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真的摄制组来到了荻水湾,为了拍一部鸬鹚捕鱼的纪录片,总导演采访面试了十几个渔民。
为了赚点快钱和满足好奇心,叶思明也去试了镜,最后一位58岁的郭老汉被选中了。
没选上那也是意料中的事情,毕竟自己已经20多年没有打鱼了,他自我安慰着。
晚饭后散步是叶思明必做的事情,公园是人们聚集的地方,有老人,也有小孩。
“大哥,您身上有一种味道。”
一个中年女人拍了拍叶思明的肩膀说。
多么熟悉的声音,叶思明却想不起来了,那声音似乎来自遥远的某个地方。
“您说什么?我什么味道”叶思明看着那女人,似曾相识,他脸上带着大大的问号道。
她面如粉饼,黑黑的眉毛,小碎卷的头发,50多岁。
“我是剧组的副导演,叫葛薇,就是专门挑选群众演员的。”她笑着看叶思明,歇了一口气又继续说。
“我们原来有一位配角临时心脏病发作住院了,剧组还得赶进度,所以总导演要我临时找一个演员代替他,因为您身上有他的味道,从身材,相貌上都和他差不多,所以我想要你出演那个角色,只拍一个场景,也不背台词,200元钱,怎么样?机会难得呀。”
“我演什么角色?我可没有经验。”叶思明有些惊讶。
“您大概也知道了,昨天郭老汉和他的12只鸟被我们摄制组选上了,我们为了吸引更多的游客和观众,准备在鸬鹚捕鱼的场景下,再安排一段鸬鹚鸟救小孩的镜头,可是老岳生病了,所以我准备让您替代他出演偷孩子的角色,你偷了孩子后,把他放在荻水湾的水面上,然后剩下的情节就是郭老汉的大鸟救孩子的镜头了。”
“原来如此,要我演一个坏人呢,这会影响我的个人形象,我可不干。”
那女人撇了撇嘴说,“没想到你还挑三拣四的。你什么形象,你不演更像坏人,你演上了,反倒有点像好人了。您天生就长着一张偷的脸,演个偷就是你本色出演,这也是我看好你的原因。几分钟的事,钱就到手了,最主要的是,如果演好了,以后还有表演机会。当然了,如果您不同意的话,我再找别人,像您这样身材的人,一打一打的。我看那边的那个老头长得和老岳也差不多,反正又不是近镜头拍摄。”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老范头说。
“算了,我还是过去和那个老头商量商量。”说着那女人就要起身。
“慢着,我同意了。”叶思明不会拒绝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那咱们就说定了,明天上午8点半准时在红袖广场见。”临别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朝叶思明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红袖广场在哪里?在青年公园,顺着那最吵闹的声音走,绕过一座假山,穿 过一座小桥,那边,一条条红色的长 袖便会肆无忌惮地钻进你的眼帘,它们用金线滚 边,舞动起来让人眼花缭乱,肉滚滚的双臂蛇一样,在肥大的衣袖中蠢蠢滚动。
那些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她们急需要刷存在 感,全一色地穿着拖地红裙,前后左右摇摆,每天刷脸点到地上演着一场场好戏。
风雨无阻,那一大块空地被她们每天早晚6 点到7点半强行占领,什么打羽毛球的,跳绳的都靠 边站,所以那块地就被迫地叫做红袖广场了。
叶思明真的需要一件事情来改变自己的身份,一个船夫,一个贼,一个收破烂的,而如今自己就要成为一个演员了,这一点,他天真地毫不怀疑,是的,他认为,他还有可能变得小有名气,因此他非常高兴,他想象着自己身份的蜕变,主要是为了女儿,他想象着女儿终于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父亲了,她再也不是一个破烂的女儿了。
他格外珍惜这次机会,他换好服装8点钟就出发了。
这里的冬天,并不冷,尤其是周末,公园里很多人,孩子们也很多。
暗绿色的湖面上漂浮着一层层黑乎乎的叶子,像一 个女人身上的皮癣被挠破后结的痂。
那个摇篮车里面的孩子,卡姿兰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翅膀一样煽动着,小嘴吸允着,流着口水,肉嘟嘟的脸蛋Q弹Q弹的,他离小王子不远了,也许就差头顶上的一块白布了。
瞧,就是那个孩子,副导演葛薇对叶思明说,那个红衣服的女人扮演他奶奶。一会你趁她不注意,抱起孩子就跑,后面有人追你,不用管他,那都是我们的群众演员,你只管往公园出口处跑,然后上公路,打个出租车去荻水湾,把孩子放在水面上就行了,剩下的就该郭老汉和他的鸟上场了。
“还有,你把这身衣服换上,还有这个帽子也戴上”
叶思明在旁边的长凳旁,把服装换好,然后他和葛导演一起在婴儿车后面,慢慢地跟着。
“一会我对着对讲机喊开始,你就行动,对面我们的摄影师就会开始拍摄你。”葛导演向对面天空处指了指。
那边的天空就暗了下来,仿佛雷雨前的乌云浩浩荡荡地向这边涌了过来。
一阵风起,叶思明打了个冷战,尽管知道是在拍戏,他还是有些紧张,好在孩子奶奶总是给他创造机会,她推着车,走走停停,一会和路过的人聊几句,一会又拿出手机来自拍。
副导演揪住机会,推了叶思明一下说,
“开始。”
于是叶思明三步并做两步,跳到婴儿车前,迅速抱起孩子就跑。
只听得身后有人喊,“抓坏人呢,偷孩子了。”刚开始还算顺利,人们向两旁躲闪开来,可是后面的人喊声越来越大,追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老张,老张,快截止他,那个戴鸭舌帽的坏蛋。”
老张是个练家子,每天上午都在公园里练功。
叶思明只顾往出口处跑,突然前面横过来一个人,他怀里抱着孩子不方便,哪里躲得过去,对方一个扫堂腿,叶思明瞬间倒下,老张顺手把孩子接在手里。
后面的人也蜂蛹而至,你一拳,我一脚的,雨点般打来。
叶思明蹲在地上,抱着头,闭着眼睛。
“停,停,差不多,意思意思就行了?你们还真打呀,再说了,事先鬼-(葛薇这两个字说得快了就变成了鬼)也没说我要挨打呀,想打我,得还得再给我加500元钱。”
叶思明突然站起来,趾高气扬地喊叫着。
众人听说他还敢要钱,打得更凶了。
不一会两位警察到了,叶思明被戴上了扣子。
“是鬼-安排你们来抓我的吗?怎么也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此时叶思明早已经鼻青脸肿了。
一位阿Sir听嫌疑人说什么鬼,还要事先商量,就气愤地赏给他两脚。
“不就是一身衣服吗?装什么蒜,你瞧着吧,一会我和鬼-商量一下和你换换角色,到时候我也穿上你的衣服,打你一顿。”
叶思明不高兴地嘟囔着。
阿Sir一听来气了,什么鬼,我看你才是鬼呢,一边推,一边押着他上了专车。
不一会,就来到了局子里,叶思明并没有当回事,但没了早些时候的硬气了,他考虑着他的戏份加多了,也许会多赚些钱。
于是,他无力地问,声音低哑了许多“鬼-在哪里呢?我被打成这样,至少还得再给我1000元钱。”他自然自语地像是在对着空气说着梦话。
他的话终于激怒了另一个阿Sir,于是他又得到了三拳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