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庄乡亲们的同情,还是没能挽留住高顺年这位性情刚烈的汉子。坐在前往东北驶去的列车上,高顺年看着窗外的远山、河流、田畴上依稀的村落、耕牛、农人、城镇,快速而过,他却无心观赏一路的风景,想着心事,眼角不觉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刚才还是蓝白高远的天空,等火车驶过一座长长的架在河上的铁桥时,头指上已是银蛇狂舞,雷公怒吼,云黑雨重。霎时,黄昏伴随着暴雨,提前降临了。车窗外面的世界,已是一片雨雾濛濛,硕大的雨点子,像小石子一样砸在车顶和车窗上,噼噼啪啪的,淹没了哐当哐当的巨大车轮碾过钢轨的撞击声。车厢里的灯光亮了,浑沉暗淡的。穿着不一的男男女女的旅客们,像是大雨下在车厢里一般,一下子兴奋活跃起来。原先闷热的车厢里,由于下雨,一下子变得凉爽了许多。打盹的醒了,睡着的睁开眼睛,也来了精神头。一时间,车厢里烟雾缭绕,乱杂杂的哗然一片。从人们不同的复杂的表情上,很难一眼即能认出某人是干什么的。但是从穿着上,还是能够看出谁是乡下人,谁是城里人的。
等列车来到哈尔滨车站,停下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一直未停的滂沱大雨里,夹裹着些许的凉意。高顺年随着人流,走出车站,来到站前的前厦下面躲着雨。看到广场上昏暗的灯光下,在雨中有人穿着雨衣匆匆而过。由于一路长途奔袭,劳顿和疲乏一起侵袭着他,加之又是深夜,高顺年支撑不住,坐在行李上,倚着墙不觉睡了过去。身体是暂时歇息了,然而,灵魂却从不曾睡去,一直是醒着的,灵魂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也不知道疲劳是什么东西。潜意识里,前瞻后顾着宿住着的这个躯体的前程命运,和接下来的遭遇。引领着这个躯体,从泥沼中看到草原、森林、牛羊,从昏沉的黑暗里,看到一丝曙光。有心的人,会注意到了,这就是梦境带给一个人的启示。梦到高兴和不高兴的事情,都是这个人在梦里,暂时出体的灵魂,给出的提示或是警示。人的躯体,只是灵魂的房东,暂时栖居的灵魂,自然会关系着房东的喜怒哀乐,和安危与否。灵魂在云端,降生这个肉体之前,真的是,和民间出伕挖河的时候,提前去挖河的地方的乡村,找房东号房子一样。是事先到这个家庭里,对孕育这个肉体的父母和家人关系,探查一番的,是会选中自己合意的父母和家庭,然后,才会降生的。灵魂处在另一个维度里,能够看到宿住的这个躯体,看不到的东西。有的时候,让这个肉体生病,或是遇到一点灾难,都是这个灵魂,救拔这个躯体,出离苦难,迎来安逸的一种方式。一晃一忽的,在梦里,高顺年看到了蓝天白云,风吹草低见牛羊,有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牧羊女,轻轻地抽了自己一鞭子,把自己抽醒了过来,冲着自己,甜美地笑了笑,骑着马儿远遁了。顺年睁开眼睛来,摇了摇头,笑了笑,认为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无厘头的,甚至是荒唐的梦。看看眼前,还是暗夜里,路灯照在黑漆漆的道路上积存的水洼上,泛着星星点点的微光。顺年已经没有了睡意,睁着眼睛,想着不测的前路,等着黎明的到来。
到了早上的时候,天已经放晴,红红的太阳浑圆硕大,从东边天际上升了起来。虽然往北后退几千里地,可是,看着东南天空上的太阳,和在家时的一样,没有远了和小了多少。高顺年背起自己的铺盖,走出车站,感到肚子有些饿了,就来到路边一家饭店,买了两个火烧,喝了两碗水,即背着行李卷啃着火烧,在城里踅来转去,照着表哥给自己去信时写在信封上的地址,找着哈尔滨第二酿酒厂。转悠了好半天功夫,还真的找着了位于城西的这家酒厂。多方打听,里面的人告诉高顺年,在几个月以前,你要找的这个人,领下劳工们的工钱后,拐着厂里一个大姑娘,在一天夜里跑了。我们也在找这个人呢!那伙跟着他打零工的人,让他坑得不轻,树倒猢狲散地各自谋生去了。
高顺年听后,差点支撑不住晕过去。大骂表哥不是人,这下把我坑得也不轻。真的将自己,置于前无出路后无退路的尴尬难堪的境地!哀叹命运对自己太刻薄了。也是自己太草率了一些,自己如果先来封信问问也好呀!接下去,一个人没有目的地在城里转悠三天,也没有找着活干。事实上,有用人的单位,也因为没有开出证明信,不敢用他呀!倔强的他,来的时候,当然不会去求握着大队公章的高项政,给自己开上一张外出务工的介绍信,或是证明身份的证明信的。就这样,又几天过去了,高顺年只能一天一顿饭地胡弄着肚子。因为,他的手上,已经没有几个钱了。本来,妻子将家中所有的小百十块钱,都给他做了盘缠,除去一路的车票钱,所剩无几了。原指望找到表哥后,慢慢就会好起来的。极度的疲劳和对前程的渺茫,使得高顺年近乎绝望。眼窝深陷,拖着一双麻木沉重的腿,肚皮贴在后背上,走来走去的。不知不觉的,又一步一步地来到了来时的车站上。正值六月的艳阳,高照着。高顺年抬头看看天,感到强光直刺双目,只觉得头重脚轻,面前金星直冒,人影子和路边上的树影子,重叠交织着晃来晃去的,两边的楼宇正在向他倾轧而来,双膝一软,颓废地一腚坐在了路基上。更沉重的不是他的躯体,而是绝望的心境,快要将他击垮,他的精神也快崩溃了。
这个时候,换了别人,兴许会放下架子,去要一口饭吃的,可是,高顺年却做不来。北国的太阳,依然是不减锐气地热辣辣地照射着地面,柏油沥青发出的臭油味,熏得高顺年头疼欲裂。他的额头上冒着虚汗,坐在那儿,感到胃里就像长了牙齿一般,又似生许多的小虫子,正在起劲地蠕动噬咬着他的胃壁,恶心得直吐酸水,胃里没有一点食物,供他这只年轻的胃消化吸收。直至胃部疼痛到麻木。感到疲劳之极,他想睡上一觉,可冥冥之中,又在暗暗地强迫着自己,不能倒下睡去,要是自己一闭上眼,有可能再也不会醒来。他强迫自己站起来,摇晃着身子,踉跄着向前走去。或许自己不应该,也不能死去,自信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会让命运惩罚到如此地步呢!此刻,他看到妻子领着儿子圆圆,正在向他走来。仿佛眼前正有一桌子喷着香味的筵席,在等待着他。他不知道,此时的他已经精神恍惚,进入了一种如梦似幻的境界。各种各样的想法和念头,从他心底里,冒水泡似的泛了上来。就这样,他背着自己本是很轻,此刻已变得沉重如石的行李向前走去,毫无目的地走着。走向哪儿,他不知道。这会儿,正有一辆满载货物的绿色的解放牌卡车,从斜刺里冲了出来,直朝着马路中间的高顺年,撞了过来。这突然的让人莫辨的冲击,让脚步蹒跚的他躲闪不及,也支撑不住,一个跟头重重地摔了下去。
在一个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一些时候,由于环境形势等等的变化无常的原因,一个或是更多的人的命运,总是不属于自己,或是不受自己意志的控制,而随波逐流地转移着……
如火如荼的三夏大忙季节,总算过去了。将晒干扬净的上好的小麦纳了公粮,再留出下一季的麦种之后,把余下的麦子,按全村人口平均每个人三十斤,分了下去。辛辛苦苦地忙活了一季子,耕耩耙耢,在地里生长跨年越冬七八个月后,每个社员才分得三十斤小麦。这一年来,每家每户这一点麦子,一家人除了年五更一块吃顿白面饺子,平时难得再粘牙。遇上贱年(欠收)了,怕是年除夕这顿水饺,也吃不上呢!
高秀英家分得了高顺年在内应分的麦子,没有扣除高顺年因为偷盗队里的麦子,所谓的偷一罚十的。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那么,夫行千里妇也担忧呀!刚刚送走高顺年,高秀英就后悔了,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夫妇一别,永不再见了一样。自己当时如果死死缠住不让他走,相信自己能够拦下他的,忍气吞声地过上一年二载的,兴许就会好起来了呢!他高项政这棵树再大,还能遮过天来吗?他家的老爷(太阳),还能光晌午吗?本地把月亮叫老母,读轻音,太阳,就叫老爷了,也是读轻音。高顺年走了两个月了,高秀英连丈夫的一个报平安的字毛,也没有收到。她在家时时刻刻地思挂着丈夫,为此,天天食不甘味,夜不成寐的,肚子里的那颗心,老是悬空着落不了地。
高顺年走后,由原先的副队长高广路,当了一小队的队长。他对高秀英母子格外照顾,总是捡些轻快活儿,让秀英去做,别人也都知道他们母子的难处,也没有攀比的。
一天中午,高秀英在街上看到高俊平,还没张开口,又先听到高俊平关切地问:“嫂子,我顺年哥来信了吗?”
“还没呢,都快把人急死了。”秀英说。
“回头,还是将你表哥的地址给我,我写封信去,问问到底咋回事?人,按说早该到你表哥那儿了。来信的话,也该来了!”
——高俊平写去的信件,一个月后,因为高秀英给他说错了地址,将哈尔滨第二酒厂,说成是第三酒厂,那封信就给退了回来。信封后面写着:查无此人!
转眼已是夏末秋初了。
这天晚上,大队部里灯火通明。
在外间的高俊平,正帮着高庆山整理着两个小队准备收秋盘仓送上来的账目。里间屋里,有人在吆五喝六划拳行令地喝着酒。
高庆山兄弟三人,他排行老小,在村里数着他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他的老婆,在前年让他打得拉着儿女,回到娘家长住了,再也没有回来。就他这么一个不认识几个字的人,对着算盘珠子,不知道先伸哪根手指头,却干上了大队副书记,还兼着大队的会计。明白的人都知道,他不过是插在花瓶里的鸡毛掸子,而高项政,才是这根鸡毛掸子真正的主人。高项政当然愿意让一个奴才,给自己打下手,有时间,他就自己一手操盘了。
高俊平高中毕业,回到村里以后能写会算。高庆山人混账糊涂,丈量土地,分粮盘仓的时候,高项政总是叫上高俊平,帮着高庆山做这些事情。
账目算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一点小尾巴,高庆山早已耐不住里屋里酒菜的香味,嘴角上的口水,都快流了下来。他在高俊平的肩膀上,拍打两把说:“俊平,还剩一点尾巴,算你的了。快点算完,也一块来哈几盅子!”说完,一转身,去了里间屋里。
其实,高庆山坐在高俊平的身边,也只是个摆设,只是帮着给念念数字,核对一下账目,打算盘子合计账目,都是俊平在做。高俊平没有应答高庆山的话,头也没抬,一阵算盘珠子清脆的哗啦哗啦的响声过后,算完了那点帐尾巴,合上厚厚的账本子,拉开抽屉,看见里面还躺着一本和桌子上这本一样的账本子。就拿上来随意地翻了翻,在账本上面,不经意地发现一页纸的右下角,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数字。高俊平看着,瞬即瞪圆惊讶的眼睛,在心中敲开了边鼓?我说今年的麦子分不着数,群众们应该再多分一些,而且,仓库里盘到账面上的也没有多少粮食。原来,鬼都出在这儿。高俊平感到异常气愤!在前面吃苦受累流汗的是群众,吃糠咽菜的也是群众,合着他们不干活,倒是吃着白面馍馍,这合理公平吗?两本账面上的数字,亏空几千斤小麦。高庆山那一行娃娃体,清楚地记着:77年5月20日晚上,送公社书记马光泉一千五百斤小麦,高项政分一千斤小麦,高庆山分五百斤小麦。看到这儿,高俊平即将这张可作为证据的纸,从账本上撕下来,掖进自己口袋里,又把这本账本子放回抽屉里,把抽屉推齐了。去里屋喝了一会儿酒的高庆山,才想起外面的抽屉忘记上锁,忙闪身出来,把没上锁的抽屉上了锁,把桌面上的账本往墙边推了推,和俊平说:“俊平,来,进屋里哈酒。”高俊平心里暗想,他们这是以权谋私,瞒产私分。这恰恰是从排挤走了高顺年以后,干下的勾当!高俊平没有言语,让高庆山拽着,去了里间屋里。
黄昏的凉爽感,让走在榆树林子里的高庆山,心里感觉甚是惬意。抬头看看西边天际上,那一抹正在慢慢淡然而去的红云,脚下不由得用了力。走着走着,听到脚下嘎呗地脆响一声,吓了一跳。忙低头去看,原来是自己踩断一截枯树枝,在上面趴着一具干僵了的少老千(知了),让自己踩碎了。看清后,在头上拍打几下,心里骂自己也太他娘的神经,都草木皆兵了。
走下树林子,走在草可没胫的小茅沟里。走着,忽然脚下让什么绊了一下,一下前趴在了地上。忙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一看是伸到沟里的一根地瓜蔓子,把自己绊倒的。用力拽断这根地瓜蔓子,扔了出去,嘴里骂着:“他奶奶的!”
茅沟上面的地瓜地里,地垄上瓜秧下肥硕的块根,不甘寂寞地拱破地皮,从一道道裂开的口子里,看到青里发红的地瓜,透出成熟的诱惑和魅力。玉米棵上踹出的棒子的皮儿,已经黄了,远处河岸上的秫秫,也红得像天边的晚霞。已经能看得见那片谷地了。今年雨水多,长得好,渐走渐近,看到那沉甸甸的谷穗,和狼尾巴一样,很是喜人。
高秀英让高广路安排着,每天看着这片待收的谷子,哄赶着来啄食的鸟雀等的,一边照看着儿子圆圆。圆圆逮蚂蚱蛐蛐的,玩得累了,这会儿,躺在母亲的怀里睡着了。天色已晚,她的脑子里想着没有音讯的丈夫,走了神,忘记了收工。她自找出许多理由,欺骗自己。高顺年已经找到表哥,干上活了呢!或许,给家里来的信,在哪个节骨眼上,让哪个粗心的工作人员,一时压着忘了发送呢!高秀英除了用这样的理由,来欺骗和支撑自己那快要发疯的精神以外,别的,她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此时此刻,高秀英全不知道,在挨着谷地的玉米地里,从村里赶来的高庆山已经躲在里边,喘息着在窥视着她了。正当高庆山就要冲出棒子地,向高秀英扑来的时候,南边河堰上,高项远嘟嘟地吹响了哨子。每至黄昏,他喂的二十来只鸡,钻进榆树林子和庄稼地里,去找虫子吃,没法找。他就从鸡小的时候,吹响哨子声唤鸡,训练到鸡大了,一吹哨子,鸡们便远远近近地从各处钻了出来。而此时,他的鸡们,也都上了窝。而在这之前,他已经吹过哨子,把鸡们都叫回来了。高庆山这个坏小子一钻出榆树林子,躲在高处的高项远就发现了他,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和自己的兄弟高项政合伙把高顺年挤走,如今,又想来霸占人家的媳妇,也够歹毒的了!让我看见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王八蛋得逞。他知道高秀英领着儿子,在看着堰北那块谷子地,天这么晚了,许是忘了回家。就把哨子又吹响了,想以此阻止高庆山的行为,也是提醒高秀英,天黑了,该收工回家去了。
猛地听到南边河堰上,榆树林子里响起了急促的哨子声,高秀英这才醒过神来。心想,好像听到高项远吹过哨子,叫过鸡了。抬头看天,天已不早,鸟雀早已回巢,不会再来啄食谷子了,忙不迭地站起身,抱着睡熟的儿子,一阵风似的向村里走去。心里直埋怨自己,咋能不知道早完了!
此时,躲在玉米地里的高庆山,见好事难成,望着高秀英那两瓣丰满好看的屁股,走起路来,一扭一翘的,本能地咽下一口口水,沮丧地抬脚用力踢断一棵玉米秸,朝着堰顶上榆树林子里,骂了句:“老不死的棺材瓤子,早不吹哨子叫鸡,晚不吹哨子叫鸡,单单等到老子来到这儿,你才吹!”嘟囔着,也无可奈何地往村里走了来。
弥漫在村子上空袅袅的炊烟,氤氲不去,让一层湿湿的气流,压得低垂着,飘忽在村子周围和上空,如烟似雾,如梦境仙地一般。
高秀英刚刚来到家中,即有一个小学生拿着邮递员投到学校里的一封信,给她家送来。村里的来往信件和报刊,还有公社或是管区下到大队里去的通知,都是投送到村小学里,老师再让放学的小学生,把信件捎给各家。一看到来信,高秀英心里别提有多么高兴。自己不认识字,将儿子放在炕头上,即拿着信,来到东邻高俊平家里,给了俊平。让他给念念信,看看里面你顺年哥写了一些啥?
高俊平欣喜地接过信,一看即怔住了,这不是自己给写去的第二封信吗?原来是那儿无人接收,又被退回来的。在信封后面写了几个字:此人已走了!
对面的高秀英,看到高俊平一脸的疑虑,就感觉不对,连日来的忧虑、焦盼、渴望,直到绝望后的虚脱,让她一时难以支撑,一声没有哭出来,即气塞喉堵中了痰,身子僵硬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高俊平见状,抢前一步,抱住高秀英的身子,跑进奶奶的屋里,将高秀英嫂子放在奶奶的炕上,和奶奶赶忙顺理着秀英的胳膊腿的。奶奶从墙上拔下一根拖着尾线的缝衣针,在嘴里吮了吮,即搠刺着秀英的手指尖。
一会儿,高秀英苏醒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高俊平的心里,也像是让猫抓了似的难受,他不知道如何收拾这样的局面,遽急地直搓双手。知道自己的缺点,就是不会劝解和宽慰别人:“嫂子,你别哭了,哭坏了身子,谁来照看圆圆。我顺年哥,他一定不会出事的!这封信上并没有说别的,是我写去的第二封信,因为没有人接收,才退回来的。我想,碰上你表哥正挪了地方,也说不定。顺年哥来的信,也可能被压在路上呢!现在,给压着,或是丢失一封信,也是常有的事。要不,就是我顺年哥等着挣了钱后,到年底,信和钱一块来呢!”俊平说着,看到秀英嫂子愈加绝望的脸,他心里也没有了底。
高俊平的奶奶,也着急得什么似的,陪着秀英流着眼泪。
“俊平,咱啥也不说了。当初,我就不应该让你顺年哥走啊!”高秀英抹着眼睛说。
“圆圆他娘,你听奶奶一句话。顺年是我看着一天天长大的,知道这个孩子,就是脾气犟点,为人处世没有坏心眼。谁出了事,他也出不了事。他是一个好人,不管走到哪儿,老天爷也会保佑的!我烧中饭了,你去抱圆圆过来,一块在俺家吃饭,你甭家去支锅燎灶的了。”
高秀英脸上强做笑颜:“奶奶,不了,我回家了!”说着,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