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咬饵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昨晚的兴奋,经过一天的消磨,已经变成了惊悸。从古街回来,脑子里全是她的影子。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养就了异常的警觉。命运突然将她送来,到底意欲为何?
可是比警惕还要顽固的是回忆。恰如一坛封存了多年的酒,一旦揭了封,再也无法抵御它醉人的魅力。甜蜜与伤痛裹挟而来,心痛难抑。封印了十八年的心魔,终究还是跑出来作妖了。
直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他才确定是心脏在绞痛。这种痛已经好久没有发作过了。他以为已自愈,很久没有在身边备药了。这回是挺不过去了。他打通了马立的电话,只说了一个药字,就昏死过去了。
又回到了母校,又回到了他们常去的那棵梧桐树下。她捧着一本书,却不看,只拿一双澄澈的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看。她的眼光太过灼人,如闪电划过夜空,点燃了他的世界,唤醒了压抑已久的荷尔蒙,他捧住了她的脸……
那是他们的初吻。那个吻真长啊,仿佛吻了一个世纪。当激情消退,才发现两人抱得太紧了,都不知如何松手。那本无辜的书,被两个痴情的人踩得全是泥。
“倪虹!”
“大哥,你终于醒了。”他不敢睁开眼睛。他不想见到马立,此刻,他只愿眼前是倪虹。不管她有什么使命,她为何而来,他只想与她重温旧梦……
“渴了。”
马立即刻递了一杯水来。
“古街新开了一家茶肆,叫心隅,去看看。”
“大哥,你睡了太久,有个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们运广州的货被扣了。”
“怎么回事?!”洪宇心下一凛。
“也不知哪个环节出了纰漏,货全被扣了,蒜头和蚂蚁已经跑了。”
“出这么大事,你还有空在这!还不快去查!”
“你一直昏迷,我放心不下。”
“我这毛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吃了药就没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于婆婆妈妈地守着吗?”他嘴里虽还是责备,口气却缓下来了。
“我马上去。前头已经让茶叶去查了。”马立即刻起身往外走。
最近频频出事。
先是运往江南的一批面儿出事,折了好几个兄弟进去。继尔是新疆过来的,预备出境的一批羚角被查,今天又是象牙被扣。所有事儿,都跟约好了似的,扎堆出。
接下来,还会出什么事儿,他都不敢想了。他有种预感,接下来的生意会接二连三出事。一张无形的网在向他收拢而来。当外围的小鱼小虲全被捕捞干净,就轮到他了。想到此,梦境的美妙一扫而光。
你已经没有资格享受爱情的美妙与柔情了!
他一边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自己,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要倪虹的所有资料。”
“倪虹是谁?大哥,同名同姓的人很多的。”
“女,1979年10月23日生,毕业于XX警校,赣省饶市的一名警察,两个月前辞职,警号是XXXXXX。”
“为什么突然查她?”
“她现在边城开了一家茶肆。”
“人家辞职开茶庄不很正常嘛,碍着你什么了?”
“让你查就查,废什么话?”
“查什么嘛,你知道的已经很清楚了,我能查到的不会比你多。”
“是她的婚姻状况,查她是否真的离职。马上发给我。”
“咬饵了。”
苏力大叫起来。
“追踪查询者的IP和警号。”
倪虹的信息资料是一块安放在警网的鱼饵,每一个查询者都可能是他们要找的人。自从离职后,她在警网里的信息再没被人动过。
她前天才见了他,今天他就出手查了。她心里一个咯噔。
“查到了,是边城刑警队重案中队的,警号XXXXXX。”
“什么职务?”
“陈兵,禁毒大队副大长兼重案中队长。”
“通知田磊,让他告诉老肖,盯紧这个陈兵。”
苏力自从上次被倪虹轰下车后,辗转了几地才来到边城。应聘在倪虹的茶社,做了一名销售员,专门负责收茶和发货。本来是要安排他在老肖组里的。倪虹怕他做外线演技太差了,执意留他在身边做内务。倒是把王网给调去了外线。
苏力虽没有参与倪虹的骑行与自驾,却一点也不敢落下她的任何信息。在王网他们每天晒帖时,苏力的工作是每天看帖、顶帖、跟帖。所谓跟帖,不仅是灌水,还要从浩瀚的IP中寻找蛛丝马迹。
起初他并不明白倪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明白围在她身边的那些人的来头。那时他跟着老肖先一步到了边城,租下了店面,白天热火朝天地忙装修,晚上还得泡论坛灌水顶帖。一度,他的心里是有几分看法的。同样是执行任务,有些人可以玩得热火朝天,而有些人只能累成狗。
直到有一天,他再一次从头翻看他们的骑行照片时,发现了端倪。凤求凰骑行队出发时拍了一张出师合照。照片的扉页有一行手写的字: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起初他并没在意,以为那不过是某种电脑字体。
只是,连日灌水顶帖,渐次觉出有个背影甚为熟悉,他才敢大胆设想。直到看到这行字,他算彻底明白了。骑行队中有一人正是他在火车上看见的背影,而且他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田磊——那个递纸条给他的人。那纸条背面的字,正是出自他之手。
自那之后,他对倪虹的敬慕又多了一分。他相信,这个骑行队中,有身份的人不止田磊一个。他也相信,整个骑行过程一定是精心安排好的,是特意演给某个人看的。只是他一时分不清哪些人是正经的骑行发烧友,哪些是人是在执行任务。直到骑行结束,余下自驾者,他明白这些最终留下来的人,将来会是他的战友。跟他一样,以后都将归倪虹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