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血书
月余未见,两人都惊了。
“案子都破了,立了大功怎么看上去更不好了。”
“你看上去倒不错。不像是即将受刑之人。”
“这样的日子,我早在十八年前就想清楚了。现在也不见得更恐惧。早知如此,我当时就不逃了。”
“你今天虽身陷囹圄,心却更自由吧。”
“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虽立了大功,心更煎熬了呢?”
“卢山死了。他枪杀了两名警察后开枪自杀。若我能早点揭发他,那两名执勤的警察就不会枉死。你说,我还能算得上是功臣吗?”
“你没事就好。”
“我能活到今天,背地里有多少人替了我, 你知道吗?”
“他怎么突然会起杀心?”
“他想杀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叫突然起杀心。你目睹过他杀人的全过程,他的心狠手辣,你比谁都清楚。”
“人不是他杀的。我的一个手下假扮了他、嫁接到他身上。他罪不至死,怎么会傻到杀死自己的战友。”
“还不是你逼的。”
“我的本意,不是想叫他死。只不过想逼他给兄弟们借条活路。没想到他那么怕死,是我高看了他。”
“他不是怕死,而是太在乎自己的名位了。容不下一个知道他底细的人,日夜杵在他心窝口。”
“那你还为他求情。我听说,他是受了你的劝说才自杀的。你可真无畏!”
“我个人的安危算什么?这场较量,有多少无辜的人付出了生命。我不能容忍你们对生命的践踏,才会舍得一身剐来阻止。”
“所以,我们都那么爱你。”
“放屁!别举着爱的幌子自欺欺人了。你们爱权力、爱名利,何曾爱过女人!你们连自己都不爱,有什么资格说爱我。”
她气得发抖,一口气喘不上来,语不成句。
话一停,泪不断。顺了好久的气,才令自己平静下来。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他们也是我的兄弟,人不能不讲道义。我受刑是我活该,当初没有听从他们的劝阻。我已经连累他们了,决不会再出卖他们。”
“你心里装了太多人,根本就装不下我。”
“你也一样吧。”
“我与你能一样吗?我心里装着的那些人,没有一人会妨碍别人的安全,没有一个会给别人带来灾难。而你呢,你心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人?罪恶之徒!如果今天我们俩换个位置,你当如何?我换作是你,就不会置你于如此之险境。”
“卢山已死,叶查他们短期不可能回来,你怕什么?”
“他今天不回,以后会回。他回来的第一件肯定是灭我!”
“我们十几年生死与共。我断不能对他不义。”
“那就只能对我无情了?你心里装了太多人,早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吧。”
“若说我心里没有你,我还会被你困于此地吗?如若不是我太过爱你,你我还会坐在这里吗?”
“是啊,你早该听从叶查把我杀了,就像那些闯入你禁地的无辜者一样。部里曾派了好几个小分队来边城,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他们都被你杀了,作培植罂粟的肥料了吧。不是他们拼了性命找到你了的破绽,你还要为祸到什么时候!”
“我的破绽就是你。自从那个你送的手表丢了之后,我就知道,我的覆灭来了。等来了你,我又心存妄想。果然是这妄想点燃了覆灭。”
“是啊,我来了。我抱着必死之心而来。我俩的情谊和性命之于你们犯下的罪、错而言,多么微不足道。我个人的荣辱更不足为提。所以,我才会来。我豁出性命要抓的人,却是你要保护的人。”
“我的集团不是全部被你摧毁了吗?又何必在意几个漏网之鱼。”
“叶查呢?等着以后成为下一个你吗?”倪虹愤怒地把一沓材料掷在洪宇面前。
这是一份详尽的破案报告,历数了李炽作为洪宇在边城数十年间所犯下的一系列罪行。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除了摆在明面的上那些罪行外,他手下的那些爪牙,为了争夺利益而犯下的罪行更是不计其数、为了掩盖犯罪而犯下的大罪也不在少数。单单是折损牺牲的警察就不下十数位。
“我怎么可能放过你,我怎么可能放过叶查和所有那些还逍遥法外的恶徒。不说我有职责在身,即使是一个普通人,但凡有一点良心,也不可能任由你们胡作非为。”
“倪虹,我不欠你的了。我已经把命还给你了。恕我不能把兄弟们的命也交给你。我犯的罪行,我自己承担。那些被你们抓住的兄弟,也是他们的命数。但那些逃走了的,我不能。如果你们能抓住他们,那也是他们的命数。”
“既然你如此决然,算是我今天白来了。只是,我还有最后的一个问题要问你,你是不是以为叶查不归案,我们就没法彻底确定你的身份?”
“我才不会这么天真。不是还有你的证词吗,倪警官。你的证词是最有杀伤力的。”
“你不要以为,卢山不肯指证你,叶查未归案,我就孤证难鸣了?”
“我从来不敢对你存奢望。你身负天下正义,哪还有胸怀容得下我们这样的恶徒。我早就作了殉情的准备。不论你们用多少罪行来判决我,我都不会不认。你只要记住,我是为你殉情的。”
“那你就好好殉情吧。你的这份情,我承下了。”
倪然决然而去。
“我还有证据要补充。你请王司长来吧。”
她边走边对苏力说。
老王很快就到了。看着眼睛红红的倪虹,神色肃穆淒淒,心下已然明了。
“想通了?”
“想通什么?”
“我就知道,你还会有办法的。”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办法。但可以一试。”她递出那帕血书,“我前番回去的时候,找到了这个,或许会有用。”
“这么久了,血迹暗陈,不一定有用。”
“本来,我也以为不会有用。但我打量它的时候,居然还能被泪所模糊,或许还是能用的吧。”
“连夜就做。”老王将血帕交给苏力。
“我们去吃饭吧,边吃边等。反正今晚也睡不着。”
没想到,这枚这封尘封了十八年的血帕,居然还能用得上。果然提取出了DNA。经过与洪宇的比对,再无差池。
比对血书的时候,倪虹并没有去。这一次,她实在是无法再与李炽面对了。苏力将血帕摆在李炽面前时,李炽一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果真是时间太久远了,他居然一时忘了这枚血帕。
“你仔细看看,这个东西可是你的吗?”
他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面色越来越凝重,“这枚手帕怎么会在你们手中?”
“你说呢自然知道它来自何处。”
“是啊,它的主人今天怎么不来了呢?她不敢来了吗?”
“她来不来有何差别。你反正是打定了心思要保你的那些逃亡的弟兄的,她说也没必要来跟你废话。”
“是啊,她来,此,要么就是取我的命,要么就是取我兄弟的命,自己也不好意思来了。,来不来有何益。”
“我们对这枚血帕做了两项鉴定,DNA鉴定血迹鉴定和笔迹鉴定,两项结论现在、这两样皆证明你就是洪宇与李炽为同一人。你有还有什么要补充说的吗?”
“无话可说。我从来就没有否认过,我就是李炽。反倒是你们自己求证来求证去的,弄得这么辛苦。”
“如此,你的案子就算清楚了。你就静等判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