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厌世
边城的贩毒分为两种,一种是散贩,一种是走集约路线的批发。其实这两种,都控制在洪宇的手下。他的手下,分了两拨人。一拨人是专门用来应付临检的。这拨人的被抓就是为了掩护另一拨人的成功。
这拨人的小头目,连叶查都见不着。这拨小头目归鸩哥管,他把这些小头目分成好几个批次,换得很勤。即便他们没有被抓也不能让他们走货的频次太高。这些人也都知道但凡抓住就是个死,只能把牙关咬紧。
当然单凭个人自觉,那是远远不够的。鸩哥还得把这些人的家底摸清楚。入门之前就已谈好,如果被抓之后胆敢咬其它兄弟,全家遭殃。反正他们手中有的是毒品,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酷刑。底下的小啰啰们,自然听得心肝发颤,谁敢造次。所以,因了临检被抓的不少,反咬其它人的不多。况且他们上下线之间纪律严密,上线知道下线,下线未必知晓上线。
临检越紧,折进了不少兄弟和货,叶查却并不急。市场紧了,价格自然就上扬,总利润并没有贬值。毒犯做的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只是苦了那些走货的小啰啰,一次次送死。
不过,临检紧了,还是受到了影响。被抓的人太多,越来越多的小弟们开始抵触了。
这引起了鸩哥的思考。他开始招揽女人,尤其是孕妇。找些漂亮的小姐兼职,不失为一条便捷之道。这些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风尘味挺足,身上的衣服能少穿尽量不多穿,乍一看哪哪都像是露着的。起先,她们过临检站的时候,几乎可以免检,值勤的民警扫一眼,恨不能离她们远远的。就放她们过了。可是她们把毒品运往外地的过程中,被抓了不少。
她们过不了安检扫锚仪。
民警在对她们进一步检查后,发现了震惊世人的人体带毒事件。毒犯把毒品做成火腿肠的形状,强命这些女人将毒品火腿塞进下体。为防止她们在小便时把毒品排出,她们在运毒的过程中,是严令进食的,液体尤其不能。
有了女人下体带毒的成功案例,男人也开始肛门带毒。后来这两者带毒被重点排查后,毒犯们又想出一个妙招。
把毒品用避孕套装成几十克一小包,然后叫带毒人员吞服。到了指定地点后再用泄药排出。用丧尽病狂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到了最后,临检站不得不配备齐全的安检设施。但凡人身体不论内外,只要夹带毒品,一律能检得出来。然后,他们使出了杀手锏,孕妇带毒。
鸩哥是一个有知识的毒枭。他没事的时候就专门研究中国的法律。他知道孕妇一则不能羁押,二则不能枪决。于是孕妇带毒又成为毒品犯罪的一个新课题。抓了好多,起先都放了。以至后来,但凡妇女被抓都声称自己怀孕了。
按说哪来这么多良家妇人出来贩毒。其实这些带毒的女人,几乎都不是良家妇女。她们还是原先那些失足风尘女,所不同的是,之前她们怕怀孕,现在她们盼怀孕。况且带套和不带套的价格还不一样,不整套无形中又增加了不少收入。不论孩子是谁的,只要怀上了,就会被鸩哥高价请去带毒。
毛小军把最近的工作简报送到尤超办公室,两人的面色难看得如同死人。
“这些女人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们想做妈了,可能就再没有机会了。”
“这些女人根本就不配做母亲,她们如果做了母亲,我无法想像她们的孩子以后会长成怎样的畸形!”
“任由她们这么闹下去,我们缉毒的工作何时是个头,单单给她们取保的案子就够我们年头忙到年尾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执法违法吧?”
“我们应该向上头反映。”
“上头,推动修法吗?这样,你做一个深入的调研,写一份详尽的报告来,我试着跟上头沟通一下。这些妇女如果不羁押,这股歪风刹不住的。”
“只要一想到这些女人,利用母亲最圣洁的子宫夹带毒品,我就有种厌世的感觉。你说,人的欲望被逼到如此丑恶的极地,她们的人生还有什么希望呢?她们还活着干吗!我真恨不能把她们一个个都毙了!”
毛小军说到激愤处,眼睛都潮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然还是放不下她。你就不能试着再谈一个吗?生个孩子,你会更好受些。”
“超哥,如果不是在缉毒战线,我可能会再成个家。可是见惯了这些丑恶的女人,我哪还敢成家。我感觉在边城见到的女人,都是脏的。她们的身体、灵魂、血液……”
毛小军激动起来,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你太偏激了,边城还是会有好女人的。”
“不会有的。即使有,我也不敢去尝试。”
“等这拨案子结束了,我会申请让你调离边城,调离缉毒岗位,你实在是不适合再这么干下去了。换个轻松点的工作,成个家比什么都重要。”
毛小军的爱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两人结婚多年,一直没有生育。本来两人说好了丁克的。可是结婚第五年,他爱人居然意外怀孕了。夫妻两高兴得不知该怎么好。妻子每天高兴地安胎、胎教,上准妈妈的课程……
毛小军也曾很小心地试探过,但妻子很坚定地认为这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不论结果如何,她都必须无条件接受。毛小军确实也很想要个孩子,他也心存侥幸。
随着胎儿月份越大,妻子的负担越来越重。为了做母亲,她隐瞒了很多不适,只说是正常孕妇都有的反应。毛小军只得加强陪护和产检。可刑警的工作,有时忙起来就停不下来。胎儿七个月时,有一次他连续加了一个星期的班。当他接到妻子的电话回到家里时,她已经倒在血泊中。送到医院时,气息杳无,母女俱陨。从此后,他见不得女人打胎,见不得女人糟蹋自己的身体。
毛小军走后,尤超也陷入了沉思。毛小军话虽说得偏激,但他说得未必不是事实。边城的好些女人,确实是非常非常地脏。
前几天,他到禁毒去找毛小军。当时,他正在审一个女毒犯。那个女人穿着裙子,刚从下体取出了四百克毒火腿。她罗着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不断有明黄色的脓水从大腿根处淌下来。那女人也不避讳,边走边纸用擦。等坐到审讯椅上时,眼见着那脓水从凳子的格楞处漏下来,滴在地板下淌成一摊……
办案民警过来,让她在扣押清单上签字按手印时,连那张清单都不敢拿,只敢捏着一角,掩鼻而去。戴着胶手套的法医来给她抽血检测HIV时,强忍着鄙夷。他还听见检查室里传来一阵阵干呕。他知道,那是新来的女法医。她见惯了尸体,却没有见过如此肮脏的活体。与其说她是生理上的呕吐反应,不如说是她心理上,感觉到了极致的恶心。
是够恶心的。这却不是他碰到最恶心的毒犯。
那是一个男人。只一眼,他就断定,他的艾滋病已经到了晚期。他肛门带毒品,通过排便,排出毒品近千克。严重的肛漏和使用泄药,令他大便失禁。在审讯的过程中,不得不给他穿上了成人纸尿裤。
他全身溃烂,一身恶臭。好容易挨到审讯结束,让他站起来签字画押时,他居然冷不丁攻击尤超。他因双手被铐,就猛扑过来咬。幸而躲避及时,不然这口一咬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别说感染艾滋病的风险,单单就他这副恶臭之驱,至今回想起来,都无法忍受。若是被他咬上一口,活活要被他恶心死。
确实厌世,这些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如此肮脏而丑恶!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自己也不适合,再在这个岗位上继续工作了吗?
当然不全是工作的原因。因为,他看了昨天的报纸。看到了那么八卦的一则新闻,非常不爽!如果像倪虹这样的女人,真的要被边城最大的毒枭收作妻室,上天真的太无耻了。他当然明白那是她的权宜之计,但他真的怕她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