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在黑暗中,姜氏摘下了她的面巾,但是叶葭荻并没有看得太清楚姜氏的面容就困得找不到北了。一觉醒来,已经日上山顶了。
姜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戴上了她的面纱,也许在叶葭荻面前,她不敢展示她骇人的面容。
“为什么您又戴上了面纱?”
“你一定会害怕的,连镜子看到我都会躲得远远的,许多东西是不能见光的,包括我的脸。”
“我不害怕,来,我帮您摘下它。”
叶葭荻慢慢地打开了她脑后的面纱结。
霎时间,她眼前一黑。
那是只有在电影屏幕上才能看到的惨不忍睹,远看尘土飞扬,仿佛千万马蹄践踏下的谷战场;近看横七竖八,宛若一个任性的孩子在一副完美的画卷上愤怒地涂抹;细看千疮百孔,就像诸葛亮的草船被插满了十万支箭。
她面色橘黄,两眉之间有一条深深的悬针纹,额头的皮肤褶皱隆起,互相纠缠在一起,如果您无法想象,就去看一看那早市后地面上残留的一片狼藉;眉毛光秃,面颊增厚,坑坑洼洼的如橘子皮;一条一条的横肉先下坠着,把眼皮也坠了下去;鼻翼两侧,密密麻麻 细小的肉疙瘩,在她笑的时候,两侧肌肉和厚厚的下嘴唇拧巴在一起,形成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耳朵短圆,耳唇粗大,不成比例。
是的,难怪她 被人叫做狮子头,她真的长了一副狮子的悲伤面容,即使被没有同情心的人看到了想笑,却也无法笑得出来。
没有惊愕的尖叫,代替的,叶葭荻给了她一个拥抱。
见葭荻没有害怕,她索性摘掉了假发。
或许你会问,是不是她天天薅头发织毛衣,要不怎会稀稀疏疏的 ? 只剩下的几根已经发白了,孤零零地贴在头皮上,不过像她那样头发稀少也不是没有好处,就是在和别人干仗时,让对方无法揪得到。
“您不可怕,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人才真的可怕。”叶葭荻抚摸着她的头和脸,眼里含着泪水。
上午送来了10个包子,叶葭荻出去买了几个小菜,她们二人吃过早饭后,叶葭荻开始为姜氏洗衣服。
“你洗衣服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和羽纷在一起的时候,那段日子再也回不来了。我已经有27年没有见到她了,她常常在我的梦里云里雾里的,时而看得见,却羽毛一样飞走,总是让我扑个空。”姜氏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怕是她早已不在人世了,我已经不报希望了,要不她怎会不来找我呢?”
“不要难过,有空我帮您打听打听她的消息。”
“她就是我的女儿,但是她和我完全不一样。她有知识,有教养。她毕业于艺术院校舞蹈专业,和老是欺负她的同学秦际罗结了婚。”
“您是在讲我的母亲吗?”叶葭荻问。
“是的,我是你的外婆。”
叶葭荻再次拥姜氏入怀,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珠。
亲爱的,我的读者们,现在我们可以借着姜氏的解说,从艺术家那里借来一丝灵感,让我们一同乘坐氦气球,来一场空中之旅。到那个没有重力的地方,逆着地球旋转的方向跑28圈,或许我们就能回到,回到那让我们每个人都年轻的28年前。
那时的我们都青春靓丽,姜羽纷也不例外,尤其是她的身材,更具有杀伤力,特别是背影,足以让人念念不忘。
她平时喜欢穿那件长裙,黑底白花的,就像那芦苇荡的芦花,走起路来,长裙飘飘,上面的白花,羽毛一样,纷纷扬扬;长发也在腰间摆动,瀑布一般蜿蜒而下;而她的腰纤细如柳,让人忍不住想要盈盈一握,不过,该小心点,怕是一用力,就会被弄断。
现在,我们故事的女二号正在向我们读者走来,她带着芦苇荡的迷雾,在这炎热的夏季,让我泼你一身的清凉。
她性格开朗,尽管毕业后一时没有门路,找不到对口的工作,只能在饭店当服务员,她仍然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但是她的丈夫却时常抱怨,嫌弃她的工作不体面。
他不会脚踏实地,没有钱,却怀揣梦想,每天画画写生,幻想着有一天,画个大饼就能够换来一栋房子。
在饭店里,羽纷难免会遭到咸猪手,而秦际罗还以为自己是个CEO,事实上,他就是那种赚不到钱,还整天穿个长衫的孔乙己。他一次次地训斥顾客,那足够让羽纷被老板炒鱿鱼和克扣工资。
从一家店到另一家店,哪里都一样,不干吧,吃什么? 一碟荤香豆是吃不饱的,而秦际罗从不放弃一夜暴富的想法,刚开始尝试着买彩票,后来又去赌场。
赌场那一套总是先给客人点甜头,然后让人血本无归,毫无悬念,秦际罗脸上,屁股上被贴满了欠条,2万元,这对于当时的他们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没办法,东躲西藏地躲避债主,在被人催债的路上,秦际罗也顾不得什么清高了,他们不得不借住在姜氏家里。
后来姜氏找了一个叫老关的人,他对羽纷很中意,他出的钱能够还清他们的债还有余钱租个房子。
“一个晚上的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趁着这几天秦际罗回老家,索性就把生米煮成熟饭得了,要不我们也没有其它的选择,到时候就说我借给你的钱,见了钱,他还能说什么,难道他怕钱咬手不成?”
姜氏劝说着羽纷,羽纷有什么办法,今个张三来,明个李四来,谁没被债主逼向绝路过,谁就不会知道腰疼也会让人站不起来。
羽纷和老关秘密地在采橙酒店约会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羽纷很早就走出了酒店,酒店门口只停了两辆出租车,并没有遇见什么熟人。
当秦际罗从羽纷的手里接过了钱,什么也没问,似乎并没有什么怀疑的,可羽纷做了亏心事,心里面的石头总是落不了地。后来两个人远远地离开了姜氏的家,在荻水湾附近的一条窄巷子里租了个房子。
秦际罗也已经不再赌博了,老关也说话算数,没有打扰过羽纷。
日子似乎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羽纷也怀了孕,不能出去工作了,她便在自家院子里种种菜,做一些手工活,两个人也能维持温饱。
随着春天的来临,秦际罗的画似乎也有了生命,一些山村花鸟,芦苇池塘,变得栩栩如生。还有羽纷的肖像画也能卖上个好价钱,其中一幅羽纷坐在芦苇荡小船里的画卖了200元,在当时,相当于一个人半个月的工资。
听秦际罗说,是被一个做买卖的老板买去了,后来那个老板要收购秦际罗的全部画,秦际罗很得意,打电话说下午那老板要来家里取画,让羽纷准备一下。
羽纷自然是很高兴,把家里收拾得窗明几净,又准备了樱桃,杏子,茉莉茶。
下午1点,秦际罗带着那位先生来了。
羽纷打开院门的一瞬间就蒙了,来人却是老关。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尴尬,羽纷向后倒退了几步,竟然忘记了和客人打招呼。
“啊,秦先生,原来你的画中人就是您太太啊,没想到您太太本人这么……清纯。”
老关挠挠头,故作镇静地看着羽纷,假装是第一次见面。
秦际罗也紧盯着羽纷,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