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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河(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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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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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沙窝》连载

第二十三章 杏花满月

刘杏花婆家小八刘村离着老沙窝村大约有四五华里路,在老沙窝的北面,是一个只有30户人家的小自然村,人口不到200人。丈夫田栓柱是位村里的赤脚医生,比刘杏花大5岁,长得一点都不帅气,小眼睛,高鼻梁,身材矮小,是祖传的老中医世家。对于妻子刘杏花一点都不珍惜,虽然杏花长得如花似玉,但是在丈夫眼里就是一普通妇女。田栓柱爱喝酒,况且酒后爱耍酒疯,杏花自从结婚以后,已经挨过好几次打了,主要原因还是他看不起杏花娘家,连个老丈母娘也没有,老丈人刘庆代又是那么的老实。

有一次,田栓住酒后打杏花,杏花就跑回了娘家,看到杏花脸上和嘴角的伤痕,刘庆代对杏花说:“妮儿啊!两口子没有不打架的,上了岁数就好了,就知道大人孩子中用了。回去吧!别等着拴柱来接你了!”杏花也只能是还没有等到丈夫田栓住来娘家接她,就自己回去了。

田栓柱见杏花 每次都是生气回娘家后都是自己回去,就没有好气地说:“回来干啥?多住几天呗!有本事就别回来呀!”刘杏花也只能是默默无语,低着头收拾着家务。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刘杏花就会想起了自己和李大星在一起时的幸福场景。每次,她都会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刘大星,可是每次她都做不到。有时候,她骂自己是个不好的女人,都结婚了,还在想自己的初恋情人。甚至是晚上丈夫和她一起过夫妻生活时,她闭着眼睛,脑海里想到的不是丈夫而是李大星他们俩在河边时的情景。可是,每次有过这种想法之后,就感觉对不起自己的丈夫。所以,不论丈夫酒后对她怎样辱骂和拳打脚踢,她都会忍受。在她的思想里这或许是对自己的一种报应。她发誓,以后不管丈夫如何对待自己,她都不会再回娘家躲避。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这就是命。

杏花结婚七个月以后,便给田栓柱生了个儿子,田栓柱一家人都很高兴,决定到孩子满月时正儿八经的喝满月酒,好好的大操大办一场。田栓住把自己所有的亲戚、朋友、同学都列出了名单,共计155个人。他就对妻子杏花说:“老刘!我想凑个吉利数,看看名单里还能在写上谁的名字!杏花回答说:“我不管,你愿意写上谁就写上谁吧!”可是田栓柱说:“我这边的亲戚同学朋友,都已经想不出还能再写上谁了 ,你再想想你那边,看看还能写上谁!”

“你怎么还这么迷信,你是医生还讲究那些事吗!有多少就是多少吧! ” 田栓柱说:“干啥事都图个吉利,吉利数字心里舒服,并不是迷信。你再想想!你再想想!”田栓柱催促着杏花。俺们这边的亲戚应该来的,也都想的差不多了,我也实在想不起来了,杏花说着话的同时,立刻想到了李大星,她想要是让人给他捎信,他一定会来 ,但是,怕丈夫吃醋,她不敢说让她的大星哥来。

田栓柱突然说,“要不就给李大星捎信,我知道你们两个曾经处过对象,他知道了,保准来!”“要是捎信你捎,我不捎!”刘杏花说话的口气很坚决。我们俩是处过对象,但是,一家女百家问也不违法呀!刘杏花解释道。“好!你别管了,我让人给李大星捎信,让他来咱家喝满月酒。”田栓柱说话,也很坚决。

刘杏花已经有快十个多月没有见过李大星了,虽然自己嫁给了田栓柱,但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李大星的样子,她也曾多次骂自己不是位好女人,都不管用。这或许就是女人的秘密吧!女人就是一块处女地,如果一个女人刻骨铭心的爱过一个男人,就会在自己爱的那块小的田地里,种下爱的第一粒种子,即使两个人不能结合在一起,那粒种子也会生根发芽,在一旁长大,不会消失在那块田野之中。

农历八月十六,是田栓柱精心挑选的日子,是儿子的喝满月酒 的日子。生了孩子,喝满月酒在农村是很重要的事情,仅次于红白喜事。

吃罢早饭, 田栓柱本家的一些人,早早地就来帮忙了。院子里拉上了帆布篷,帮忙的人从外村赁来了20套桌椅板凳和盘子碗筷。又从大八刘请来了四位厨师,在院子的一角,垒起了临时的锅灶,支起了炒菜的大锅。

这种有事用的临时锅灶很简单,三个人用半个小时就能垒起来。一般都用土坯竖着排成一个圆圈后,前面撤出一个土坯的空隙做为锅门,对称的后面也要撤出一块土坯,然后用砖头垒起来高两米的烟囱,锅灶周围的缝隙用稀泥糊起来,这样冒烟时,就从烟囱里冒走了。这种锅灶,需要一个人专门烧火,一般烧的都是劈柴。

四个厨师都有分工,真正的大厨是干炒菜掌勺的活,二厨师干切菜的活,三厨是干大厨炒菜时帮着端菜的活,四厨是把大厨炒好的菜,用大勺子盛到盘子里的活。上菜时,一般都是二十多岁至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个活叫端盘子。端盘子的人需要身体很壮实的那种人,这样的人端起盘子来才会稳稳当当的让人放心。

今天的厨师要做20桌大席的菜,每个桌10个盘子8个碗。炒菜的大厨叫高凤图,身材高大,体重约180斤以上,黑黑的肤色,肚子大而黑,肥头大耳的那种人,听说喝酒很厉害,人送外号“斤不倒”。他今天,穿一件青黑色的中山装,里面是蓝色秋衣,裤子也是黑色的,虽说扎着一条黑色腰带,但是裤腰在肚子一下,脚上穿着一双颜色退的发了白的解放球鞋,肩膀上搭着一条原来是白色,现在已经是灰黑色的毛巾。抽烟很厉害,一天要两盒烟还不够。干活时都要嘴里叼着烟,说起话来嗓子很粗很响亮。

请来帮忙的四个厨师,虽然不要钱,但也不是无赏的。四个人,要给他们两条大鸡烟,每人两瓶酒。

刘杏花村里也有个人在二棉厂上班,他受田栓柱的委托给李大星捎信,说杏花儿子喝满月酒的事情。李大星在考虑:“去还是不去,去,别人会说啥,不去虽然说是田栓柱捎来的信,但是他田栓柱是刘杏花的丈夫啊!肯定刘杏花也愿意让她去呀,更何况之所以没有和刘杏花结合,那是自己的过错啊!应该是自己欠人家杏花呀!”这样想着,一种对刘杏花的欠意之情涌上心头。于是,他决定去杏花家里,帮个人场。

还有一件事,就是要不要告诉爱人王红玉呢!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他向黄丽梅说明了这个事情,黄丽梅说:“按说你李大星不该去,因为你们两家以前没有过来往。但是,既然人家给你捎信了,让你去,假如你不去的话,人家会怎样想!”最后,黄丽梅说:“听我的,你还是去吧!”听黄丽梅这样一说,李大星觉得也有道理,他决定去杏花家。黄丽梅又说到:“你干脆就别给你爱人说了,因为站在女人的角度,你爱人知道你和刘杏花有过一段恋情,你和她商量,她肯定不会让你去的。女人最容易对女人吃醋,每个女人都知道。”

喝满月酒这天,李大星早早的就到了田栓柱的家里,田栓柱把李大星让到屋子里,给他泡上茶,刘杏花在里面屋里小声地说,大星哥,你来了!快过来看看你这小外甥!李大星走进了屋里,二人的眼光碰到了一起,李大星立刻把眼光移开了,刘杏花也低下了头,再也无话可说。还是田栓柱打破了沉寂说:“儿啊!赶快叫舅舅!赶快叫舅舅!”大星和杏花都笑了。大星问道:“小家伙叫啥名字!”杏花说:“孩子他爸给取得,小名叫留留,大名叫田留,他爸爸说本来是我们两个的姓,可是孩子的名字读书时也不能叫我的刘姓这个字啊!所以就取了刘的谐音 叫留了,姓名的意思也不错,作为农民,我们要世世代代留住田地的意思!”李大星说:“不错!不错!这名字好听好记,意义也好。田留同学!快叫舅舅!”李大星这么一说,三人都笑了。

中午饭开始了,李大星被安排到屋里的那桌席中,和杏花的爹,还有田栓柱的三个姑父一个姨夫在一个桌子上,除了认识刘庆代,那几个人和谁也不熟悉,刘庆代不会喝酒,那几个人就一直与大星喝,这个表示一次发财酒,那个表示一次发财酒,不知不觉的李大星就不知道自己喝多少酒了,只觉得头也晕,地也转。不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了,见李大星趴在桌子上了,那几个人之间就又喝了起来。大约又过了半小时,大星的姨夫又被他大姑父、二姑夫、三姑夫给灌醉了。

杏花在里面的屋里,一直听着外面的说话,开始还能听到大星说话,后来就只能听见三个姑父说话了,开始喝酒时,刘杏花本打算叮嘱一下李大星,可是怕丈夫知道了不高兴,就没有说话。但是,她今天也很高兴,她心里的大星哥没有让她失望,他真的来了,杏花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要是在外面,遇到大星,她一定会抱头痛哭的,因为她心里一直抹不去大星的影子。

她从里面的屋里走了出来,生气的说道:“几位姑父,李大星是我请来的娘家人,他不能喝酒,你们怎么能够让他喝成这样!”

田栓柱的大姑父,此时也已经是说话硬了舌头,“没人,没人让他喝,是他自己喝的,我们也没有往他嘴里灌酒,怎么能怨我们呢!”杏花看到大姑父喝成这样,也不再说话了,只是说了句,“那好,你们继续喝,吃好,喝好!”她又对自己的父亲说,“爹!你把大星哥!扶到我的床上来吧,让他在床的下头休息休息,醒醒酒!”

李大星虽然醉的不能站立走路,但是心里还是有点明白,他对刘庆代说:“叔!我没事,我没醉,趴会儿就会没事了。”杏花说,“不行,必须上床休息!”李大星躺在杏花床的下头,身体不停的翻来覆去。不一会儿,就对杏花说,我要吐酒。杏花赶紧给他摸了一块给小孩子擦屁股的尿布,放在了李大星的嘴边说:“大星哥!你侧着身体吐就行!”李大星此时觉得肚子里,烧心得难受,终于侧身吐了出来。刘杏花连忙端着半碗不凉不热的开水,用手托起李大星的头,让李大星侧身喝下了半碗水,李大星顿时感觉到,肚子里舒服多了,就是头还是有点晕。不停地说,“杏花!对不起你,给你添麻烦了!”这句话,李大星不停地说了好几遍。“别说话了大星哥!睡一会儿就好了!”杏花为李大星擦去粘在嘴边带有酒味的东西。

她多想就这样,一辈子伺候她的大星哥,她真的想把李大星搂在自己的怀里,让他在自己怀里睡,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自己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要和丈夫好好地生儿育女过日子,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突然,田栓柱走进屋里来,看到躺在床下头的李大星,瞬间产生了一股醋意,他有心责怪杏花,可是又一想,也不怪杏花呀!他随口说了一句,“这小子,怎么喝成这样,看好他,别让他从床上掉下来!”杏花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下午后半晌的时候,亲戚陆续走了,只剩下李大星还在床上睡着。田栓柱在院子里,收拾着东西,用扫帚扫着院子。杏花看着睡熟的李大星,她不忍心叫醒他,她想,就让他再多睡会吧!以后,这样的机会就不会有了,她特别珍惜这个机会,让她能够和李大星独处,哪怕是不能说话。女人的第一次爱,就像画布,一旦被人画上了第一个爱字,是一生都是很难被抹去的。

傍晚时分,李大星终于醒了。他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一切,就立刻明白了什么,他起身下床穿上鞋,对杏花说,“对不起,我今天失态了,不好意思。”说这话的时候,脸突然红了。杏花说:“大星哥!你这是说的啥话呀!要不是小留留满月,能把你请来吗!”听杏花这么一说,李大星不知说啥话好了,他不自觉的把手伸进了裤兜里,摸到了一些钱。他也不知道是多少钱,零钱整钱一共大约三百多块钱吧,他一下子都掏了出来扔到小留留的枕头上面。这是当舅舅的一点看钱,留着给孩子,买身小衣服吧!说完就要往外走,杏花一把抱住李大星的后背,呜呜的小声哭了起来。李大星连忙掰开杏花的手,说道:“杏花!不要这样,让人家看到不好,我走了!”说完,就走出屋门,推起了院子里的自行车,踉踉跄跄的走出了杏花家的大门。

傍晚的乡村小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太阳已经早早地落了山,天色一片灰白,远处的树木和田野里的庄稼,星星绰绰的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水墨画。李大星无心欣赏这黄昏后的美景,他骑上了自行车,刚骑了几步远,就差点摔了。他索性下车推着,他反思着自己,他回忆着中午酒桌上的情况,今天这是咋了?喝成这样?或许人在遇到开心或不开心的事,都会喝酒喝多吗?今天看到杏花,看到杏花跟前的孩子,一种说清道不明的思绪涌上心头。杏花毕竟是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第一个女人。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有过第一次的肌肤之亲之后,男人也是很难忘记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埋怨谁,虽然和王红玉婚后也很幸福。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到底少了点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感觉此时的自己很茫然,好像被情感的旋涡打入了水底,不能喘息,他好想在这乡村小路上大喊,把自己的郁闷都大喊出来。可是不能那样做,如果真的那样做了,傍晚的声音会传的很远,假如让人听见了,会认为他李大星是个疯子或精神病。他感到了,学校和社会不是一个课堂,他感到了学校课堂的单纯单一和社会课堂的复杂和残酷。

李宝林和陈桂兰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今天从县城回来去了杏花家里,去喝满月酒的事情,她听到了有人开大门的声音,但是家里的小黄狗,并没有发出咬人的汪汪声,她就知道,很可能是儿子大星回来了。当她走出房门的时候,李大星已经推着自行车,走到了院子中间,他放下自行车,叫了声,娘!

陈桂兰看到大星就问了句,“咋回来这么晚?快进屋里吃饭吧!”李大星嗯了一声,就进了屋里。今天的晚饭很简单,锅里几个馒头,还有半锅玉米粥,锅头上摆着半碗萝卜干咸菜。李宝林问李大星,“看着你好像喝过酒的样子,去哪里了?”大星说,“杏花家里添了个儿子,去喝满月酒了,喝多了,所以现在才回来。”

大星就把去杏花家,中午和谁在一个桌子上喝酒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李宝林喝了一口玉米粥说,“我不想说你,但是还是要说你几句,你从学校刚刚走向社会,有些事情你不懂。就像你中午坐席这种情况,你一看桌子上陌生人多,就杏花的爹认识,你就不应该喝酒,陌生人之间,特别是一看全部是田栓柱的姑父和姨夫,你就要坚决不喝才行。你知道吗,特别是陌生人之间,如果你喝酒,按照酒桌上的规矩和礼貌,就要表示一下,如果在表示的时候,对方一看你很实在的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了,那么他们就会有其他的办法再让你喝酒。比如,他说咱们初次见面是缘分,咱们表示三个酒,都得喝干。端酒时你就要稍微喝一点,这也算是一个酒。你一口喝干,也是一个酒。这就叫分寸,但是这种分寸,必须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能被对方控制了。如果对方一看你挺实在,一口真的喝干了,那么他们会得寸进尺,还会让你再喝干的。”

陈桂兰说,“大星呀!这是你爹这么多年来,喝酒总结的经验,你要记住,在外面不吃亏!”李大星这才知道,社会是这么复杂,一个喝酒的事就有这么多事情,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啥也不懂的小孩子。他就感觉,面对社会这个大舞台,自己就不是个角色,充其量是个跑龙套的无名演员。要真正的成为社会舞台上的一名角色,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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