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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灿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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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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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童子》连载

第三章 扇子崖奇缘获宝 石敢当仗义收徒

  宋大中祥符元年,兖州府乾封县改为奉符县,起因源于宋真宗泰山封禅。当时王钦若判兖州,上奏朝廷道:泰山醴泉出,锡山苍龙现。这可是国泰民安、太平盛世的吉兆。还说泰山上有个木匠,在泰山醴泉北面,看到有黄绢从天而降,落在松树上。官府收去,发现上面写有不认识的文字,于是呈报朝廷,方知是天书降临,因此,宋真宗顺应天意,来泰山举行封禅大典,从而郑重地改乾封为奉符。

奉符县城,坐落在泰山脚下,城中央是东岳岱庙。天贶殿里,住着威严的东岳大帝,那是天庭任命、主宰天下生死的最高神,率群神五千九百人,辖三曹六案七十五司。东岳大帝掌管泰山和蒿里山。蒿里山,高度不足百丈,就像泰山脚下的一个小馒头。它经历了亿万年的文化沉淀,早已不是普通的一座小山丘,而是华夏整座冥府之所在,是天下一切生灵最终的归宿地,自古就有“人死魂归蒿里”的说法,就像“泰山安则天下安”一样。

泰山,是群山之祖,五岳之尊,掌管天下生死。因为泰山地处东方,东方万物始成,从而泰山主生。古人云:高者主生,下者主死。低矮的蒿里山只好主死。 泰山与蒿里山在东岳大帝统率下,共同行使主生主死的职责。

蒿里山东面的奈河,默默地流淌,从泰山流过蒿里山,一遍遍圆满着生与死的因果循环。蒿里山上建有规模宏大的神祠,也叫阎罗殿,下设七十二司,掌人间善恶之权,司阴府是非之目,惩奸罚恶,录死注生。其实是威慑人心,都能敬畏天地鬼神,自我约束,不去做恶而多行善事。

泰山与蒿里山还有一项神圣职能,就是“封禅”。古代帝王,有大成者,才有资格行封禅大典。封,是行使帝王的权利,与天沟通,汇报政绩。禅,是接受上天的旨意,名正言顺,统治天下。封禅大典,一封一禅才能圆满。封,要登到最高的山,与天庭更接近,自古以来,泰山是人们认为的最高山,当之无愧承担。禅,要降在最低的山,容易接地气,蒿里山自然当选。

人们登高望远,自古以来并非强身健体,而是求神拜佛,祈祷上苍恩赐。世间上行下效,学习模仿的是朝廷和皇帝,而所求的是神仙,大都是世间的道德典范,行为高尚之人,他们历尽磨难,严格操守,修己度人,最终位列仙班。神仙,起得是表率作用。

人在低处才懂得谦卑,会自然消除内心的骄傲、狂妄、迷乱和贪欲。就宛如孩子,偎依在母亲膝下,只有平心静气,心存感恩。低处祭祀其实体现的是传统孝道文化。鬼,起的是警示作用。冤魂饿鬼,前世作恶多端,不忠不孝,非奸即盗,痴心妄想,罪孽深重。用来警戒世人,当知人之来处,尊亲孝祖,和睦家人,才是正道。

在泰山地区,由于泰山老奶奶和石敢当亲力亲为,护佑一方,东岳大帝落得清闲,平时就游览奈河桥,巡守蒿里山,坐镇东岳庙。

奉符县衙坐落在岱庙西南,规模气势远不如岱庙。古老的山城,是由历代帝王封禅、民众礼神、文人骚客游历的需要而渐渐发展起来的,慢慢形成了山不压城,城不占山的格局。

本任知县马永伯,清正廉洁,想有所作为,凭借泰山资源,依靠汶阳田,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无奈县丞夏虎,阳奉阴违,百般阻挠。马知县束手无策,施展不得。因为夏虎朝中有人仰仗,当地有人支持。他老丈人贾善仁,是县里的首富,就住在扇子崖下的贾家村。

扇子崖与傲徕峰,相偎耸立在泰山西溪的西侧。西溪发源于泰山主峰,它涧谷宽,溪水急,经扇子崖,过百丈崖、黑龙潭,汇流到泮河。

扇子崖,突兀直立,险峻陡峭,远看像极了一把芭蕉扇。据说那就是铁扇公主当初留在这儿的。北面是悬崖峭壁,危岩万丈,绝壁如削,巍峨壮观。崖上怪石嶙峋,星罗棋布,有一块巨石镶在石壁上,就像观音菩萨的宝瓶,格外醒目,当地人都称它为壶瓶崖。宝瓶旁边有一把巨大的宝剑。据说它就是扇子崖宝洞的钥匙。必须一母同胞十个亲兄弟,才能拔起这把剑,打开宝库的大门。

远处山峰上,巨石林立,惟妙惟肖地描摹出传说故事中的人物。有观音菩萨像,有唐僧问佛石,还有石猴观海、八戒背媳妇等等,一个个活灵活现的。据传,这里就是曾经的傲来国。仙风道骨之人,层出不穷。升道大罗天仙者,也绵延不绝。英雄豪杰,更是世代辈出。

溪边向阳的山坡上,古树参天,潺潺的河水边,青草茂盛。牧羊人都喜欢赶羊群来这里,山下贾家村里,那个放羊娃平平,就是这里的常客。

平平还不满十三岁,给大财主贾善仁放羊却已经快八年了。这个贾善仁可不是个简单人物,是远近闻名的大财主。他不仅占山霸地,更做着多种生意。有高人指点,说他祖上有德,福荫子孙。祖宅风水选得好,占了龙脉。现在,他让儿子们一个个进城做生意,自己却一直稳聚居在山上的祖宅。

其实,贾善仁的祖辈也是普通山民。他们凭力气,会调兑,勤俭持家,慢慢置办下来家业。他爷爷这一辈,已是吃穿不愁。按说该享清福了,可老头挺怪,一年四季天天早起,天刚露头儿明,他就在院子里嘟嘟囔囔:“一份精神一分财,没有精神财不来。早起的鸟儿有食儿吃。”听到各房间有了动静,才背起粪筐、夹起粪叉子去外面拾粪。他不爱吃不爱穿,就喜欢置房子置地。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是:“只买不值,不买吃食。”惹得老婆孩子相当不满意。

到了贾善仁他爹这一辈,家风更邪乎。长工、短工都能上大桌子吃饭,煎饼卷白鳞鱼,有肥肉也有菜汤。而贾善仁和他娘,只能在矮桌子上吃窝头、就咸菜、喝糊豆。小贾善仁不服气,咬牙切齿,恼恨地说:“等我长大了,一定反过来不可。”他爹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骂道:“小兔崽子你懂个啥!自己吃了填穷坑,别人吃了扬美名。”

等传到贾善仁当家作主,家产已经是相当的殷实富足。他果然记恨小时候受的委屈,痛改老祖宗的章法。家里只留佣人,一个长工也不留,全部辞退。到什么时节就找什么短工。至于那些山岭薄地,干脆租给佃户们去种,收租金就成。他开始做各种买卖,种地不如赚银子。他削尖了脑袋,投机取巧,巧取豪夺。贿赂串通官府,内外勾结,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贾善仁长得矮矮胖胖,已经不像他老祖宗那样身强力壮。一只蒜头鼻子,两只扁豆眼睛。嘴唇厚得像猪肛嘴,满脸的疙疙瘩瘩。他整天除了盘算怎么整治人、多赚钱,就是眯着小眼琢磨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收了平平做小长工,这是他精心策划的大阴谋。

平平从记事起,就在贾家了。平平的父亲,当年是个能干的棒劳力,上山打猎,下田种地,样样精通。可不知为啥,没等平平出生他就被官府抓走了。至今仍杳无音信。母亲生下平平一年多就去世了,只留下他孤身一人。他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竟然无病无灾地活下来。不知道假善仁有什么目的,要了平平家的山地,把平平收养在家。平平长到三四岁,先开始侍候贾善仁,等到了五六岁,就上山放羊了。

腊七腊八,冻死叫花儿。正是三九严寒,大雪飘飘。平平没法上山放羊,只能用平时晒干的草料喂它们。自己也依偎在羊群里,和羊挤在一起抱团取暖。他紧缩在黝黑破旧的棉衣里,头发蓬乱,面黄肌瘦,只是一双大眼睛还算明亮。额头上有个圆圆的印记,像一枚铜钱,也格外显眼。其实这是一个疤痕。

那是平平八岁的时候,一个满月的夜晚,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梦游一样,不知不觉地爬上黑龙潭上面的百丈崖。到了山顶,脚下一滑,猛地跌倒了。头磕在石崖上,额头正好磕在一个山楂大小的窝上,一时鲜血直流。

平平用手一摸,摸出了一把沉甸甸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抓在手里就迷迷瞪瞪地下了山。回到贾家,被贾善仁看到了,他一把夺过去,捧在手心里端详。就见他两眼放光,口水直流,激动兴奋不已。原来全都是金子啊!他根本不管平平流血的伤口。打那以后,平平额头就留下这个铜钱印记。

贾善仁破天荒地赏了平平一碗面条。他心里暗暗高兴,原来平平真是人们传说的金娃娃。后来还有一件事,也证明平平是金娃娃。那一次,他为贾善仁带回来了一千五百六十六枚金币。

那是在平平九岁的时候。有一天,他把羊群赶到了扇子崖西面的月亮洞附近。那里峭壁高悬,沟壑深深。山顶渗落着甘洌的天泉圣水,滴滴答答,源源不绝。泉水在月亮洞汇集到一个池子里,“汩汩汩汩”地倾泻下山崖。这里一年四季,都是那么阴凉爽快。羊一来到这里,无比地惬意自在,它们欢快地啃草饮水,也有的就趴下来休息。这时候,平平就去东面不远处的太阳谷玩耍。

月亮泉的东面就是太阳谷,那里的石壁上有一个天然的太阳。

太阳谷的崖壁,直立高耸,宽敞平滑。高高的巨壁之上,有一个图案,圆圆的、大大的,纯天然、红彤彤,正像一轮喷薄欲升的太阳。平平像猿猴一样攀爬上去,在圆圆的太阳下面,举双手高捧一会,然后欣然抚摸,格外地享受。在这里,能给他补充无穷无尽的能量。

有一天,他正愉悦地抚摸着太阳,舒适地享受它的能量。突然听到旁边“叮当”一声响,只见一道耀眼的金光闪过,一枚金币落到脚下,在石板上滴溜溜旋转,好一阵才“当啷”倒地。他正要好奇地捡起,就见左面石缝里,现出一个大窟窿,从里面“骨碌碌”地滚出更多的金币,越堆越多。

平平无比惊喜。不能撇在这里,要拿走。这可用什么拿呢?平平四处望望,又低头瞧瞧,只好脱下裤子来装。都快装满两个裤筒了,他说道:“可不能再淌了,再多就没法拿了。”刚说完,金币真的不淌了。

看着那石缝窟窿,平平仍不放心。不能让它继续流出来了。他去旁边搜寻,看到了一丛万年蒿,于是拽了一大把,使劲捅进石缝的窟窿里面,塞得结结实实的才放下心来。

平平把装满金币的裤子,用力搭在头羊的背上,赶着羊群回到贾家。贾善仁打开一看欣喜若狂,恣得合不上嘴了。高兴地赏给平平了一个白馒头。

第二天,平平又去放羊,贾善仁破天荒地跟着去了。一路上,贾善仁不停地问:“快到了吧?”平平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平平领他到了太阳谷,走到昨天那个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窟窿了。转过来转过去,一点痕迹也没有。隐隐约约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他俩顺着动静找去,石壁里面有两个人在对话,他们赶紧贴上耳朵倾听。

“那个窟窿补上了吗?”像是个老爷爷的声音。

“补上了。”一声清脆的回答,像是个小姑娘。

“花了多少钱啊?”

“就花了一千五百六十六个金币。”

“用什么补的?结实吗?”

“结实得很,一万年才坏呢。是用万年蒿补的。”

“是谁给补的啊?”

“就是经常来这里放羊的那个小男孩。”

平平和贾善仁都听到了。平平没往心里去,贾善仁却欣喜若狂,暗道:“原来真的有宝洞!原来那个传说是真的啊!”于是,他连忙下山,四处寻访高人,花重金求指点,看看到底怎么才能打开扇子崖宝库的大门。

有了这两次奇遇,贾善仁更是富甲一方。他又买宅子又置地,在城里扩大生意,开粮店,办饭庄,还开了药店,当铺等等。八个儿子中有七个都出去当了掌柜。只有一个愚笨的老六,也不愿多管他,随他去读书识字。

平平后来才知道,那个磕破头的地方叫点金窝,点金窝里取来的是黄金。那石缝里流出的是金币,更值钱。但是贾善仁不让他对外人说。吓唬他,若是说了立马要他的命,还要捎带着全村人都遭殃。平平是个实诚孩子,就默默地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多年来,每逢到了十五这天的夜里,贾善仁都随他上百丈崖去取金子。直到上个月,金子忽然没有了。

原来,贾善仁一次酒后憋不住,把秘密对儿子们说了。他嗡声嗡气地道:“知道咱家哪来的那么多金子吗?那可是金娃平平给找到的。当年,天上掉下块落星石,落到他家地里。懂行的人说,那可是金石头。为了抢这块石头占这片地,我让大姑爷从官府派人,把他爹抓了兵差,送到西北边疆打仗去了。那是肯定回不来的啦。后来派人再去祸害他娘。可是他娘因为怀上这孩子,不知怎么有什么魔力,几次祸害都没成功。还好他娘生下他就死了。是我收养了他,让他做了长工。嘿,还真给我找来了金子。哈哈哈,真是天意啊!”

哥几个一问才知,原来百丈崖上还有这么个神奇之处。大家欣喜过后,仔细商量,如果把那个点金窝扩大加深,就能取得更多的金子。于是,兄弟几个偷偷登上百丈崖顶,用铁錾子把那个点金窝凿大了许多。然后他们美滋滋地下山,盼望下次十五可要取回更多的金子。好不容易到了月圆之夜,大家伙儿一起前去,没想到却一点金子也没有了。原来,他们破坏了风水,点金窝从此再也不出金子啦。贾善仁知道后又急又气,大病了一场,差一点没救过命来。

眼看就要过年了。山里的猪啊、羊啊价钱都贵起来。贾善仁盘算着把羊都卖掉,正好去城里过冬取暖,顺便干成那个正事,那可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大事,就是再生出两个儿子来,凑齐十个儿子,就能让他实现朝思暮想的 美梦,打开扇子崖的宝库,把万贯家财搬回来。那是他视为毕生最大的功德,贾府能在他手里要更上一层楼。他把羊卖掉就用不着平平了。家里不能养活闲人,再说点金窝的秘密也不复存在啦。看来这个穷小子平平也不是什么金娃娃,只是运气碰巧罢了。

贾善仁把眼眯成一条缝,慢慢筹划计谋。他让人把平平叫来,冷冷地说:“你看你干的好事吧!把我的羊放养得骨瘦如柴,都快赶上你瘦了。还怎么卖上好价钱啊?看来你是存心和我作对。我这里庙小装不下你这大神仙,拾掇拾掇你的东西给我滚蛋吧!滚得越远越好。”

平平惊呆了。过去,都是大年三十的时候,发给点钱和粮食,打发自己回家过年。尽管家里也没有别人,可好歹是自己的家。就算孤零零守岁,也知足快乐得不轻。现在还有二十几天才过年,就要赶自己走,而且不给一点东西和钱,简直太欺负人了,这是要逼人于死地啊。

平平气急地说:“我干了这么多年,年年给你家添几十头羊,帮你赚了那么多钱。你得给我工钱啊。再说,我还月月帮着你去挖金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的家啊!”平平据理力争,蜡黄的小脸变得煞白,一会又涨得通红。

“不说这个倒好,这一说,都快气死我了!你这个王八蛋,什么金娃娃,就是个扫帚星!赶快给我滚蛋!要不然,就叫他们兄弟打断你的狗腿!”贾善仁恼羞成怒。

他有八个儿子,俩闺女。七个儿子读书不入门,就知道赚钱,只有老六,整天傻乎乎地抱着书啃。县城和汶口镇有店铺买卖,让他们分别去当掌柜。两个姑爷有出息,老二是县丞,老大是都头,一文一武两个官,是花了大价钱才高攀上的。

八兄弟名字分别是金、银、财、宝,礼、义、诚、信。前四个是自己起的,觉得有点俗,后四个找秀才帮忙起,又觉得假。他一直想凑够十个儿子,老九、老十的名字也准备好了:富和贵,他觉得还是这俩名字最实惠。

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三妻四妾都也不见动静。已过了五十岁,又买来两个十八岁的大闺女做妾,幻想着能同时生出儿子,好事成双。他打听到了打开扇子崖宝库的办法。高人指点他,自古就有一种说法:“扇子崖里百万财,洞门一开往家抬。”据说只有十个亲兄弟,才能打开宝库的洞门。贾善仁感觉有点力不从心,所以整天进补,什么人参、鹿茸,枸杞、羊鞭,吃得他全身起疖子,都红肿流脓了。

三财和四宝今天正巧在家。他兄弟俩差一岁,都是二夫人生的。一样的鬼心眼儿。长相貌似憨厚,实则心狠手辣。两人正在嘀咕:这点金窝的金子,说没就没了,是不是老头子编故事,故意隐瞒实情?可能因为兄弟们多,顾忌将来分家不均,到时候都不孝敬他。所以才预备下后手,以防老了遭罪受为难。要设法证明一下,是不是真的这样,也好早做打算。

听到老爹教训平平的话,三财、四宝,相视一笑,头凑在一起,想出一个妙计来。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堂屋,站到老爹两旁。贾三财先开口道:“爹啊,我看平平这孩子不实诚,好好的金子怎么突然没有了呢?是他藏到别处了吧?”

“是呀,爹,说不准是藏在他身上了。”贾四宝马上附合道:“都说他是金娃娃,他应该是把金子吸到骨头里了。要不,咱敲开他的金腿看看?”

贾善仁猛然张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道:“这三财、四宝真有出息啊, 比自己这个老爹还狠哩。”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一句唬人的狠话,他兄弟俩倒当真了。

见老爹不吱声,兄弟俩眼珠乱转,他们咬牙切齿,上前就架住想要逃跑的平平。三财把拼命挣扎的平平摔倒在地,四宝举起板斧就要砍。

假善仁长叹一声:“唉——”

兄弟俩立即停手,像极了他爹的那对扁豆眼,同时狡黠地眨巴几下,注视着自己的老爹。

“就依你们吧。干净利索点。弄死了,就扔到山沟里喂狼。”假善仁面无表情地说道。

“嗨!”贾三财有点遗憾,看来老爹没糊弄人的意思。他狠劲一咬牙,手起斧落,一斧就把平平的左腿砍折了。拼命挣扎的平平哀嚎一声,瞬间昏死了过去。

三财、四宝本想试探他老爹:如果不让砍,说明真有蹊跷,有藏掖。让砍,说明是多疑了。砍了也有俩好处:如果真是金娃就发财了。如果不是,也给家里省了钱。不支工钱,不管闲饭了。

想不到那平平就是个血肉之躯,腿骨断裂开来,鲜血汩汩直流,哪里有什么金子?贾三财一不做二不休,抡起斧子,把平平的右腿也给敲断了。三财、四宝两兄弟想看看平平腿里到底有没有金子,答案依旧,只见白骨森森,鲜血喷涌。

平平微弱地哼了一声,兄弟俩“呸呸”连道几声晦气,然后像没事人似地拎起平平的小身子,用麻袋一装,俩人一人一角抬着,大摇大摆地出了门,朝山沟深处走去。

平平昏迷以后,做了个奇怪的梦。他感觉自己腾云驾雾,在浩瀚的星空里穿梭翱翔。皎洁的月亮,闪闪的星星,都来和他捉迷藏。他享受着极速飞掠的快意,感到神清气爽。忽然,“嗖”地降落下来,进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山洞里。他举目四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小山一样,一堆连着一堆,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他特别反感这些东西,莫名地伤心起来。

他转脸不看这些,继续朝里走去。发现里面越来越宽敞。一台台石条桌上,摆满了锅碗瓢盆等物品,看来像有人在这里过日子,他一边想着一边走近细看。忽然,他发现一个碧绿油亮的瓶子,上细下粗,光滑滋润,模样特别眼熟。咦?这不是壶瓶崖上的那个瓶子吗?

只是比那个瓶子小多了,像是袖珍版的。平平一边 想:“这是泰山玉石做得吗?”一边不自觉地拿到手里来端详。随口说道:“要是能大点就好了,能盛不少东西呢。”平平刚说完,就见这个瓶子“蹭蹭蹭”地变大起来。

“还真能大啊?”平平一声惊叫,差点把瓶子扔了。见瓶子越来越大,眼看拿不住了,他赶忙放到地上。可瓶子还在疯地长,眼看就要撑破山洞了。“好啦、好啦,别长啦!”平平紧张地叫喊,双手捂住怦怦乱跳的胸口。瓶子这才停止了增长。  

“是谁这么大胆?敢乱拿别人的东西!”随着一声娇滴滴的呵斥,一道绿影飘来,猛然站立在平平身旁。平平转脸一瞧,原来是位翠衣少女。

“我只是随便看看,谁知道他会长啊。”平平低头答道。虽然自己觉得没理儿,但也没有惊慌失措。他只是惊奇地瞥了一眼那姑娘。

“原来是你啊!是不是伤口全好啦?”姑娘高兴地拍手问道。

“伤好啦?你是说我吗?”平平有点莫名其妙,感觉声音倒是蛮熟悉的。

“摸摸你的腿!”姑娘猛然拉下脸来,很不高兴地说。

平平摸摸自己的腿,挺好的,没什么不对啊?猛然,贾善仁家发生的那幕情景突然再现他脑海……

平平打个寒颤,弱弱地问道:“是你救得我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梦。也不是我救得你。是这个宝瓶救你的。看,这就是呼宝瓶。”她指着那个会长大的瓶子说:“扇子崖洞,本是泰山的宝库。呼宝瓶是扇子崖洞的镇洞之宝。是上亿年的泰山墨玉所化。凡是世间有的东西,主人对他一呼,要什么来什么,立马变出来。他等了主人几千年啦。每一次洞门打开,人人都只抢外面的金银财宝,谁也不理这些破瓶烂罐。让你捡漏了,快点谢谢我呗。”

“原来姑娘是神仙啊!”平平惊奇地喊道。他听出姑娘的声音,正是扇子崖洞里的那个姑娘。

“你才是神仙呐,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洞来的。”姑娘乜斜他一眼。

平平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落星石给了特殊功能,能上天入地,引宝吸金,自己真是金娃娃?可这种好事真能落到我头上吗?平平使劲晃晃头。他不甘心地问:“它这么大,怎么拿呢?不会摔烂了吧?我能带它走吗?”

“当然能啦。你就是它的主人啊。它第一次使用,就是给你治伤,我给你呼来接骨续筋丹,是用泰山上的名贵药材炼制的。口服加外敷,用肉眼都能看得见,那骨头迅速接好,伤口马上就愈合了。还起到了洗髓易筋的作用。你真是有福缘,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现在宝瓶和你有了默契,你就是他的主人了。它是有良心的宝瓶,只要你不贪心,别要他没有的东西,他就不会烂掉。只能是正事、善事才行。如果有恶心邪念发出来,它也会自我爆裂。他能大也能小,你可要小心使用才是。”姑娘仔细叮嘱一番,生怕暴殄天物似的。

平平激动地紧抱呼宝瓶,满心欢喜,幸福无比。轻轻说:“小、小、小。”直到正好握在手里。他又试探着说:“送我回家吧。”一眨眼,果然已站在山脚下自家院里了。

他四处望望,有点后悔,还没问翠衣姑娘名字呢。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平平得了呼宝瓶,一点不敢声张。只是悄悄要来材料,修房屋补院子,添置棉衣棉被,有了个温暖的家。

他砍柴种地,还盘算着春天买几只羊。他不向呼宝瓶要金银财宝等奢侈物品。就是觉得不能太自私,自己独享,便也给乡亲们要砍柴的斧子、种地的犁耙、割草的镰刀,攀崖的绳子和衣服粮食等物品。全村人都夸他有本事还不忘本,是个好孩子。

然而好景不长,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贾善仁知道他有宝瓶的事了。他脸上的横肉不停地哆嗦。暗想:难道这平平真是个金娃娃?这可太神奇了,把他的腿砍断,扔到了山沟都没死,反而因祸得福,捡来个宝瓶,太不可思议了。得抢过来才行,不然以后他有了大造化,找自己报仇可就麻烦了。

他连夜叫回城里老谋深算的老大和老二,密谋了一宿,终于找出让自己都觉得信服的理由:就说平平偷了他们家的宝贝,抢回来宝瓶,再把他送官惩办。

天刚亮,开粮店的老大贾现金、办饭庄的老二贾现银,就带着一帮家丁,浩浩荡荡,去围捉盗贼平平,要夺回宝贝。

傲徕峰下的贾家庄,平平站在自家院子中央,他气愤难当,怒目圆睁,浑身颤抖。紧紧抱着呼宝瓶,大声喊着:“这是我的宝瓶!我就是把它摔碎了也不给你们!不要脸的强盗!”此时此刻,他真想从宝瓶里叫出一只老虎来,去咬死他们。可是翠衣姑娘有叮嘱,要宝瓶帮忙不能有恶念,万不得已不能损坏宝瓶,他不知道让老虎帮忙是不是恶念,就极力克制自己没有呼唤。

贾现金、贾现银一起奸笑着,带着一群爪牙围住平平。一个个手持刀枪、肩扛棍棒,“哼哼”狞笑着,慢慢围上去。

“乖乖拿过来吧,我家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临末了,成了白眼狼,偷我们的宝贝,太没良心啦!就应该送官治罪。你老老实实别动,还能放你一条生路。”贾现金怕平平真摔,忙连吓带哄。暗里使个眼色,包围圈慢慢聚拢缩小。

平平警惕地挪动脚步,扫视着周围一个个狰狞的面孔。无奈圈子越来越小。贾现银猛扑过去,连人带瓶死死抱住他。几人架住平平胳膊,扒开他的手。

兄弟俩接过宝瓶,小心翼翼共同捧着,欣喜若狂,赶紧往外走,边走边向家丁喊了一句“打死他,扔到山沟喂狼去。”

平平挣扎、嘶喊:“不要脸的强盗,还我的宝瓶!那是我的宝瓶啊。”

“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明目张胆,夺人财物,真是无法无天。”随着话音,一道身影似闪电掠过。从两人手上抄起宝瓶,“嗖”地落在平平身边。“砰砰”两脚,踹飞了架着平平的家丁,把宝瓶递到平平怀里。跨前一步,魁梧的身体挡在平平身前。只见他身背扁担,手持长斧,青色袍裙塞进腰间,绑腿紧束,周身干净利落。一对剑眉下,双目喷火,已然怒不可遏。

贾家兄弟神魂未定,一群狗腿子慌忙聚来,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是谁这么厉害?平时可没见过这么个硬茬啊。

“好汉少管闲事。这小子偷我家的东西,我们是来追讨的。”贾现银色厉内荏,底气不足地叫道。

“是吗?我看是心里有鬼吧!趁我现在心情还不坏,赶紧消失。若不然叫你们有来无回。”说完,他不慌不忙地把背后的扁担取下,和手持的长斧一并竖到墙上,又慢慢把腰间别着的一捆绳子拿在手里,一边摔打着,一边蔑视着眼前这群人。

“别给脸不要脸。你把自己当谁了。给我闪开。不然连你一块抓。”贾现金大声叫喊。

“好啊,一起上来试试。”来人不屑一顾地说。

“都给我一起上!拿下这个疯子有重赏。”贾现银也在煽风点火。可这伙人像中了定身术,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 ,都动弹不得。一个个哆哆嗦嗦,踯躅不前。贾现金、贾现银一看不是办法,自己带头往上冲。不等他俩到近前,来人手脚并用,左击右打,连踢带踹,把他俩打翻在地,迅雷不及掩耳,已用绳子牢牢拴住。其他人一哄而散,四处奔逃。

“一群窝囊废,谁也跑不了。”只见他,攥住绳子一头,用力一甩,长绳像蛟龙出海,迅腾飞出去,绕转了一圈,须臾飞还手中,把一众爪牙都圈了回来。他熟练地打着结把他们一个个捆绑结实,像拴起了一串蚂蚱,这下好啦,谁也蹦跶不了了。随后他又把一群人捆绑成一团,用力束紧,然后拨弄着他们转起来,越转越快,不一会功夫,这群人忽然原地消失了。

平平看得惊喜不已,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收拾一下跟我走吧。这里你待不下去了。你还小,早晚还得受他们祸害。”来人平静地说。眼下只有这个办法能保护平平。

平平感激万分,心潮澎湃,知道自己造化不浅,他满含热泪地说:“多谢神仙大叔搭救!我正想跟你走。我要拜你为师,我要学功夫,揍这些坏人!”

来人正是石敢当。他巡视泰山,来到扇子崖,遇到平平被人欺负,仗义出手,把这群坏人打倒在地,抓了起来。他背上扁担,拿起长斧,对平平说:“等我的绳子回来,咱就离开这里。”

“绳子怎么回来?是自己回来吗?”平平十分不解。

“等一会你就知道啦。”石敢当说完,闭上了眼睛。他启动神识,看到那群狼狈之徒,已跌落在县衙门口,正在拼命挣扎着解绳索。任凭他们怎么折腾,就是打不开。

两个衙役见状慌忙刀砍火烧,想打开绳索,怎奈纹丝不动。石敢当冷笑道:“我的捆仙绳,难道随随便便就能解得开?”

衙役找来都头帮忙,都头是个老江湖,觉得事有蹊跷,他环顾四周,然后拱手作揖,口中念道:“不知得罪了哪位神仙,请高抬贵手松了绑,我一定严惩这些歹徒。请您收了法术吧。”

“这还差不多。”石敢当默念几句咒语,绳子突然解开,悠地不见了。把一群人摔倒在地上。

原来绳子回到了石敢当的手上。他熟练地缠起来,轻轻甩了甩,别到了腰里。然后对平平说 “跟我走吧。”    

宋大中祥符元年,兖州府乾封县改为奉符县,起因源于宋真宗泰山封禅。当时王钦若判兖州,上奏朝廷道:泰山醴泉出,锡山苍龙现。这可是国泰民安、太平盛世的吉兆。还说泰山上有个木匠,在泰山醴泉北面,看到有黄绢从天而降,落在松树上。官府收去,发现上面写有不认识的文字,于是呈报朝廷,方知是天书降临,因此,宋真宗顺应天意,来泰山举行封禅大典,从而郑重地改乾封为奉符。

奉符县城,坐落在泰山脚下,城中央是东岳岱庙。天贶殿里,住着威严的东岳大帝,那是天庭任命、主宰天下生死的最高神,率群神五千九百人,辖三曹六案七十五司。东岳大帝掌管泰山和蒿里山。蒿里山,高度不足百丈,就像泰山脚下的一个小馒头。它经历了亿万年的文化沉淀,早已不是普通的一座小山丘,而是华夏整座冥府之所在,是天下一切生灵最终的归宿地,自古就有“人死魂归蒿里”的说法,就像“泰山安则天下安”一样。

泰山,是群山之祖,五岳之尊,掌管天下生死。因为泰山地处东方,东方万物始成,从而泰山主生。古人云:高者主生,下者主死。低矮的蒿里山只好主死。 泰山与蒿里山在东岳大帝统率下,共同行使主生主死的职责。

蒿里山东面的奈河,默默地流淌,从泰山流过蒿里山,一遍遍圆满着生与死的因果循环。蒿里山上建有规模宏大的神祠,也叫阎罗殿,下设七十二司,掌人间善恶之权,司阴府是非之目,惩奸罚恶,录死注生。其实是威慑人心,都能敬畏天地鬼神,自我约束,不去做恶而多行善事。

泰山与蒿里山还有一项神圣职能,就是“封禅”。古代帝王,有大成者,才有资格行封禅大典。封,是行使帝王的权利,与天沟通,汇报政绩。禅,是接受上天的旨意,名正言顺,统治天下。封禅大典,一封一禅才能圆满。封,要登到最高的山,与天庭更接近,自古以来,泰山是人们认为的最高山,当之无愧承担。禅,要降在最低的山,容易接地气,蒿里山自然当选。

 人们登高望远,自古以来并非强身健体,而是求神拜佛,祈祷上苍恩赐。世间上行下效,学习模仿的是朝廷和皇帝,而所求的是神仙,大都是世间的道德典范,行为高尚之人,他们历尽磨难,严格操守,修己度人,最终位列仙班。神仙,起得是表率作用。

人在低处才懂得谦卑,会自然消除内心的骄傲、狂妄、迷乱和贪欲。就宛如孩子,偎依在母亲膝下,只有平心静气,心存感恩。低处祭祀其实体现的是传统孝道文化。鬼,起的是警示作用。冤魂饿鬼,前世作恶多端,不忠不孝,非奸即盗,痴心妄想,罪孽深重。用来警戒世人,当知人之来处,尊亲孝祖,和睦家人,才是正道。

  在泰山地区,由于泰山老奶奶和石敢当亲力亲为,护佑一方,东岳大帝落得清闲,平时就游览奈河桥,巡守蒿里山,坐镇东岳庙。

奉符县衙坐落在岱庙西南,规模气势远不如岱庙。古老的山城,是由历代帝王封禅、民众礼神、文人骚客游历的需要而渐渐发展起来的,慢慢形成了山不压城,城不占山的格局。

本任知县马永伯,清正廉洁,想有所作为,凭借泰山资源,依靠汶阳田,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无奈县丞夏虎,阳奉阴违,百般阻挠。马知县束手无策,施展不得。因为夏虎朝中有人仰仗,当地有人支持。他老丈人贾善仁,是县里的首富,就住在扇子崖下的贾家村。

扇子崖与傲徕峰,相偎耸立在泰山西溪的西侧。西溪发源于泰山主峰,它涧谷宽,溪水急,经扇子崖,过百丈崖、黑龙潭,汇流到泮河。

扇子崖,突兀直立,险峻陡峭,远看像极了一把芭蕉扇。据说那就是铁扇公主当初留在这儿的。北面是悬崖峭壁,危岩万丈,绝壁如削,巍峨壮观。崖上怪石嶙峋,星罗棋布,有一块巨石镶在石壁上,就像观音菩萨的宝瓶,格外醒目,当地人都称它为壶瓶崖。宝瓶旁边有一把巨大的宝剑。据说它就是扇子崖宝洞的钥匙。必须一母同胞十个亲兄弟,才能拔起这把剑,打开宝库的大门。

远处山峰上,巨石林立,惟妙惟肖地描摹出传说故事中的人物。有观音菩萨像,有唐僧问佛石,还有石猴观海、八戒背媳妇等等,一个个活灵活现的。据传,这里就是曾经的傲来国。仙风道骨之人,层出不穷。升道大罗天仙者,也绵延不绝。英雄豪杰,更是世代辈出。

溪边向阳的山坡上,古树参天,潺潺的河水边,青草茂盛。牧羊人都喜欢赶羊群来这里,山下贾家村里,那个放羊娃平平,就是这里的常客。

平平还不满十三岁,给大财主贾善仁放羊却已经快八年了。这个贾善仁可不是个简单人物,是远近闻名的大财主。他不仅占山霸地,更做着多种生意。有高人指点,说他祖上有德,福荫子孙。祖宅风水选得好,占了龙脉。现在,他让儿子们一个个进城做生意,自己却一直稳聚居在山上的祖宅。

其实,贾善仁的祖辈也是普通山民。他们凭力气,会调兑,勤俭持家,慢慢置办下来家业。他爷爷这一辈,已是吃穿不愁。按说该享清福了,可老头挺怪,一年四季天天早起,天刚露头儿明,他就在院子里嘟嘟囔囔:“一份精神一分财,没有精神财不来。早起的鸟儿有食儿吃。”听到各房间有了动静,才背起粪筐、夹起粪叉子去外面拾粪。他不爱吃不爱穿,就喜欢置房子置地。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是:“只买不值,不买吃食。”惹得老婆孩子相当不满意。

到了贾善仁他爹这一辈,家风更邪乎。长工、短工都能上大桌子吃饭,煎饼卷白鳞鱼,有肥肉也有菜汤。而贾善仁和他娘,只能在矮桌子上吃窝头、就咸菜、喝糊豆。小贾善仁不服气,咬牙切齿,恼恨地说:“等我长大了,一定反过来不可。”他爹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骂道:“小兔崽子你懂个啥!自己吃了填穷坑,别人吃了扬美名。”

等传到贾善仁当家作主,家产已经是相当的殷实富足。他果然记恨小时候受的委屈,痛改老祖宗的章法。家里只留佣人,一个长工也不留,全部辞退。到什么时节就找什么短工。至于那些山岭薄地,干脆租给佃户们去种,收租金就成。他开始做各种买卖,种地不如赚银子。他削尖了脑袋,投机取巧,巧取豪夺。贿赂串通官府,内外勾结,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贾善仁长得矮矮胖胖,已经不像他老祖宗那样身强力壮。一只蒜头鼻子,两只扁豆眼睛。嘴唇厚得像猪肛嘴,满脸的疙疙瘩瘩。他整天除了盘算怎么整治人、多赚钱,就是眯着小眼琢磨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收了平平做小长工,这是他精心策划的大阴谋。

平平从记事起,就在贾家了。平平的父亲,当年是个能干的棒劳力,上山打猎,下田种地,样样精通。可不知为啥,没等平平出生他就被官府抓走了。至今仍杳无音信。母亲生下平平一年多就去世了,只留下他孤身一人。他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竟然无病无灾地活下来。不知道假善仁有什么目的,要了平平家的山地,把平平收养在家。平平长到三四岁,先开始侍候贾善仁,等到了五六岁,就上山放羊了。

腊七腊八,冻死叫花儿。正是三九严寒,大雪飘飘。平平没法上山放羊,只能用平时晒干的草料喂它们。自己也依偎在羊群里,和羊挤在一起抱团取暖。他紧缩在黝黑破旧的棉衣里,头发蓬乱,面黄肌瘦,只是一双大眼睛还算明亮。额头上有个圆圆的印记,像一枚铜钱,也格外显眼。其实这是一个疤痕。

那是平平八岁的时候,一个满月的夜晚,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梦游一样,不知不觉地爬上黑龙潭上面的百丈崖。到了山顶,脚下一滑,猛地跌倒了。头磕在石崖上,额头正好磕在一个山楂大小的窝上,一时鲜血直流。

平平用手一摸,摸出了一把沉甸甸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抓在手里就迷迷瞪瞪地下了山。回到贾家,被贾善仁看到了,他一把夺过去,捧在手心里端详。就见他两眼放光,口水直流,激动兴奋不已。原来全都是金子啊!他根本不管平平流血的伤口。打那以后,平平额头就留下这个铜钱印记。

贾善仁破天荒地赏了平平一碗面条。他心里暗暗高兴,原来平平真是人们传说的金娃娃。后来还有一件事,也证明平平是金娃娃。那一次,他为贾善仁带回来了一千五百六十六枚金币。

那是在平平九岁的时候。有一天,他把羊群赶到了扇子崖西面的月亮洞附近。那里峭壁高悬,沟壑深深。山顶渗落着甘洌的天泉圣水,滴滴答答,源源不绝。泉水在月亮洞汇集到一个池子里,“汩汩汩汩”地倾泻下山崖。这里一年四季,都是那么阴凉爽快。羊一来到这里,无比地惬意自在,它们欢快地啃草饮水,也有的就趴下来休息。这时候,平平就去东面不远处的太阳谷玩耍。

月亮泉的东面就是太阳谷,那里的石壁上有一个天然的太阳。

太阳谷的崖壁,直立高耸,宽敞平滑。高高的巨壁之上,有一个图案,圆圆的、大大的,纯天然、红彤彤,正像一轮喷薄欲升的太阳。平平像猿猴一样攀爬上去,在圆圆的太阳下面,举双手高捧一会,然后欣然抚摸,格外地享受。在这里,能给他补充无穷无尽的能量。

有一天,他正愉悦地抚摸着太阳,舒适地享受它的能量。突然听到旁边“叮当”一声响,只见一道耀眼的金光闪过,一枚金币落到脚下,在石板上滴溜溜旋转,好一阵才“当啷”倒地。他正要好奇地捡起,就见左面石缝里,现出一个大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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