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狼狈
夜场的新亚洲是一个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
喧嚣的人群,旖旎的灯光。醉人的音乐、迷失的灵魂、摇摆的身体……纠缠的男女们,在酒精和音乐的迷醉下,能保持清醒的能有多少呢?他们忘记了白天的烦恼、卑微、疲劳和情感,只有此刻尽情的放纵。正当酣时,热烈交换着身体和情感的人们,突然如被撤了蛊般从迷梦中醒来,一时呆愣,再就是惊惶失措的逃窜……
一向有重兵把守的新亚洲,突然就冲进了一大波正装以待的警察。为首者一手举着警察证,另一手举着高音喇叭大喊:“省厅突击检查,请大家保持镇定,不要惊慌,回到自己的座位等候检查。”
他的身后是一群全副武装的特警,陆续冲进来,对人群进行分拨检查。
人们大多乖乖地回到座位上去,等候检查。有几个心里有鬼的,一见到警察过来,撒腿就要跑,立马就被追上、扑倒、捉了回来。
后面又持续冲进来一批警察,他们并不在大厅停留,而是一直搜索上楼,踹开每个房间,冲进去对里面的人进行控制、检查。
听到警察的敲门声,洪宇即刻整好了衣裳。把倪虹从床上扶到沙发上坐好。然后他镇定自若地去开门。可是他手刚碰到把手,门就被一脚踹开了,接着一群端着微冲的警察冲进来,即刻就控制了他。
随后又有几个警察进去把晕乎乎的倪虹扶起来,往外走。
“带走!”
洪宇和楼上扣留的其它人员被一并带下了楼,随后被分拨带上了车。
那一夜边城的天被呼啸的警笛打破了宁静,第二天街头巷尾都在热议一件事,新亚洲被省厅的突击检查组一窝端了。
“身份都核实过了吗?”季风问汇报的人。
“都核实过了。洪宇本人也在场。奇怪的是昨晚没有找到老鹰。”
“或许是洪宇怕出纰漏,特意让他回避了。”
“那些人怎么样?”
“都睡着,已经给他们检查了尿样和血样,确实是被人下药了。已经打过针,估计很快会醒来。”
“成何体统,一个小分队全被人下了药,说出去要闹大笑话!那个洪宇怎么说的?”季风大为光火。
“这是他的笔录,你自己看吧。什么也没说,只说他和倪虹是恋爱关系。女朋友喝醉了,带她到房间休息,就莫名被警察带走了。”
季风快速浏览了一遍洪宇简简单单的两页纸笔录,气得差点把笔录给撕了。
“倪虹醒了吗?”
“她倒是醒了。奇怪,他们都是一起吃饭喝酒的,她却很快就醒来了。”
“她的血、尿送检了吗?”
“送了。在等结果。”
“或许是苏力他们被带下楼后,被那群小姐下药了。小姐都审过了吗?有没有什么突破?”
“一无所获。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陪喝酒跳舞,和陪睡。”
“如果不是她们下的药,那可能会是哪个环节?醒第二批酒的时候,洪宇连酒都没碰。况且那些酒菜洪宇本人也在一起吃,怎么就没事呢?对了,洪宇本人作了血尿检查吗?”
“没有。他不至于给自己也下药吧?”
“怎么不至于?要自证清白,最好的方式就是把自己搭进去。快通知下去,给洪宇也要采血采尿。”
“好的。可是,他本人如果也被下了药,总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吧。难道是他有抗药性?”
“对于他,什么情况都有可能。点验一下成果,把无关的人放了,那些吸毒的、卖淫的,该关的关,该强戒的强戒,该放的放。”
“那洪宇怎么办?”
“能怎么办?也没打算怎么办他。放他回去。”
“倪虹他们呢?”
“等他们做了检查,醒了全都放了。”
倪虹醒来,四周是白茫茫的壁,只是稍一转身,仿佛就要跌落床底。床很窄,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睡的是一张双层的行军床。她环顾四周,这应该是个值班室,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简单的书桌,一把椅子,一个衣帽架。看来这个值班人员很讲卫生。倪虹心里暗想,强撑着起身,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下了床,推开门,长长的走廊两旁的房门洞开着,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他们穿着警服,年轻而挺拔的身姿令人羡慕。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始终没有找到苏力他们。最后,倒是看到洪宇在一个询问室里做笔录。
以倪虹此时的愤怒,恨不能进去直接抓着洪宇的领子质问。她却还得忍着怒气,装作不明所以地闯进去,心慌地问洪宇发生什么事了。
“你醒了,还好吗?”
“出什么事了,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睡着了。他们人呢?我的那些伙计呢?”
“他们没事。都在。你确定不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我没事。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例行调查一下。你坐一会儿。”
倪虹坐在边上,看着洪宇,脑子里却想着昨晚到底是哪里出纰漏了,给了他下手的机会。她知道他肯定会下手,但没有想到,他会连自己都不放过。
“昨晚搞统一行动了吗?”倪虹转向去问那个年轻的警官。
那个小警察看她一眼,并不理睬,接着问洪宇话。
等到李炅、田磊、苏力他们全醒,已经是下午了。他们醒来之后,已经无法对昨晚的经历进行系统地意识分析了。跟那些小姐在大厅跳舞之后的事,完全不记得了。倪虹把他们带回家,紧急开会
坐在心隅三楼的会议室里,大家都沮丧极了。在毒品面前,人的意志力是薄弱的。血尿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他们头天晚上被动吸食了氯安酮,就是俗话说的K粉。吸食K粉之后,先是极度的兴奋,会产生感觉和意识的分离。一方面会极度想发泄自己,另一方面却又对自己做的事全然失去记忆。极致的亢奋之后,就是极度的疲惫。之后就陷入深层次的睡眠,睡醒之后什么都不记得。
而意外的是,就连洪宇的尿检都未能幸免,倪虹的尿检居然没有K粉残留成分。洪宇是怎么克服K粉的药效的呢?而全程与他们一起共食的倪虹为何就能幸免,没有沾染K粉呢?
“你们想想,我是在什么食物上与你们有分别的?你们到底是在哪个环节上被下了药的?”倪虹发问。那帮人却只能摇头。
“你们昨晚跳舞之后,到底做了什么?有没有跟那些小姐有不轨?”那帮人又是摇头。
“你们除了摇头,没有别的表现了吗?现在洪宇自己也声称被冤,搞得最后,就只我有下药嫌疑。可是,我也很纳闷,为什么我没有被下药。我喝了酒后也晕得厉害,马上就睡着了,才会被洪宇带到房间去的。”
那帮人又是摇头。
“拜托你们了,给我打起点精神来。昨晚的事还不够狼狈吗?今天这副丧气,是给我摆脸吗?我的脸已经丢到了部里去了。那个季风,暗地里不知要告我们多少黑状。”
“不是连你自己都弄不清楚,怎么就晕乎乎地随着洪宇去了房间的吗?更何况是我们都被下了药,更弄不清楚了。”李炅这话,噎得倪虹半晌说不出话来。
“现在不是区分责任的时候,我希望大家都仔细回忆一下昨晚的每个细节,一定要把洪宇的破绽找出来。”
苏力他们抱着头,苦着个脸,脑子实在不够用。人都说吸食了K粉之后,对脑子损伤极大。果然不假,这下脑子就是一锅浆糊,怎么都转不动,想不出丁点有用的线索来。
这边会还没有开出个所以然来,那边电话就来了。电话打到倪虹的手机上。是季风打来的。要求专案组所有成员,连夜去省厅的强戒局接受治疗和心理干预。
“连夜去?他们才刚回来,还都没有休息。我们正在开会。”
“休息,他们昨晚睡得还不够吗?连夜去就是为了保他们的脸面。就差全军覆没了。”
倪虹白了大家一眼,收了电话。
“看你们个个抱着头一副死相,也逼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都收拾起身子去强戒所吧,心里干预和治疗。但愿你们能更清醒。”
大家的脸更难看了。稀稀拉拉地收拾起东西,跟着倪虹下了楼。
所谓干预,第一招就是催眠。每人被带进一个单间,由一个心理医生面对面聊天。屋里很空荡,只有一张桌子,一个躺椅。一个貌美的心理医生。跟你拉家常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敏感问题了。
比如人生的理想,最喜欢的女性拉,最近最享受的一次经历之类。待到思想完全放松之后,切入正题,就是昨晚印象最深刻的体验是什么?
吸食K粉之后,每人的检验是不同样的。
苏力的体验真是无法说出口的。当他被小姐带到楼下大厅喧嚣的舞池中跳舞时,脑海里全是倪虹的身影。他的对面,与他纠缠、摇摆就是倪虹。此时的倪虹热情奔放、旖旎香艳。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蹭到他身上,带给他无法抵御的愉悦。他恨不能扑上前去,紧紧地抱着她,狂风暴雨般吻她。
他终究还是不敢。倪虹在他心里的如神一般的存在,纵使是毒品的蛊惑,他也放不下心里的禁锢。
后来倪虹居然带着他进入了一个房间。进入房间后,倪虹抱住了他。那是一个很长的拥抱。之后,她居然开始脱他的衣服。他无法抵抗。任由她摆布。再后来,她开始吻他。只要她的嘴一凑上来,他就彻底沦陷了。
他疯了似的抱着她的脸,疯狂吻她。从额头到眼睛,从耳朵到脖颈。他吻得那样专心,吻得那样热烈,以为就可以一路吻下去,直至全身。
这个时候门被踹开了。他被按倒在地。狂风暴雨的情欲退却之后,是灰烬。从他被按倒在地之后,他就开始犯困。直到被押上车,他居然已经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醒来之后,他才知道,昨晚与他缠绵的并不是倪虹,而是新亚洲的一个小姐。倪虹全程都和洪宇在一起呢。这么丢人的事,他怎么说得出口呢!
所以当美貌年轻的心理医生问到这时,他只能三缄其口,无法言说了。年轻的心理医生并不肯放弃,还在绕着弯问。最后,苏力只能装睡。
田磊的情况与苏力不同。他被带到舞池里,身子摇晃得不行,整个人几乎全都粘在小姐身上。小姐毕竟专业,搂着他,扭着,抱着他转着。没转两下,田磊就倒了。他眼冒金星,眼里是一片金光。金灿灿的,晃得他眼睛痛。可是眼睛越痛,四周越亮晃,很快整个大厅都亮堂起来,都是明晃晃的金子。
一屋子的金子,田磊左突右冲的追赶着这些金子,如一个疯子。那个小姐正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把田磊带到房间的。可是到了房间后,田磊就只到处抓、到处追,全然把这个小姐给忘了。直到警察踹门进来时,他还在满屋子找金子呢。
只有李炅的检验是可以说出来的。他满眼的美食,各种各样的世界顶级美食。他变成了最好的厨师,米其林的顶级厨师。他会做各种美食,中国的淮扬鲁粤川,外国的法意英美餐全不在话下。中式点心、西式糕点样样在行。他被姑娘带上楼时,正顾着品尽天下美食。
一轮心理辅导下来,只有李炅勉强有点效果。安抚李炅睡着之后,进来一个医生给他注射了一支干预的药水。等他醒来之后,头也不痛了,对于喝酒之前的事,脑子也恢复了支离破碎的记忆。
“应该是烟有问题。我们都吸烟,而你没有。洪宇是给我们都散过烟的。”这是李炅出事之后,找到的至关重要线索。
倪虹这才想起来,当她被洪宇带至电梯口时,正是被洪宇喷了一口之后,突然头晕的。
她之所以血液里未能检查出氯安酮残留物,是因为吸食量少,且散发得快。
倪虹并不需要治疗。但她要了一个专职医生。她主要是想了解,什么药物可以事先服用,以有效地对抗氯安酮。
“据我所知,暂时是没有这种药的。”
“那他怎么可以凭个人意志对抗氯安酮呢?”
“不排除有些人可以凭借非凡的意志,来克服氯安酮的侵害。再或者,他本人吸食的量少,都是有可能的。”
有着如此意志的人,果然可以做得了大事。有如此意志的人,凭什么就不能克服爱情呢?想到这倪虹吓出了一身冷汗。
莫不是,我在演,他也在演?
看来得绕开他,不能单打感情牌了。感情对于他的作用或许并没有想像中那样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