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脚女工
而今的城市人对生活的要求是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讲究了,住的要高雅,穿的要时髦,吃的要绿色,用的要现代,玩的要时尚------于是,各种各样的休闲方式便应运而生,电玩、网巴、茶楼、按摩、洗头、洗脚、卡拉OK、棋牌室、舞厅如雨后春笋,遍布了城市的每个角落。在铜仁这座不怎么大的城市里,光洗脚的场所,保守点说也不少于上百家。在这些场所里服务的洗脚女工,大多来自偏僻贫穷的乡间。她们年纪不大,多数是在十七、八岁之间,也有二十来岁的。她们的工作就是为客人洗脚。
洗脚,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在过去,一个男人在洗脚时能够得到妻子端的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脚水,便是极幸福的了。那样的幸福,使得这个男人在别的男人面前就有了值得炫耀的资本。想想看,一个大老爷们翘着腿坐在椅子上,让一个乖巧的女人把洗脚的水端到面前,那是何等的享受啊!这样的画面,在以往的生活中,我们只是在电影里见过。那时的感受,不是渴望,也不是享受,而是一种怀着极其深厚的阶级感情的愤怒。因为电影里所在现的洗脚场面,洗脚的是地主老爷,替人洗脚的必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依照那样的思维和逻辑,现在的“老爷”和“穷苦人家的孩子”那就实在是太多了。我就做个这样的“老爷”,所不同的是,过去的那种“愤怒”变为了津津乐道的 “享受”。
洗脚女工展现在客人面前的一面是快乐的、幸福的。为了生存,为了挣更多的钱,她们不得不把辛酸藏在心灵的深处。我不知道其他的先生在洗脚时是否注意过洗脚女工的手,反正我在第一次看到洗脚女工那双因药水泡得肿胀发白的手时,心灵的震颤是巨大的。那是一双什么样的手啊?伸开的十指,手指与手指已经并不到一起了。肿胀的十指,就像十个怪异的白萝卜。这一双双本该是纤细的手,是绣花的手,是弹琴抚弦的手,却在药水的浸泡中变成了一把把耙子。
人们常以花来形容女人的美丽,那是因为花的艳丽色彩,带给了人们美的享受。洗脚女工们正值花的季节,然而,她们却缺少花的色彩。脸上的油彩,虽然经过了精心的描抹,看上去也确实艳丽动人,但是,这样的艳丽却少了自然的灵气,就跟生长在温室的花一样。
走进洗脚房洗脚的人,大多为先生,他们或为了家人的生存,或为了自己的仕途,在忙碌地奔波了一天之后,去那里放松放松筋骨。有认得洗脚女的,一进门就叫着某妹子,然后安然地往坐椅上一躺,将烟点燃,等着那被叫的洗脚女工把茶送来。之后呢,便一边喝着茶,一边等那妹子把洗脚的药水用特制的木盆端来。在端来洗脚药水的同时,洗脚女工还将毛巾、小刀、指甲剪等一应需要的工具准备好了。接下来就开始洗脚了。在洗脚之前,有的先生会自己把鞋袜脱掉,然后再将一双臭脚放进装有药的盆子里浸泡。有的先生则大爷十足地把脚一伸,等着洗脚女工给他脱鞋、脱袜。如此这般的便是人们称之为油子的人了。但不管是那一种人,也不管洗脚女工心里是多么厌恶,他们都得笑脸相迎,如不这样,说不准啥时就被老板给开了。男人们的脚有多臭,这不用我来说。一间宽大的屋子,只要有那么一双臭脚,所有的人都会受不了。可是,洗脚女工们却要天天面对这样的脚。对于这样的脚,她们是既欢喜又发愁。欢喜的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脚,她们才会有收入;愁的是这样的脚实在是臭得令人发呕。
洗脚女工给客人洗脚,其程序大致是这样:先是替客人脱下鞋袜,接着是对头部进行按摩。等头部按摩完毕,脚也泡得差不多了。这时她们便端坐在你面前,将一双肿胀的手进伸盆里,捞起你的脚一个脚丫一个脚丫地轻轻搓着,捏着。在搓着捏着的时候,她们会柔声问道:重不重?你要是说重了,她们便会把手脚放轻些。你若说轻了,她们便会在手上加些力。一句话就是要让你舒心、舒服,以便下次再来。洗完脚后,她们会用一张毛巾把你的脚包好,然后就开始给你进行腿部和背部的按摩。如果觉得她按摩背部的力量不够,你可以提出让她给你踩背。那样舒服是舒服,但危险也同时存在。说不准在踩背的过程,你的腰椎就会被踩断。
从事洗脚的女工们,大多不是本地人。她们出门在外,对家里只说是在打工。至于具体做什么,那是断不会讲的。因为在世人看来替人洗脚是低贱的事情。我在报子上曾经读到过这样的一条消息,说的是北京的一个修脚师,因为从事的是给人洗脚、修脚的职业,几十年在家人和邻居面前抬不起头。直到前年他被聘为某大学酒店专业的副教授,地位才得以改变。
由此,对于洗脚女工的难言之瘾,我们就不难理解了。