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新疆,李扎根才感到寻找爸爸是多么艰难和茫然,但他不放弃,不后悔,新疆他必定来过了。日子在指缝间一天天滑落,不知不觉中李扎根来新疆月余,没事的时候,他曾向别人打听爸爸的线索,问别人有没有看见这样一个人:中年男子,一个人一个包,独来独往,满脸风霜,一路征尘,精神疲惫。但人们对他说的话只当作是一个故事,没有半点可寻的痕迹。这些漂泊的日子,李扎根也感受到戈壁滩生活的枯燥乏味,和煤矿工作的艰辛。
李扎根清晰记得,他刚到沙海子矿那一天,下午8点多钟,这里的太阳还很耀眼,阳光依然很热,高高得挂在半天空,这个时间,在李扎根老家天已经黑透了。那天,刘子明和李副矿长给他接风,在矿门口的一个小饭店里,他们边吃边聊,酒喝的不多。这个小饭店坐落在苍茫的戈壁滩上,显得冷清,孤独。四周都是石头,连一棵树,一棵草,一只飞鸟都没有,向远处看,戈壁滩上只零星生长一种带刺的骆驼草,偶尔有一只或几只野骆驼丶野黄羊跑过,让人感到戈壁滩还有一点生机和灵气。这个小饭店虽然荒凉但不寂寞,它是漂泊的煤矿人常去的地方,一张桌子,两碟小菜,一瓶老酒,几个人一围,明月当空,对酒当歌,思乡的愁绪在那一刻全都释放了。
李副矿长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端起酒杯对李扎根说:“天下李姓一家亲,来,咱干了这杯酒,相识大西北,也是缘分。”
李扎根一饮而尽,说:“谢谢李矿长,以后在工作中不懂的地方,你多多指教。”
交谈中,李扎根了解到,李副矿长是河北省唐山市人,大学毕业就进了这家煤电集团公司,每年都跟着项目跑,离别了父母,离别了妻儿,吃苦受累,一切都为了生活。李副矿长说,他随一大批煤矿人刚来新疆沙海子矿建设时,条件艰苦,环境险恶,那时候,戈壁滩上特有的风景就是芦苇,到处都是,有水没水的地方都能看到,又多又粗又密,一米的距离居然都看不见彼此。煤矿人用双手和大型机械改变这里的一切,开荒,压减,防风,固沙,一个一个的春夏秋冬,洒下了太多的泪水和汗水。到了晚上,鬼哭狼嚎,凄厉一片。李副矿长说,戈壁滩上最美的风景就是胡杨林,胡杨是戈壁滩上坚实的守卫,它刚毅,带着霸气,给苍茫无际的戈壁滩涂抺上一道亮丽的风景。胡杨树身边默默无言的红柳,是沙漠中跳跃的火焰,映红了整个沙漠。冬天是新疆最寒冷的季节,零下40多度,戈壁滩上大雪纷飞,白茫茫一片,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银装素裹,分外妖娆。戈壁滩条件艰苦,但也别有一番情趣,李副矿长说,慢慢地,来这里的煤矿人都会爱上戈壁滩。
李扎根和刘子明住在同一间屋里,新疆的气候早晚温差很大,白天还是太阳如火,热辣辣的,一到晚上,从天山上吹来带着千年雪水的风,又凉爽宜人,象季节交换到了秋天一样。上半夜还很舒服,可是到了下半夜,盖了簿棉被还是冷的受不了。李扎根躺在床上难以入眠,这个鬼地方,除了戈壁滩还是戈壁滩,除了沙漠还是沙漠,夜里静的可怕,李扎根仿佛听见了戈壁滩上女鬼哭泣的声音,他想,千百年来,戈壁滩上的丝绸之路,冤死无数亡魂,很多将士战马嘶鸣,血染沙场;很多商队,驼铃声声,埋骨他乡,一个个回不去家乡的孤魂野鬼,一年年割不断思乡的离愁别恨,恐怕连鬼也不愿意呆在这个地方吧!就这样,李扎根胡思乱想,迷迷糊糊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李扎根穿了衣服还是有些冷,他跟着刘子明到矿部食堂吃了咸菜馒头,喝了碗玉米糊,饱了。今天不上班,太阳从东方升起,戈壁滩变的暖和起来,刘子明说:“走,李扎根,带你到戈壁滩看一看,转一转,放松一下压抑的心情。”李扎根欣然从命,于是,刘子明叫上一个开皮卡车的工友,三个人上了车,出了矿部大门,直奔戈壁滩。苍茫的戈壁滩是煤矿人闲暇之余最爱去的地方,不去戈壁滩又能去哪里呢?戈壁滩的玉石琳琅满目,五颜六色,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皮卡车一路灰尘,一路颠簸,行驶在高高底底,坑坑洼洼的戈壁滩上,周围有沙丘,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黑色丘陵,一眼望不到边,风在车窗外呼呼直响。行驶的路上,不经意间在戈壁滩上看到了一只蜥蜴,有半米多长,又走了一段路程,有几只野生黄羊看到飞驰的皮卡车,连忙躲在路旁,它们显的又矮又小,肚子圆圆的,也不知道吃没吃饱。不知不觉跑了10多公里,皮卡车在一个沙丘前停下来,三个人下了车,站在茫茫无边的戈壁滩上,人显得多么渺小,但是人又是多么伟大,山高人为峰,就是这个道理。李扎根张开双臂不由自主拥抱戈壁滩,他扯着嗓子深情地大喊一声:“戈壁滩,我来了……”,拖着长长的尾音在戈壁滩上空颤颤悠悠地回荡,顿时感觉胸口舒畅起来。
这以后的日子,李扎根上班下班,正式成为新疆沙海子矿的一名煤矿人,他被分配到矿技术部,主要任务就是通过各种手段、方法对地质进行勘查、探测,确定合适的持力层,根据持力层的地基承载力,确定基础类型,计算基础参数。对矿产普查中发现有工业意义的矿床,为查明矿产的质和量,以及开采利用的技术条件,提供矿山建设设计所需要的矿产储量和地质资料,对一定地区内的岩石、地层、构造、矿产、水文、地貌等地质情况进行调查研究工作。 李扎根每天扛着仪器和工友一起下井升井,日出日落,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地他熟了矿山的生活,爱上了煤矿建设。每天,听着矿山轰轰隆隆的机器声,闻着巷道里飘散的硝烟和煤灰的气味,才感觉生活是甜蜜的,充实的。李扎根把在新疆沙海子矿的生活,工作情况说给妈妈和徐静静听了,让她们放心,他在这里挺好的。因为李扎根在新疆工作,妈妈王晓丽,女朋友徐静静每天都关注着新疆发生的新闻和时政,新疆也把她们联系在一起了。戈壁滩的夜黑的很晚,夏天到十点多钟才能黑透,煤矿人吃过饭没事干海阔天空吹牛胡扯,也有看书的,听歌的,戈壁滩上没有电台电视信号,手机也不是能时时打通的,有时为了打个手机找很高的地方信号也是忽断忽连,一点办法也没有。李扎根一个人走出宿舍,站在戈壁滩上一大片沙堆上,沙堆的外表如一层硬硬的壳,踩在上面脆脆的,李扎根抬起头看着清澈的夜空升起一轮又圆又大非常明亮的月儿,天是那样的幽静空洞,月亮还是老家的月亮,月亮的光辉照着家乡也照着边疆,李扎根思绪绵绵,感慨万千。
白天,新疆气温很高,热浪滚滚,想找一棵树乘凉都没有。戈壁滩上到处是一个个,一片片黑黑的矮小的丘陵,在阳光下散发着黝黑的光。
这天傍晚,李扎根下班,升井,洗澡,上宿舍,刘子明坐在床上玩手机。
李扎根说:“走,子明,到戈壁滩上转转去。”
刘子明抬头看他一眼,说:“我马上要去办公室做一张报表,不得闲,你去吧?”
李扎根说:“好,等你做好报表去找我。”
刘子明说:“不要走的太远,早点回来。”
李扎根说:“这周围的环境和路况我都熟悉,没事的。”
李扎根出了屋子,一个人向戈壁滩走去。离煤矿不远有一片长满芦苇和带刺的骆驼草的地方,这里有一座土墙篱笆院落,经过不知多少年的风雨侵蚀,已经很破旧了,屋子的一面土墙裂开大囗子,倒塌了一半截。屋顶露着天,几根粗细不一的木棒支撑着屋顶随风飘摇的茅草,李扎根进来的时候,一只狐狸爬在窗台上向着他看,又纵身一跳,逃进了密密的芦苇丛中,转眼消失了。这个土墙篱笆院落是以前牧民每年放羊转场的临时住所,等这一片草吃完了,或季节变换了,再去下一个草场。李扎根在这里转一转,看一看,感觉这茫茫的戈壁滩上,有一座土墙篱笆院落,是一种情趣。他在想,这里会不会藏着一个凄美的故事,或者一个古老的传说。玩了一会,李扎根看了下手机,快吃饭了,他匆匆往回走,在矿部大楼门口,遇见一个工友问他去哪里玩了,李扎根说那边有个土墙篱笆院落,人去屋空,一片荒凉,很好玩。工友听见吓了一跳,说李扎根你的胆子还真够大的,听说以前那里有个牧羊的哈萨克女人被强盗给杀了,头都割下来了你还敢去。李扎根说不怕,感觉好玩就去。
这以后的日子,李扎根又去了几次,拍了照片发朋友圈里,工友没有一个跟着去的,大家说真服了你了。李扎根说,心无恶念,何来鬼扰呢?
但偏偏真的有戈壁女鬼来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