是肿瘤科医生,可是在医学院听课,教授解释癌症的“癌”字的含义及成因时,说癌症首先是病,因其摸之有物,推之不去,坚硬如石。所以,癌字的写法,是在病部首里面,山字上顶着一个品字。这个物品的品字,即是病灶!来到梁医生的家门口,掏出手帕,擦抹几下眼睛。如今,高小杨由于医术精湛,和行政组织才能,升任了泌尿科的主任,颇有人缘。所以,梁大夫听她说明来意后,当即答应下来,就着跟着高小杨来了。梁大夫和医院的医生护士,都认识高小杨这个家乡善良勤劳的小妹妹。小榆钱不再抗拒,配合梁大夫检查了一番。为了慎重和得出一个确切的结果,梁大夫连夜开动机器,给小榆钱做了胸透。结果还是出来了,是大家都不愿意接受的早期乳腺癌!梁大夫负责任地单独和高小杨说:“你们再去省里大医院复查一下,核查准确,不能再拖。大医院条件技术好,可就地手术!发现救治及时,一般不会危及病人生命,不会影响病人日后的生育和生活,并能享受一个正常人的寿数。”

高小杨没有瞒着小榆钱,和她说了实情,要她做好思想上的准备。说咱们发现及时,一定能治愈的!小榆钱听后,反而异常镇定。没有为自己不测的命运哭泣,只是为俊平难过。命运不公平!俊平原本可以娶上漂亮的大学生妻子的。他上了大学后,自己和他闹过折腾过,让他和自己分手。在他大学第二年,就有个长相俊美的女同学,放暑假的时候,去乡下找过自己。和自己做了彻夜长谈,说她还是输了,主动退出,并要和自己做好姐妹。说自己是个好姑娘,知道俊平为什么那么爱她了。可是,俊平苦苦等来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吗?

之后,高小杨将高俊平和家人,叫到自己的家里,说了小榆钱的病情。高项政父子和高俊平,知道以后,都心疼哭了。

最后的一线希望,还是破灭了。小榆钱得了乳腺癌,是确凿无疑的了。

接下来,是手术切除,再之后,是刮骨疗胸,把小榆钱一朵好端端鲜艳欲滴的花儿,折磨得脸上没有了血色,头发大片脱落,连牙齿也松动了。俊平请了长假,不离左右,照顾着小榆钱。高小杨把小榆钱在省城自己上学的医学院安顿好,找了最好的教授主刀,给小妹做了手术,即回县城上了班。俊平用个大的牛皮信封,把小榆钱掉落下来的大把青丝,装在里面,收拾了起来。

小榆钱说:“还要那个干啥,我都不稀罕。”

“你不稀罕,可是,我稀罕!”

“命运对你不公平!”小榆钱一脸愁苦。

“对我不公平,对你就公平了?对待每一个人,都不是公平的。可是,我们必须尽最大努力去争取!我们和所有走过这个时代的人一样,在我们的躯体和灵魂上,打上了这个时代的烙印。相信我,在你的周围,有那么多亲人和朋友,盼望你尽早振作起来。我们会好起来的。行了,别胡思乱想了。天不早了,你歇着,我去水管子上,洗洗你换下来的衣服。”俊平服侍小榆钱躺下,端着衣服出来,带上屋门洗去了。这儿的房子,是高小杨的一位老师给找的,不用缴房租,会省下不必要的病房开支。再说,病房也紧张。这样,两个人住在一起,也便于照顾病人。每天,俊平扶着小榆钱,去放化科化疗即可。

虽然,远离病房的吵乱和不良的气味,可是,俊平有事稍一离开,就剩下小榆钱一个人在屋里了。这样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独处,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即无人监督了。事实正是这样。俊平刚刚离开屋子,假装睡下的小榆钱,悄悄地下了床,从桌子抽屉里翻出水果刀,又回到床上躺下。得病以来,思想压力太大。身上的痛苦,虽然咬着牙挺了过来,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手术后不再完美了的身体,和化疗后脱去头发不男不女的奇奇怪怪的样子。虽然,姐姐事先给自己打了预防针,说头发掉了,停止化疗后,会重新长出来的;一侧乳房没了,日后可做胸部美容,再造一个乳房。头发可以长出来,再造的乳房,怎么能和原来的一样完美呢!自己不会为了假美,再去受一次痛苦的。不完美的痛苦,将伴随自己的终生。而且,医生不能保证右侧乳房不会被扩散。那样,自己还像是个人吗?而且,这带给俊平的,又何尝不是精神上的折磨呢!所有的不幸和痛苦,让自己一个人承担算了。与其长痛,不如短痛!

寻死的决心,在小榆钱的心里渐渐坚定下来。只是,生病以来,俊平将自己保护特严,绳子刀子的,收拾得统统不见。刚才,俊平出去时,无意之间,发现桌子上的一个抽屉忘记上锁。她知道里面有把给自己削水果的刀子。所以,俊平一走,这是个极好的寻死的不可多得的机会。心想,俊平洗衣服会很快回来。不能犹豫,对准手臂上让护士扎出无数个针眼的血管,用力割了下去。看到有股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另一只手,把电灯拉灭了。在这一刻,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找到了一种永远的解脱!

俊平洗衣服回来,看到屋里熄灯了,没迭地把衣服晾在衣绳上,把衣盆放在屋地上,想去拉灯,双脚踩在小榆钱流在地上的血。粘粘的粘脚,感觉不好。随着灯光一闪,看到地上血红一片,水果刀掉在地上,小榆钱脸色苍白。啊呀一声,知道小榆钱趁着自己洗衣服,做了什么。猛地一拳打在自己的脑袋上:“混蛋,我怎么把水果刀放进抽屉,忘记了上锁?”说着,迅速用床单扎裹好小榆钱还在滴血的手臂,抱起她,就向屋外跑了去。

经过医护人员紧张的抢救和输血治疗,小榆钱大难不死,醒转了过来。

次日一早,俊平从走廊餐车上打饭回来,放在床头柜上。

小榆钱已经朝内侧沉沉地睡去了,经过一夜折腾,她实在太累太需要休息了。

俊平高度绷紧的神经,一放松下来,也感到了疲乏,看着饭菜,却没有食欲。坐在小榆钱的床前,趴在床头上,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天近中午的时候,小榆钱醒了过来,看着俊平打来没动过的饭菜,和睡着了的俊平,也看到了他眼角未干的泪痕,深感自责内疚,而不能原谅自己的过激行为。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点?只想到自己的痛苦和压力。其实,他和我一样,承受着不能承受又不得不承受的痛苦和压力!可是,自己却还不懂事,还给他添麻烦。生病以来,他不离左右悉心关怀,格外呵护,变着法儿给自己做好吃的。难道,盼来盼去,只让他得到一场空吗?对他最好的报答,就是自己尽快好起来呀!经过生死考验的小榆钱,发现,生命和活着,其实,还是很美好的!

一会儿,俊平醒了过来。伸手抹了一把脸,看到小榆钱在冲着自己笑。笑中充满着自责、愧疚和恳请原谅!俊平本来想,等着小榆钱醒来后,冲她狠狠地发顿牢骚,你也太不体谅别人啦!可是,看到小榆钱露出了多日不见的笑容,什么都烟消云散了。也冲着小榆钱笑了笑:“好了,一切都过去了,让咱们重新开始吧!我都饿了,你不饿,我去把饭菜热热的。”

“我饿了,我要吃饭。为了你、我、姐姐、弟弟,还有父亲,疾病不要我的命,我再也不死了。你得答应我,回去不要把我割腕的事,和家人们说!”

“好来。这才是我想说的话,这才是我的小榆钱。我答应你。”俊平说完,二人都笑了。

之后,二人一起吃了午饭。觉着这顿早晨和中午的合饭,是入院以来,最香的一顿饭。


这之后,小榆钱的情绪稳定下来,相应的病情也稳定了下来。俊平和小榆钱,为了生活和起居方便,就回到县城里了。小榆钱吃药和打针的,可以到姐姐高小杨所在的县医院里。在省城大医院里,小榆钱康复治疗的,县医院里都能做的。

两个人都觉得,实在是应该换一个环境来生活了。再在医院里住下去,那股刺鼻的药水味,抢救病人的紧张气息,病人死后,家属抑制不住的哭喊。俊平觉得,这对脆弱的小榆钱来说,都是一种不良的刺激!回来后,也不让小榆钱住她姐姐家里了,把小榆钱直接安在自己在中学里的家中,住了下来。俊平让小榆钱,每天看到充满生机活力的朝气蓬勃的学生们,对她更好一些,会激发她对生命和生活的热爱。

来家的这天晚上,俊平和小榆钱不断迎来送往看望小榆钱的师生,虽然辛苦,可是,小榆钱脸上看上去红润润的。第二天,结了婚有了儿子的高小路和小兰子,还有乡下的顺年夫妇,都来学校里看望小榆钱了。顺年夫妇还捎来众多乡亲们的礼品和问候。秀英嫂子说:“现在,正冬闲,回去没啥事,榆钱妹子,你在俊平这儿安心住着吧!开春后不用你操心,你家的几亩麦子,俺家浇地时顺便给浇了;春地,俺和乡亲们,捎带着也给种上。现在,见你模样挺好看的,俺也放心了。”

“谢谢顺年哥和嫂子。麦子收上来后,榆钱家那几亩地,问问有种的,承包给别人算了,我不让她回家种地了。承包费多点少点都行。”俊平说。

小榆钱冲着秀英,感激地笑了笑,抱过兰子怀里的儿子,亲着小家伙的脸蛋。笑着说,眼睛像小兰子,鼻子像小路的,喜欢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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