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夫吟清浊,圣人悟玄机;儒宗一身汇贤愚,后世物我存异观;合流一脉通今古,芒洋浩汗竞朝宗;暖云翠巘凌汝水,风平鼓棹泛沧浪。
《水经注》说,漾水出陇西氐道县蟠冢山,东至武都沮县为汉水。氐道是古代政区名,相当于县,西汉置,属陇西郡,治所在今甘肃省礼县西北,西晋时期废。《汉书·地理志》说,颜师古注曰:“氐,夷种名也。氐之所居,故曰氐道。至于嶓冢山,在今甘肃省天水市与礼县之间。至于沮县,西汉置,属武都郡,治所在今陕西略阳县东黑河东侧,县以沮水为名,西晋永嘉后废。至于汉水,又名养水、水,即今汉水上源。古来对漾水的源头和流向有争议,且与汉水纠结在一起,《水经注》说,汉,漾也,东为沧浪水。《尚书·禹贡》说,嶓冢导漾,东流为汉。古人误以西汉水为汉水,所以《汉书·地理志》 把甘肃西汉水某一支流称为养水。只是《水经》又以西汉水上源为漾水,都与《禹贡》所言不符。
暂且不说漾水和汉水如何,只说沧浪水。“沧浪”多释义,一是古水名,再是青苍色的水,也就是水色,又借指青苍色的水。今以沧浪作文自觉应当取青苍色的水之意,苍苍然可天马行空,犹如《江上怀吴下人朱侍山久羁均阳》所言,云暖探奇凌翠巘,风平鼓棹泛沧浪。只是明朝诗人马来如吟诗怀思朱侍山有淡淡的哀伤,还有不羁的飘逸,“逢人为报家乡侣,吴客而今作楚狂。”接舆佯狂不仕被视为楚狂,依《庄子·人间世》记载,孔子适楚,接舆游其门而歌,后升为典,也有了狂士之称。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出自《孟子·离娄上》,圣人听完《孺子歌》对弟子们说:“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孟子取《孺子歌》意在阐述仁与不仁和国家兴亡的道理,还借用圣人之口,说水清水浊取决于水之本身,最终以太甲的话作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圣人听到《孺子歌》后借之教育弟子,可能在讲堂里,可能在树荫下,也可能走在河畔上。只是《孺子歌》另有新解,《刘澄之永初山水记》说,夏水,古文以为沧浪,渔父所歌也。楚襄王时期,屈原被放逐,沉入汨罗江前遇到一个渔夫,见其为心怀亡国之忧也唱沧浪之水,与《孺子歌》相同也有了不同的记载。圣人闻《孺子歌》有所悟,渔夫唱沧浪水之清浊,乃借景生情而歌之劝之,似乎都说得过去,可孔子去世一百多年之后屈原才出生,那谁先谁后就不言自喻。只是自屈原沉江而去之后,“沧浪”一词也超出了其本意,且经过后世演变其意愈加丰厚。
《论语》说,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圣人步入仕途受挫,五十五岁周游列国,克己复礼,希图凤鸟至、河出图,可其奔波数年也未如愿不得不发出“吾已矣夫”的哀叹。圣人闻听《孺子歌》发出“自取之也”的感慨在哪儿、什么时间不得而知,可其一生于心中都不缺属于自己的沧浪之水。古来文人入世才失意,出世之后也就有了沧浪之水,可圣人失意后不避世。周游列国失败之后,孔子守着心中的沧浪之水修六经,希望凤鸟至、河出图,生前遭受不公,死后方享哀荣。《朱子语类·卷九十三》说,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史记》说,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可谓至圣矣。孟子记录孔子之言作《孟子·离娄上》,以“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警醒后世,自己也有所深悟才成就文章。作为圣人之徒,孟子心中也不乏沧浪之水,为推行仁政紧步先师之后尘,赴魏奔齐、游齐走宋。只是战国时期的诸侯们不会笃信孔孟之道,世清世浊或水清水浊无关紧要,唯有称雄于天下才是至高的追求。司马迁作《史记》也说,天下方务于合从连衡,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孟子去了鲁国,鲁平公本来要去拜访,却听信小人之谗言作罢。孟子知道事情真相后说:“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孟子失望地回到邹国,从此不再游走,眼前无沧浪水,却也心怀沧浪。 此后,孟子儒先师施教于人、著书立说。《汉书·楚元王列传》说,自孔子后,缀文之士众矣,唯孟轲、孙况,董仲舒、司马迁、刘向、扬雄,此数公者,皆博物洽闻,通达古今,其言有补于世。
《北游》说,之推避赏从,渔父濯沧浪。《沐浴子》也说,沧浪有钓叟,吾与尔同归。杜甫和李白都认为是渔夫与屈原吟沧浪水。只是屈原不比只狂不仕的接舆,忧患而绝望,心恒而沉江,所以《江上吟》说,屈平词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只是班固说屈原“非明智之器”,北齐颜之推也说,自古文人,常陷轻薄,屈原露才扬己,显暴君过。宋洪兴祖反颜之见,于《楚辞补注》中说,楚无人焉,屈原如去国,则楚必从而亡。洪氏之论缘于孔子所言“见危授命”,说屈原虽被放逐,又徘徊而不去楚,其意是生不得力争强谏,死犹冀其感。朱熹在《楚辞集注》中也说,托为此行,周流上下,而卒返于楚焉,亦仁之至,而义至尽也。孔子游楚犹如去其它列国,遭贬却矢志不渝,终将儒学植入荆楚大地。之后,有荆楚大儒陈良传道解惑,据传其是屈原之师。《孟子·滕文公上》说,陈良,楚产也,悦周公、仲尼之道,北学于中国,北方之学者,未能或之先也。”如此以来,屈原以生命为代价践行儒家所倡导的礼义仁智信就不足为奇了,可较之于接舆其可谓是狂之极也!
圣人在先,屈原在后,孺子与渔夫吟沧浪水之先后也不言自明。只是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失意得沧浪者都心怀至诚,那时间之于沧浪之歌就不再重要。行文至此当有诗:沧浪入怀志不逝,言行济世沐后人。自觉才疏学浅,与朱子、太史公、洪兴祖和班固等先哲同评无疑是班门弄斧,汗颜之后却不思悔:止棹仰面叹天马,斯水青苍任苍苍。
《水经注》说,汝水又东与广成泽水合,水出狼皋山北泽中。汝水上游即今河南省汝河,自郾城以下,故道南流至西平县东今洪河,又南经上蔡县西至遂平县东会涤水,即今沙河,此下即今南汝河及新蔡以下的洪河。《水经注疏》说,守敬按:《地形志》汝北郡梁县有广成泽。《御览》七十二引《河南图经》,泽在梁县西四十里。《舆地广记》,避梁讳,改曰广润河,在今汝州西北。至于狼皋山,又名鸣皋山,在今河南汝州西南六十里。
《水经注》说,安帝永初元年,以广成游猎地假与贫民。郦氏总是喜欢以水言史,说汉安帝元初二年,即115年,邓太后临朝,邓骘兄弟辅政,天下士人认为文治将会兴起,武功应废弃,皇家狩猎的礼仪、列阵作战的方法也都应该束之高阁。《后汉书·马融列传上》说,以为文武之道,圣贤不坠,五才之用,无或可废,元初二年,上《广成颂》以讽谏。“臣闻孔子曰:‘奢则不逊,俭则固。’奢俭之中,以礼为界”是《广成颂》的开篇,也难怪《文心雕龙·才略第四十七》说,马融鸿儒,思洽识高,吐纳经范,华实相扶。只是《后汉书·马融列传上》又说,登高不惧者,胥靡之人也;坐不垂堂者,千金之子也。原其大略,归于所安而已矣。物我异观,亦更相笑也。正是以《广成颂》上疏,马融得罪了邓氏掌权者,邓太后大怒,下令禁止其为官。马融遭到禁锢,起初还要求自己言行一致,可其“终以奢乐恣性党附成讥”,也是太爱惜自己的千金之躯就苟且偷安。直到邓太后去世,汉安帝亲政才召还马融回到讲部,又出任河间王厩长史。当初,马融被邓氏惩办就不敢再招惹权贵,后来为梁冀起草陷害太尉李固的奏折,又为其作《西第颂》,因此颇为正直之士所不耻。后世对马融之评价多贬,《日知录集释》说,扬雄之事莽,戴圣之赃吏,马融之附势,王肃之画篡逆策,吴澄之忘宋仕元,俱无容平反。只是人性多重,以一瑕之疵否定全瑜自然有失公正,否则,唐太宗也不会将马融列入历代先贤先儒二十二人之中配享孔子、北宋时期也不会追封其为扶风伯得以从祀孔庙。
《事林广记后集》说,季长慱洽,为世通儒。名立训传,善诱生徒。季长是马融的字,深修古文经学,博采众家之说、遍著群经,开创性地发展儒家经学,其经注成就使古文经学日趋成熟。马融所学极博,举凡经书无所不注,尤其春秋上,成《春秋三传异同说》,堪称集大成之作。只是马融身为一代儒宗,《后汉书·马融列传上》却说其“达生任性,不拘儒者之节。居字器服,多存侈饰。尝坐高堂,施绛纱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一个教书先生如此穷奢极欲的确鲜见,其“任性”就不齿了。只是《后汉书·马融列传上》又说,尝欲训《左氏春秋》,及见贾逵、郑众注,乃曰:贾君精而不博,郑君博而不精。既精既博,吾何加焉。具有如此博大、谨慎的学术胸怀,马融才不失儒宗之尊。
自西汉时期,以董仲舒为代表的儒学经过岁月腐蚀逐渐僵化。至东汉白虎观会议后,沦落成宗教神学化的思想,这无疑使儒学陷入困境。进入东汉中晚期,随着社会历史条件的变化,源自西汉的儒家思想显示出不可回避的局限性,因而遭到来自内部的思想挑战,之于这一历史现象,有人称为儒学的反思律动。时势造英雄也适用马融的学术成就,有论者说,兼涉今文,不囿儒家门户,旁采道家、阴阳学说,达生韧性,不只是行为上表现出时代转型期的矛盾者的形象,还在经学学术中亦以今古文融合、儒道合流的方式展现从两汉经学到魏晋玄学的转变。“班昭续成《汉书》,马融在当时,亦博学者,请伏阁从班昭受句读,其识见过后人远矣伟矣”出自《苌楚斋续笔·卷十》,此言不虚。行文至此亦当有诗:汝水汇广润,泽出狼皋山。沧浪有清浊,自取有愚贤。
《水经注》说,汝水又东,得鲁公水口。水上承阳人城东鲁公陂。城,古梁之阳人聚也,秦灭东周,徙其君于此。《水经注疏》说,会贞按:《楚语》,惠王以梁与鲁阳文子,《淮南·览冥训》谓之鲁阳公,盖即此鲁公,而陂及水皆取以为名也。阳人聚即战国阳人邑,在今河南省汝州市西四十里。《地形志》说,汝北郡初治阳仁城,仁、人古通。
《水经注》记述的“秦灭东周,徙其君于此”发生在庄襄王元年,即公元前249年。《史记·秦本纪》,(秦庄襄王)灭东周,不绝其祀,以阳人地赐周君。《史记·周本纪第四》又说,周君、王赧卒,周民遂东亡。秦取九鼎宝器,而迁西周公于□狐。后七岁,秦庄襄王灭东、西周。东、西周皆入于秦,周既不祀。“□狐”又名狐聚,战国秦邑,在今河南省汝州市西北四十里,《正义》引《括地志》说,汝州外古梁城即狐聚也。九鼎是王权至高无上的象征,夏、商、周皆奉为传国之宝。相传,夏初,大禹划天下为九州,令九州贡献青铜,铸造九鼎。《史记·周本纪》说,成在丰,使召公复营洛邑,如武王之意。周公复卜申视,卒营筑,居九鼎焉。至于与九鼎相连的宝器,意为象征王位的祭器。“凡国之玉镇大宝器藏焉。若有大祭大丧,则出而陈之。既事,藏之”出自《周礼·春官·天府》,可见宝器也不可小觑。《史记·张仪列传》也说“周自知不能救,九鼎宝器必出。据九鼎,案图籍,挟天子以令於天下,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秦庄襄王灭周去九鼎宝器,无须挟持天子,只要吞灭六国就能成就王业,可惜英年早逝,壮志未酬,可灭周是彪炳史册的壮举!只是九鼎不过是王权的象征,而“大祭大丧,则出而陈之”的宝器却是彰显礼仪的玉瑞和镇圭之属。秦灭周后,取九鼎并宝器置于国,似乎与沧浪无关,可鼓棹泛舟于历史川流,又岂能无视青苍且苍苍之水呢?
始皇帝焚书坑儒多被后世诟病,岂不知秦国儒学的渊源可追溯到平王东迁,其所继承的是西周文化典籍、孔子生前所修订的“六经”。圣人曾十分推崇秦缪公之政,“子夏居西河教授”也是不悖的史实。只是秦国注重儒学经典传授,轻视理论建设,致使儒、法相反相成,互斥互补,此乃其历史和地理环境使然。《史记·秦本纪》说,(秦)缪公怪之,问曰:“中国以诗、书、礼、乐、法度为政。然尚时乱,今戎夷无此,何以为治,不亦难乎?”至于由余劝秦缪公行“圣人之治”的结果暂且不提,有论者说,二人对话足以证明,于孔子之前,秦国无“六经”之名,却有其实。只是又有论者说,秦人继承的作为儒家思想文化之核心,并非西周的礼乐文化之精神,而主要是作为其文化载体的固有典籍。后世论史站在不同的立场和对历史的解读不一,观点自然也不一致,却不会影响儒学在秦国存在的史实。周公制礼,发儒学之先声,孔子承袭周制演绎儒学且传之后世,之于秦国的影响也十分巨大。“周监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出自《论语·八佾》,而秦国据有歧、封故地,《汉书·地理志》曾说:“故秦地于《禹贡》时跨雍、梁二州,《诗》风兼秦、豳两国”。如此以来,秦国就是西周文化的传统的继承者。孔子弟子众多,秦祖和壤驷就是其学生,学成后回到秦国也带回了圣人的学说,致使儒家的《诗》、《书》经典广泛传播,也让以礼法治国的观念深入人心。
《礼记·曲礼上》说,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另同异,明是非也。要“定亲疏,决嫌疑,明是非”却必须有一套规范人的社会关系的等级制度和行为准则。只是礼强调自我遏制,而法必须强制执行,二者互补也相得益彰,所以《说文解字·廌部》说,法,刑也。如此以来,礼法治国就通行了,且成为秦国自商鞅变法以后实行法家政治路线的思想基础。有论者说,秦始皇“焚书坑儒”消灭的只是荀子所说的“俗儒”和“贱儒”,也就是“杂反之学”。只是直到刘向作《荀卿书录》时依然将荀子的弟子韩非、李斯等人称为“名儒”,其学术和人都不在“焚”、“坑”之列。如此以来,秦始皇之行并不是彻底否认儒学,只不过“法”的成分大于“儒”罢了。
赧王驾崩,庄襄王取周之九鼎宝器都不在汝水岸边。只是“秦灭东周,徙其君于此”,姬延很可能伴着周已尽的气数在汝水岸边与世长辞。秦人得宝器未必不在大祭大丧时陈之,前文言有人说秦之儒家思想无西周的礼乐文化精神就有失偏颇。礼与法融合行于秦国,后世之继承和发扬致使儒学越发博大精深,且成为后世帝王们的治国纲领,不能不说礼乐之功、秦亦为先驱。只是行文至此依然无法以悲喜衡量礼乐之延续、儒学之光大。独自泛舟于沧浪但见苍苍然也令人茫茫然,思古望今不知出何言恰贴,那就看暖云、翠巘,汝水悠然东去终有所归,又何必劳神多语?
《水经注》说,汝水又东径成安县故城北。按《地理志》,颍川郡有成安县,侯国也。西汉置成安县,治今河南汝州东南,属河南郡,东汉建武二年,即26年后废。战国秦王政十七年,也就是前230年置颍川郡,治所在阳翟县,即今河南禹州。《史记·建元以来功臣侯者年表》说,汉武帝元鼎五年,校尉韩千秋击南越,死,封其子韩延年为成安侯,即此邑矣。韩千秋是西汉郏地,即今河南郏县人,曾任济南相。南越王赵兴、王太后樛氏想要归属汉朝,南越丞相吕嘉予以阻挠。汉武帝派韩千秋和南越王太后的弟弟樛乐率军进入南越。吕嘉杀死南越王和王太后,立赵建德为南越王,派兵消灭了韩千秋和樛乐所率的汉军。
南越国亦称南粤国,是秦末至西汉时期位于中国岭南地区的政权。从开国君主赵佗至亡国君主赵建德,共经五任国王,享国九十三年。赵佗是南越武帝,恒山郡真定县,即今河北正定人,原为秦朝将领,曾任秦朝南海龙川令,与任嚣南下攻打百越。秦朝末年,赵佗趁着秦亡之际,封关、绝道,兼并岭南的桂林郡、象郡,于前204年正式建南越国,自号南越武王,国都定于番禺。岭南在史籍中被称为烟瘴南蛮之地,其文明史始于秦平定岭南之后。赵佗立南越国,实施“和辑百越”政策。《汉书·地理志》说,自交趾至会稽七八千里,百越杂处,各有种姓。百越指古代南方沿海一带古越族人分布的地区,又称之为古越族或越族。《庄子·逍遥游》说,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百越人不蓄头发、满身刺着花纹,宋国人去卖帽子自然没用处。断发文身是百越族的古老习惯,与早就戴帽子的华夏族相比,其文明程度自然有了差距。赵佗入百越前,人们依然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待赵佗将中原的农耕技术与先进文化过国去,岭南地区才进入农耕文明时代。继秦之后,赵佗建立南越政权,充分尊重南越人的文化习俗、提倡汉越通婚,任用越人为官,促进了汉越之间的文化交流。只是清代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说,佗之自王,不以礼乐自治以治其民,仍然椎髻箕坐,为蛮中大长,与西瓯、骆、越之王为伍,使南越人九十余年不得被大汉教化,则尉佗之大罪也。
《水经注》说,汝水又东,黄水注之。水出梁山,东南径周承休县故城东,为承休水。县,故子南国也。《水经注疏》说,守敬按:汉县属颍川郡,后汉废。郭氏说的“汉县”是周承休县,西汉初元五年,即前44年置,为侯国,属颍川郡,治所在今河南汝州东。绥和元年,即前8年为公国,元始四年,即公元4年 改为邟县,东汉改为周承休县。至于承休水,《水经注疏》又说,守敬按:县多有取水为名者,水亦有取县为名者,此则水取县为名也。至于子南国,《水经注》和《水经注疏》无解,大概缘于西汉是置周承休县为侯国。《汉书·武帝纪》说,汉武帝元鼎四年,幸洛阳,巡省豫州,观于周室,邈而无祀。询问耆老,乃得孽子嘉,封为周子南君,以奉周祀。始皇成一统后,停止分封制实行郡县制,汉高祖建汉对古代朝代设置祭祀,却无封地建宗庙。至汉武帝时期,有限制推行儒家提倡的“兴灭国继绝世”。《史记》说,礼毕,天子遂至荥阳而还。过雒阳,下诏曰:“三代邈绝,远矣难存。其以三十里地封周后为周子南君,以奉先王祀焉。”汉武帝纳董仲舒之言独尊儒术,自然不弃周礼或对其君主的祭祀。
儒家特别强调“以夏变夷”,韩愈深得孔子夷夏观之主旨,其在《原道》中说:“孔子之作《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儒家就是在这种文化语境中,不断地强化夷夏之辩或夷夏之变。孟子贵夏贱夷,批评弃儒学农的陈相说:“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汉初陆贾出使南越,见到南越王赵佗依然“椎髻箕坐”,说其“反天性、弃冠带”。汉代儒家春秋公羊学兴起之后,大一统的思想得到系统化表达。董仲舒“皆绝其道”、唯“孔子之术”独尊之言正是这种思想的反映,其中就包括对少数民族施以道德礼俗教化,以期实现夷夏一体、四海一家,也就是从“夷夏之辨”到“夷夏之变”。
岭南文化是以古越文化为基础,受汉文化的影响发展而成。秦平南越战争,致使内地人第一次大规模地进入岭南,尤其是屯兵尤为突出,因此改变了岭南地区的人口结构,客观上促进了越人与汉人的文化融合。从秦始皇到汉武帝后,中原王朝通过武力统一了岭南。自西汉到东汉,中央政府对岭南地区的政治控制不断加强,且逐步实现完全控制,也加速了人口流动。依据史料记载,南下岭南的不仅有秦军,还有数量众多的中原移民与越杂居。东汉马援平复岭南后,留守在交趾的士卒大多就地繁衍,《儒学南传史》说,士人以其流寓,号曰马流,史称汉子孙也。政治、军事和人口迁徙等因素,最大程度地影响了岭南地区的文化结构,儒学的传播具备了相应的条件和动力。赵佗立南越国后,采取了一系列的汉化措施,也将儒学思想植入岭南地区。《史记·高帝本纪》记述了刘邦大加赞扬赵佗的一段话,“南海尉佗居南方长治之,甚有文理,中县之人以故不耗减,越人相攻击之俗益止,俱赖其力。”汉高祖和屈大均对赵佗之评恰好相反,却说明南越国时期,岭南地区保持着汉越文化对抗与融合并存的文化局面,也是历史发展中一时不可消除的矛盾。
自汉武帝剿灭南越之后,岭南地区就正式划归到大汉的版图,设南海、郁林、苍梧等九郡,派遣地方官员,以儒家化之礼方式推行汉文化。至东汉时期,政府依然派地方官员治理南越。锡光是东汉汉中西城县人,汉平帝时担任交阯太守,教导民夷,教其耕稼,置为冠履;初设媒聘,始知姻聚;建立学校,导之礼仪。建武五年,即29年,南阳人任延出任九真太守,“始教耕犁地”、“俗化交土”,“为设媒官,使之聘娶”,以“人文化成”实行德化。后世对锡光和任延评价甚高,《资治通鉴》说,岭南华风,始于二守。随着两汉时期对岭南实行儒家化治理,以及学校教育扩大,加速了儒家文化在岭南地区的传播,也造就了一大批本土知识分子。如此以来,儒学也从“外来文化”向着“本土文化”转移。只是说到岭南地区的“汉化”,不能不再提及汉武帝,汉光武帝能捡起先帝的衣钵尊儒,应该与刘彻封周后裔庶子嘉为周子南君一脉相承。
《水经注》说,汝水又东与张磨泉合,水发北阜,春夏水盛,则南注汝水。“会贞按:今有戴液溪,自汝州流入郏县西北,又南入汝,疑即张磨泉也。”出自《水经注疏》,《大清一统志·卷一百七十四》说,戴液溪在郏县西北四十里。秦置郏县,属颍川郡,治所即今河南郏县。悠悠汝水东去总是有水注入,汹汹然发奔腾之音。行文至此不觉又起诗思,合流成一脉,清流通古今。孤舟吟沧浪,浩汗竞朝宗。
《水经注》说,汝水又东南,径新蔡县故城南。秦时置新蔡县,属陈郡,治所即今河南省新蔡县。《水经注》又说,王命之以蔡,申吕地也。以奉叔度祀,是为蔡仲矣。宋忠曰:故名其地为新蔡。管、蔡二国离间周王室,蔡叔被放逐迁到新蔡,其子胡规规矩矩地改变行为,周公姬旦就推荐他为卿士,且带他朝见周成王。周成王将原属于申吕的地封给蔡仲,掌管叔度的祭祀,东汉大儒宋忠才说“故名其地为新蔡”。姬度是周文公之曾孙、鲁文公之孙、鲁考公之子、项橐之父、项羽之先祖,却与蔡叔姬度重名,后世才称其为叔度。只是《水经注疏》则说,《汉志》,成王封叔度子胡于蔡,十八世徙新蔡。又云,蔡平侯自蔡徙此。钱坫曰,宋忠以为胡徙新蔡者,非。郦氏系胡事于此,盖因宋说,聊书存之。古来笔墨官司甚多,可蔡平侯也好,蔡胡也罢,“放蔡叔而迁之”没有争议。只是提到蔡叔,就不能不说发生在西周时期的三监之乱。
武王灭商后以殷治殷,分封纣王之子武庚于殷,同时派遣其兄弟管叔、蔡叔、霍叔在殷都附近建立邶、鄘、卫三国,史称三监。武王病逝之后,周公姬旦摄政,管叔、蔡叔和霍叔及其群弟极为不满,武庚借机拉拢三叔发动叛乱。周公姬旦东征,诛武庚、杀管叔、放蔡叔,废霍叔为庶民。究其根源,三监之乱实际上是“礼乱”,三叔对嫡子继位而引发内讧,恰好为武庚复国提供了可乘之机。只是《史记·宋世家》说,宣公病,让其弟曰:“父死子继,兄死弟及,天下之通义也,我其立和”。宋宣公是宋国第十三任君主,死后其弟公子和继位,也就是后来的宋穆公。前1039年,也就是三监之乱后,周成王封纣王之兄长微子启于商朝的旧都商丘,建立宋国。三监之乱是由“父死子继”而起,宋宣公却以“兄死弟及”为“天下之通义”成就了宋穆公。
《殷周制度论》说,殷以前无嫡庶之制,认定立嫡之制起于周初,为周公所创,且说“周人改制之最大者。”只是有论者说,商代宗法的基本体制应该是依父系分族而依母系分宗,周初尚大致承此体制,而与晚周宗法大不相同。还有人对周先王继承制予以了研究,表明商代王位传承实行的是嫡长子继承制,且说周人在商代直至周初,实施的也是同样的继承制。《史记·周本纪》说,武王有瘳。后而崩,太子诵代立,是为成王。周武王生病后,周公姬旦为其占卜、斋戒沐浴、求神除灾去邪,还甘愿替兄生病或去死。《逸周书·武儆解》说,命诏周公姬旦立后嗣,属小子诵文及宝典。王曰:“呜呼,敬之哉!”周公姬旦受王命立后嗣,为太子姬诵讲诵文和宝典,周武王就要求儿子不只是重视,且必须勤奋,知道该做什么而不做,纣王才失去了江山。如此以来,周公姬旦也绝对遵守“父死子继”的继承原则。周公制礼后,宋宣公却依然承袭“兄死弟及”之遗风,说明三监之乱绝非偶然,或说周公确立周礼之后两种继承制依然并存。只是周礼之延续,且成为万世帝王传位的“法定原则”,的确是从西周初期发端。
《尚书》说:“周公摄政,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作礼乐,七年致政成王”。“礼”是区别宗法等级秩序的制度,与“乐”共相互融合,二者相辅相成。《逸周书·明堂解》说,明堂,明诸侯之尊卑也,故周公建焉,而朝诸侯于明堂之位。制礼作乐,颁度量,而天下大服,万国各致其方贿。三监之乱应该是周礼发展的重要转折期,除了田制变革、祭祀制度、刑罚制服,宗法制就是重中之重。明堂是古代帝王宣明政教的地方,举行朝会、祭祀、庆赏、选士、养老、教学等大典。明堂也是一种宗教制度,容政治、宗教、宗法、社会形态于一体。《孟子》说,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周公姬旦被后世尊称为“元圣”、儒学先驱,所以《新书·礼容下》说,孔子之前,黄帝之后,于中国有大关系者,周公一人而已。周公姬旦制礼乐强调的是“别”,也就是所谓的“尊尊”;“乐”的作用是“和”,即所谓“亲亲”。之前,西周还没有严格的继承制,管、蔡、霍三叔才联合武庚发动三监之乱。“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出自《诗经·小雅·北山》,联系到周礼,周天子就具有无人匹敌的权力,也有效地稳固了周王朝的统治。
《逸周书·五权解》也说,克中无苗,以保小子于位。武王传位之时,周人嫡长子继承制尚未确立,“以保小子于位”就是要求周公姬旦维护成王的君主地位以永保其天下。周公姬旦恪守武王遗令,且确立了“立子立嫡”为周家继统的政治制度,也就是所谓的“立子以贵不以长,立嫡以长不以贤”。《殷周制度论》说,摄政者,所以济变也;立成王者,所以居正也。自是以后,子继之法遂为百王不易之制矣。依照前论,王国维著《殷周制度论》有失偏僻,后世对其提出异议也合乎情理,却应该客观、公正地对待王氏之言。其实,后世与王氏之争,其症结应归于西周初期宗法制尚不完善,三监之乱后宋宣公传位于弟就是很好的例证。如此以来,王氏之言应该缘于周公制礼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里程碑,以此分界自然有其道理。
《史记》说,胡乃改行,率德驯善。司马迁评价蔡仲可谓是至高无上,所谓“改行”针对的自然是其父蔡叔之德行。前104年,董仲舒逝世,恰与《史记》的成书时间相同,也就是汉武帝独尊儒术三十年之后。司马迁著《史记》说蔡仲“率德驯善”也就是《孔传》所言,“汝循祖之德”,至于“驯善”也就不言而喻了。身为一国之君,蔡仲“循祖之德”,又驯顺善良自然是楷模,只是其如《尚书》所言能“克庸祇德”就不能不说周礼。遗憾的是,自周幽王之后,西周国势渐微,至平王东迁也陷入“礼崩乐坏”的僵局。儒学诞生,恢复周礼似乎有了希望,可百家争鸣之后引来的是黄老之术盛行,之后之后再之后,史料多载,赘言自然无益。
《水经注》说,汝水又东南,左会澺水。古来河水多乱流,其源亦多变,史料记载也不同。《水经注》说(澺)水上承汝水别流于奇城东,《方舆纪要》则说其源出西平县周家陂。奇城在今河南省郾城县东南,北魏时置颍川郡。明嘉靖时周家陂淤为良田,澺水又改诸山溪等水为源。水源变迁似乎说明不了什么,可历史川流之源无变。只是历史之川流亦有乱流多注入,河道弯曲,水之成分也复杂,自然有了起伏,可泱泱水流东去,水过有声,涛过有痕,又岂能不议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