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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3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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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经纬》》连载

第三十二章 苍梧有源滋潇湘

资水出零陵,望而见九疑;舜承尧帝孕礼乐,禹念黄帝九鼎存;汨罗长流寻无迹,临湘有宅留谊痕。乱流狂注清水长,苍梧有源滋潇湘。

《水经注》说:“资水出零陵都梁县路山。”资水又名资江,湖南四水之一,长江洞庭湖水系支流,分南源与西源,主源为南源,即夫夷水。至于夫夷水,在今湖南省新宁县南,《明一统志》说:“源出广西全州界,过此至邵阳会澬(资)水”。至于零陵,乃古地名,在今湖南省宁远县东南。至于都梁县,西汉置,以县西都梁山得名,治今湖南武冈市东北七里桥,隋时并入邵阳县。《水经注》又说,资水出武陵郡无阳县界唐糺山,盖路山之别名也。《水经注疏》又说:“会贞按:《经》言出零陵都梁路山。《注》言出武陵无阳唐纠山者,盖山先属零陵都梁,后割属武陵无阳,又变名也。”至于路山,又名唐纠山,在今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东北。《水经注疏》也说:“会贞按:《汉志》,零陵郡都梁路山,资水所出。《续汉志》亦云零陵郡都梁有路山。”汉高帝改黔中郡置武陵郡,治所在义陵县,即今湖南溆浦县南。至于无阳县,西汉置,属武陵郡,治所在今湖南省芷江侗族自治县东南。至于零陵,乃古地名,在今湖南省宁远县东南。

有零陵,有零陵郡,又有零陵县。西汉元鼎六年,即前111年分桂阳郡置零陵郡,治所在零陵县,即今广西全州县西南。秦置零陵县,属长沙郡,隋开皇九年,即 589年平陈后废。《史记·五帝本纪》说:“(舜)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为零陵。”苍梧乃古地名,古属百濮分支,后楚国并入楚地设苍梧郡。秦统一前,楚国就有洞庭、苍梧二郡,统治范围未及岭南,苍梧郡地域大致在长沙郡南、桂林郡北地区。至于九疑,乃山名,在今湖南省宁远县南六十里。疑,又作嶷,《方舆胜览》说:“(九疑山)亦名苍梧山,九峰相似,望而疑之,谓之九疑山。”

《史记·五帝本纪》说:“舜入于大麓,烈风雷雨不迷,尧乃知舜之足授天下。尧老,使舜摄行天子政,巡狩。”舜入山林遇暴风雷雨从不迷路误事,尧于才把天下传授给舜。尧年老后让舜代行天子之政,视察邦国州郡。舜乃轩辕黄帝八世孙,生于诸冯,即今山东省诸城,三皇五帝之一。舜代行天子之政八年,尧去世。三年服丧期满之后,舜要将天下让给丹朱,即陶唐氏尧帝之嫡长子,天下人却都归服于舜。《史记·五帝本纪》说:“于是舜乃至于文祖,谋于四岳,辟四门,明通四方耳目,命十二牧论帝德,行厚德,远佞人,则蛮夷率服。”所谓“文祖”即帝尧始祖之庙,《书·舜典》说:“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孔传:“文祖者,尧文德之祖庙。”蔡沉集传:“文祖者,尧始祖之庙。”“庙,尊先祖貌也”出自《说文》,当作宗庙尊先祖貌也。至于文德,即礼乐教化,所以《论语·季氏》说:“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至于始祖,《仪礼·丧服》说:“诸侯及其大祖,天子及其始祖之所自出。”郑玄注:“始祖者,感神灵而生,若稷契也。”稷和契都是唐虞时代的贤臣,如此以来,天下人授尧宗庙当缘于其文德之功。舜为了管理好天下,召集掌管四方诸侯之官于文祖庙了解民情,让十二州的长官讨论帝该具备的功德,结论是“行厚德”、“远佞人”,则四方蛮夷皆顺服,此谓之德政。舜即位之后,虚怀纳谏,惩罚奸佞,流放四凶,任贤使能,百业兴旺,所以《论语·为政》说:“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史记·五帝本纪》说:“舜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驯,汝为司徒,而敬敷五教,在宽。”司徒是官名,相传少昊始置,唐虞因之,周时为六卿之一,曰地官大司徒,掌管国家土地和人民教化。契是商族部落始祖,虞舜时助大禹治水,后被舜任为司徒。《尚书·虞书·舜典》说:“帝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孔传:“五品谓五常。”孔颖达疏:“品谓品秩,一家之内尊卑之差,即父母兄弟子是也。教之义、慈、友、恭、孝,此事可常行,乃为五常耳。”《史记》用“驯”,《尚书》则用“逊”,二字有异,可其意相近。《史记·五帝本纪》说:“舜父瞽叟盲,而舜母死,瞽叟更娶妻而生象,象傲。瞽叟爱后妻子,常欲杀舜,舜避逃,及有小过,则受罪。顺事父及后母与弟,日以笃谨,匪有解。”舜有个后妈,还有个桀骜不驯的弟弟,常遭受父亲的重罚,却依然恭敬地侍奉家人,且忠诚谨慎,没有丝毫懈怠。所以《史记·五帝本纪》说:“舜年二十以孝闻,年三十尧举之,年五十摄行天子事,年五十八尧崩,年六十一代尧践帝位。”所以元代郭守正作《二十四孝》说:“虞舜,瞽瞍之子。性至孝。父顽,母嚚,弟象傲。舜耕于历山,有象为之耕,鸟为之耘。其孝感如此。帝尧闻之,事以九男,妻以二女,遂以天下让焉。”所以《孟子·离娄章句下》说“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先秦时期,舜和尧被儒家奉为古昔圣王,又有周礼几经沉浮而延续,继孔子之后再有孟子等先哲光大,构筑也完善了之于后世影响至深的儒家伦理学说。所以《礼记·中庸》说:“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而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

《史记·五帝本纪》说:“然,以夔为典乐,教稺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毋虐,简而毋傲;诗言意,歌长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能谐,毋相夺伦,神人以和。”舜要找一个能主持天事、地事、人事三种祭祀的人,人们都推荐伯夷。伯夷是炎帝神农氏的第十四世孙、共工的玄孙,姜姓帝尧时,伯夷掌管礼仪。帝舜任命伯夷为秩宗,即掌宗庙祭祀的官。舜认为伯夷合适,主管祭祀,要早晚虔敬、正直,更要肃穆清洁。舜又任命伯夷为典乐,掌管音乐,教授贵族子弟,要正直而温和,宽厚而严厉,刚正又不暴虐,简也不傲慢。另外,诗是表达内心情感的,歌是用延长音节来咏唱诗的,乐声的高低要与歌的内容相配合,还要用标准的音律使乐声和谐。八种乐器的声音谐调一致,不要互相错乱侵扰,如此以来就能通过音乐达到人与神相和的境界了。所以《礼记·乐记》说:“乐也者,情之不可变者也;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乐统同,礼辨异。礼乐之说,管乎人情矣。” 孔颖达疏:“乐主和同,则远近皆合;礼主恭敬,则贵贱有序。”《吕氏春秋·孟夏》又说:“乃命乐师习合礼乐。”高诱注:“礼所以经国家,定社稷,利人民;乐所以移风易俗,荡人之邪,存 人之正性。”行文至此,再说《尚书》所言之“五品”,《汉书·王莽传中》说:“帅民承上,宣美风俗,五品乃训。” 颜师古注:“五品即五常,谓仁、义、礼、智、信。”颜师古是雍州万年,即今陕西省西安人,隋唐时期经学家、训诂学家、历史学家。《旧唐书·卷七十三·列传第二十三》说:“师古家籍儒风,该博经义,至于详注史策,探测典礼,清明在躬,天有才格。然而三黜之负,竟在时讥,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

《水经注》说:“湘水又北迳衡山县东,山在西南,有三峰,一名紫盖,一名石囷,一名芙蓉,芙蓉峰最为竦杰,自远望之,苍苍隐天。”湘水即湘江,源出广西,流入湖南,为湖南省最大的河流。南朝梁任昉作《述异记》说:“九疑山隔湘江,跨苍梧野,连营道县界。”西汉置营道县,属零陵郡,治所在今湖南宁远县东南三十余里莽、巢两水口,东晋时期改属营阳郡,隋朝移治宁远县东南四十里泠道故城,属零陵郡。至于衡山县,《水经注疏》说:“守敬按:(三国)吴置县,属衡阳郡,晋改曰衡山,仍属衡阳郡,宋、齐、梁因。在今属衡阳县东北。”至于芙蓉峰,在今湖南衡阳市南岳区西北部,祝融峰东,为衡山七十二峰之一。

《水经注》说:“禹治洪水,血马祭山,得金简玉字之书。”郦氏作言之“血马”,即杀马取血,以为祭祀之用。《水经注疏》说:“会贞按:《吴越春秋》曰,禹伤父功不成,登衡山,因白马以祭之。忽然而卧,梦见赤绣文衣男子。乐玄夷苍水使者,谓禹曰,欲得我山神书者,请齐于黄帝之岳。乃退齐三月,登宛委,发石得金间玉字之书,得治水之要。”《史记·夏本纪》也说:“禹伤先人父鲧功之不成受诛,乃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鲧是大禹之父,传为颛顼之后,治水无功而被杀。所以大禹登衡山,以血马祭祀,得到治水的要领而被万世传诵。

《史记·孝武本纪》说:“黄帝作宝鼎三,象天地人也。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鬺烹上帝鬼神。”《说文》说:“鼎,三足两耳,和五味之宝器也。《黄帝四经》说:“夫民卬天而生,侍地而食。以天为父,以地为母。”黎民百姓仰仗天而生存,凭借大地获取食物,那天地就是衣食父母,此当是黄帝造宝鼎最原始之初衷。《黄帝四经》说:“天制寒暑,地制高下,人制取予。取予当,立为□王。取予不当,流之死亡。”天合地,地合人,天地人大合谓之为王之道,宝鼎之涵义至此有了外延。所以《左传·宣三年》说:“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两莫能逢之,以协承天休。”鼎于商、周时期盛行,用于煮盛物品,或置于宗庙作铭功记绩的礼器,亦作烹人之刑具。所以《黄帝四经》又说:“故王者不以幸治国,治国固有前道,上知天时,下知地利,中知人事。”如此以来,大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套用《吕氏春秋·古乐篇》之语说:“故鼎之所由来者尚矣,非独为一世之所造也。”

《左传·哀公七年》说:“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涂山系古山名,亦谓之古国名,传说大禹会诸侯及娶妻之地,一说在今浙江西北,一说在安徽蚌埠。至于涂山之会,还有周穆王集诸侯于涂山之说,此处不提。涂山之会后,大禹以金造九鼎:冀州鼎、兖州鼎、青州鼎、徐州鼎、扬州鼎、荆州鼎、豫州鼎、梁州鼎、雍州鼎。九鼎上铸着各州的山川名物、禽异兽,豫州鼎为中央大鼎,豫州也就成了中央枢纽。九鼎集中到夏王朝都城阳城,即今河南登封东南告城镇附近,借以显示大禹成为九州之主,天下从此一统。大禹称九鼎为镇国之宝,各方诸侯来朝见时都要向九鼎顶礼膜拜,所以自夏之后,九鼎遂成国柄。《史记·封禅书》则又说:“遭圣则兴,鼎迁于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没,伏而不见。”司马迁所言之“宋之社”,也就是宋国太丘社。太丘亦称为泰丘,乃春秋战国时期的宋地,《汉书·郊祀志》也说:“周显王之四十二年,宋大丘社亡。”周显王四十二年,也就是前327年。《尔雅注疏·释丘第十》说:释曰:谓丘之西有大阜者名泰丘。宋依丘作社,在宋国于时亡去,故云‘大丘社亡’,亦咎征也。”至于社,《国语·鲁语上》说:“故祀以为社。”又注:“社,后土之神也。”至于《汉书》所言之“宋大丘社”,首先缘于太丘与宋地的地缘,再是宋国作为殷商遗民,承袭夏商文化于太丘立社,祭祀、祈福,以求得庇佑保万世太平。《礼记·中庸》说:“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孔子所言之“上帝”乃天帝,也就是天上主宰万物的神。故《易·豫》说:“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孔子说祭地之礼、宗庙之礼,就是让人们明白“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理国家心中有数,如在手掌上指指画画。如此以来,太丘社就有了政治层面上的涵义。司马迁作《史记》将“宋之社”与“九鼎”并列,除了表达一种传承关系,还有连带性的因果关系。司马迁所言之“遭圣则兴”其意明了,所谓“圣”乃圣人,有黄帝有颛顼,还有尧舜禹。只是“鼎迁于夏商”有兴有亡,此为前提,“周德衰”致“宋之社亡”、“鼎乃沦没”,可所谓的“伏而不见”不是消亡,而是不见周德矣!

《墨子·耕柱》又说:“夏后氏失之,殷人受之;殷人失之,周人受之。夏后殷周之相受也,数百岁矣。”《墨子·耕柱》先言“九鼎既成,迁于三国”,此为谶语,源自卜辞,是否果真如此灵验不深究。只是夏、商、周三代“相受”数百年不虚,《墨子·耕柱》结论:圣人有贤臣,与“桀相而谋”就不会有几百年后的事情。《史记·五帝本纪》说:“历日月而迎送之,明鬼神而敬事之。”张守节正义:“天神曰神,人神曰鬼。又云圣人之精气谓之神,贤人之精气谓之鬼。”如此以来,凡神鬼者必有精气,无则非圣贤,神鬼在先,圣贤在后,或说圣贤效神鬼方称圣贤。所以《墨子·耕柱》又说:“神之明智于圣人也,犹聪耳明目之与聋瞽也。”

《史记·周本纪》说:“周公复卜申视,卒营筑,居九鼎焉。”周公乃周公旦,辅佐周武王伐纣,再事二王成就成康之治。《尚书大传》说“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乐,七年致政成王。”武王之时,周公旦就有意于伊﹑洛二水一带营建新都。二次克殷后,周公旦辅佐周成王,召公先去相地卜宅,其重新占卜,且一再视察之后建都洛邑,又将九鼎置于城中。所以《史记·周本纪》说:“(周公旦)此天下之中,四方入贡,道里均。”九鼎象征九州,被奉为传国之宝。只是周德衰而九鼎不见,所以南北朝谢瞻作《经张子房庙诗》说:“力政吞九鼎,苛慝暴三殇。”

《史记·周本纪》说:“周君、王赧卒,周民遂东亡。秦取九鼎宝器,”自平王东迁,周室遂衰,各路诸侯觊觎王权而问鼎,《左传·宣公三年》说:“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楚子乃楚庄王,周定王时问鼎于洛阳,被驳回的理由也充分,“在德不在鼎。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秦惠文王依张仪之策希图夺九鼎以号令诸侯,齐、楚两国却与其共争,周赧王力保九鼎未失。秦武王占韩国借巡视之机入洛阳欲霸九鼎,可其举之未成重伤而亡。至秦昭襄王顺先祖遗愿,取九鼎入秦,以至于秦庄襄王“灭东周,东西周皆入于秦,周既不祀。”只是《史记·秦始皇本纪》说:“始皇还,过彭城,斋戒祷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秦灭周后将九鼎西迁到咸阳,可秦始皇灭六国九鼎下落不明。所以宋代 王安石作《九鼎》说:“弱周无人有宜出,沈之九幽拆地轴。始皇区区求不得,坐令神奸窥邑屋。”之于九鼎的下落,古来就存有争议,有人说司马迁所述前后矛盾,余独解太史公之语非欲立己说,望文生义又合乎情理,倒也不失读书之法。

之后,武则天享明堂、置七宝、封神岳、作大乐、铸九鼎。再之后,宋徽宗又以铜铸造九鼎,饰以黄金,且仿明堂、造九成宫,内有九室,陈列九鼎。行文至此当再提太丘。《论语·述而篇》说:“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桓魋是春秋时期宋国,即今河南商丘人,乃宋国司马。桓魋用石头制作椁,三年未成工匠皆病,受孔子批评就心怀不满。看见孔子带领弟子们在太丘社附近的大桑树下演戏礼仪,桓魋以砍树泄愤。所以孔子说:“我的品德是上天所赋予的,桓魋能把我怎样呢?”孔子祖籍宋地,太丘有社成就一种文化,也深刻地影响其对儒家文化的建构。言圣人之语有多余之嫌,可司马迁将九鼎与太丘并述又岂能无涉乎?大禹登衡山以血马祭山,意在以治水平万世,再承黄帝之德、扬尧舜之功,聚九牧之金而铸九鼎。所以《太史公自序》说:“维禹之功,九州攸同,光唐虞际,德流苗裔。”

《水经注》说:“湘水左迳麓山东,上有故城,山北有白露水口,湘浦也。又右迳临湘县故城西县治,湘水滨临川侧,故即名焉。”麓山即岳麓山,《元和志》说:“岳麓山,在县西南,隔湘江水六里,盖衡山之足也,故以‘麓’为名。”文中的“县”乃长沙县,589年,也就是隋开皇九年改临湘县置,为潭州治,治所即今湖南长沙市。至于临湘县,秦置,为长沙郡治,治所与后长沙县同。《水经注疏》则说:“会贞按:《元和志》、宋本《环宇记》并谓之岳麓山,云在长沙县西南,隔湘江六里。今岳麓山在善化县西南。”北宋元符元年 ,也就是1098年分长沙、湘潭两县置善化县,与长沙县同为潭州治,治所在潭州城,即今湖南长沙,元为天临路治,明、清为长沙府治,1912年并入长沙县。至于郦氏所言之“上有故城”,《水经注疏》说:“会贞按:此志建置无考。”至于白露水,《水经注疏》又说:“会贞按:《晏公类要》,湘江中四洲,一曰白水洲,即此白露水也。当在今善化县西南。”

《水经注》说:“晋怀帝以永嘉元年,分荆州、湘中请郡,立湘州,治此。城之内,郡廨西有陶侃庙,云旧是贾谊宅地,”永嘉元年,即307年,至于湘州,《水经注疏》说:“守敬按;《宋志》湘州刺史,晋怀帝永嘉元年,分荆州之长沙、衡阳、湘东,邵陵、零陵营阳、建昌,江州之桂阳八郡立,治临湘。”至于陶侃乃东晋名将,其曾孙为田园诗人陶渊明。至于贾谊,乃西汉人,祖籍河南省洛阳,世称贾生。《汉书·楚元王传》说:“在汉朝之儒,唯贾生而已。”“儒”释义多解,《礼记·儒行》说:“儒之言优也和也,言能安人能服人也。”如此以来,《礼记》之言甚合《汉书》之语焉。

《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说:“既辞往行,闻长沙卑湿,自以寿不得长,又以適去,意不自得。”汉文帝四年,即前176年,贾谊被外放为长沙王太傅。辞别汉文帝后,贾谊前往长沙赴任,听说长沙地势低洼,气候潮湿,自认为寿命不会很长,又是贬谪离去,心中不得意。所以贾谊见到湘水后作赋吊屈原说:“斡弃周鼎兮宝康瓠,腾驾罢牛兮骖蹇驴,骥垂两耳兮服盐车。章甫荐屦兮,渐不可久;嗟苦先生兮,独离此咎。”弃周鼎,视破瓦壶为宝,让老牛、跛驴驾着车奔跑,却让骏马垂着两耳拉盐车,好端端的礼帽当鞋垫,以欺诈行事不会长久,嗟叹先生劳苦,独自遭受这样的灾祸!同病相怜,贾谊感伤,却又自为高洁,只是胸中不失鸿鹄之志,所以《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说:“所贵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使骐骥可得系羁兮,岂云异夫犬羊?”贾生仰圣人之神德,远离浊世,慕不羁的良马才有异于犬羊。所以感叹有才之人当择良木而栖,狭窄、污浊的河沟容不下吞舟之鱼。所以《史记·屈原贾生列传》又说:“横江湖之鱣鱏兮,固将制于蚁蝼。”贾谊又感叹横绝江湖的大鱼,遭受禁锢之后要受制于蝼蚁。所以《史记索引》说:“(贾谊)以此喻小国暗主不容忠臣,而为谗贼小臣之所见害。”

《汉书·贾谊传》说:“谊以为汉兴二十余年,天下和洽,宜当改正朔,易服色制度,定官名,兴礼乐。乃草具其仪法,色上黄,数用五,为官名悉更,奏之。文帝廉让未皇也。”《史记·屈原贾生列传》则谓之“易服色,法制度”,不论二史书语言之别,此处只说服色。《礼记·大传》说:“改正朔,易服色。”郑玄注“服色,车马也。”孔颖达疏:“谓夏尚黑,殷尚白,周尚赤,车之与马,各用从所尚之正色也。”孙希旦集解:“服,如服牛乘马之服,谓戎事所乘;若夏乘骊,殷乘翰,周乘騵是也。色,谓祭牲所用之牲色;若夏玄牡,殷白牡, 周騂犅是也。”只是宋代高承作《事物纪原·官爵封建·服色》说:“《隋礼仪志》曰:五品已上通着紫袍,六品已下兼用绯緑,胥吏以青,庶人以白,屠商以皁,士卒以黄。”《宋书·礼一》又说:“制礼乐,易服色,用牲币,自当随土德之数。每四时之季月,服黄十八日,腊以丑,牲用白,其饰节旄,自当赤,但节幡黄耳。其余郊祀天地朝会四时之服,宜如汉制。宗庙所服,一如周礼。”牲币乃牺牲和币帛,古代用以祀日月星辰、社稷、五岳等,后泛指一般祭祀供品。《宋书·礼一》记载的是魏文帝黄初元年之诏书,如此以来,所谓“服色”就不单指服色车马之制。有论者说:“曹魏继汉为土德,与唐虞一致,这样符合唐虞的正统。服色车马之制则再沿用汉制,下降主色改为与土德对应的黄色。”土德是五德之一,所谓五德,古代阴阳家把金、木、水、火、土五行看成五德,认为历代王朝各代表一德,依五行相克或相生的顺序交互更替,周而复始。《史记·五帝本纪》说:“(轩辕)有土德之瑞,故号黄帝。”司马贞索隐:“炎帝火,黄帝以土代之。”依照战国邹衍的五德始终说,德的变迁与王朝的气运一致,唐虞为土德,夏为木德,周为火德,秦为水德,汉为火德。如此以来,服色就与五德紧密相连。

汉高祖建汉之后,有陆贾和叔孙通辅佐而定汉制,其中有儒家思想的成分,却依然笃行黄老之术。汉文、景二帝延续高祖治国之策方成文景盛世,所以汉文帝对待贾谊的谏言只能以无暇顾及为托词敷衍而已。其实,贾谊之难实属不逢时也。汉文帝死后太子刘启即位,是为汉景帝,尊窦皇后为皇太后。汉景帝即位后,窦太后被尊为太后,一时权倾朝野。故《汉书·儒林传》说:“窦太后好《老子》书,召问固。固曰:‘此家人言矣。’太后怒曰:‘安得司空城旦书乎。’乃使固人圈击彘。”辕固乃西汉齐郡西安县,即今淄博桓台县人,又名辕固生,汉景帝时为博士。城旦书泛称刑书,《史记集解》说:“徐广曰:司空,主刑徒之官也。”《汉书音义》又说:“道家以儒法为急,比之于律令。”辕固曾贬低《老子》,窦太后大怒,让其入兽圈刺杀野猪。较之于贾谊,辕固还算幸运,曾被汉景帝拜为清河王刘承的太傅,只是遭到喜欢阿谀逢迎的儒生们诟病,可汉武帝即位后,其弟子多跻身于仕途,且成绩斐然。辕固乃西汉大儒,故《史记·儒林列传》说:“自是之后,言诗于鲁则申培公,于齐则辕固生,于燕则韩太傅。言尚书自济南伏生。言礼自鲁高堂生。言易自菑川田生。言春秋于齐鲁自胡毋生,于赵自董仲舒。”辕固生卒不详,可其于汉武帝即位之后,罢归之时已过九十,死后亦当含笑九泉矣!只是作为辕固的前人,贾谊过湘水吊屈原愤懑而无奈,今吊贾谊出言当不逊于屈子哉!

《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说:“不以生故自宝兮,养空而浮;德人无累兮,知命不忧。细故遰葪兮,何足以疑!”居长沙作太傅三年,贾谊见鵩入宅,遂有感而发,作《鵩鸟赋》直抒胸臆。贾谊之语可映照其无奈后豁达的心胸,不因活着而过于珍惜自己的生命,修养空灵之性如不受拘泥的浮舟,至德之人无俗累,乐天知命复何忧?鸡毛蒜皮区区小事,哪里值得忧虑生疑呢?《汉书·贾谊传》引《鵩鸟赋》,颜师古注引服虔曰:“道家养空虚,若浮舟也。”道不弃儒,儒亦融道,儒道共存,置释于度外,入世受挫,出世却不乐青灯黄卷、素食袈裟,有道存于心中亦超然物外,顺其自然而不弃修养心灵,又是何等快哉!后贾谊又受文帝之宠,只是终不得志郁郁而去,时年三十三岁。所以《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说:“读《鵩鸟赋》,同死生,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

《汉书·贾谊传》赞曰:”刘向称“贾谊言三代与秦治乱之意,其论甚美,通达国体,虽古之伊、管未能远过也。使时见用,功化必盛。为庸臣所害,甚可悼痛。”西汉刘向亦为西汉大儒,称伊尹、管仲之功皆不及贾谊。刘向所言之“三代与秦治乱”,乃《过秦论》,清代金圣叹在《才子古文》卷二中批曰:“过秦论者,论秦之过也;秦过只是末句‘仁义不施’一语便断尽。”所以刘向痛惜,假如贾谊当时能够得到重用,“功化必盛”。此外,《汉书》中还提及“五饵三表”。贾谊作《新书》建议用仁、义、信以为招徕,称之为三表;以赐之盛服车乘、盛食珍味、音乐妇人、高堂邃宇府库奴婢和亲近安抚,称之为五饵。《汉书》说贾谊对付匈奴之策“其术固以疏矣”,可其不忘儒术亦可赞可贵,尤其是文景之时,所以刘向说:“甚可悼痛。”只是《史记·屈原贾生列传》又说:“孝武皇帝立,举贾生之孙二人至郡守,而贾嘉最好学,世其家,与余通书。至孝昭时,列为九卿。”司马迁所言之“世其家”,当为“世其家业”,也就是说,贾嘉继承贾谊的学识和遗志方成大器。《后汉书·郭镇传》就说:“ 镇弟子禧,少明习家业,兼好儒学,有名誉,延熹中亦为廷尉。”

《水经注》说:“(宅)中有一井,是谊所凿,极小而深,上敛下大,其状似壶。傍有一脚石床,才容一人坐,形制甚古。”临湘县故城即长沙城,为长沙王之藩都,系吴芮始封长沙王所建。贾谊的旧宅在临湘县故城郡廨,也就是郡府西边,里边有井有石床,还有一棵其亲手栽种的大柑树。《水经注》又说:“流俗相承,云谊宿所坐床。”那个“形制甚古”的一脚石床是贾谊小憩时的坐具,举目能见偌大的树冠,也能见突入宅院的不祥之禽,要是夜深人静之时,还可能闻城外的流水声。湘水左迳麓山东,右迳临湘县故城西,泱泱汤汤,流水一去不复返,可流俗相承不遗贾生之所,乱流入湘又岂能弃苍梧之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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