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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灿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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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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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童子》连载

第二十九章 触圣怒圻棺验身 护师颜舍命谏阻

    

  老六跑出泰山书院,径直冲向凌汉峰。气喘吁吁地来到玉蚪崖处,没有远绕迎仙门,而是直奔瀑布悬崖走玉蚪的凸出石壁,奋力攀登。这是去莲花台的一条近道,他要快点见到安安,告诉他们,石先生又有天大的麻烦了。

脚下的玉蚪崖,像气势恢宏的一幅泼墨山水画,那玉蚪天文,鬼斧神工,龙飞凤舞,是亿万年前的岩浆喷发、造山运动留下的天然奇观。老六无意欣赏,手脚并用,向上攀爬。心里愤恨不平:徂徕先生品行端正、心地善良,忧国忧民、忠君报国,怎就这么多灾多难,就连去世也不得安宁,还有没有王法了!

原来,老七得到了京城的信息,说石介没死,跑到辽国去了。朝廷已经派出钦差,要到兖州奉符的石介家里,开棺查验,以确定石介的生死。中国传统礼仪是厚生重死,人死之后还要开棺露尸,是天大的不敬,简直不可思议。历史上的掘墓鞭尸,那是多大的刻骨深仇,不是罪大恶极怎能如此亵渎。如果没有皇上圣旨,是不可能实施的。可仁宗皇帝为什么下这种圣旨呢?

因为这年十一月,也就是石介去世四个月后,徐州举子孔直温,利用妖法邪术煽动兵士造反,被人告发到京东提点刑狱吕居简那里,吕居简派兵逮捕了孔直温,经过审理,以谋反罪予以诛杀。抄家之时,搜出了他与石介、孙复等人的来往书信与诗文。孔直温曾求学于泰山书院,后来又到东京太学读书,书信往来本是很正常的事。然而这一线索,却令夏竦欣喜若狂,虽说石介已死,但他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他要利用这一契机,大做文章,既要侮辱石介以泄心头之恨,又能借此彻底扳倒富弼他们。

于是,夏竦又使出编谎造假的伎俩,煞有介事地散布流言。说石介其实没有死,只是玩了一出“诈死”的把戏。他阴谋勾结新政改革派,与富弼、韩琦、范仲淹等人联合,仍然打算推翻朝廷,继续充当旗手,摇旗呐喊。这次还充当信使,去了契丹。他带着富弼的亲笔信,到契丹勾结外敌,搬取救援,妄图里应外合,共同起兵,颠覆大宋王朝。

这漏洞百出的蹩脚剧本,越传越邪乎,最后仁宗闻言,竟然吓得大惊失色。他赶忙下旨罢免富弼的京东安抚使一职,又诏令兖州知府,迎接钦差,去徂徕桥沟开棺验尸,看看石介到底是死是活。

老六气喘吁吁、衣衫褴褛,突然出现在安安面前。陡峭的石壁、刺身的荆棘,让他狼狈不堪。

平平他们围过来,吃惊地问发生了什么事。老六尚未说完,他们便气得暴跳怒骂。昏庸无道的朝廷,只听信奸佞谗言,不问青红皂白,不顾忠臣颜面,为了莫须有的猜测,就来发人棺木,简直天理难容。

他们立刻去请示师父,要去保护徂徕先生的灵柩,不能让奸臣的阴谋得逞。先生一生浩然正气,岂能遭此无端羞辱,就是舍弃性命也要保护他的尊严。

而且还有一桩事,如果开棺,先生虽是真亡,但是里面的龙脑、水银,都属当朝违禁用品,足以让奸人们大做文章,乱定罪名,为先生脸上抹黑。

所以,千万要保护好先生棺椁,万不得已就施展法术,让他们看不到摸不着,也好恐吓他们,别再心怀叵测,来图谋不轨。

石敢当同意他们前去,只是叮嘱到:“要见机行事,不要激化矛盾。凡事都有因缘,人算不如天算。好好关照他的家人吧。”

平平、安安、顺顺、当当,一个个神色凝重,依次做礼拜别师父,转身飞奔下山,霎那间就没了踪影。气得老六跺脚大呼:“真没良心!也不等等我。”自己只好慢慢下山。

徂徕桥沟,石介的家里,冷冷清清。一家老小,愁容满面。生活的艰苦他们倒是不怕,精神上的负担,让他们倍感压抑。到现在,先生已经去世四个多月了,朝廷迟迟没来抚恤,更没有为先生盖棺定论。倒是县衙命令他们,不许移居别处,等候朝廷旨令。明显是软禁起来了。他们心力交瘁,倍受煎熬。终日生活在暗无天日之中,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更不知一场更大的灾难即将来临。

唯一令他们聊以安慰的,是先生的好友富弼、韩琦,虽然也遭到贬黜,但早知石介家境窘迫,仍一如既往把俸禄一分为二,送来救济他们一家老小。

平平他们来家探望,师讷(小时候叫彭哥)及全家上下都很欢迎,现在轻易没有人敢来他家做客了。平平看到师讷全家人,好像还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危险,就使个眼色,不让兄弟们说露了嘴。平日只啦些家长里短的话,帮着干点农活杂事,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在兖州府高大威严的公堂之上,知府杜衍身着大红官袍,与众官员一起面北跪地,聆听朝廷诏令。待钦差高声读完,杜衍双手接旨,走到案北,居中而坐,请钦差东侧落坐,然后威严地环顾堂前,只见众僚属,两厢站立,一个个噤若寒蝉,没有一人敢抬头,更不敢开口说话。

杜衍清清嗓子,大声问道:“谁有话说?但说无妨。”此时谁敢有二话可说?里通外国,卖国求荣,那可是大逆不道的叛国之罪,自古以来,就是株连九族的滔天大罪。戴上这么大的帽子,谁敢靠边近前?都唯恐躲之不及。然而人心都是肉长的,对这瞎编乱造的无稽之谈,大多数人,心知肚明。能写出千古绝唱的《庆历圣德颂》,可见石介多么忠君爱国,他期盼国富民强,天下太平,怎么会幼稚地出尔反尔,自寻末路。

况且,石介已死,千真万确,站立中人就不乏有亲自见闻者。现在既然朝廷下诏,必定有其原因,在沉重的政治压力下,明知是冤情,也不敢贸然说话,都三缄其口.钦差焦急万分,在一旁轻声说到:“杜大人,请速派人去查验吧。”杜衍轻叹一声,微闭双目,把右手伸进怀里,许久,他猛然睁开眼睛,冷峻坚毅的目光扫射全场,正要抽出胳膊。

忽听堂下传来洪亮的一声喊:“等等,我有话说!”随着声音落地,一个高大瘦弱的身躯,挺身而出,站在公案前面。杜衍右手停止动作,惊诧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他叫龚鼎臣,郓州须城人,景祐年进士,在平阴县任主薄时,与石介相识,由于倡导古文,针砭时文这一共同爱好,使他们结为莫逆之交。他比石介小四岁,非常敬佩老大哥的学识品行,经常书信往来,交流心得。此时正担任泰宁军节度掌书记。他虽然没赶上石介的入殓大礼,亲眼目睹石大哥的遗容,却真真切切在棺材前,三拜九叩祭奠了亡灵。

他十分明白,这赤裸裸的陷害,是石介的仇人夏竦所为。别人其实也清楚,只是为了自保,不引火烧身而已。自己再不仗义执言,舍身劝阻,如果真的圻棺验身,大哥这一生,将颜面无存、名声扫地。自己更会良心难安,遗憾终生。思前想后,他大义凛然地站了出来。

“石介哪有这样的事!我敢拿我和全家人的性命担保。绝不能开棺!”龚鼎臣高举右拳,掷地有声地说道。杜衍欣喜得老眼噙满泪花,他没想到,在这乌云翻滚、惊涛骇浪的公堂上,还有如此刚烈的正义之士,不畏强暴,敢以身家性命担保。他一边连连点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卷书稿,那是他早已准备好的奏稿。

他先轻声对龚鼎臣说:“真好!你年纪轻轻,却能见义勇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然后扫了一眼钦差,才对全场官员大声说道:“其实我早知道有人公报私仇,故意栽赃陷害,真是无耻至极。我早就写好了奏折,出面担保石介已死,不许再无理取闹,让天下士子们寒心。”

听了杜衍的话,龚鼎臣激动地浑身颤抖,高大的身躯“扑通”跪倒在地,喜极而泣,连连说道:“谢大人担保,谢大人慈悲,谢大人恩德……

杜衍对他摇摇手,站起身来,走到目瞪口呆的钦差跟前,把奏折交给他,淡淡地说:“你回京复命吧。”

“开棺不准,但是要带走他的家人。”钦差虽然胆怵前任宰相杜衍,但是也不能无功而返,空手而归。只好请求到:“上面有旨,不管石介是死是活,也要把他的妻儿,移送池州羁管,杜大人不能让我们为难吧?”

杜衍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心想,也不能太过紧逼,让皇上误认为故意抗旨,前功尽弃,得不偿失。就答应了他们。

但是他说:“不用劳驾你们,我派人去接来,随你们去就是了。”于是看了看龚鼎臣,对他说:“你走一遭,好好解释,等真相大白,他们自然能回来。”

龚鼎臣领命而去。杜衍暗暗称赞,此人明大义,识大体,是可造之才,于是对他多加留意。后来推荐他做了莱芜知县,果然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最后一直升到太常博士,做了渠州知府,深受当地人们爱戴,家家供奉他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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